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很不好的感觉。”圣女小姐看着眼前的灵体，摇了摇头，“以前的我……原来是这样的人。”
“它只是在你灵魂中盘桓了太久而已，可不能代表你。”
人不可能一朝一夕，一念一想之间就完成翻天覆地的转变，即使辛不再是曾经的自己，也不代表她已经将往昔的一切尽数舍弃。
恰恰相反，那才是占据她人生绝大多数的东西，也是现在牢牢占据这个本就是辛的灵魂体的主导者。
安瑟看了眼周围的景象：“已经完全被拖进灵魂领域的交锋了吗……看来它把这对它而言最神圣的地方，当作了主场。”
“击败它吧，辛。”
格莱普尼尔被具象于安瑟的手中，他将剑尖对准灵魂体，毫无惧色：“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不，不是击败，安。”
辛来到了安瑟身后，用她最喜欢的方式抱住安瑟，手覆在安瑟握剑的手上：
“是杀死它，杀死过去的我。”
她的声音轻缓而宁静：“不是夺回主导权，而是彻底消灭这份无意义的执着和念想……我的灵魂，已经不再需要这些东西了。”
温暖柔和，仿佛与安瑟交融为一体的力量涌入他的身体。
随着辛和安瑟一起握住剑柄，格莱普尼尔的剑身上，竟然泛起了深邃的黑光！
“驾驭……深渊？”
安瑟被黑光包裹的格莱普尼尔，那缠绕在剑身上无比幽邃混乱的气息，他可再熟悉不过了。
这分明就是深渊的侵蚀，但却……但却并没有散发着无意义的凶残和狂暴，而是被强行统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无比另类的强大力量！
深渊的侵蚀本就是种力量，是接触要素的负面效果，但辛却能够将这种负面效果利用起来，虽然无法免除，但却在原有的基础上，带来近乎翻倍的强化！
安瑟紧握链刃，感受着那份在全身流淌的温暖。
“对灵魂的完美驾驭……原来如此，深渊的侵蚀也算是灵魂中的一部分啊，既能被净化，也能被利用。”
灵魂体似乎感觉到了威胁，安瑟也已经蓄势待发，但在动手之前，他还是问道：“彻底杀死它……意思是，像对泽瑞做过的事一样，彻底磨灭掉那些东西吗？你确定——”
“不用担心，安。”飘在安瑟身后的辛温柔而坚定地回应。
“这不是自我伤害，这是……了断。”
自此之后，教会，神，协理，一切都将与她无关，她要为自己真正所爱的人，践行真正源自她内心的信念了。
安瑟不再犹豫，格莱普尼尔上的锋刃片片崩解，包裹在黑光中的利刃如同漆黑暴雨，向庞大的灵魂体倾泻而去！
“那就……做个了断！”
在锋刃暴雨的掩护下，安瑟的身影同样狂袭而至，链刃上残存着将近三分之一的刀片开始疯狂旋转起来，变成了一把嗡鸣着极致杀力的链锯剑，随着安瑟的挥舞，与锋刃的暴雨一同斩割向灵魂体！
“救赎，执行，救赎……救赎？”
灵魂体依旧重复着那毫无意义的虚幻执着，它在身前撑开一个了壁障，浸润着深渊光泽的锋刃碎片在无形壁障前不停颤抖，与灵魂体展开角力。
而看似同样将链锯剑斩在壁障上毫无寸进的安瑟却突然抽身后退，随着手臂如行书般的写意舒展，凶残的链锯剑瞬间延伸，变成了链锯长鞭，如同拥有自我意识的蛇类一样刁钻地旋转弯绕，轻易越过了屏障，嗡鸣着从后背洞穿了灵魂体的胸口，并且没有片刻停歇地狂乱绞杀起灵魂体，几乎在眨眼间就将它撕扯得支离破碎！
“灵魂领域斗争的胜负，无法用外在表现来确定……要小心，安。”
辛在安瑟耳边低语：“但我能感受到，它的‘存在’被消磨了很多……安也可以，对它直接造成伤害吗？”
“别忘了我们被什么连接在一起……虽然魂之首的作用要随着时间推移才越来越明显，但现在已经够了。”
安瑟看着正在重聚的灵魂体，格莱普尼尔上的黑光不停闪烁，他脸上的笑意也轻快起来：“你和我的灵魂正在慢慢相楔，直至近乎不分彼此，也就意味着这即使你的灵魂，也是我的一部分，是我可以从内部攻破的战场。”
辛轻轻贴着安瑟的脸颊：“安就没有考虑过，我不回应你的可能吗？”
如果辛不回应安瑟的话，那在正面交战下，安瑟的攻击必定不可能如此轻松，正因为与辛的逐渐结合，能让安瑟可以特殊地“由内而外”攻击到灵魂体，只是无法在形式上表现出来就是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你觉得在被你那样教训之后，我还会盲目冲动地冒着会失去所有的风险，站在这里吗？”
感受着越发紧密，在体内不分彼此的力量，海德拉握紧手中的剑。
“我知道你就在这里，在这里等着我。”
“就像我知道，我和你一定会赢一样。”
随着灵魂体的再度凝聚，安瑟的身影再度同锋刃与链锯一起，如狂风席卷而至，几乎不给灵魂体任何反制的机会，就再度将其绞杀殆尽！
即使在绝大多数时候不需要战斗，即使需要战斗也可以凭纯粹的力量碾压对方，但安瑟也始终没有忘记锻炼自己，锻炼他所能锻炼的一切。
虽然不如伊沃拉那般极端，但对付如此愚钝死板的灵魂体，已经完全够用了。
这同样是安瑟·海德拉，应得的回报。
“现在，它反而不攻击我了，没发现吗？辛？”
看着只是被动挨打的灵魂体，感受到那无比清晰的困惑与迷茫的辛若有所思：“是因为……安的灵魂也在融入进这个庞大的灵魂体中，所以它开始无法做出判断了吗？”
“没错，它肯定在我的灵魂中看到了你……也就是看到了自己的痕迹，现在除了被动防御以外，根本做不出什么决定，但是……”
安瑟的眼中没有丝毫轻松之色：“不会这么简单，祂肯定不会把必输的棋子摆在我的眼前，真正的威胁……还在后面。”
“……祂？”辛微微歪头。
“我会和你好好说说以前的故事，不过在那之前……”
所有切割着灵魂体的刃片瞬间回归剑身，漆黑的锋刃被安瑟高举于手中，由辛驯服统合的深渊之光瞬间暴涨，宛如烈火熊熊燃烧！
“先为这终幕……画上句点！”
随着安瑟斩切而下，漆黑的剑芒冲天而起，直接将灵魂体吞没殆尽，那宣烈凶狂的威势直接将灵魂体构筑出的这个主场一分为二，地砖和天花板的巨大裂缝里逸散出星点，随后露出迷幻的，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奇诡光景。
而灵魂体这次不仅没有迅速复原，被斩裂的缝隙还越来越大，甚至正在开始蔓延开来，好像整个场景已经要彻底崩塌一般。
象征着灵魂体在这场斗争中占据绝对优势所构建的场景……竟然在辛的加持下，被安瑟一剑劈碎了！
“呼……”安瑟缓缓呼出一口气，“还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吗？”
刚才那一击的消耗对安瑟来说并不小，虽然对方没有还击，但在强大灵魂底蕴加持下的龟壳防御，也是极难突破的。
“已经比之前弱小很多了……”
如果安瑟没有说刚才的话，辛现在肯定会很开心，可安瑟的话却让她不由得思考这个灵魂体，思考“她自己”，还有什么后手。
如果只是她的话，肯定已经没有别的手段了，毕竟圣女根本没学过如何战斗，灵魂领域的厮杀更是无从谈起，但是……
但是，如果不止圣女呢？
这个庞大的灵魂体主要成分……可不是圣女啊。
下一刻，圣堂的场景突然就彻底崩碎了，但这并不代表那份无主的本能失去了主动权，恰恰相反，不管是安瑟还是辛，都感觉到了新的力量……新的灵魂在涌入！
“这是哪，我为什么会……啊——！！”“我怎么——”“也不知道北地那边是什么情况……”“约赫先生，这是今天的研究报——”
纷繁杂乱的大量声音和意识粗暴至极地被塞进……不对，是被吸入灵魂体当中，每一句话，每一个想法，都代表着一个活生生的……灵魂！
这些不知从哪来的灵魂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多人甚至还维持着上一秒的思绪，然后在下一秒就被灵魂体无情碾碎，变成了纯粹的养料与能量，极少数人就算反应过来，也根本无法反抗。
“这是……”
安瑟虽然早已料到被命运按下的棋子不会如此简单就被他击垮，但这个情况……仍让他始料未及。
好在，虽然处在弱势地位，但辛还是很快从被强行吞噬的“初代神灵”中，找到了答案。
“安，这是……救赎之水！”辛紧握着安瑟的手，安瑟能感觉到她开始有些紧张。
“救赎之水……”
几秒钟内，安瑟就明白过来，辛的意思了。
救赎之水……教会的伟大杰作，能让人无条件跃升为超凡的奇迹造物，谁都不知道它的本质是什么，但安瑟记得，弗拉梅尔对这东西十分不屑，甚至称得上鄙夷蔑视。
“原来如此，难怪他们没有想过通过研究让凡人全部跃升超凡的方式来改变困境，原来……救赎之水也是个骗局。”
灵魂体开始重新凝聚，而知晓它正酝酿着何等庞大的灵魂量的安瑟并未轻举妄动，只是眼神冰冷地凝视着它。
这种场面，绝大多数赌徒肯定再眼熟不过了。
简直就是在……收取借贷！
“是的，救赎之水，是从灵魂体上割离出某个特定的部分……一般都是被侵蚀得非常严重的部分，但依然可以被灵魂体承担。”
“所以救赎之水才是粘稠漆黑的，所以它才会局限特定的阶位甚至是要素上，无法突破，无法改变。”安瑟扯了扯嘴角，“因为那从来就不是属于凡人的力量，喝下救赎之水的人只是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在‘借用’而已。”
“并且教会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控制喝下救赎之水的任何人，无论是将已经埋入他们灵魂，但暂时由灵魂体承担的侵蚀引爆，还是像现在这样强行将他们连同原本的碎片一起收回。”
辛微微垂眸：“喝下救赎之水的人，他们本身的灵魂……也能得益于这些灵魂碎片，可以在滋养下变得更加强大，但最后等待着他们的只是……”
“只是，收割而已。”
在喝下救赎之水的那一刻，就已经背上了一生也无法偿还的债务，成为了被教会畜养的……灵魂草料。
毫无疑问，这是教会用来延续灵魂体的方式之一——通过把遭受严重侵蚀的部分灵魂切割出去，畜养凡人的灵魂，虽然在这个过程中，不仅少了灵魂，而且还要继续承担侵蚀，但只要完成收获，就算不能完全更替掉被侵蚀的那部分，最起码也能完成不少自净。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教会能得到实际的助力，在明面上多出太多可利用的棋子，还能增强教会的统治力。
“真是……了不起。”安瑟轻声感慨着，“即使立场不同，我也真心实意地佩服着他们的手段。”
一个又一个预案，一个又一个准备，可以这么说，假如没有遇到安瑟，甚至于假如安瑟但凡少了那么一点成长和改变，教会可能都已经达成了他们的目的，甚至能够让安瑟被迫在这个计划中出力，把包括帝国子民在内的凡人全都送走。
甚至遇到现在，他们还有隐藏的手段，能在最终与安瑟的斗争中起到关键作用。
不管他们的出发点和手段究竟是好是坏，仅针对这份行动力和坚持，安瑟也由衷地佩服着他们。
这就是传承八百多年未曾断绝的狂想与信念，而他们做到的一切，也的确配得上这样的信念。
在原定的未来中……那个勇者，又是如何击败这样的教会的呢？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灵魂体大概率已经一次性收完了所有的债，即使安瑟和辛没有主导权，也能感受到它的力量再度暴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且……
“这么多意识和思维……虽然被完全碾碎了，但堆积而成的量，也足以进一步摧毁它只剩下本能的意识。”
安瑟和辛一同开始积蓄起力量，他凝眉低语着：“它想要……自毁？”
需要救赎的存在已经融入自己的灵魂，无法做出合理正确的判断，所以占据主导权的本能，打算将灵魂中包括它自身存在的所有意识，全部彻底清除吗？
安瑟也没有经历过灵魂领域的争斗和厮杀，但这不妨碍他在刚才的战斗中推算出来，这种厮杀在本质上就是灵魂能量的对耗，谁能用更合理，更有效的方式耗干对方就能赢。
比起现实要直接太多，因为灵魂体量的大小占据绝对地位……而现在，虽然辛和灵魂体在本质上只是意识的不同，但她能调用的灵魂体量，比对方小太多。
当量来到了压倒性的差距之后，再高明的手段都难以起到作用。
“没问题。”
即便如此，安瑟也没有丝毫退意与畏惧，并非盲目的自信，而是拥有绝对依据的肯定。
“那些虽然还是承担着，但实际上是被散布在外的侵蚀也被收回，不只是这些，所有积存在这个灵魂体中的侵蚀……辛，你可以利用它们的，对吧。”
灵魂体既然有着本能，那肯定会对侵蚀避之不及，辛就算没有主导权，也一定能调动大部分的侵蚀，而以辛的力量，如果能将这些侵蚀利用起来……未必不能与它在“量”上进行拼杀。
“但是安……”
辛犹豫了，因为这么庞大的侵蚀量，已经超过了她能够稳定约束的限度。如果她身为魂之首的力量会随着时间日益增强，现在……还是不够用。
如果要全部利用起来，就算能化为力量，也代表安瑟要再次承受巨大的侵蚀。
这样的代价……
“没关系的，你不是在我身边吗。”
安瑟扬起笑容，握住辛的手：“我不是因为想要战胜它才不择手段的做出这样的选择啊，辛。”
“我是知道，你一定会拯救我，所以才不害怕现在要承受的伤害。”
不是不惜一切代价要战胜对方，战胜命运安排的这个棋子，以彰显自己的胜利。
而是知道不论怎样，自己都不愿，也不会堕入无法回头的地狱深渊之中，才有勇气和决心做出这样的选择。
与此同时，周围完全混沌的场景再度变化，而这次出现的场景，竟然不再是神圣的殿堂。
昏沉无光的世界，破碎斑驳的大地，还有……凋零的花。
安瑟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这是他始终无法面对，无法真正跨越的绝望之景。
“你……”海德拉的眼瞳中燃烧起无可遏制的凶烈之火，“逆向读取了我的灵魂？”
安瑟与辛的灵魂逐渐相楔，也就是灵魂体自身彼此相融，这让本能无法分辨救赎的对象，本是安瑟的极大优势。
但它在此刻，竟然借助了这个特点，反过来找到了真正意义上能够对安瑟产生影响，对安瑟而言最不可面对的战场，还有……敌人。
五个面目模糊，甚至于体型都一团扭曲，只是隐约能看出人形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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