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那不是很正常吗?
这句反问,让安瑟和寂同时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看着他们沉默的样子,希塔娜反而震惊了:
“什么意思,难道人是不会变的吗!”
她扭头看着安瑟,惊慌失措:“安瑟,你不会一直想让我保持这副德行吧……虽然也不是不行,但,但我还是想以后变得更聪明,更厉害的!”
“我的意思是……”
从希塔娜无比强劲的思考回路中缓过神来的寂,有些艰难地说道:“您就没有考虑过,您和摄政王殿下……往不好的,或者是与现在截然不同的方向改变吗?”
“啊,我干嘛要把自己和安瑟往坏了想。”
希塔娜一脸莫名其妙。
听到这句话的寂松了口气,因为只要这样想,就代表她在回避那种可能性,在回避那样的——
“而且。”少女顿了顿,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就算往坏了想,那坏了就坏了嘛。”
“……”
老人下一秒本该发出的质问,被梗在了喉咙里。
什么叫……什么叫,坏了就坏了?
寂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了:“您为什么会这么想?难道您不在乎未来的自己会毁掉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吗?”
“神经病。”
希塔娜用看弱智的眼神看着寂:“那我是不是现在干脆把自己先捅死比较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
寂发现自己的思考回路跟希塔娜根本就不在同一个频道上,他分明是想让希塔娜思考更加严肃,更加深刻的自我问题,想让希塔娜通过这个问题,认识到教会这样的一劳永逸,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您难道就不会恐惧吗?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您就不恐惧未来的自己,与如今善良正直的自己,走上一条背道而驰的路?”
“谁告诉你我善良的。”
希塔娜鄙夷地看着完全愣住的寂:“你以为我听些吹捧就会晕头转向?安瑟安瑟,那家伙竟然以为我是大善人诶!”
她竖起尾指,用漂亮整齐的指甲刮了刮锋锐的犬齿,懒洋洋地说:
“你把这话跟那些被我分尸爆头的家伙们说去吧,他们肯定爱听。”
希塔娜·兰斯马尔洛斯不善良?
有谁会信这种话?这个能为了平民安危自缚手脚,为了不伤及无辜怎么打怎么畏首畏尾,恨不得让超凡者给凡人当牛马的女人不善良?
明明就是帝国最出名,最顶级的烂好人,她的软肋和弱点,上至贵族下至难民人尽皆知,谁会觉得她不善良。
她自己。
“您——”寂有些失态地一时间没说出话,“您……那您,到底为什么如此在意无辜的平民,为什么要为他们做到那种地步。”
“因为爽啊。”
堂堂正正,问心无愧,震耳欲聋,这就是希塔娜的回答。
因为暴打欺压平民的贵族很爽,虐杀不把凡人当人的超凡者很爽,把那些狗杂种按在地上砸成肉酱简直不要太爽。
如果平民受伤了,死掉了,她会很难过,很生气,归根到底……就是很不爽。
“干嘛,怎么搞得好像我是坏人一样……因为爽去救人就不行吗?”
希塔娜现在倒是挺不爽的:“你们做这么多事,不也是因为做着能满足自己,为了自己爽吗?还害死了那么多人?你们觉得为了什么所谓的未来,害死现在这么多人,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
“我又不是生下来就是为了救人的,我就是讨厌有人欺负别人,就是觉得把欺负人的家伙打成残废很爽,不行吗?”
希塔娜·兰斯马尔洛斯的善恶观,是非常淳朴的善恶观。
这里的重点不是在善恶,而是在淳朴。
她有着的确源自本心的懵懂善良,这使她不会将自己的力量用在欺凌弱小,为非作歹上。
但这种善良的始发点,却并不是什么崇高伟大的宏大叙事,只是十分朴素简单的情绪反馈而已。
帮助弱小,爽!暴打坏人,爽!
“再说了,这跟我以后变成什么样有关系吗?我干嘛要去操心以后的我,变成什么样不都是我吗?你这屁话简直莫名其妙,我好端端地干嘛变坏?如果变坏……嗯,那就是有不得不变坏的理由!比如有谁迫害安瑟,把他——”
希塔娜突然顿住了。
她微眯起眼,几乎是现在就已经表现出了“变坏”的征兆。
“如果是这样,我变坏不是很正常吗。”狼面无表情,“所有人,都要死。”
不过,刚才那仿佛要屠戮众生的杀意很快又消散无踪,她轻轻碰了碰安瑟的肩膀:“安瑟,你倒是说说这个白痴老头啊,他说这么多蠢话你都不笑一下的,安瑟……安瑟?”
“呵呵……”
“你这……好像也不是在笑他啊。”希塔娜满脸迷糊地看着安瑟:“你在笑什么啊安瑟。”
“哈哈哈哈哈——”
畅快爽朗的大笑声回荡在这片空间里,游弋在那双海蓝色眼瞳中的漆黑仿佛已经与他本身完全相融,毫无排斥的共存着。
狼小姐被吓了一跳,然后锤了安瑟一下:“吓到我了,你干嘛啊安瑟。”
“没有没有。”安瑟笑眯眯地用力环抱住希塔娜,“只是太开心了一点。”
“这有什么开心的……”她先是小声嘟囔着,然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眼睛都瞪大了。
“安瑟,你……你刚才不会是,觉得我会同意那家伙的话吧!”
“没有,我只是……”
安瑟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轻柔下来。
“只是觉得,希儿已经成长了很多很多,已经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了,所以……会有自己的想法。”
在命运的算计下,心甘情愿地与希塔娜订下那绝不分离的契约开始,这个隐患就一直存在着。
兽的本质,生命在源头上无法满足的欲望,生命为了凌驾万物,超越众生的野望。
希塔娜总是会成长的,她的爱慕,她的依恋,她的欢喜不会改变,但正如寂所说的那样……时间会改变很多很多,希塔娜会成长到什么地步,而那时的她又会变成什么样,谁都不清楚,安瑟也是如此。
“自己的……想法?”
希塔娜咀嚼着这句话,随后莫名其妙,又理所当然地回应着:
“我自己的想法,不就是和安瑟在一起吗,难道还能有别的……哦,暴打那些王八蛋也是,不过那比不上安瑟……等等!”
她终于完全反应过来安瑟的异样是怎么回事,眼睛一下就红了。
嗯……与其说是伤心,不如说是生气,超级生气。
“安瑟!”
她牢牢掐住安瑟的脸,声音拔高,像是质问一般:“你是觉得,我的想法,会不在乎你吗?”
海德拉只能举起双手,无奈地示弱:“语境,语境问题,我当然不是觉得希儿会不在乎我,毕竟寂主教考虑的是在无限时间中的可能性,希儿是善良的人,总会——”
“我说了,我不是善良的人!”
希塔娜气呼呼地大喊起来:“要我说多少遍,我不是善良的人,我已经害死很多人了,知道自己不是为了什么善良才做那些事的,只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我才不要被贴标签……如果是安瑟贴的话也无所谓,但就算是安瑟要贴,那也只能有一个。”
狼用力地撞了下安瑟的额头,凶恶地龇牙咧嘴起来:
“希塔娜,是喜欢安瑟的人!没有别的了!”
因为刚才那一下是真的用力了,所以看着安瑟逐渐泛红的额头,希塔娜的心又没办法地软了下来,有些难过,有些委屈地把头埋到了安瑟胸口。
“我就算长大了,也是为安瑟长大啊。”
安瑟有些恍惚地抱住怀中的少女。
在原定的未来中,这种朴素的善良会逐渐成长为近乎帝王神性般的善良,那时的希塔娜就会认真考虑寂的问题了,因为她所经历屠戮与厮杀,她所经历的兴衰与起落,也恰是寂所说的,时间的力量……会推着她走向那样的人生。
是啊,但现在的希儿,不是那样的人,她没有过上那样的人生……我不是,早就已经确定过无数次了吗?
陪伴着希塔娜的,不是血与火的厮杀,不是黑与白的恩仇,不是大义,不是理想,只是……安瑟而已。
希塔娜现在人生的美满程度,又怎么会是那个不知所谓的苍天狼帝能相提并论的?就连希塔娜自己都对那个未来不屑一顾,她才不要跟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共情呢!
“我……”
抱歉二字差点说出口,但安瑟很快又咽了回去,他用力抱紧希塔娜,心态抵达了前所未有的圆满和安然。
“以后,不会再这样胡思乱想了,希儿。”
希塔娜哼唧了两声:“你最好是。”
安瑟轻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某些方面,倒是的确越来越有狼帝的神髓,不会像只小狗一样了呢。刚才那些话,以前的希儿可是说不出来的。”
“我以前才没有像小狗一样!从来没有过!”希塔娜大怒,“我要咬你了,安瑟!”
“还有人在看着呢。”
“我待会儿就把他打死!”
怀抱着火力全开的狼小姐,安瑟看向已经失神的寂的身后,眼中满是笑意。
你在看着吧,辛小姐。
对于这样被爱着的我,有什么感想吗?
第一百八十五章·爱(1W)
终局,只剩下安瑟与辛最后的对垒。
年轻的海德拉并不意外自己能如此顺利地在明芙萝和希塔娜的局上陆续击败命运,比起以往,他做了更充分,也更绝对的准备,现在的胜利,是理所当然。
虽然辛那边未必会这样,但安瑟依然有战胜她的自信,就像此刻他可以如此心安地紧握住希塔娜的手,而不是在希塔娜作出截然不同的选择之后困顿无助。
如果圣女小姐觉得,战胜他的关键在于爱,那魔鬼就用现实回应,让对方明白到底是谁缺爱。
希塔娜顺着安瑟的视线看去,什么也没感知到,她抽抽鼻子嗅了两下,又散发出风之首的力量,但还是没有捕捉到任何气息。
“辛……她一直在那里吗?”少女低声问道。
“她或许不在,但她一定一直在看着,你觉得呢,寂主教?”
安瑟饶有兴趣地看着已经无招可出的寂:“她要确保你的任务能顺利完成下去,不是吗?”
“比如,为你们的最后准备,拖延时间。”
希塔娜大为震惊,难以置信地看向安瑟:“这老东西原来是在拖时间?!”
“难道希儿真的认为,他是单纯出于希望得到你的认同才说那么多的吗……哦,倒也有这么点原因,毕竟他们希望通过影响你来影响我。”
“……”
寂已经麻木了,即便这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令人绝望,但现在不管安瑟再说出什么,他都不会感到震惊了。
他已经隐约感觉到,或许这个魔鬼,或许不只是在单纯的磨砺刀锋,如果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是否意味着……海德拉还有反制的手段?
反制……
“那安瑟你还不赶紧弄死他……算了我来吧。”
希塔娜作势就要上去打爆寂的脑袋,但被安瑟拉住了。
狼小姐转头看去,却发现安瑟的神情罕见地变得严肃起来。
“接下来,就不是你的战斗了,希儿。”
海德拉牢牢握紧与他灵魂相连的契首,海蓝色眼眸中的肃然让希塔娜说不出话来。
“现在的辛,很危险。即使是我,也没有办法保证你的安全。”
希塔娜沉默了两秒,并没有大吵大闹起来,而是同样认真地问道:“但是,安瑟一定还有别的任务给我,对吧?”
“当然了。”安瑟笑眯眯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和——”
“和我一起。”
明芙萝的娇小身形从衔尾蛇手环中显现,黑色的低跟鞋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然后踢了下安瑟的脚踝。
“多事。”她面无表情地又补了两脚,“对你的小狗就这么好,我就没有被这样照顾的待遇,是吧?”
安瑟满脸无辜地看着发泄不爽的学者小姐:“是阿萝你自己觉得不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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