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她只会用最残暴的手段杀佭光每一个能被她感知到的敌人,她的狼群会撕咬出一条横贯北地的血河。
而灰塔与铁刃那边多半也是害怕希塔娜应激到这种地步,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覆灭一城的情况。
但现在不同了,对所有不知情者而言,这场战争在本质上永远是安瑟与伊沃拉的较量,被安瑟完全否定的多默尔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伊沃拉,而本就因第一次的背叛而与他水火不容的雷伦,更是不会再允许那个阴险的老头能活下去。
“你不觉得讽刺吗,辛小姐。”
安瑟站在城墙上,俯视着下方忙碌的教士与修女们。
教会在这场战争中也出了不少力,至于那些主教究竟是为了之前送走难民的行为而赎罪,还是自认为又找到了讨好安瑟的方式,亦或是另有目的……这些投身于战场的神职人员们多半也无法理解,但好在比起把难民送入虎口,制止战争并拯救平民,起码是件正确的事。
而作为他们现在触手可及,威望越发深厚的英雄与义人,安瑟先生对眼前的情景却没有任何感触,要说有什么的话……那大概也就是他口中的“讽刺”了。
“从东港到北地,我与伊沃拉之间所谓的战争一直宛如儿戏,革命军从始至终都被把控玩弄,大公联军这边也各自心怀鬼胎……结果反而是他们之间的内战,才最有战争的样子。”
“屠戮,侵吞,掠夺对方的一切。”他双肘撑着城墙,轻声慨叹,“最原始的目的,最绝对的暴力。”
魔鬼单手托着侧脸,微微歪头:“比起之前那些因为各种信念和道理而引起的,毫无意义的争斗,如此纯粹的战争,还真是让人……嗯,眼前一亮啊。”
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着,像是在欣赏远方一座又一座地狱。
辛下意识地想伸手抚摸魔鬼先生的手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但却强行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因为……
“啊,没意思。”
安瑟转过头来,有些不快地看了眼辛:“不觉得说出刚才那些话的我很不正常吗?辛小姐,这可是失职啊。”
“……魔鬼先生的谎言已经骗不到我了。”辛将本能抬起的手放到背后,垂眸回答。
“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再好不过了。”
安瑟笑了笑,不管辛到底是不是在强撑着,能在一定程度上分辨出他到底是真的失控还是做出伪装,就说明她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认清了现实,只是接受度不高而已。
既然如此……另一方面,也该提速了。
教会的义人俯瞰着下方混乱的领城,他时不时露出思索或悲悯的神情,让偶然瞥见他表情的教士们充满了信念与动力。
海格力斯的故事在教会内部流传得越来越广……他的决心,他的抗争,他的坚持,使得教会里没有任何人再去怀疑他能够成为义人,被神与圣女选中的资质。
海格力斯先生,一定就是神派来世间,拯救这些遭受苦难的无辜者们的。
是这样……吗?
辛顺着安瑟的视线,一同凝视着下方的教士们,即使不去动用那份力量,他们的所思所想对此刻的辛来说也等同于透明。
他们敬仰着,崇拜着海格力斯,这种崇敬每分每秒都在增长,因为海格力斯在做着能以此称义的事,因为他在切实的拯救着需要拯救的人。
海格力斯的伟大究竟是那义人的桂冠,还是他所带来的拯救,辛其实已经有答案了。
正是魔鬼想呈现给她的答案。
而就在教士们忙碌着安抚治疗城内平民们的时候,一阵冷冽的劲风毫无征兆地从遥远天际吹拂而来,当他们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风吹来的方向时,下一道暴烈澎湃的狂风已然呼啸而至!
或是震惊或是惧怕的教士们纷纷举起武器,局促紧张地对准天空,对准那头睥睨万物的……巨龙。
不过下一秒,巨龙霸道狂傲的眼神就猛地缩了一下,因为骑在它头顶的那个渺小人影好像重重锤了下它的脑袋,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让巨龙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脖子,接着那人影便从龙首上一跃而下,直接往海格力斯所在的方向坠落。
“那是……是海德拉的兽王!”
不只是机缘巧合还是别的什么,虽然并非狼帝,但兽王的称号还是落在了希塔娜的头上,她曾在两天前指挥四头四阶魔物,于三秒钟将城内混战的天霜之塔成员与铁刃军团尽数屠戮,再加上在其他领城时以太魔物的倾巢而出,我们的兰斯大人总算是有了除去“灾厄”“凶兽”这类略显负面的称谓后,第一个中性的尊称……就是听起来略显老派了些。
兽王小姐则在呼啸的寒风中轻巧落在了安瑟身旁,高空跃下的极速与冲击只在她足尖轻轻一点便消弭无踪。
在安瑟面前,比起兽王的霸道,希塔娜还是喜欢展示身为少女的优雅。
虽然很想现在就吸取安瑟能量,不过不想传出些什么奇怪流言的希塔娜,表面上还是装出了一副冷淡神情给教士们看,然后才背过身去,松了口气,重新露出娇憨的神情:
“安瑟安瑟,找我有什么事啊!”
安瑟有些好笑地看了眼希塔娜不太安分的小手,同样也转过身背对着下方,被城垛挡住的手勾住了她细长白嫩的手指,那滑腻冰凉的柔软触感刚刚入手些许,便整片贴了上来,用力纠缠在一起,热情又眷恋。
“你那边还应付得过来吗?”安瑟轻声问道,“教会这边能做的,终归有限。”
“本来就是该我来做的事情,不用安瑟你帮忙的啦……当然你能帮忙肯定更好了,我没问题的。”
希塔娜毫不犹豫地回答,那溢满而出的自信与强气,证明眼下的局势的确在她的控制之中。
“只是要花的时间可能会长一些……我下了几次狠手,老头和铁罐头手下的人都有些怕啦!琳娜说已经有人找上她准备投降,不打算继续打了。”
狼小姐撇撇嘴:“本来就打得莫名其妙,一点道理都没有。他们至于拼命拼成这样吗?”
虽然从特伦克口中得知了灰塔与铁刃开战的真相,但希塔娜后续却越想越觉得没道理,但又说不上来哪没道理,反正就是觉得怪怪的。
雷伦·铁刃那边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他大概是真的已经忍无可忍了,但是多默尔·灰塔那边……总觉得有大问题。
怎么每次鸡飞狗跳起来,都是这老东西在挑事啊。
而且就算如此,希塔娜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两边的超凡者,都好像发狂了一样,要知道在之前,这帮家伙可是稍微听到些许关于她的风声,就马上头也不回地逃跑的懦夫啊。
为什么到了现在,自己亲临战场都无法威慑,必须采取雷霆手段才能勉强起到震慑作用,甚至绝大多数时候都必须赶尽杀绝才行。
虽然的确有人向玛琳娜投诚,但数量也很稀少,大公联军手下超凡者们的状态,与前段时间可谓截然不同。
“因为在这场战争中,他们的所作所为,无关其他任何无意义的理念与想法,抛弃所有源于社会的规则和法度,只是单纯地彼此厮杀,让超凡者……能真正能够显露他们凭借什么成为超凡。”
安瑟轻握住希塔娜的手:“因为他们失去了约束啊,希儿。”
皇帝以极致的强权与伟力所带来的约束存在了上千年,甚至在征天王朝时期或许就已经存在,但这种约束只要消失,那么它的失效速度将比形成速度快上千倍万倍。
杀戮与破坏比保护来得简单太多,失去了约束的超凡者们更是在这样的争斗中彻底化身毁灭的源头,而越随着时间推移,这个社会给他们留下的印记,他们对这个社会的归属感,便以越发恐怖的速度褪去,直至消失殆尽,亦或走向死亡。
因为他们在本质上,的确就不该和凡人生活在同一个社会框架里。
有人会被身为人的牵绊而选择与凡人站在同一阵线,但往往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忍耐这样的降格,尤其是在他们有得选的情况下。就像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注定无法超越他们所存在的阶层局限。
“约束……”
皇帝也只能做到约束,而不是抹掉超凡者与凡人之间本质上的差距,没有从根本上改变的困境,只会在某个未来以更难以解决的形式卷土重来。
“到底该,怎么做呢?”
希塔娜低声呢喃着,她其实不止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本质,但却找不到解决方法,甚至于目前而言最好的方法,竟然就是那两个已经被她否决的理念。
“很头疼吗?”安瑟的五指与希塔娜的扣在一起,声音轻柔。
“的确头疼,但是……但是我也不能把所有事都交给安瑟你啊。”
希塔娜忍住了靠在安瑟肩头的冲动,牢牢握紧他的手。
她要给安瑟选择,她要让安瑟在面对命运的时候,能有所选择,又怎么能够像以前那样事事都依赖着安瑟的决定与帮助呢。
“那就像这样继续下去就好了啊。”
安瑟一脸理所应当地说道:“难道希儿现在不是在帮我吗?”
“现在是现在啦,总要想着以后……”
希塔娜轻轻用手臂摩挲了下安瑟,她眺望着远方灰蒙蒙的天空,而后转头看这安瑟的侧脸,眼神是那么认真:
“要为我们的未来考虑啊。”
她被安瑟教得太好了,好得以至于即使没有经历狼帝所经历的血恨,苦难,绝望,也在做着与那位霸者在心智完全成熟以后,才有的思考——将目光放到更长远的未来。
不过,安瑟并不担心这个。
因为在他面前的永远是希塔娜·兰斯马尔洛斯,是属于他的狼。
“啊,差点忘了,安瑟你还没说找我来有什么事呢。”
希塔娜回过神来,轻轻晃了晃安瑟的胳膊:“有很重要的消息吗?还是说打算直接去把伊沃拉那家伙给打爆?这次把他抓回去之后,必须要让她连续当一个月……不对,两个月的猫沃拉,每天只能喵喵叫!”
兽王阁下睚眦必报,她绝不会轻饶作为罪魁祸首的伊沃拉。
安瑟失笑着摇摇头:“那倒不是,不过时间也差不多了,只是给你点小东西,能够帮到你的。”
说完,他便轻轻拍了拍手腕上的衔尾蛇手环。
万能的明芙萝小姐从手环里探出半个身子,她双臂环胸,面无表情,看起来不太开心。
“你可真能给我添事情,这种小事找其他术士做不可以吗?难道摄政王殿下手下就没能用的炼金术士了?”
一边这样说着,明芙萝一边掏出了两片希塔娜看起来非常眼熟的玻璃板。
“这个东西……”狼小姐摸着下巴,“这不是天霜之塔里的那个什么……灵什么来着?”
明芙萝懒得提醒,只是随手把一块玻璃板丢给了希塔娜:“在某些实体应用方面有参考价值,但也仅限于此,我做了一些改动,让它能在北地现在的恶劣以太环境中仍然保持通讯,这样你和……海格力斯先生就能更有效率地联络沟通了。”
顺带斜睨了眼安瑟,像是在问他角色扮演游戏好不好玩。
“哦!原来安瑟找我是为了这东西啊。”
希塔娜把玻璃板翻来翻去,满脸喜色,虽然她和安瑟之间的联系完全不需要依赖这玩意,但她总不能说自己和那个海格力斯能心灵感应吧,而且让琳娜用来指挥其他贵族和超凡者好像也蛮好用……
“明芙萝,你那还有没有——”
“还有二十台,已经送到边境驻扎地了,玛琳娜知道得比你更早。”明芙萝摆了摆手,“而且,安瑟找你也不只是为了这东西。”
把玩着强化灵仪的希塔娜愣了下:“还有?”
很要强的兽王小姐轻咳一声:“也不用你做到这种地步啦明芙萝,我和琳娜能搞定的。”
“想什么呢,只是给你提个醒而已,我可没工夫去帮北地,东港这边要管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还好那个小皇女苏丝伦挺好用的。”
明芙萝把一枚戒指抛给了希塔娜:“本来想给安瑟的,但海格力斯不适合干这事。”
“……这是什么?”希塔娜纳闷地端详起戒指来,“不就是储物道具吗,里面有什么东西?”
“一些从灰塔大公的研究资料和样本残骸里,逆向解析出的一点东西,非常令人……震惊。”
希塔娜动作一顿,眼神有些古怪起来:“连你都觉得震惊,那得是多奇怪的东西啊。”
她随手从戒指里取出一份文件:“灵魂迭代产生的可能性……这什么玩意啊?”
“所有资料里最与现在的局势最无关紧要的资料之一……你不用看,反正无论哪份资料你都看不懂。”
“那你给我干嘛!”
“让你以海德拉契首的身份,交给玛琳娜,以及……教会里能说得上话的家伙。”
娇小形态的半身明芙萝小姐,扭头看了眼静静待在安瑟身旁的辛:“最低,也只能比这位圣女小姐差一个级别。”
“给教会的人看这个……有什么用?这就是你说的提醒?”
希塔娜显然不乐意听到“反正你都看不懂”这句话,在反复翻阅戒指里的各种资料,遗憾的是……她的确一个都看不懂。
明芙萝看了她两秒,随后叹了口气,像是个完全不想继续教学生的老师:“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但要让教会相信,得需要充足的证明。”
“所以你到底是说说,这跟教会有什么关系啊。”希塔娜双臂环胸,转头看了眼下方还在忙碌的教士们,“他们现在算是在……将功补过吧。”
“将功补过?”
明芙萝那毫无表情的面庞突然扯了扯嘴角,她露出这种笑容时所蕴含的讽刺意味总是那么鲜明。
“那如果我说,这场战争的源头,就是协圣教会呢?”
希塔娜神情猛然一僵,而辛的瞳孔也开始缓缓收缩。
“这场战争,就跟革命军在东港发起的战争……一模一样呢?”
嗯……阿萝还真是温柔呢,既然已经基本吃透了多默尔的研究,那应该已经能够推断出教会的本质了才对,结果只是揭露这么浅层的东西吗。
明明已经直指混乱的源头,但安瑟还是觉得明芙萝有些仁慈了。
或许是因为在某种程度上讲,她们的经历多少有些相似?还是说不希望我就这样把辛彻底玩坏?
不过没关系,这样也够了。
明明轻缓地抚摸着希塔娜的手,安抚少女的情绪,但安瑟此刻却在凝视着那双开始震颤的圣青色眼眸。
美梦时间已经结束,辛小姐,是时候面对现实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虚实之间·其二(5K)
“教会……是战争的源头?”
希塔娜无数次怀疑过教会的目的和动机,但再怎么怀疑,也没到将其定为罪魁祸首的地步。
毕竟她去过了那么多座庇护所,她比谁都能确定,那些教士们的确是发自内心地在拯救北地难民,如果不是这样,她早就先把教会给铲平了。
明芙萝倒是没去看希塔娜,而是看了眼安瑟,眼中的询问意味再鲜明不过——
她在不在,要我说吗?
牢牢扣住想要退去的辛,魔鬼微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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