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在我们的常识中,以太虽然是超凡血液,是万能的根基,但也仅仅只是根基——它更重要的意义,是成为支配要素的跳板。”
要素才是超凡真正不讲道理的地方,那可以与【规则】画上等号的力量比一切手段都要来的直接,因为它本就是规则,是构筑这个世界的原始信息,掌握了这样的信息,就等同于掌握了世界的部分本质。
超凡的跃升无非就是加深对世界本质的认知与掌握,在这个过程中,以太的存在的确只是相当于通往更深层的工具。
“但选择了要素,就意味着作为超凡者的部分就此定格——深渊必须承受相应的侵蚀,而即使是天国之路,也要被相应的要素铭刻,使用的以太都必定会带上相应的色彩。”
你凝视着深渊,深渊也凝视着你。
就算通过天国之路逃离了深渊的侵蚀,但凝视依然无法被回避……想要控制作为世界原始信息的要素,又怎么可能丝毫没有受到来自要素与信息本身的渗透呢?
“而这,就是天国之路的局限……即使抵达五阶,对一个,两个,甚至天才到能对三个要素都有了登峰造极的造诣,但那又如何呢?”
如此说着的多默尔·灰塔,缓缓看向了更北方,仿佛在看着那轮由那位暴虐皇女升起的太阳。
“飨焰之火焚尽世间,拆解万物,任何要素都能成为他们的力量或是食粮;海德拉九首共存,每一颗头颅所持有的力量更是仿佛超越了要素,等同于世界的规则本身。”
“想想看,泽格女士身为渊之首,只不过是九首之一,但她召唤而来的机械降神,却能完美兼容,同时驾驭十余种,二十余种,甚至更多的要素,连皇帝也能抗衡。”
“这就是真正的神……与我们之间的差距啊。”
比超凡者与凡人之间的差距,还要令人绝望心死的差距。
老人缓缓垂下眼眸:“想要前进就注定被困锁在几种要素里,根本无法再有突破的天国之路,又怎能触及那凌驾一切的伟力呢?”
希塔娜的兴趣也不由自主地被勾了起来——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在未来注定能成就天国之路的六阶,而按照灰塔大公这样的说法,目前这条路是行不通的,那她到底是怎么破开那道划分神与人的界限的呢?
“所以神术到底厉害在哪?”狼小姐忍不住问道,“你不会是想说……神术完全没沾要素,只是单纯在驱使以太吧?”
灰塔大公轻笑着反问:“为什么不呢?”
希塔娜愣住了,虽然她对什么超凡理论算得上一窍不通,但最基础的东西她多少还是懂的。
用并不那么恰当的方式来形容,以太是能量,要素是手段,实现超凡所代表的【万能】不能离开其中任何一方——没有能量无法使用手段;而没有手段,能量也始终只是能量,无法得到有效利用。
如果说神术想要达成目的,那就不可能绕开通过要素这项手段;既然必定沾染要素,就谈不上只是在单纯地驱动以太,这是完全矛盾的。
除非教会创造出了与要素相同位格的【手段】,但这……可能吗?
要素是世界的基底规则,是世界的原始信息,已经是最有效,最直接,能跳过一切逻辑和原理直接达成目的的最佳手段,还有什么手段能与要素相媲美?
“深渊的漆黑,是因为它糅杂了世间万物的一切要素,统合了无垠无限的信息洪流,一切的色彩最终汇集成了那永恒不变的漆黑。”
“而神术所绽放的‘圣光’,则是舍弃了一切杂质,不让任何要素参与其中,将以太还原为最原始样貌的……绝对纯粹。”
“然后呢?”希塔娜急迫地追问着,“教会到底是怎么不通过要素,单纯使用以太来实现目的的?”
不使用任何要素,单纯驱使以太,这一点希塔娜可再熟悉不过了——她揍人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
只是单纯涌动着的以太,除了带来毁灭和破坏以外,还能有什么效果呢?
“关于这点……”灰塔大公非常和蔼地笑了笑,“正是我目前研究的核心,也就是说……还没有眉目,兰斯大人。”
“你!”
希塔娜的血压蹭蹭上涨,感觉就像是在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被人故意中断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成果。通过大量的研究和模拟,我已经能复现出部分神术特有的以太,但也如您所见的那样……它始终不纯粹,所以也无法俲达到神术应有的效果。”
“而这就证明……”
多默尔·灰塔,毫无征兆地将视线投向了沉默不言的海格力斯。
“神术在本质上与天国之路一样,也是被人类所创造的,通往至高,寻求超脱的超凡之路……从来就与所谓的神,没有任何关系。”
“你对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吗?”
海格力斯漠然地与灰塔对视着:
“你依然觉得我是教会的信徒,会因为这种话而信仰崩塌?”
辛也不会,因为缺少了必要的铺垫,多默尔需要举出更加细致的例子,展示更加深入的研究,才能让被安瑟蛊惑的辛再度动摇。
但他没法这么做,因为多默尔·灰塔不敢赌安瑟会不会因为接下来的展示而失控,所以只能跳跃到研究的核心内容,而这还不足以说服……现在的辛。
至于他为什么不敢赌安瑟会不会失控,那当然是因为他从头到尾都知道海格力斯的扮演者是谁。
而奇妙的是,他所扮演的“不知道海格力斯真实身份”的多默尔,也从一开始就被安瑟完全看透了。
更奇妙的是,作为这场交锋的核心与源头的圣女小姐……却好像也看到了,安瑟自己并没有看到的东西。
而这是命运让她看到的吗?
却也未必。
因为在天霜之塔的外缘,有乌鸦振翅而飞,没入阴影。
第一百五十六章·高塔的内侧(6K)
希塔娜最后还是没拆掉这一整个研究区域,一方面是觉得灰塔大公的研究好像的确有那么点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群研究员没什么得罪她的地方。
倒不如说,这帮家伙甚至不正常到让她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在帝都的时候,希塔娜跟着安瑟去过很多次巴别塔,她也见过那些学者们在进行研究时的狂热模样,但天霜之塔这边的研究氛围,给她的感官却截然不同。
站在入口处的狼小姐回头望去,那一座座封闭着的工坊将整个区域齐整切割,就像是一座钢铁铸成的蚁巢。
她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叫米勒法的研究员,他所有的情绪,好像都只为能对他的研究产生影响的事物而波动,无论是对海格力斯狂热,对生命的漠然;还是在面对希塔娜释放的敌意时,完全不在乎自身,只在乎工坊内的样本和设备。
其他研究员,好像也都是这样。
他们就像收到命令的工蚁,一丝不苟,无比热诚,坚决万分地履行着自己的使命,甚至还乐在其中。
“您是想回顾什么吗?兰斯大人。”
灰塔大公的话语让希塔娜回过神来,她瞥了眼这不怀好心的混账老头,依旧保持着不给对方半点好脸色看的姿态。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你就打算用这些屁话来说服我?”
“因为你在花心思研究神术,所以寒灾就不是你引起的?”
多默尔声称希塔娜只要看了他对神术的研究之后,就能理解为什么他不会是北地寒灾的元凶,但说了半天,他也没拿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明。
因为安瑟顺水推舟的施压,灰塔大公选择跳过了一步步细致地破坏辛的信念,同样也让希塔娜对他的目的一知半解,虽然在讲解完研究神术的理由与必要性后,多默尔还补充了很多关于神术的说明,但那些鬼话,希塔娜也不怎么听得懂。
归根到底,灰塔大公所展示的其实就只是一样东西——他对于超脱的渴望。
因为无法从现在的天国之路中找到超脱那道界限的希望,于是便着力研究神术,寻找新的可能。
但这哪能洗清他的疑点,倒不如说,为了实现超脱,这老头做出什么事来都有可能。
希塔娜不留情面的冷嘲让多默尔哑然失笑:“看来是我太心急了,让您对我的目的产生了些许误解。”
“您认为,我研究神术,只是为了自己吗?”
希塔娜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灰塔大公,毫不掩饰地鄙夷着这老头的虚伪。
多默尔摇摇头:“好吧,既然如此,我只能带您去另一个地方看看了。”
但只接受那个为她戴上项圈的人的命令的狼,却不会再任由多默尔·灰塔掌控节奏。
“去另一个地方?然后又像木桩一样站在那听你鬼扯些有的没的?”
群狼环绕于兽王的脚边,对这胆敢冒犯她威严的狂徒低声嘶吼。
希塔娜缓缓将五指收拢,只是攥住拳头,便掀起了狂乱凶暴的气流。
“别搞错了,老头,不是我有求于你,是你在低声下气地请我回来,懂吗?”
希塔娜来到天霜之塔,其实更主要是为了解救被教会那帮脑子进水的家伙们送到灰塔大公麾下领城的难民们。
但她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凶蛮与暴戾,更多是出自想找到灰塔大公引发寒灾的证明,除了的确是这么想的以外……也是为了让灰塔大公下意识忽略掉前一个因素。
必须显得足够强硬,灰塔大公才不会肆无忌惮的用那些难民的安危来压着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老头一直都莫名纵容着她为所欲为,但超级希塔娜是不会因此放松警惕的!
想让我继续听你安排?没门!
认为自己主动从灰塔大公的节奏中挣脱出来的狼小姐得意万分,而多默尔在短暂的沉默后,也很坦然地接受了她的霸道:
“既然如此,那就看兰斯大人您的心情,您想去哪看,就去哪看吧。”
“这还差不多。”
希塔娜昂起下巴,一马当先地走在前头,灰塔大公则在彬彬有礼地向安瑟做了个“请”的手势之后跟了上去。
看起来,他并没有因为希塔娜的强硬而苦恼。
他也的确不会为此苦恼,毕竟这就是他的目的,也是……命运的目的。
要让希塔娜通过自己的选择,用自己的眼睛,去重新认识这座对她而言其实无比陌生的高塔。
“真是……令人不快”
“怎么了,魔鬼先生?”
走在最后面的安瑟轻声回应着圣女小姐柔和的疑问:“在算计这方面,希儿当然不可能是多默尔·灰塔的对手,这是事实。”
“但我不允许这样的事实出现。”
海德拉的眼眸微微眯起,就像蛇缓慢冷酷地露出獠牙。
“这种从容与自信,就好像希儿的努力与成长都被他视作了让算计成功的踏脚石……他要为此,付出代价。”
“……”
辛总觉得,安瑟口中的“他”,指的或许并不是灰塔大公,哪怕现在的语境只指向了那个老人。
因为她不觉得,灰塔大公值得魔鬼先生产生这样的情绪波动。
“那么,魔鬼先生打算怎么做?”辛轻声问道,“海格力斯,并不适合作为为野狼小姐出气的角色呢。”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圣女小姐仍在思考着玛琳娜的那个问题——她与安瑟之间,到底有什么。
她和希塔娜在安瑟心中的差距,是不是就在这里?
辛总觉得自己已经接近了,那经过数次转变,如今趋于稳定的复杂情绪,让辛有一种她说不出来的……安然。
一种她的确存在着,拯救魔鬼的圣女,名为辛的圣女的确存在着的安然。
那比越发虚无幻灭的信仰,不再超脱万物的神明,并不永恒伟大的协理,更让辛感到安定。
“海格力斯当然不适合做这种事了,但有人适合。”
安瑟抚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脸上不自觉地扬起笑容。
“无需我的命令,也明白自己该做什么的那个人。”
*
宽阔到起码能容纳下四辆马车并驾的走廊上,所有学生和老师却都站到两边,没有人敢往中间走。
不是因为天霜之塔的伟大创始人正朝他们走来——毕竟谁都知道校长阁下非常平易近人。而是那个走在校长阁下前头,姿态非常嚣张的白发女人。
“这里也都没怎么变嘛。”
希塔娜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下巴微微昂起:“学生倒是应该换了好几批了吧……怎么,这下又都认识我了?”
“您重回天霜之塔的消息肯定已经通过灵仪传遍学院的每个角落了。”灰塔大公笑了笑,“学生和老师们想不认识您都困难。”
“嗯?”
希塔娜脚步一顿,扭头看向多默尔,眉头皱起:“你的意思是,那些惹过我的杂碎混账也知道我回来了?”
“不出意外的话……是的。”
“啧。”狼小姐颇为不爽地咋了咋舌,“那他们肯定都跑完了,没劲……那个灵仪,有这么高的效率?”
“您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它的强大效果与无限潜力。”
灰塔大公的手中出现了一面巴掌大小的透明玻璃,他低头看着这耗尽天霜之塔百分之八十的学者竭尽心力所创造的杰作,感慨而唏嘘。
“直到现在,我也无法想象……人究竟要天才到什么地步,才能独立创造出这样的奇迹之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泽格女士没有发展她的数据系统,渴求着变革与可能性的她,应该比谁都清楚建立在数据系统上的全新炼金体系,能创造何等辉煌灿烂的未来……大概是她太忙了吧。”
“如果泽格女士能坚持她的理想,将眼光与格局放在世界之上,而不是局限于人类的纷争之中,我想她一定能拥有不亚于弗拉梅尔阁下的成就。”
……怎么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什么叫不局限于人类的纷争?
不过,好像以前的明芙萝的确有这种倾向来着,这段时间又因为想得太多而婆婆妈妈的,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说起来,安瑟在东港到底和明芙萝一起干了些什么啊,还有那个辛,她最近明明看起来正常多了,但怎么总感觉好像越来越危险——
“兰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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