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希塔娜懒得理他,转头就准备离开。
与此同时,灰塔大公也终于说出了他特意来找希塔娜的真正理由。
“我想和摄政王殿下谈谈,兰斯大人。”
希塔娜脚步微顿,语气依旧刻薄讥讽:“那你有本事就自己跑去找他啊?怎么,是怕被伊沃拉烧死,还是怕被安瑟捏死?”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希塔娜心中却惊愕异常。
灰塔大公……他是北地独立叛乱的掀起者,也是让北地陷入战火的核心因素,更是在安瑟放出伊沃拉以后,毫不犹豫地成为了家猫小姐的狗腿——伊沃拉能成功从帝都“逃走”,也有他的一份。
可以说,北地陷入如今的混乱境地,起码有七成是拜他所赐,结果他现在竟然说……要和安瑟谈谈?
这老头脑子没坏吧?
而灰塔大公则是洒然笑道:“这么说倒也没错,我的确是害怕摄政王殿下因为我的荒谬言论,而直接将我抹杀,但是……”
他的神情变得庄严肃穆,站在这寒风呼啸的山巅,仿佛一个虔诚的殉道者,而不是不知廉耻狡诈卑鄙的大公。
“但是,有件事,我一定要让摄政王殿下明白,所以我只能把这句话说给你听,兰斯大人。”
老人顿了顿,微低下头,无比谦卑诚恳地说道:
“我希望摄政王殿下能与大皇女殿下和解,停下这场无意义的战争。”
“……”
山巅上的寒风吹拂了大概有半分钟,期间没有任何声音。
长久地沉默后,希塔娜狐疑万分地问道:“你真疯了?”
是多默尔·灰塔挑起了战争,是他为北地招来了这样的灾祸和毁灭,结果到现在,他竟然说……要安瑟和伊沃拉停下?
先不说安瑟和伊沃拉不管答不答应,他都必死无疑,光是这件事本身……他有什么这么做的动机吗?这不是相当于否定了他之前做的所有事吗?
希塔娜真的认为,这老头有些疯了,可能是在伊沃拉心情不好的时候被那个女变态给烧坏脑子了。
而灰塔大公则不紧不慢地说道:“您不需要追究我这么做的理由,因为我能给您一个,您无法拒绝的理由。”
希塔娜都无语了,她甚至都没心情嘲笑灰塔大公,因为她不会去嘲笑疯子傻子,所以决定直接走人。
可这个好像已经完全疯掉的老人,却真的给出了一个让希塔娜停下的理由。
“摄政王殿下,他还能承受多久的侵蚀呢?”
“……”
沉默的既是希塔娜,也是辛。
她们都一直没想过,或者说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
持有着名为深渊布道的力量,并且曾数次对自己使用,再加上身为海德拉的诅咒……安瑟他到底还能在深渊的侵蚀下坚持多久?
他甚至没有选择让自己的契首承担深渊的侵蚀,如今的安瑟到底承担着何等可怖的负荷,只有他自己知晓。
“大皇女殿下告诉我,摄政王殿下承受的侵蚀已经非常严重了。”
灰塔大公有些沉重地叹了口气:“她敢和摄政王殿下对抗的原因,不只是她比摄政王殿下更没有底线,还有摄政王殿下本身已经……不容乐观。”
希塔娜和辛都知道伊沃拉根本没资格与安瑟对抗,但关键在于,这句话就算不是真的,也没有办法完全否认。
于是希塔娜依然沉默,而灰塔大公则继续道:“您应该很清楚,兰斯大人,这世上并不存在第二种能够解除摄政王殿下的诅咒的方法,每一代海德拉都尝试过将其解除,而这漫长的岁月证明了,只有飨焰之火,才是拯救海德拉的唯一解。”
灰佼塔大公并不知道有个父亲创造出了第二种解法,但他的孩子却选择将摆脱那份诅咒与枷锁的希望还给了他。
“这场战斗的终点只能是一方的死亡,而哪怕摄政王殿下赢了,他也无法解决深渊侵蚀的问题,他会比任何一代取得人智的海德拉都要堕落,他可能只剩下不到四十年,三十年,甚至二十年,就会变成比艾菲桑徳还要疯狂残忍的统治者。他的愿景甚至可能只是刚开始起步,还没来得及绽放光彩,就要被他……亲手毁灭。”
灰塔大公的声音是那么哀伤:“兰斯大人,你比我更了解摄政王殿下,你觉得……他会希望自己变成那样的人吗?他会希望看到自己渴望创造的一切,最后尽数毁灭在自己手中吗?”
安瑟很少和他的女孩们谈及未来。
希塔娜觉得,那是因为安瑟看过未来,也讨厌未来,所以才很少和她们谈未来的事。
而现在,她有些恍惚着反应过来,或许……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连他自己也无法确定,他能拥有什么样的未来。
弗拉梅尔创造的唯一希望已经被安瑟舍弃了,诚然,安瑟得到了更多,但也失去了摆脱那份诅咒的可能。
醒来后的弗拉梅尔也不再会是曾经的炼金之神,那个奇迹也不可能再次被创造。
安瑟究竟要怎样才能摆脱血脉的诅咒?安瑟就算真的完成了对命运的复仇……他也能迎来他想要的结局吗?
如果可以的话,如果安瑟从不曾为深渊的侵蚀而担心的话,为什么……他一次也没跟她们说过呢?
即使只是一瞬,希塔娜也感受到了,无比切实的恐惧。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感觉过了,在成为安瑟的契首之后,恐惧这种情绪就几乎等同于消失在了她的人生里。
“你想说……让安瑟和伊沃拉和解,然后让伊沃拉缓解安瑟的侵蚀?”
这份恐惧甚至让希塔娜忘了去质疑灰塔大公的动机,而是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
“这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灰塔大公说得如此理所当然,“我相信以摄政王殿下的才能,他一定可以找到摆脱那份诅咒的方法,但问题在于……哪怕摄政王殿下再如何伟大,他也需要时间。”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并不是只有伊沃拉才能拯救安瑟,而是伊沃拉能给安瑟时间。
“真是……杰出的游说。”安瑟微微挑眉,“看来百年岁月为灰塔大公阁下带来的并不只是皱纹。”
“……野狼小姐会信吗?”
“希儿不会信的,但她会动摇。”
魔鬼先生似乎对当前形势的发展毫不意外:“而对多默尔来说,只要希儿动摇,就足够了。”
辛沉默了两秒,随后冷不丁地突然冒出来一句:
“我以为野狼小姐会为了魔鬼先生,义无反顾地选择答应。”
“怎么。”安瑟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是想说希儿还不够爱我吗?”
“没有。”
不存私心的圣女微微垂眸:“只是觉得野狼小姐应该这么做。”
边缘人海格力斯,剧作家安瑟先生,远远地看着陷入踟蹰的女孩,眼中的温柔即使是凄寒的风雪也难以掩盖。
“你要是觉得,希儿是那种会因为对我的情感而自乱阵脚的女孩,就错得有些过头了,圣女小姐。”
他轻声说着:
“她相信我,永远。”
哪怕真的感受到了恐惧与慌张,希塔娜也始终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去看安瑟一眼。
而仿佛是听到了安瑟刚才的轻声呢喃一般,希塔娜眼中的慌乱逐渐消失,变为纯粹深邃的镇定。
“我可以把你的话告诉给安瑟。”
灰塔大公缓缓呼出口气:“那真是太——”
“但是,别搞错了。”
狼微抬起下巴,打断了灰塔大公的话,语气漠然无比:
“我这么做,是为了确认安瑟对解决侵蚀有什么想法,跟你,跟伊沃拉, 没有半点关系。”
“我不支持安瑟和伊沃拉和解,更不会让你这见风使舵的老乌龟能一次又一次地苟活下去。”
希塔娜的语气明明没怎么带着怒火,甚至都不掺杂着她平常一贯的蛮横凶戾,听起来十分平静。
可辛却看到了……那头燃焰之狼身上的熊熊怒火已经冲上云霄,仿佛要将整片天空都焚烧殆尽。
她从来没有看到希塔娜愤怒到这种程度过。
是因为……魔鬼先生吗?
因为那个老爷爷利用了魔鬼先生,所以野狼小姐才会愤怒到这种地步吗?
如果只是单纯的胁迫,希塔娜或许都不会如此狂怒,但灰塔大公的话语,触犯了对希塔娜而言最不可触犯的禁忌。
“多默尔·灰塔。”
希塔娜用无比冷静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一定会把你,撕成碎片。”
这平静的陈述却让一直对希塔娜的威胁和暴力无动于衷的灰塔大公愣了一下,几秒钟后,他才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我能成功的话,那把这条命交给兰斯大人您,也没什么不可以。”
“呵……所以你才会说,你的目的并不重要。”
“如果您想知道我的目的。”
像是在等希塔娜说出这句话一样,灰塔大公的脸上再度浮现起笑意:
“那不妨,再和我做个交易,兰斯大人。”
“我刚才也说过了,我没办法保证我麾下的每个人都能友善地对待被教会庇护的难民——超凡者与凡人的区别就在于此,即便我再如何强求也无法改变。”
这只老乌龟再度说出了恬不知耻的话语:“所以我得承认,被您的姐姐接走的难民,肯定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但是……”
“但是您觉得,对于也许连明天都活不过的难民而言,不知何时才能抵达的救助,与近在咫尺即可握住的援手,他们,到底会选哪一边呢?”
“您说您我手上的人质已经够多了,不在乎更多一些,那假如人质的数量从一千变到一万,从一万变到十万,而这十万人或许在得到救援后,或许活得比在庇护所里还要凄惨呢?”
他微笑着问道:“您真的,毫不在意吗?”
还没等希塔娜开口,灰塔大公便将手杖轻轻点地,一座仿佛要通往天穹的高塔虚影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我只是想请您重回母校游览故地,如果您答应的话,那么我也承诺,既不会攻击难民的撤离部队与庇护所,也不会主动从教会那边接收难民,如何?”
“白痴。”
面对这般恶毒的威胁,希塔娜却想都不想地嗤笑一声:“你说接走就接走啊,教会干嘛听你的?要是想硬打,好啊,正合我意。”
那极致的残虐与暴戾再度浮现在狼的脸上,赤黑魔影在她背后若隐若现,发出令人胆寒的低吼。
“我会一个一个,一个一个,把你的人杀到只要听见我的名字就发抖,只要站在我面前就要磕头求饶,只要知道到要和我作对,宁愿用自残逃避,也不敢在战场上看我的眼睛。”
“好吧……既然您都这么说了。”灰塔大公微微欠身,“那么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是摄政王殿下与大皇女殿下握手言和的时候,兰斯大人。”
“哦对了……”
在离开之前,他突然抬眸看向了始终没能参与进他与希塔娜之间的那个少年,饶有兴趣地问道:
“海格力斯,义人,嗯……教会总是能拿出有趣的东西。听说你得到了那位圣女的恩赐?”
“你想说什么?”年轻的英雄面对邪恶的贵族,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如果觉得我没资格站在你面前,那你大可现在就尝试杀了我,大公阁下。”
灰塔大公哈哈大笑起来:“我还没有那么蛮横,海格力斯先生,我只是好奇而已。”
“既然你得到了教会圣女的恩赐,那应该是个非常善良的人才对。”
老人无比好奇地看着海格力斯:“对于我的话,对于兰斯大人的选择,你能无动于衷吗?”
回应他的,是海格力斯背后绽放的璀璨光翼,与已经被他握在手中白炽灼热的光辉大剑。
“我的答案和兰斯阁下一样,如果你想要给那群无辜之人带去苦难,那我就会用圣女予我的这份力量,将你的野心与残忍彻底终结。”
“并且,我绝不相信——”
少年双手握剑,坚定勇毅的神采令他看起来的确有着英雄应有的气概:
“我绝不相信教会看不清你的本质,不相信拯救了那么多人的教会,有着那种坚定信仰的人们,会选择把那些得到拯救的无辜者,交到你的手里!”
灰塔大公对此似乎没什么好说的,他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身影便逐渐虚化,消失在了风雪呼啸的山巅。
半分钟后,希塔娜才有些狗狗祟祟地往安瑟那边看去。
“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安瑟哑然失笑,“他早就走了。”
“那安瑟你干嘛不早说!”
虽然大叫着埋怨起来,但狼小姐还是直接一个飞扑撞进了安瑟怀里。
“啊……忍了好久没看安瑟,好几次差点就忍不住了。”
不停拱着安瑟肚子的希塔娜怨气十足的嘟囔着:“要是露馅了怎么办嘛。”
“偶尔一两次也没什么啊。”安瑟抚摸着希塔娜柔软丝滑的白发,“他也不会敏锐到那种地步。”
“我才不要让安瑟的计划出现意外呢,一点也不准有!”
希塔娜轻哼一声,骄傲地抬起下巴:“所以我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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