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所以安瑟才更不可能放弃玛琳娜，即使玛琳娜的言行真的彻底激怒了辛，安瑟也会想办法让辛继续为玛琳娜延长灵魂的稳定。
但魔女却温柔地笑了起来，给出了安瑟并未料到的回答：
“那也没关系，安瑟先生。”
“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说明我已经尽了我的职责，从那以后，您不再会有任何弱点。即使没有我，也不会再有谁能伤害到您了。”
她是那么自信又安心地说出了这句话，仿佛在幻想着那个即使不存在她的身影，也必须要达成的未来。
“——不过。”
还没等安瑟开口，她便凑到安瑟面前眨了眨眼睛：
“安瑟先生是不会让我做出这么自以为是的事情来的，不是吗？”
她还有连辛都为之惊叹的贪婪要继续满足，怎么会选择去死呢。
“是啊，我可不会让我的契首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弱点’就白白死掉。”
无血无泪的邪恶海德拉似乎完全不为玛琳娜刚才的言语所动，慵懒回应着：“要把你性命用在更有意义的地方，玛琳娜。”
“我会的，安瑟先生。”
魔女小姐把漂亮的眼眸弯成了两轮月牙，笑容矜持又甜美。
有些听起来好听的话其实并不好听，就比如刚才……玛琳娜知道安瑟舍不得让她去死，但她才不会问安瑟舍不舍得。
“玛琳娜。”
“怎么了，安瑟先生？”
“你的经验到底是什么，我就不问了，但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安瑟在长大以后就很少再咨询他人的意见了，但辛在人格上的异变与扭曲也的确让他感到莫名其妙，除了受深渊侵蚀的影响，安瑟总觉得……还有其他什么因素导致了辛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玛琳娜温声回应：“请说，安瑟先生。”
“……不，没什么。”
安瑟则在短暂的沉默后又摇摇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玛琳娜能在被辛完全读心的情况下依然将她刺激到这种程度，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即使她肯定有所防备，但安瑟认为他现在的多言，说不定就会增加玛琳娜在面对辛时的负担。
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也可能被命运利用起来。
至于他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如果辛渴求安瑟恶意的病态思维，是源自救赎安瑟的强烈渴望，在这样的渴望下，安瑟任何试图令她堕落的行为，都会让她的行动力变得越来越恐怖，那为什么……她就只是单纯在渴求着恶意呢？
安瑟的善意也是为了让她堕落，所谓的温柔和关心不过是虚假的伪装，在本质上，仍旧是恶意啊。
她为什么……就不能接受伪装成善意的恶意呢？
不过，这个问题虽然重要，但也并不涉及现在安排的核心。在得到玛琳娜的帮助，重新认识了辛的本质之后，安瑟很快就将计划进行了微调。
现在，他要开始摧毁那尊并不存在的神。
“做英雄是很艰难的事啊，圣女小姐。没有战胜强敌，没有克服苦难，什么也没有面对的英雄，可称不上英雄。”
魔鬼翻开书页，阅读着那名为约伯的义人的故事，微笑轻语着
“你会为了证明我是义人与英雄，降下无端的祸患吗？”
“如果你不会，那么……神呢？”
*
辛起初不了解安瑟为什么会说希塔娜和玛琳娜会阻碍他成为英雄，那两个女孩怎么会做出妨碍安瑟的事来呢？
但辛很快就明悟了——她们的确不会在主观上妨碍安瑟，但做的一些事，的确会成为安瑟，成为海格力斯在化身英雄的道路上的障碍。
就比如海格力斯本该在卢利斯和罗格的设计下成为英雄，但希塔娜的出现夺走了这个机会。
也就是说……这种事，会上演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
“但是，没有关系，我不会让你夺走魔鬼先生成为英雄的可能，野狼小姐。”
庇护所内，站在教堂顶端的辛俯视着庇护所内的清冷光景，低声呢喃着。
她能这么快领悟安瑟的意思，其中有部分原因就是，她本就是怀着让“海格力斯”去对抗希塔娜的目的，才想让安瑟成为英雄。
只不过在冰谷城之后，让安瑟成为英雄的理由更多的往救赎安瑟的方向靠拢——圣女小姐想要以此证明，她能给魔鬼先生带去希望，而得到希望的魔鬼先生，也能给众生带去希望。
于是，所有的理由，无论何种，都交汇在一起，形成了对辛而言唯一的选项。
——阻止希塔娜夺走安瑟成为英雄的机会，无论采取什么样的手段。
现在的形势本就是希塔娜占据上风，她手握绝对的大义，哪怕在教会眼中海格力斯的特殊得到了证实，但在庇护所难民们眼中，她可是义人中的义人。
但通过所做之事而非本质判断的人格，往往在一瞬之间就能被颠覆，高洁无瑕的义人转眼就会变为无可饶恕的罪人。
希塔娜·兰斯马尔洛斯……现在有着一个无比致命的破绽，能够让她在顷刻间失去所有道义的破绽。
这被灰白色所笼罩的世界，在辛眼中却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明灭不定的光和火在她眼中摇曳，罪孽的百相倒映其中，愤怒，贪婪，暴食……虽然比之最开始已经有所不同，但现在，站在她的视角，整个避难所里的景象仍旧有些……不堪入目。
教会的力量压制住了人性的恶，不是因为恶者从善了，而是因为恶者恐惧了。
辛不由得想起了安瑟的话语——
【如果人类的一切在你们的教义里就代表着世界，那么所谓的协理，又谈何超越善恶？】
协理最终指向的，是万事万物的平衡与轮回，可为什么她十年的圣女生涯中，所履行的一切职责，哪怕从来不以善恶为标准，但最后的结果，却一定是指向善恶的呢？
神是超越一切的终极，祂所维系的事物必定是超越人类的，协理所指向的终点也应该是超越人类的，可为什么她的救赎和审判，最后却还是只局限在人类社会本身呢？
教会所做的一切……也是如此。
她明明从记事开始就学习如何成为圣女，学习怎样完全不站在人类角度，不接受道德与律法约束地履行职责，也一直做得完美，身边的所有人都告诉她，神一定会认可她的贡献与付出，但她最后……到底为神贡献了什么呢？
安瑟看似偶然间说出的话语，总是能在辛的心底生根发芽，而后在某个不经意的契机间破土而出，漆黑妖艳的堕落之花由此绽放。
辛寻找着希塔娜的破绽，自然无可避免地会思考起教会建立庇护所的原因。
野狼小姐和魔鬼先生重视这些难民是可以理解的，但教会为什么这么做呢？拯救所有人，并没有这个必要，所以教会也是以纯粹的善恶标准而行动的。
没有人真正遵守教义，所有人好像都只是停留在表层，只是在善恶平衡之间……不，甚至连善恶之间的平衡，都未必有很多人遵守并维系。
辛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这个世界，对身边的一切越来越陌生了。
只要离开魔鬼先生身边，她便会越来越迷茫，哪怕已经是已有概念，已经认定的事物，都变了模样。
信仰，教会，协理，甚至是——
辛猛地止住越发难以控制的思绪，纯白衣袍上不知何时开始蠕动的荆棘，也终于停了下来。
现在不该想这么多，唯一要考虑的，就只有如何在帮她的魔鬼先生取得胜利。
根据希塔娜现在的唯一弱点，辛其实已经有了想法，但她并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这么做。
让玛琳娜安排的人手出现失误，使本该顺利撤离的难民陷入危险之中，再由安瑟出面解决这一切——如果这么做的话，希塔娜毫无疑问是一败涂地的，甚至于还能让她和玛琳娜之间产生矛盾。
“但是……会有那么简单吗？”
辛低声呢喃着，她转头看向冰谷城所在的方向，为了做好准备，她特意离开了安瑟，就是因为担心自己的谋划被魔鬼先生以及乌鸦小姐识破。
阻止她做出决定的并不是道德伦理，而是风险。
教士们必须接受命令，会无条件的帮助她，而且就算没有教士们的帮助，辛也有很多办法制造意外，但她并不觉得安瑟会轻易让她得逞，她已经在东港吃够了自以为是的苦头，更何况……还有撤离行动还是玛琳娜主导的。
如果败露，按照希塔娜的性格，她必定和辛不死不休，而到那时候……安瑟也肯定不会站在辛这一边。
这更像是个陷阱，让她失去所有希望，只能沦为希塔娜的磨刀石的陷阱。
所以除非希塔娜和玛琳娜真的完全堵死了每一条路，否则辛不会做出这个决定。
“野狼小姐除了狩猎魔物以外，也始终没有什么动静。”
这两天除了安排后手，就是在监视希塔娜的辛颇为不解：“她到底在……等什么？”
既然安瑟说有人咬钩，那就代表有事情要发生，结合他在宴会上对贵族们的独裁宣言以及墨菲的身份，不难猜出肯定有贵族打算叛变，趁难民撤离的时候拿他们作为要挟，逼迫希塔娜就范。
但他们的结局也只会成为野狼小姐成长的口粮，只不过……野狼小姐到目前为止，仍没有什么动作。
她到底在等什么？
正当辛如此思索的时候，呼啸的风将清冷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边：
“看了这么久，还没看够？”
“……”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庇护所的某个角落，那离她起码有上千米的距离，但辛却清楚地看到，野狼小姐正双臂环胸，眯着眼对自己冷笑。
“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把我当傻子了？”孤高傲慢的声音再度通过冷寂的寒风传来，“看这么久，猪都知道自己被盯着了。”
辛仍没有回答，因为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希塔佽娜……在等她？
今天就是玛琳娜派人来接走难民的日子，辛认为按照希塔娜的性格，她应该是直接动手杀向冰谷城，或者回头把叛变的贵族屠得一干二净，而不是在这里等待着接应队伍的到来，被动护送他们离开的，所以才奇怪野狼小姐到底在等什么。
“你在等我吗，野狼小姐？”圣女的声音直接在希塔娜的脑海中响起。
希塔娜抖了一下，刚才酷酷的抱胸架势一下就崩了，恼怒的声音随风而来：“别随便往别人脑子里塞话！”
于是辛便直接出现在了希塔娜面前，重复道：“你在等我吗？”
“等你？”狼小姐嗤笑一声，“我早发现你了，要是等你的话，干嘛现在才说。”
“那野狼小姐为什么不早和我说话？”
“因为我也想看你打算干嘛啊。”希塔娜用看弱智的眼神看着辛，“我看起来很像那种一被盯梢就二话不说冲上去把人打死的笨蛋吗？”
辛歪了歪头：“那野狼小姐有答案了吗？”
希塔娜移开视线：“没有。”
不是等我，那是在等什么？
辛的心头涌出千万般不解，她实在无法想象，以希塔娜的性格，这两天是怎么忍得住不直接开杀的。
现在威胁已迫在眉睫，她既不杀叛变的贵族，也不杀北地的袭军，那打算干什么？
那种孤立感再次涌上了辛的心头。
失去安瑟之后，对一切感到陌生，感到空洞，甚至感到无助的……孤立感。
辛强行驱散这种令她感到不适的冰冷情绪，在短暂的沉默后，轻声问道：
“冰谷城的人可能要袭击撤离的难民们，这件事，野狼小姐你知道吗？”
炽烈的怒火瞬间翻涌，辛也借此窥探到了希塔娜的内心.
“我知道不知道，关你什么事。”
【没人性的杂碎，连难民都不放过……哼，反正我就能把那家伙的头给拔下来挂到城头上了】
……马上？
野狼小姐要现在动手吗？不是保护撤离的平民，而是挑这时候去袭击冰谷城？
某样东西，给了希塔娜认为难民们在撤离过程中绝对安全的信心，否则她绝对不可能在这时候丢下难民不管，而是去发泄心中的暴戾。
“他们本来就不在乎难民的死活。”辛注视着希塔娜的眼睛，继续撩拨着狼的怒火，“如果没有保护好难民的话，会发生什么事呢？”
“……不用你操心。”
【对啊，如果没有琳娜的话，我说不定不一定能完全保护好他们，那群猪狗不如的畜生……还好有琳娜在，她——】
希塔娜的心声中断了一瞬。
下一刻，充满杀意的冰冷声音在辛的心底响起。
【你在，看什么？】
赤黑气息构筑的兽爪直接扣住了辛的肩膀，瞬息便来到辛面前的希塔娜已唤出弑杀万物的魔狼之影，暗红色的眼瞳在不知不觉间也已经变成了兽类竖瞳。
“你在试探我，在偷听我的心声？”
没有人会喜欢被人偷窥的感觉，偷窥心声更是如此。
现在，希塔娜的确暴怒至极，但辛听到的心声全都是【你在看什么】，以及一连串的……令人头皮发麻的低吼和嚎叫。
她的灵魂深处，藏着一头怪物。
辛的身影瞬息虚化，下一秒出现在了离希塔娜十米远的位置，她微微低头，轻声道：“我只是想确认野狼小姐到底准备做什么。”
上一篇：霍格沃茨与圣杯战争之遗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