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看似无关的两条道路，在转眼间又要交汇。
圣女小姐凝视着安瑟的侧脸，她不喜欢这句话，因为这像是魔鬼先生在看低她的能力。
魔鬼先生不相信她，只是因为她还没堕落而已，绝对不是能力的问题。
“我会帮助魔鬼先生处理掉所有阻碍。”
她如此笃定地说着：“无论面对什么，无论面对谁。”
“哦？是吗？”
安瑟眯眼笑了起来：
“如果你的敌人……是希儿和玛琳娜呢？”
*
希塔娜摸了摸微微鼓起的小肚子，打了个饱嗝。
教会那边大概的确有什么特殊法子能追踪魔物，很快就给希塔娜提供了位于卢利斯所在的那个大型庇护所附近的一只魔物位置，是一头非常凶猛的巨大麋鹿。
可惜这大家伙跟上次碰到的熊一样，到死都不服希塔娜，于是现在变成了骨头架子……哦不对，连架子都没了，骨头都被拿去炖高汤了。
“奇怪……怎么这些魔物越来越疯了啊？”
吃饱喝足的狼小姐现在正坐在城头，一边摸着像狗一样趴在手边的巨狼，一边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安瑟的提醒她仍旧记得清楚，话里话外都是在说魔物的暴动另有隐情，加上现在的以太魔物越来越疯狂，凶残如她都越发难以驯服，这让希塔娜更想深入下去，一探究竟。
“是那两个大公偷偷摸摸在做什么奇怪的实验吗？要不要问明芙萝呢……啊不行不行，老是找她帮忙算什么事啊，她都没找我过。”
如果是明芙萝的话，这无尽暴雪中的秘密一定瞒不过她，暴动的以太，凶狂的魔物……完美契合她的机敏，以学者小姐的才智，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通关北地了。
“真羡慕明芙萝啊……人怎么就能那么聪明呢，你说是吧，小灰。”
明芙萝羡慕着希塔娜随时都能前进的勇气和决心，希塔娜也羡慕着明芙萝洞悉万物的敏锐与智慧，她一直觉得，自己要是再聪明点的话，肯定没别的女人什么事了！
被迫人性化的巨狼谄媚顺服的嗷呜两声，表示赞同头狼的说法。
然后就挨了个大嘴巴子。
“嗷什么，你该认为，我也能变得那么聪明才对！”
希塔娜轻哼一声，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风之首的感知向外蔓延，即使环境已经恶劣到这种地步，她还是顶着暴乱至极的以太，强行将风之首的感知范围扩张了出去。
“只比昨天多了五米左右……这也太少了。”
少女不满地嘟囔着，却不知道作为契首的她仍能以“天”为单位进步，究竟有多么令人惊骇。
“不过应该也够用了，把转移撤离的任务交给琳娜，我去调查魔物暴动的秘密，最后再把那两个废物大公干掉，这样一来，就能完美解决北地的问题啦！”
一想到自己和教会交易时提出的两个要求，既解决了后顾之忧，又对上了安瑟的提醒，希塔娜便得意洋洋地叉起腰来。
我果然也不笨的！
“哦对了……还要问问琳娜她那边怎么样了，到底选了谁来帮忙。嘶……琳娜应该不会觉得我不信任她吧。”
她和玛琳娜仍算不上重归于好，但希塔娜总是会不自觉地在意起玛琳娜的感受和情绪。
希塔娜犹豫起该如何开口：“就……就简单的问一下？还是找个借口——”
“你在这啊，希塔娜。”
“！”
狼小姐瞬间炸毛，差点就原地蹦了起来，她慌张地扭头看向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玛琳娜，下意识大声道：“你不要老这样从别人背后钻出来，琳……玛琳娜！”
端庄的魔女小姐眯眼笑着：“我以为，以希塔娜的实力，一下就能发现我呢。”
我……我又不对你有防备，怎么一下子发现你嘛。
希塔娜没法把这句话说出口，只能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因为觉得刚才大喊大叫的有些不太好。
“找我有事？”少女飘忽着眼神问道。
“是啊，我们也不再是……能聊除了正事以外的其他事的关系了。”
玛琳娜声音幽幽的说道。
希塔娜一听，马上就急了：“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一般不会……”
可当她对上陌生又熟悉的姐姐，那带着笑意的戏谑视线时，顿时就反应过来自己被戏弄了。
“你学谁不好，偏要学安瑟！”
“这叫灵魂上的共鸣，希塔娜。”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玛琳娜竟然有心思逗希塔娜，不过也只是这一下。
她很快就进入了只聊正事的状态，无视了妹妹的幽怨眼神：
“和教会完成难民交接撤离的人选已经确定了，马上就可以开始行动。”
“真的？！”
希塔娜也马上把刚才的小小不快抛之脑后：“马上就可以把这里的难民，还有其他地方的难民，都能完成撤离吗！”
“需要分批次完成，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吧。”
“一个月……那也差不多了。”
希塔娜缓缓握拳，心中一片舒畅。
一个月，肯定够她查出北地魔物动乱的真相，顺便再聚集一批魔物，直接杀向大公老巢了！
“希塔娜。”
就在狼小姐想着该用什么姿势跟安瑟邀功，邀完功之后又该用什么姿势时，玛琳娜突然轻声说道：
“你就不担心，我会犯错吗？”
“……”
回过神来的希塔娜愣了几秒，她看着自己的姐姐，没想到对方说出了自己刚才本想问的问题。
希塔娜本想把“我相信你”这四个字说出口，但她发现自己说不出来。
不是真的不相信玛琳娜，而是她已经意识到，这四个字的分量，究竟有多重了。
因为这事关数十万人的生死，她哪有心思和情绪在和玛琳娜的关系上自我感动？
这是为了拯救所有本不该卷入这场动乱中的无辜者，而不是为了满足她的情绪。
面对着希塔娜的沉默，玛琳娜将深深的欣慰藏在眼底，她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微笑着说道：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好消息？”
虽然不知道玛琳娜这是要来哪一出，但内心稍微沉重了一点的希塔娜还是配合了她。
“好消息是，愿意接走北地难民的贵族都值得信赖，他们是安瑟先生的忠诚追随者，用教会的话来说……算作狂信徒也不为过。”
玛琳娜伸直细嫩的五指，只是看着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就露出了安心满足的笑容。
“不要小看安瑟先生的魅力，有些担心其实是多余的，希塔娜。”
这无疑是极好的消息，但希塔娜却没显得有多高兴，因为看玛琳娜的样子，希塔娜就知道……真正重要的，是坏消息。
她缓缓握拳，凝视着那深黑的眼睛。
“坏消息是什么？”
“坏消息啊……”
玛琳娜抚摸着蛇戒，闭上眼睛轻声叹息。
“坏消息是，有人想破坏这一切。”
“破坏安瑟先生的仁慈，破坏安瑟先生的良善，破坏安瑟先生的……正确。”
“他们认为，安瑟先生是个和皇帝没有区别，不，是比皇帝更让他们无法接受的，发狂的暴君。”
魔女幽幽的声音回荡在风雪的呼啸声。
她睁开眼，脸上扬起了妖艳又残忍的笑：
“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希塔娜？”
“怎么办？”
天灾之狼的低语声中弥散的狰狞暴虐，仿佛都已经化为真实存在的怪物，让那头曾肆虐一时的巨狼瑟瑟发抖。
“他们会知道，安瑟到底有多好。”
森白的锐利牙齿之间缓缓呼出残暴的吐息，希塔娜也扬起了与玛琳娜无比相似的笑容，在这一刻，她们仿佛重新成为了那对亲密无间，生死相依的姐妹。
“因为他们会见到我。”
第一百三十二章·失与得（7.5k）·其一
英雄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呢？是高洁无瑕的品性，光辉万丈的义举，还是慷慨赴死的决意？
安瑟在得到关于英雄们的记忆之后，每日每夜都在研究她们，研究她们的人生，研究她们的自我，研究她们为何成为英雄，又如何摧毁她们成为英雄的可能。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安瑟都只是专注于英雄们本身，而忽略了这个属性的定义——毕竟这本来也没什么好研究的。
但西国发生的一切，命运利用希塔娜和明芙萝来逼他妥协的计划，让安瑟明悟了很多东西。
其中一点就是……命运所认定的“英雄”，和世俗观念下的英雄，或许并不是一回事。
祂需要的并不是英雄们的伟大与正直，而是由这份伟大与正直所带来的某样东西。
命运如此，那么同样并不以正常人类思维进行思考的辛，她眼中的英雄，又是什么样的呢？她想让安瑟成为什么样的人，给他带去怎样的救赎呢？
“你真的知道……你想要什么吗，圣女小姐。”
旅馆的房间里，安瑟抚摸着手中书籍的封皮，手指摩挲过凸起的烫金标题——《约伯记》。
“你觉得呢，玛琳娜，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
阴影中出现的窈窕身影，从后面环抱着安瑟的脖颈，女人亲昵又顺从地将脸颊轻轻贴靠着安瑟，温声细语道：“我对圣女小姐也没什么理解呢，安瑟先生。”
她这动作倒和辛缠着安瑟的动作很像，但显然做得更好，环绕着脖颈的手并未用力，只是轻柔搭在安瑟的肩上，即使把脸颊贴过去，也只是若即若离的触碰着，既显得娇柔可人，又把分寸拿捏的得体。
“对她没什么理解……”
安瑟哑然失笑，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让玛琳娜搂抱着自己：“没什么理解的话，你是怎么把她刺激到那种地步的？”
“一些……小小的经验。”魔女小姐轻笑着回应。
“连我都不知道的经验啊。”
安瑟握住了她的手腕，凝视着白嫩无名指上的那枚异形蛇戒，平静问道：
“所以这一次，是出于这样的理由？我未曾料到，但你却很了解的某种……经验？”
玛琳娜会做出在她看来对安瑟而言更加正确的事，在西国，她认为安瑟的犹豫是错误的，所以化身魔女献祭了成千上万的超凡者，那么这一次，擅自刺激辛本就已经无比扭曲的人格……又是因为什么理由呢？
按照她的说法，竟然是所谓的……经验。
玛琳娜有什么经验可以用到这件事上吗？
“是，安瑟先生。”玛琳娜轻笑着回应，“只是经验而已。”
“而且是不能告诉我的经验啊……”
海德拉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玛琳娜的手腕：“我为什么会允许你如此僭越放肆呢，玛琳娜。”
“就好像在西国的时候，即便我告诉您，您不该因为对希塔娜和明芙萝小姐的感情而犹犹豫豫，畏首畏尾，您也不会听我的一样。”
魔女亲吻着安瑟的耳垂，随后眷恋而幸福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因为您知道，有些事情，是只有我这种不可救药的女人才能做到的。”
并不是不把内情告诉给安瑟，而是即使告诉他也毫无意义。就像在西国的旅程中，如果玛琳娜没有擅作主张，安瑟就不可能主动去做那些事。
即便是最了不起的海德拉也需要契首，需要帮助，更何况面对安瑟所对抗的敌人，哪怕穷极历史，也无法再找到一个能做到他今天这种程度的海德拉。
每个契首都有自己擅长的那方面，而玛琳娜只是把自己唯一擅长的事做到最好。
“但你再这么下去，要是把我们的圣女小姐彻底惹怒了该怎么办？”
安瑟开玩笑道：“要是没有她的话，谁来修复你的灵魂？真到那种地步的话，需要我去求她吗？”
安瑟当然不可能坐视玛琳娜陷入绝境，倒不如说，他现在受到的深渊侵蚀加速到这个地步，起码有一半是为了承担玛琳娜作为噬之首本该承受的侵蚀，即便如此，玛琳娜本就脆弱的灵魂也还是没能像明芙萝和希塔娜一样保持稳定，而是同安瑟一起，一步步跌入更无可挽回的深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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