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说的也是。”
不对劲。
辛……还是不正常。
安瑟留在冰谷城当然不是为了贯彻什么意志，毕竟躺在墨菲研究台上的“海格力斯”都是具破落傀儡，辛直接篡改了墨菲的意识，让他从早到晚都只会对着那个傀儡上下其手。
而安瑟自然就在这段时间里，和辛……培养感情。
但他失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
“辛小姐，你真的不想再品尝一下食物的味道吗？”
安瑟看着辛那平静淡然的侧脸：“我很想看到你在品尝到美食时露出愉快幸福的样子。”
“不想。”辛摇摇头，“我已经按照魔鬼先生的要求吃过一次了，并没有其他感受。”
辛的本体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但她没有任何对外界的知觉，这是一个绝佳的突破口。
让她感受到身为人的快乐，这是个俗套但却未必没有效果的方法，就算没用，安瑟也能以此稳定辛的情绪。
但这没有任何作用——辛即使借用他人躯壳来获得对外界的知觉，却不对人所能感受到的世界有半分留恋。
美食，音乐，自然……人对这个世界的痴迷，对辛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即使她能感受到。
她不在乎唇齿味蕾间绵延的甘甜；无法欣赏曼妙悦耳，直抵人心的律动；更对风雪滑过肌肤的冰冷，壁炉旁边的温暖毫无兴致。
即使能感受到，她也根本不留恋人的快乐。
那种“让她明白何为人而成为人”的设计，在辛身上是完全行不通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那些神获得人性的传奇故事，本来就为了渲染传奇色彩而缺乏逻辑性。
会贪恋人所享受的乐趣的存在，哪能称得上超然物外，又怎配称神呢？充其量也只是强大点的生物罢了。
只不过，即便安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他也没想到……这么行不通。
因为在得到了安瑟的“呼救”之后，辛的心态肯定是正面的，她对安瑟的感情也一定是这段时间以来最为炽热澎湃的。
哪怕辛真的不对凡俗的一切感兴趣，她也会因为安瑟的这份亲密而感到喜悦——就像她不会对这世上除安瑟以外的任何人感兴趣那样。
安瑟是唯一的，特殊的，至关重要的存在，所以辛不管再怎么高高在上，远离世俗，思维非人，在面对安瑟时……也一定会沾染上人应该有的情绪，她的嫉妒之罪，就是这么来的。
但辛却并没有对安瑟释放的善意和亲近给出任何反馈——安瑟不指望辛成为希塔娜那样的娇羞少女，但她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辛现在的心态毫无疑问是稳定的，安瑟得到的拯救让她暂时脱离了嫉妒的漩涡，也就是说……辛现在的反应，不是被嫉妒所扭曲的，而是发自内心的。
安瑟当时还以为辛是被扭曲的情绪干扰，才在之前抗拒他释放的善意，但她竟然是发自内心地……不接受安瑟的温柔？
为什么？怎么会有这种事？
安瑟利用过辛的人格缺陷无数次，但他一次也没刻意把辛培养成受虐性格过吧？辛原本的人格里，也更不可能有这么荒谬的部分。
安瑟很少搞不清楚眼下的状况，但他知道有个人能给自己答案，只不过她现在应该也很忙，而且……安瑟也想再次彻底确认一遍，确认辛的心态，到底是怎么回事。
“算了，忘了我刚才说的话，我们今天做点别的事吧，圣女小姐。”
“……别的事？”
辛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这具跟她外貌体态一模一样，但却拥有感知的躯壳便突然被安瑟按到路边的石墙上。
“我们来做上次没能继续的事吧，辛小姐。”
魔鬼呼出的灼热吐息，仿佛穿过了白色衣袍，舔舐着她的肌肤：“我想惩罚你这……不洁的修女了。”
为了调动情绪，安瑟很认真地回想起了辛当时拉开嘴角，面无表情，又那么煽情地期盼着他，期盼他以坚硬滚烫的惩戒贯穿她吐露淫秽之语的咽喉。
于是魔鬼先生的感觉很快就来了……虽然动机刻意，但安瑟的此刻翻涌的罪孽却是绝对真实的，辛也无比真切的感受到了。
“就在……这里吗？”
虽然只是偏僻的小道，现在也没多少人外出，但被人发现大概率并不是零。
“对。”
可魔鬼却掐住圣女的脸颊，露出残虐愉悦的笑容来：“而且，不准遮蔽认知，不准躲藏。”
明明有着其他目的，但安瑟心中翻涌的黑色欲望此刻却也在一步步占据上风，他轻轻噬咬了下辛的唇瓣。
“你不是一直想吗？我觉得你的进步已经很大了，圣女小姐，现在……或许能有那么一点机会也说不定。”
“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这道美食。”
然后，安瑟便感觉到那具被自己压在墙上的丰腴娇躯，像条蛇一样轻缓地滑动起来，反过来紧贴着他。
那么熟练又期待地，接受了安瑟的邀约。
久未进食的饥饿之人在面对饕餮盛宴时狼吞虎咽，即使明知道自己的纤细喉管不可能将其咽下，也还是不停的进食，甚至让人担心她会不会窒息而死。
但奇怪的是，操办盛宴的主人却没有从食客的反馈中，感受到她的痛苦。
安瑟看过辛怎么吃东西，她就只是张开嘴，咀嚼，咽下，仿佛是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即使能品味到味道，也依旧对食物本身没有任何想法。
但现在，安瑟看到辛的咽喉正那么热切地鼓动着，像是品尝着连神灵都为之动容的绝世珍馐。
她的喉咙时刻不停的收紧，蠕动，并且仿佛要抽离所有空气一般将美味牢牢裹死其中，那种强行下咽的艰涩与痛楚似乎根本就没法阻止她享受这样的美味，反而令她显得那么兴奋，那么……痴迷。
这样几乎等同于挑衅的反击激发了魔物的凶性，让安瑟眼眸中流淌的漆黑色彩愈发鲜明。
但也就是就在这个瞬间，一直对自我情绪设有警戒线的安瑟猛然清醒。
“魔鬼……先生？”
含糊不清的呢喃声传来。
安瑟后退了一步，反客为主的圣女小姐却还想着狩猎魔物，下意识地朝前伸了下脖子。
“差点就过头了……辛小姐，你知道吗？我刚才想掐住你的脖子，直接把你当成工具来——总之，我其实不太喜欢这么粗暴的方式。”
魔鬼先生先是揉了揉眉心，随后十分温柔地擦了擦辛的嘴角：“为了表示歉意，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这次我也会照顾到你的，这种事情如果只有一个人愉快，终归——”
他的表情僵住了，因为圣女阁下强行拘束住了试图退避的魔物。
“那样……就很好。”她的轻语声如同女妖的低吟，“那样就很好啊，魔鬼先生。”
圣女抬起头来，朝安瑟露出了他这几天一直希望看到的……满足愉悦的笑容。
直到这一刻，安瑟才能肯定。
辛，不仅仅只是在抗拒他的温柔与亲近；更是在病态地渴求着……他赐予的痛苦与恶意。
并且，发自内心。
第一百三十一章·交汇的线路（5K）
虽然尚不清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很显然，命运这一次的步步紧逼，远超任何时刻。
辛的人格，已经在安瑟不知道的时候扭曲成了这么令人……难以恭维的样子。
好消息是，命运的激烈反击证明安瑟的路是绝对正确的；坏消息是，如果辛对他的恶意如此甘之如饴，那么在经历了之前那一段冲击后，她的心智……恐怕已经扭曲到了一个连安瑟未必能救回来的地步。
命运这次做出的选择，与针对希塔娜还有明芙萝选择并一不样，祂不打算让辛成为影响安瑟的棋子，而是打算直接把她变成一个定时炸弹。
但凡安瑟再晚一些意识到这件事，让这颗炸弹因为某个契机而被彻底引爆，就算安瑟不会被炸死，但希塔娜和明芙萝，还有时日无多的玛琳娜……
旅馆里，望着窗外清冷夜景的海德拉，很少见地神情阴沉着。
在与命运对抗的过程中是不可能不犯错的，就算把一切谋划得再如何完美，安瑟也只能保证关于自身的所有事物不出意外。
毕竟从客观角度来看，无论是希塔娜还是明芙萝，关于她们的调教，最后的结局都完全背离了安瑟的根本目的，是命运的大获全胜，如果不是安瑟的竭力谋划与女孩们毫无保留地付出让安瑟也收获诸多，甚至称得上一败涂地。
但无论如何……安瑟也没有犯错到这种地步过。
对辛人格扭曲的忽视，这是不该出现，不允许犯下的错误，而导致这个错误出现的原因……
安瑟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眼眶，灵魂景象的具现之处
来自深渊的不可逆侵蚀，让他越发混沌的意志忽略了辛在不知不觉间堆积的异样，直到异样堆积成扭曲，扭曲造就病态。
现在想来……很多时候他都因为侵蚀的影响而过于享受乐趣，虽然不至于忽视，但也没有那么重视调教的效果和影响。
如果不是侵蚀的影响已经严重到安瑟自己都会为之警觉，辛的病情在今天恐怕还要再加重几分，当然，最重要的功臣还是……
“玛琳娜……”
真正让安瑟警觉起来的，是辛对他释放的善意的抗拒，之前的辛就算再怎么扭曲，大概最多也只是享受安瑟的恶意而已，绝对不会激进到连善意都不愿接受的地步。
玛琳娜对辛说的话，让圣女在不知不觉间将这份隐藏得极好的扭曲暴露了出来，才让安瑟有了试探出她真面目的机会。
“乌鸦小姐，怎么了吗？”
辛的声音在安瑟身后响起。
安瑟听得出她平静声音中压抑着的情绪，看起来玛琳娜给圣女小姐造成的心理阴影不小。
海德拉倒也俇不会失误到连这种自言自语都没法控制，他转过头来看着辛，凝视着那双仿佛透着光彩的圣青色眼眸。
辛的伪装越来越完美了，他没能觉察到辛的扭曲，未必完全是深渊的侵蚀干扰了判断，日渐堕落的圣女愈发增长的才能也许也是原因之一。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要是把玛琳娜换成辛，她会怎么做。”
安瑟倚靠在窗台边，像是故意刺激辛一般，调笑着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当安瑟在完全明了的情况下进行观察时，辛就算再怎么进步斐然，也不可能瞒过他的眼睛。
魔鬼看到了圣女眼底游弋的，未能彻底隐藏的最后一缕嫉妒与……喜悦。
“魔鬼先生需要的是我。”
辛说话时的语气倒十分平静：“起码在那个时候，是这样的。”
“只是因为辛小姐有那样的力量。”安瑟却没有停下他的撩拨，反而像是真的想让玛琳娜替换掉辛那样，“如果玛琳娜有辛小姐的力量，我想她应该能做得更好。”
“……”
在辛沉默的几秒钟里，安瑟看到了她的眼眸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朦胧而幽寂。
“魔鬼先生还是不相信我吗？”她轻声问道。
安瑟笑了笑：“只是更相信玛琳娜而已。”
“能力上的相信？”
“不，是——”
“是态度上的相信，对吧。”
还未等安瑟把话说完，被重新火力全开的魔鬼完全拿捏的圣女小姐便咬住了钩子，自己却浑然不知。
“因为乌鸦小姐无条件地站在你这一边，但我却始终未曾堕落，不是吗？”
果然是这样吗。
打压，刺激，折磨，所有的恶意在辛看来，一定都变成了安瑟为了让她堕落而采取的手段，而安瑟想让她堕落，就代表在安瑟眼里，她是十分重要的。
安瑟终于再度将辛的心理状况完全掌握，但眼下这情况……着实令人高兴不起来。
即使把辛的人格完全扭曲的时间线推到东港事件结束之后，辛到目前为止因为这种病态思想而积累的情感，都已经称得上恐怖，而如果在东港事件结束前辛就已经有这种征兆的话，那就更让人脊背发凉了。
……你到底是怎么病态到这种地步的啊，圣女小姐。
安瑟看着表面上仍旧纯净无暇的圣女，心中喟然叹息。
辛现在仍处于失控的边缘，最关键的是，让她稳定下来的难度却只会越来越高。
安瑟不能对辛释放善意，因为中毒已深的辛不接受他的关怀；但又不能顺遂她的心意继续施加恶意，因为那样只会让辛进一步病入膏肓。
与前两次的调教截然不同，安瑟也没想到……这一次，他竟然不是用邪恶阴谋让英雄堕落，反而是要想方设法让她变得更正常！
而这一切的根源，竟然是这位英雄……她堕落得太快太彻底了，甚至癫到了就连安瑟都觉得危险的地步？
安瑟将视线从辛的脸上移开，重新望向窗外：
“辛小姐，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吗？”
将安瑟一切话语都牢记于心的圣女歪了歪头：“咬钩了？”
“是啊，咬钩了。”
小小的窗户里容纳着冰谷城一角的清冷景象，但安瑟的眼眸中，倒映的却是这片风雪狂袭的世界。
“英雄……可没那么好当啊。”他轻声说道。
对抗命运的狂徒恶党也一样。
辛的问题亟需解决，但这盘棋局之中，安瑟与命运的交锋，可不仅局限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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