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卢利斯松了口气，他们现在如此紧张而纠结，也有这部分原因在里面。
如此重要的事情，他们，整个北地由教会建立的所有庇护所，都需要等待主教们决定，他们个人是不能擅作主张的。
而眼下这个关头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等不到上层回应又不知该如何选择的教士们，自然焦头烂额。
他们在刚才的会议结束后就立刻向教会上层汇报了当下的情况与他们的猜测，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消息，大概是和帕德拉早就上报的内容重合在了一起。
既然知道了当下的问题和隐患，主教们又会作出什么样的决定呢？
卢利斯暗自祈祷着，站在他的角度……他更希望，主教们能同意与希塔娜的这次合作。
对希塔娜的猜忌始终只是猜忌，但安瑟的名声却是实打实的。
“不要合作。”
但穆拉却说出了让绝大多数人都感到震惊的话。
“主教们认为，我们的思路……是正确的，不能将平民们轻易交到兰斯马尔洛斯手上。”
“这……”
卢利斯难以置信地问道：“为什么？主教们也都认定，兰斯和摄政王都怀有恶意吗？”
穆拉艰难地摇了摇头：“主教并未说明原因，他只告诉我，坚持自己的想法。”
既要维护慈悲之幕，又要通过神术穿过茫茫暴乱以太与主教沟通，老教士显然已经显然有些负荷过重了。
“请休息吧，穆拉教士。”卢利斯慌忙上前，协助三位修女为穆拉提供治疗，“别太勉强自己。”
整个庇护所已经只剩下穆拉这一个四阶超凡者了，如果他倒下，那将足足两万人庇护于风雪之中的大型神术就会顷刻瓦解。
希塔娜的威胁，教会的命令，穆拉的状况……好像有什么无形之物在推动着这一切，迫使他们做出那唯一的选择。
“看来我们没时间让海格力斯思考了。”
罗格面无表情地看着低下头的卢利斯：
“他必须成为英雄。”
*
距离希塔娜的到来又过去了一天，而狼小姐也自然而然地发挥了她的不耐烦特性，一大早便杀向教堂开始发难。
“你们那些什么主教还没做好决定？难不成真的要等人死完了才有反应？”
她这个反应显然合情合理，而在教会的人看来，希塔娜在昨天威胁完后第二天立马给出最后通牒，也合情合理。
而已经作出决定的教士们，自然也已经做好相应的准备了。
“不，暮主教已经回应我们了。能得到您与摄政王殿下的援手，我们当然是乐意之至的。”
卢利斯恭敬地回应着：“您需要的关于失控魔物的情报，我们也会尽力提供帮助。”
希塔娜的神情这才缓和不少：“那你们早说啊，浪费这么多时间干什么。”
她捏了捏拳头，微抬起下巴：“我姐姐会负责保证接应部队的纪律与秩序，我会根据自己还有你们提供的情报，尽力清扫掉所有可能带来威胁的以太魔物，确保不会有任何人在撤离过程中受伤，这样总没问题吧？”
话说得倒是挺简单，但教会大大小小的庇护所里加起来的平民起码六位数起步，而且还分散在北地各个区域，实际执行起来究竟有多困难，可想而知。
一方面，卢利斯觉得怀疑希塔娜和安瑟的确没什么理由，而另一方面，他也没法否定罗格的话——永远别指望贵族能尽心尽力地救助平民。
卢利斯不由得想起了希塔娜在赤霜领的“光荣事迹”，她曾为了让整个赤霜领的领民，无论男女老幼，无论贫富贵贱，都能撑过大寒潮，便自作聪明地要求当时代管赤霜领的坚石侯爵命令所有贵族将煤炭分发到每一户。
至于结果……赤霜领核心的赤霜城都变成了人间地狱，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说了。
而这一次，她要让每一个被教会庇护的平民都能安全撤离出北地，与她曾经那无比荒谬的行径何其相似，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果然……不能将一切全都托付给她。
主教们传来的消息侧面印证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那就是他们可以百分之百确信，海格力斯的确是传说中的义人，他拥有成为英雄的资质与器量，否则的话，主教们是不可能默认存在一个无需洗净罪孽就被圣女拯救的人的。
“如果您是这么安排的话，我们这边自然没有异议，只是能否请您告知……关于帝国那边的接应，多久能到呢？”
“呃……”
看着始终恭敬的卢利斯，希塔娜陷入了十分尴尬地沉默。
因为玛琳娜没跟她说过这事啊！
找上玛琳娜之后的交流和沟通，希塔娜暂时不太想回忆起来，玛琳娜只说了“交给我就好”，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至于玛琳娜现在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做到什么地步了……这谁知道啊？
狼小姐眼神游移：“应该……很快，我会去问她的，有结果就来通知你们。”
反正玛琳娜随时都能出现在安瑟的影子里，她只要抽空去问下安瑟就行了。
卢利斯不动声色：“也就是说，多少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没错吧？”
“那肯定的啊。”
希塔娜其实也没对贵族抱有什么期待，她觉得自己就算再怎么高估玛琳娜的效率，按照贵族的行事风格，最起码也要等到一个星期之后才会有动作，现在还早着呢。
所以她就这么回答了卢利斯，给了这位教士莫大的希望。
很好……果然还是有一定时间差的，虽然可能只有短短几天，但如果是圣女和主教都认可的义人，那说不定……
“您还有什么事吗，兰斯大人？”
卢利斯在面对希塔娜的时候从始至终连头都没抬一下：“如果没事的话，就请容许我工作去了。”
他和罗格要立刻着手安排关于海格力斯的强化计划，这位英雄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拥有让希塔娜也无话可说的力量……虽然听起来挺匪夷所思的，但走一步算一步，也比直接投降要好。
“庇护所内的物资已经快消耗的差不多了，我们需要组织一批人手去灰塔大公治下的领地采购物资，所以马上就没时间解答您的问题了。”
把海格力斯先生放入采购队伍当中，和灰塔手下起冲突已经是惯例了，希望这次的采购风波能让海格力斯先生有所——
“啊，你们没物资了？”
“……是，已经快见底了。”
卢利斯看着歪了歪头的希塔娜，心中逐渐升起一股非常不妙的预感。
“早说啊，我还以为你们供得起这么多人，物资这方面的保障没什么问题呢。”
狼小姐一挥手，十几个储物道具哗啦啦地被她甩到桌上。
“这个装以太魔晶的，这个装蔬菜的，这个装肉类的，这个装面粉的，这个装大米的……哦，还有这个里面都是牛奶，不过好像不够那么多人喝。”
希塔娜单手叉腰，一脸无所谓地说道：“先拿去储存好，然后把这些储物道具还给我，不够的话我再回去拿就是了。”
卢利斯看着桌上堆成一小团的储物道具，怔怔发愣。
圣女，主教，神啊……
兰斯大人，摄政王殿下，他们真的是……不可相信的敌人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证明
物资采购队最后还是出发了，只不过出发的原因已经不再如以往那般令人敬佩，甚至听起来有些滑稽。
“即使有您的帮助，我们也还是希望能凭自己的力量，为庇护所多做几份贡献。”
希塔娜在听到这句话时那看傻子的眼神，卢利斯估计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忘不掉。
物资已经完全不缺了，却非要冒着风险浪费人手给自己找事做，的确挺莫名其妙的，但卢利斯他们也没得选。
再这么下去，他感觉那些在这段时期被吸纳进教会的新信徒都要动摇了，要人力出人力，要资源给资源，半点废话都不说，对于平民而言，这样的领袖……即使哪怕终生都见不上一面，也是值得誓死追随的。
卢利斯也意识到，现在的希塔娜·兰斯马尔洛斯和赤霜领的那个愚蠢女孩是截然不同的，不是力量上翻天覆地的蜕变，而是她有着海德拉无条件地鼎力支持。
别说供给两万人的口粮，就算是再往后面加两个零，希塔娜也能面不改色地掏出来。
而这种不计成本的援助，更让卢利斯怀疑主教们的决定是否正确，即便如此，他也没得选。
圣女是神在人间的代行者，主教们则是传达福音的布道人，违逆主教的决定，等同于否定神的谕令，任何一个信徒都不敢犯下如此深重的罪孽。
好在，就算他们的这个决定再怎么莫名其妙，也没影响到希塔娜，所以狼小姐只觉得他们脑子不太正常，并没有阻拦他们出去采购物资。
只不过，整个采购队伍的氛围就多少有些……不太好了。
神术的力量首尾相连，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循环，在这茫茫暴雪中庇护着前进的采购小队。
预定的英雄，现在的普通人，海格力斯先生在队伍最中央被保护着，可以看出眉头紧皱成一团的他很不情愿来这一趟。
要说这也是演技……倒也未必，因为安瑟的确挺不情愿的，毕竟他还是想跟希塔娜多待一会儿。
“卢利斯教士。”安瑟的声音打破了漫长的沉默，“这趟采购之旅会很危险吗？”
神术构建的特殊庇护似乎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安全空间，不仅是风雪，甚至是呼啸的噪声都被隔绝在外，脚下的厚厚积雪会自动清理开，即便如此，作为超凡者却还在用这么朴素的行进方式，多少有些滑稽。
“整个北地的物资……几乎已经由天霜之塔垄断。”
卢利斯叹了口气：“海格力斯先生，在这种暴雪的摧残下……哪还有正常的获取生活物资的途径呢？”
“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南境小鹈鹕城的事。”
“小鹈鹕城……哦，我有印象，那段时间好像是出现了什么土壤改良药剂，闹出了很大动静吧？”
安瑟面不改色装作只是有所耳闻的样子，毕竟他现在是海格力斯，小鹈鹕城发生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是的，当时甚至一度被称为‘奇迹之地’，只不过后续莫名其妙就没消息了，但这件事，给了天霜之塔灵感。”
小鹈鹕城那边弄出的事情其实也让很多超凡者组织注意到了超凡之力在其他领域堪称毁侤灭性的碾压效果——或者说，其实他们早就知道，只是从来没想过把这份超越世俗的力量，作用于世俗本身。
后续有不少势力都尝试过复刻药剂，但效果却比巴别塔制造的差很多，再加上只是作用于凡人，又没有人敢在海德拉眼皮子底下搞垄断，这东西就显得毫无意义。
但对于已经宣布“独立”，又坠入寒冰地狱中的北地来说，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天霜之塔是仅次于以太院的超凡者学院，灰塔大公手下的超凡者所涉猎的范围自然非常之广。有了小鹈鹕城的启示，在耕作畜牧几乎完全断绝的情况下，他们通过超凡之力，使物资依然能够大量产出，作为成为这场战争中唯一的后勤保障。”
卢利斯的神情苦涩而惆怅：“但，这是为战争而准备的，我们并不是这场战争的参与者，他们没有义务为我们提供物资。”
“即使你们庇护的都是北地人，原本都是他们的子民？”
“即使原本都是他们的子民。”
海格力斯不说话了，他的神情冷峻中掺杂着怒火，少年的不忿与正直是如此鲜明。
觉察到安瑟视线的卢利斯回头看了眼他，劝诫道：“请不要被情绪左右，海格力斯先生，毕竟……毕竟这次采购已经不是必要的了。”
要用这种话来安慰一个被强行拉上战车的普通人，卢利斯自己都想给自己一个巴掌，搞得他们好像就是单纯在折腾海格力斯那样。
【卢利斯教士真是个好人呢】
安瑟一边抽了抽嘴角，显得无可奈何，一边在心中对寸步不离的圣女小姐这样说道。
【教士们大都良善】辛的回应十分平静。
【成为教士需要什么样的考核呢？】
【我不知道】
辛小姐给出的优质回答显然有些匪夷所思。
教会的圣女竟然连教士考核的标准都不知道，多少有点太莫名其妙了。
辛对教会的陌生和距离感在东港就已经体现多次，她不知道很多关于教会的历史与秘辛，对教会本身也并无强烈的认可和归属感，只将其当作播撒神的荣光的工具，甚至还直言教会已经越发堕落，主教当中都有不虔诚者。
明芙萝曾对此感到非常奇怪，但她也没空深究这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
不过，魔鬼先生似乎并不感到好奇，轻笑着跳过了这个话题。
【那辛小姐不觉得，卢利斯教士被迫做出这样的选择，很无奈吗】
辛飘在安瑟身后，低头看着他的侧脸：
【魔鬼先生是指，反复把你所扮演的海格力斯，卷入他本不该面对的困境之中？】
【当然了，一个稍微有点良知的人都做不出来的事，像卢利斯教士这样虔诚且善良的人，又要承受着多大心理折磨才能作出这种决定呢？】
魔鬼邪恶的低语声在辛的脑海中回响：
【你觉得他在做正确的事吗，辛小姐？】
【……】
辛没有回答，而安瑟似乎十分满意于她的沉默，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切入点吗，魔鬼先生。
可辛的沉默却并非意味着无话可说，恰恰相反，她那越发敏感的心智捕捉到了一缕至关重要的味道。
蛊惑的味道。
上一篇：霍格沃茨与圣杯战争之遗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