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在没有第三者的情况下，终于放开来的希塔娜仿佛失去了全部力气一样，身子一晃，把脑袋抵在安瑟的肩头，用力抱住他。
“像小女孩一样可怜兮兮哭喊着‘安瑟对不起，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我哪里做错了一定改’……我要是真这样做的话，不就等于一点长进也没有吗？安瑟你也会失望的吧。”
“希儿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失望的。”安瑟贴着希塔娜的脑袋轻轻蹭了蹭，“你所选择的路就一定是正确的，从最开始，我就是这么相信你的，不是吗？”
即使命运百般计算，安瑟也愿意将这份信赖托付给希塔娜，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就等同于安瑟做出相同的决定。
“就是因为这样。”
用力抱着安瑟的希塔娜，并没有因为现在将心事完全倾吐而出变得柔软，她望着风雪的眼神反而更加决然坚定，声音也有些沙哑：
“就是因为安瑟这样相信着我，所以，我绝对不会犯下那样的错误了。”
西国之行让希塔娜明白，将一切希望寄托于安瑟是错误的，那对安瑟而言是种负担，是种……诅咒。
玛琳娜就是无法接受希塔娜和明芙萝的这种作风，才选择以那么激进的方式为安瑟贡献她的力量，不惜牺牲她所拥有的一切。
而希塔娜认为，即使要主动为安瑟做些什么，也完全没有必要做到那种地步，姐妹二人就此走上了两条看似相似，实际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其中的核心在于，希塔娜自身的坚持。
“嗯……”安瑟笑了笑，“希儿这是在觉得我可能会让在赤霜领发生过的事情，扩大到整个北地吗？”
她的本性，是最淳朴的善良。
天灾人祸，压迫欺辱……希塔娜不希望看到茫茫众生遭逢本不该遭逢的苦难与灾祸，所以她注定没有办法像玛琳娜一样，为实现安瑟的目标而不择一切手段。
“怎么可能。”
希塔娜摇摇头：“我怎么会怀疑安瑟呢。”
即使再怎么对赤霜领的过往感到痛苦乃至畏惧，希塔娜也对现在的安瑟抱有永久的，绝对的信赖，她深信安瑟绝对不会拿北地平民们的安危当赌注，即使存在什么隐秘，牵涉更重要的事，安瑟也一定做好了能够将他们安全带离这片风雪的准备。
如果对安瑟的这份信赖是盲目而愚蠢的，那希塔娜就愿意去做这世上最盲目愚蠢的人。
越来越成熟的狼仿佛是贪恋着最后的温暖一般，趴在安瑟肩头轻嗅了一下，随后下定决心，轻轻推开了安瑟。
“我不是怀疑你会不会让曾发生在赤霜领的事重现，我是在向你宣告一件事，安瑟。”
“……宣告？”
希塔娜按着安瑟的肩膀，脸上逐渐露出无比纯粹的笑容。
但那并不是平日里和安瑟相处时娇憨可爱的笑容，而是那么自信嚣烈，狂气四溢的笑。
她伸手捧住安瑟的脸颊，额头抵着安瑟的额头，那暗红色的眼眸是那么明亮，就好像要成为替安瑟驱散一切黑暗的太阳。
“不管是什么考验，我一定会做到最好，如果需要力量那我就撕碎一切，如果需要智慧那我就寻求帮助，该向前的时候向前，该停步的时候停步……我不会再犯错，也不会再让安瑟为我尚未完满的地方而苦恼。”
“我不需要这样的成长了，安瑟。”
狼之主抬起手，五指收拢，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攥在自己掌心。
无数赤黑气息狂涌而出，将大片大片的以太噬咬粉碎，咀嚼吞下，以太之间的流动被强行切断，而那几根纤细手指在弯曲时引动的可怕力量，则将这片被切断以太流动的空间之内一切的“流动”，尽数镇压封锁！
哪怕只有一秒，安瑟曾以精妙绝伦的手法所创造的空间凝滞之景，也在希塔娜的掌中重现。
“因为你不是说过了吗？”她在安瑟耳畔骄傲地宣告着。
“我一定是……最好的那个！”
轰——！
被希塔娜强行压缩在拳心的能量随着她朝天挥拳轰然爆发，数公里外庇护所内的教士们惊骇欲绝地望向远方，他们竟然看到……那招来无尽暴雪，遮天蔽日的灰云，将整个北地笼罩其中的绝望天幕，竟然直接被……轰出了一块缺口！
哪怕不到两秒这缺口就又被无尽的云与雪填补上了，但刚才那一瞬震撼大地，撕碎天穹的毁灭，却烙印在了所有能观测到这一击的人的心底。
无与伦比的……绝对强大。
安瑟知道希塔娜是怎么释放刚才那一击的——她将风之首捕获信息的能力放大到极限，但却将范围收缩到很小，用来捕捉部分空间内几乎绝大多数信息：几乎所有能量的流动。
以弑杀之息撕裂所有以太的流动，再凭借自身力量强制吸引断裂的以太，掀起飓风，裹挟着所有能量一同汇聚于掌中，最后的效果便是，当这一击完全汇能于她紧握的拳中时，整个世界……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而当她将这一击再加上自身那连山峦都能击穿的力量，一并轰出……
掠夺世界，湮灭所有！
“呼……”
刚才凶威大发的狼小姐脸色苍白地喘着气：“还不太熟练啊，用一下都快趴到地上去了，但是……也不差吧，你说呢，安瑟？”
她勾着安瑟的脖颈，第一次对心爱的人露出了成熟火热的自信笑容：
“就算是世界本身……我也一样能帮你杀掉！”
无比强烈地自我，无比炽热的感情。
希塔娜·兰斯马尔洛斯，她哪里需要什么成长和指引？她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她知道这份力量能给安瑟带去什么。
她明明早就已经走在了一条绝无任何迷惘的道路上，她会用她的力量证明自己的道路一定是正确的。
因为一直都有人告诉她，该怎样使用这份力量。
“真是……那你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安瑟感受着希塔娜因刚才那一击而剧烈波动的心跳，万分无奈地闭上眼睛：“希儿你都做到这种地步了，那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嘿嘿……只是在做我最擅长的事情而已嘛。”
她又变成了平日里那可爱娇憨的模样，有些无力地蹭了蹭安瑟：
“用明芙萝的话讲，我不是最擅长无理取闹了吗？”
“无理取闹……我倒觉得，希儿这次很有道理呢，而且，也很帅。”
安瑟微微向后，轻笑着看向脸色苍白的希塔娜，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这不是完全没有必要躲着辛和玛琳娜吗？她们听到你的话，一定会惊得说不出话来的。”
“……那，那还是算了，这种话只能说给安瑟你听，说给别人听，我……我受不了的。”
当着别人的面，露出那种自以为很帅的笑，还说什么“就连世界我也能替你杀掉”，一想到那种场景，希塔娜都尴尬地哆嗦了一下。
海德拉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直到狼小姐幽怨地咬了他一口，才勉强止住笑声。
“所以，希儿不是想让我停止这种考验，反而是让我不要担心，继续做我该做的事吗？”
“对啊。”希塔娜一脸理所当然地回应，“因为辛那么说了……我想安瑟你肯定也知道会影响到我，所以我就想告诉你，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一定……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少女扬起的笑脸是那么灿烂美好，让人心神摇曳。
“这明明都是我以前对你说过的话啊，结果现在轮到希儿你来安慰我了。”
安瑟失笑着摇摇头：“这还真是……难以预料。”
“也不能说是安慰啦……安瑟又没那么脆弱的。”
“当然了。”
少年轻轻抚摸着希塔娜的头顶：“希儿也不用担心，我一直都知道你很了不起，很坚强。”
不过这一次，希塔娜的表现……的确超乎了安瑟的预料。
那睥睨世间的绝强心性已经初露峥嵘，希塔娜已经开始迈向世间绝颠之路，哪怕她现在甚至都还没有抵达五阶。
这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也实在难说，不过，并不妨碍安瑟现在对北地的整体安排。
他从没辜负过希塔娜的信赖，的确没有想过拿整个北地平民的安危当赌注。
整个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除了自主性极强的玛琳娜不在预料，其他的，全都在可接受的起伏波动之中。
辛的反击是正确的，也的确卓有成效，但她却搞错了一件事。
那就是，希塔娜和明芙萝根本就是两类人，安瑟要对希塔娜做的事，又怎么会和对明芙萝做的事一样呢？
安瑟的确要以整个北地的大事件影响到希塔娜，可问题在于……又不是只有让希塔娜得到成长，才算影响到她。
所谓影响，涉及的范围可是很广的啊，辛小姐。
想要用这点来反击我，可得找到正确的方面才对，不然的话，说不定又帮了我一把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小事化大
希塔娜为了向安瑟证明能力的那一击搞出了太大动静，搞得她不得不出面说明一下情况。
“就只是试验一下新的攻击手段而已，别大惊小怪。”
其实希塔娜也没说假话，刚才那强行掠取整片空间几乎所有能量的湮灭一击，的确是她刚琢磨出来没多久的，是从安瑟凝固空间的手法上得到的灵感。
只不过，对希塔娜来说理所当然的事情，在教会那边看来，跟恐吓完全没有区别。
“穆拉教士说，如果刚才那一击命中庇护所的话……他就算献祭自身，也无法抵挡那样的毁灭。”
希塔娜给他们的压力本来就已经够大了，谁都知道这位杀神动起手来百分之百留不下一个活口，但压力归压力，他们好歹没有在明面上和她对上。
可现在呢？她说她突然领悟了能一击粉碎慈悲之幕的杀招，然后闲着没事，感觉手痒，就对着天上来了一发？
哈哈，我突然想起来口袋里有个炸弹，反正闲着没事，在你家门口点了，炸着玩玩罢了，紧张什么。
这让他们怎么不紧张！正常人会觉得她真的是闲着没事才弄出这么大动静吗？
“威胁啊……”
卢利斯的神情万分沉重：“她是在警告我们？知道我们的想法，让我们别轻举妄动？”
很显然，也没有其他事值得那位天灾之狼如此威胁了，她前脚刚结束和他们之间的讨论没多久，后脚就一拳把雪之天幕给打爆了，还能因为什么？
“这就更说明……她绝对有问题。”罗格的眼神有些阴沉，“如果她是把交接的任务交给了另一个兰斯，那个魔女……说不定已经开始在不知不觉中监视我们了。”
正因为害怕玛琳娜的窥探，卢利斯和罗格带着几个最虔诚的教士来到了庇护所内最隐蔽的地方，在这里商讨事宜。
就在距离他们十多米远的地方，一个白发苍苍，断了条手臂的老教士正跪在地上，紧闭双眼，身旁有三个修女时刻不停地进行着治疗。
他就是庇护所原本的负责人，位于四阶的穆拉教士。
“即使是那位魔女……也无法轻易穿过慈悲之幕，并在不引起任何波动的前提下窥视我们。”
老教士穆拉仍闭着眼，即使身受重伤也必须时刻维持这庞大领域的他，在面对这种危机情况时，也不得不分出心神沟通情况。
“神术的力量构建在本质上与帝国的超凡体系要更高一层，除非是那位摄政王亲临，不可能保持时刻窥探，又完美遮掩自身。”
“再加上神术本身就有极强的守秘性，这一点，不用担心。”
四阶老教士的话还是颇有说服力的，这让卢利斯他们也冷静下来不少，但就算少了个坏消息，也无法解决当前的困境。
他们没时间了，希塔娜既然表现出了如此强烈的警告，那摆在他们面前的就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放弃挣扎，任由玛琳娜手下的贵族接走庇护所里的平民，而至于这个过程中会发生什么，结果又是如何，全都不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并且大概率会有危险。
第二，现在，立刻，把他们唯一的希望，海格力斯先生绑上战车，否则就等同于选第一个选项。
甚至于……他们连做决定的时间都快没有了。
那位魔女阁下素来以效率著称，而与之相对的，她脾气不好的妹妹又以不耐烦闻名，她们两个一结合……但凡教会这边的反应拖上了那么一星半点，或许就只能被迫接受更糟糕的局面。
“或许……也未必是那么糟糕的事。”
有一个教士低声说道：“希塔娜·兰斯马尔洛斯，她是北地人，她在成为契首之前的经历我们也都很清楚，如果是她的话，应该是值得信赖的。”
“北地人？”罗格冷笑一声，“奥斯本，你口中的北地人已经在海德拉手下过上了一年多奢靡至极的贵族生活，她午餐吃下的一块肉，够买下能供应庇护所里两万人一天消耗的粮食，你真的觉得她还会站在北地人的立场做事吗？”
“但她也没有理由害人……那位摄政王也一样。”
奥斯本教士盯着反对之意无比强烈的罗格：“我的侄子就在赤霜领生活，我比你有发言权得多，罗格。”
“最起码，如果安瑟·海德拉真的不在乎北地民众们的话，他根本就不会和伊沃拉达成那样的协议，五阶超凡者们厮杀时招致的毁灭，会比这场暴雪更早一步，让这片大地归于死寂。”
与东港那诸多从教国远渡而来的教会人员构成不同，北地这边召集的人手，显然更多是原本身为帝国人，而后出于各种原因加入教会的人士。
他们厌恶着帝国与贵族，自然便很容易对与历代皇帝截然不同的安瑟产生些许好感和偏向。
奥斯本的这句话似乎说服了在场的绝大多数人，时至今日，那位摄政王殿下的风评早就已经稳如磐石了。
那十余年如一日的宽容与良善，哪怕在本质上只是伪装，也为他的统治铸就了坚不可摧的基石。
庇护所里的绝大多数人在听到安瑟会救他们时，那积郁了数十日的浓浓绝望在顷刻间便一扫而空，卢利斯和罗格侳处心积虑各种演戏想要达成的效果……只需要安瑟·海德拉这个名字就能做到。
他们认为希塔娜图谋不轨，说不定庇护所内的平民们还不认呢。
而这沉默似乎也定下了这场讨论的基调——无法对抗拥有绝对暴力的希塔娜，看似充满阴谋的背面又被阴谋发起者本人的正直而否定……无论怎么看，他们都只有接受让玛琳娜接手，将平民安全撤离这一个选项。
但就在这个决定要作出的时候，教士穆拉突然睁开了双眼。
“……主教，传来了消息。”老教士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密室之中。
“终于有回应了吗？”
上一篇：霍格沃茨与圣杯战争之遗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