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走吧，希儿倒是很久没有在我面前露出这种表情了呢。”
那是与在面对辛和玛琳娜时截然不同的温柔神情，他轻轻揉了揉希塔娜的脑袋：“看看我能帮到你什么。”
“也不是……非要安瑟你帮忙啦，就是一点点小问题……”
狼小姐马上就被安瑟摸得眯起了眼睛，那些小小的疑虑和踌躇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只是相处在一起，哪怕只是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那么自然而然地感觉到轻松愉快，将一切不安尽数消解——哪怕是旁观者都能看出希塔娜和安瑟之间的这种氛围。
令人……嫉妒的氛围。
“嗯……那么演示和练习就暂且搁置，等有空的时候再说吧，圣女小姐。”
安瑟朝辛打了个招呼，最后又深深地看了玛琳娜一眼倪，便和希塔娜消失在了两个女人眼前。
圣女和魔女之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她们之间的你来我往，明枪暗箭，不管如何激烈，都抵不过希塔娜的一句“安瑟”。
这让刚才在暗中发生的一切，多少显得有些荒谬可笑。
“……你不觉得可怜吗？”
整理好情绪后，辛率先发难了，她自认为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哪怕的确嫉妒着明芙萝，嫉妒着希塔娜，她目前也没有真正从安瑟那里得到什么。
但玛琳娜不一样，她那么尽心尽力，那么深爱着安瑟，但安瑟却还是没有多给她半分关照，甚至走之前都没跟她多说一句话。
乌鸦小姐就不会觉得这一切一点也不值得，不觉得她很可怜吗？
而玛琳娜似乎的确被这句话给问住了，端庄的魔女小姐愣在原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正当辛打算乘胜追击，扳回一城的时候，她看到辛的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
“呵呵……”
先是努力维持矜持姿态的轻笑，然后便是无法克制的，愉悦万分的大笑。
女性大笑起来是很难保持淑女的，但玛琳娜的笑声却还是那么令人着迷，只不过对于唯一听到这笑声的人而言，却是一点也不好。
辛看着仿佛换了个人一般，邪异妖媚的玛琳娜，面无表情地问道：“很好笑吗？乌鸦小姐？”
“不……不好笑吗？”
玛琳娜轻轻抬手擦了擦眼角，仍难以压住那愉悦的笑意：“圣女小姐，要是不好笑的话，我可不会这么失态啊。”
“所以，你觉得你不可怜。”
“我觉得你很可怜……啊，不，是很可爱，圣女小姐。”
缓过气来的玛琳娜笑容温和了不少，不再是最开始那种刻意针对的轻蔑和嘲弄，现在更像是在看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
“你觉得我向安瑟先生不停献媚但却一无所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和希塔娜情投意合的样子很可怜，对吗？”
“这难道不可怜吗？”
辛有些无法理解，她觉得玛琳娜的精神状况大概不正常……对，就是不正常，毕竟都已经被深渊侵蚀到那种地步了，不正常才是正常的
“那你觉得我要怎么样才算不可怜呢？安瑟先生要怎么做，我才算得到了我应有的回报呢？”
玛琳娜·兰斯马尔洛斯仿佛回到了曾经在赤霜领的时期，温和，良善，富有耐心且为人着想。唯一不同的是，她比那时候的自己要从容太多，自信太多，她微笑着如此询问辛，像是在指引一个懵懂的孩子。
“我要像希儿那样，可以被安瑟先生无条件的偏爱，只要一开口就能得到安瑟先生的拥抱，抚摸，亲吻，时刻都能为安瑟先生宽衣解带，他也无比眷恋着我的肉体，这才算是不可怜吗？”
“还是说，我要和明芙萝小姐那样，能与安瑟先生达成相同的志趣，有着无需诉诸言语的共同理想和思绪，即使再怎么针锋相对，也始终热情如火的爱恋一样，才不算可怜吗？”
“辛小姐……”
玛琳娜一步步向前，每一步都有阴影如花朵般在她脚下绽放，带着邪异的美。
“你如何定义回应，如何定义……回报呢？”
辛沉默了很久，最后盯着像是在花园里愉快散步一般的玛琳娜，轻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有个词可以形容乌鸦小姐你现在的状态。”
“我猜猜……”玛琳娜点着下巴，微微歪头，“自欺欺人，对吧？”
“……”
辛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因为玛琳娜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得不正常。
她的罪，是贪婪。
怀有贪婪大罪的人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被辛捕捉到心声，因为贪婪是无法满足的，他们每分每秒都在渴求着更多，罪孽的波动自然会因为这份永远无法饱足的饥渴而永不停歇。
但乌鸦小姐分明有着极为恐怖的贪婪，可她却没有办法时刻捕捉到玛琳娜的心声。
因为她在大多数时候……竟然处在满足的状态！
只有在和安瑟相处，或是谈及安瑟的时候，她的贪婪才会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膨胀，但只要离开安瑟，她的罪孽就安静下来了。
为什么她会感到满足？为什么她不觉得自己可怜，她真的就这么能自欺欺人吗？
“我也可以举个例子形容现在的你，圣女小姐。”
魔女的声音依旧温柔：“你真的很像五岁的希儿。”
“因为那年我和她交换的年岁礼物没有让她满意，她认为已经给了我她所拥有的的最好的东西，但我却没有，所以她哭得很大声，很伤心。”
“啊，其实……换成任何小孩子也都一样。”
玛琳娜停下脚步，朝某个方向远眺，那似乎是安瑟和希塔娜在风雪中交谈的方向。
“你不觉得，你像个以为只要哭闹，就能得到糖果的孩子吗？”
她转过头，用那么温柔的眼神看着辛，柔声细语道：
“你原来，只是个孩子啊。”
“你到底在……说什么？”
被这么注视着的辛，被如此温柔以待的辛，她又感觉到了不同的情绪。
不是想要拯救安瑟时那令她瘫软的灼热，不是嫉妒明芙萝时的漆黑阴冷，而是一种仿佛在灼烧，焚烈她这虚幻躯壳的，无法压抑的滚烫。
“你只是在自欺欺人，你到现在也说不出，自己到底从魔鬼先生那里得到了什么，你没法向我证明你的付出得到了回报，所以你只能用这种似是而非的话语来维护你的自尊。”
“这可真是……”玛琳娜微微挑眉，“出人意料的复杂长句啊，你好像有些激动呢，圣女小姐。”
然后，她的眉眼很快垂下来了一些，变得柔和温婉，甚至带着几分歉然：“如果我伤害到你了，我会道歉的，冷静些好吗，圣女小姐。”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辛最开始从玛琳娜身上觉察到了危险，她认为乌鸦小姐是自己救赎魔鬼先生的最大阻碍，毕竟野狼小姐和人偶小姐都有她们的弱点，但乌鸦小姐好像没有，而且她知道的也很多，以及最重要的……心性上的问题。
玛琳娜最开始也向她表现出了强烈的排斥和敌意，显然，她也觉得辛是必须要处理的麻烦。
但现在，玛琳娜却像是在看个没长大的孩子那样，不带任何敌意与针对，如此关切，如此温柔。
一个就在刚才还轻视她，践踏她救赎魔鬼先生的决意的魔女……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她？
“这个问题，你该自己找到答案，圣女小姐。”
像是知道辛在想什么似的，玛琳娜弯起眼眉：“你要是连我到底得到了什么都想不通的话……”
哧嘤——
阴影铸造的锋刃于刹那间抵在辛的咽喉。
但却不带着任何杀意，反而在下一秒向后一抽，再像是要让辛照镜子那样竖起。
“可没有资格，对我露出这样的眼神。”
眼神……
阴影的锋刃无法映照出面庞，这是理所当然的。那么辛在刚才那一刻，究竟露出了什么样的眼神呢？
【哦对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猜猜看，安瑟先生知道我擅作主张之后，到底是生气了呢？还是默许了呢？】
【不过不管是生气还是默许，也都与现在的你无关呀，圣女小姐】
【你依然只是个没要到糖果的孩子，不是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超级希塔娜！（5K）
玛琳娜和辛已经暂时结束了吗？
安瑟任由希塔娜牵着自己在风雪中前进，将稍微分在那边的心思收了回来。
俨他的确没想到玛琳娜会利用辛的特性而暗中发难，而且乍一看，玛琳娜对辛的针对的确也没什么好处，好像只是因为她的任性做了件并不讨好的事情。
但安瑟也很快发现了与之相对的巨大益处——接下来他要对辛温柔以待，那么对于有了玛琳娜这样难以战胜的敌人的辛而言，安瑟的温柔便更显得弥足珍贵。
魔女小姐对辛的打击到底是好是坏，最后还是要看安瑟的抉择。毕竟玛琳娜的决意便是如此。
那份自信，贪婪，甚至称得上疯狂的“僭越”，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有勇气和觉悟推动安瑟，甚至代替安瑟作出决定的人，即便是明芙萝和希塔娜也做不到这样的事。
安瑟甚至觉得，玛琳娜可能还藏了些许对她自己也有利的小心思，不过这些也都不是现在要想的事了，他有的是时间处理不安分的魔女小姐。
眼下，希塔娜的想法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这是要去哪？”
安瑟看着希塔娜在风雪中飘摇的小辫子，少女柔软却有力的手掌让他有些感慨。
虽然绝大多数时候在自己面前都是一副可爱娇俏的模样，但不知不觉间，希塔娜已经有了越发鲜明的主动性。
“就是……离庇护所远点啦。”
希塔娜回头看了眼满天风雪，嘀咕道：“我怕辛偷偷藏起来，听我们说话。”
“那倒没必要，我能发现她的。”安瑟哑然失笑，“看起来是很重要的事呢，希儿。”
听到这里，希塔娜才稍微放心了些，她停下脚步挠了挠头：“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就是……”
诱人的绯红逐渐攀上少女白嫩无暇的面庞，希塔娜踢了踢雪地，支支吾吾道：“就是觉得，这些话当着琳娜还有辛的面说，怪，怪不好意思的。”
希塔娜和明芙萝与安瑟相处模式几乎是相反的。
平时正常沟通，明芙萝总是能尽显大姐姐的强气与威严，很少在交流互动中落入下风，甚至偶尔能占据主动，而大只得多的希塔娜则更喜欢撒娇，享受被安瑟宠爱的愉悦。
不过一到交火环节，强气的大姐姐马上就原形毕露，喜欢撒娇的大狗狗则尽显狼兽的野蛮风范。
直到现在也依然如此，平日里和安瑟待在一起时，希塔娜总是会变成娇憨又天真的少女。
不过这也没关系，倒不如说这很好，安瑟很喜欢这样的希塔娜。
如果没有希塔娜，没有这份纯粹天真的爱恋的话，他最后到底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呢？他还来得及等到明芙萝豁出性命，押上一切的拯救吗？
年轻的海德拉抹去脑海中对那可怖未来的想象，有些好笑地问道：“到底是想到什么事了，怎么还会不好意思呢？”
“就是……辛的那些话啊。”
希塔娜微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说道：“她那么一说，我突然就有点……有点想明白了。”
“安瑟，你是想考验我，对吧？”
虽然不可能对那天的惨状释怀，但希塔娜已经不会再被赤霜领的噩梦纠缠，难以解脱了。
因为自己的天真，愚昧，傲慢而白白葬送性命的无辜者们……以及将这些作为代价推动她成长的安瑟，希塔娜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其实直到现在，她也还是不能接受成长的代价，不是想要责怪当时的安瑟，而是痛恨着当时的自己。
希塔娜下定决心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而到目前为止，她也做到了——她所有的努力与付出都给安瑟带去了正面帮助，在很大程度上都能影响到安瑟的决定，安瑟已经很少再采取那种效率至上，毫无底线的极端策略了。
而辛的话语，着实让希塔娜回忆起了曾经的阴影，熟悉的节奏，熟悉的安排，熟悉的仿佛一切都由某人在暗中推动……
她曾是笼中囚徒，所以对此无比敏感。
“你想要借这场风雪来磨砺我，安瑟，我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她并没有用慌张害怕的语气，像被主人怀疑的小狗一样对安瑟发出可怜兮兮地呼喊，虽然带着几分紧张，但总的来说却也还算镇定。
安瑟凝视着那双尽力按捺住躁动的暗红色眼眸，慨叹道：
“希儿也越来越成熟了啊，以前的你，是不会这么冷静地和我说这种话的吧。”
“……其实已经很困难了。”希塔娜咬着嘴唇，“辛刚说完那些话，我刚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
害怕是不是哪里又没有做好，害怕自己是不是让安瑟失望了，所以安瑟才要重演赤霜领发生过的事。
只是这份害怕不同于曾经，曾经只是不想看到无辜者受伤，这样的想法和不想让安瑟失望的执念，可以说是等同的，甚至于谁大谁小还不好说。
这也是为什么，在玛琳娜和辛进行交锋的时候，希塔娜突然像断线了一样一言不发，因为辛对安瑟的反击，造成的影响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得多，光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希塔娜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但是总不能真的那么丢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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