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无论是辛还是贵族们都忘了一件事——帝国能够存在的根本原因,有且只有一个。
那就是皇帝。
这个畸形的伟大国度是皇帝锚定人性的工具,是飨焰作为“人类”的唯一证明,也是他们人生中最完美的玩具。
这跨越了所谓的社会规律,法理规则,无视了人类这个群体发展了成千上万年而形成的各种守则,一切人类默认的规则在皇帝面前都毫无意义。
皇帝今天要一个乞丐成为大公,那么这个乞丐就会成为全帝国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没有人敢嫉妒他,没有人敢陷害他,甚至不会有人敢试图窥探他为什么有这样的好运。
皇帝要觉得衣服没有存在的必要,那么第二天清晨所有纺织物都会消失殆尽,哪怕是大公也要与平民一样一丝不挂。
再神秘,再荒唐,再不可思议的事情,只要皇帝开口,那就一定要化为现实。
而现在,虽然皇帝已经不在了,但有人接管了这份权柄。
他现在尚且没有与皇帝同一层级的伟力,但也只是现在而已。
安瑟身为统治者的优异表现,让贵族们下意识地仅将他视作统治者,而优秀的统治者总是会权衡利弊,强行变革造成的巨大动荡到底值不值得,优秀的统治者也应该有正确的答案。
但是,除了统治者以外,安瑟还有另一个身份。
神灵种。
诚然,从目前来看,安瑟失去了成就六阶的可能,但问题是……对于安瑟来说,即使现在不是六阶,他的力量也足够碾压整个帝国。
这不是正常的世界,正常的社会,构筑起帝国的核心既不是贵族也不是平民,而是皇帝,是力量,是……超凡。
在场的贵族都应该认识到一件事——他们没有和安瑟讨价还价的权利。
安瑟并不需要照顾他们的情绪,反而是他们要照顾好安瑟的情绪。
海德拉看着完全陷入死寂的宴会厅,脸上的笑容前所未有的真挚起来。
“我想各位应该也想通了不少,我也知道各位现在在担心什么,但没有那个必要——毕竟阿萝已经替我说过了。”
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做出了无比契合他恶党身份的宣告:
“因为我比任何人都要正确。”
第一百一十四章·是坏掉,还是进步
宴会落幕时贵族们的心情如何,只有他们自己知晓,而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反正安瑟的心情很好。
“魔鬼先生,你到底要做什么呢?”
寒风飘摇的街道上,辛紧跟在安瑟身后,无比困惑地问道:“不管是对你还是对野狼小姐,我都无法理解刚才的事有什么意义。”
她仍是那副懵懂求知的模样,仿佛在东港经历的一切利用和欺骗都未曾发生那样。
对贵族们的施压能延伸到什么地方呢?这和北地的困境有什么关系吗?不如说……安瑟刚才在宴会上的态度,不是明显更会让他们失去战争中的积极性,这对希塔娜而言完全是坏事,怎么能算是在帮助他呢?
安瑟的脚步微微顿住,他转过头来看着辛,似笑非笑地问道:“你真的不知道?”
“我真的——”
辛对上安瑟的视线,那双海蓝色眼眸中的认可和欣慰,让她突然沉默了。
几秒钟后,她眨了眨眼:“我知道,魔鬼先生。”
安瑟这才转过身继续向前:“说说看。”
辛看着安瑟的背影,像刚出生的小猫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轻声细语着:“北地掀起暴雪的原因是飨焰之火的衰弱,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飨焰之火重燃。”
“只是现在,不管是别说毒蛇小姐,就连恶魔小姐都没有那股力量,如果魔鬼先生你不帮助恶魔小姐变得更强……不,如果魔鬼先生你能帮恶魔小姐强大到那个地步的话,你自己应该就可以解决北地的寒流问题了。”
如此说完,辛又往前走了两步,几乎是紧挨着安瑟,从侧后方观察着安瑟的侧脸。
“继续。”
她的魔鬼先生只是平静地这样说着。
辛这才继续道:“也就是说,要用某种方式,让恶魔小姐用特殊的方法重新点燃火焰,因为恶魔小姐在力量的层次上和魔鬼先生是一样的,她说不定就有什么魔鬼先生你也无法掌握的特殊手段……就算没有,也只能依靠她来完成这件事。”
“……我不知道魔鬼先生要怎么做到,但宴会上刚才发生的事情,可以关联起来。”
圣女小姐微微垂眸,贵族们罪欲狂涌时的嘈杂心声是那么刺耳,她不想听也得听。
“‘如果这个疯子真要这么做的话,那还不如让伊沃拉当皇帝’。”
她念出了一句最具代表性的心声,随后用灼灼的视线凝视着安瑟的侧脸:
“这就是您的目的,对吧?”
汇集于这场决定帝国至高权柄的战争中的贵族们,他们在根本上其实并没有真正参与战争,他们只是在站队。
到底是海德拉还是飨焰,谁胜利,他们站在谁那边。
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在胜负分出之后再做出选择,这是最安全,同样也是最软弱,收益最低的做法。
毕竟从明面上看,安瑟与伊沃拉势均力敌,同时安瑟还有一个底线极高的弱点,面对毫无底线的伊沃拉总是要处处受限。
他在宴会上的那番独裁言论,无疑是在加剧这群“帝国支柱”们倒向伊沃拉的倾向,辛虽然不知道安瑟怎么借此影响伊沃拉让永世狂焰重燃,但这是唯一一条能与伊沃拉勾连的线索,绝不可能毫无意义。
“还有就是……魔鬼先生说过的,筛选。”
辛的语气轻快起来,像是在用言外之意说着“魔鬼先生说过的话我都记得”那样。
“这能让魔鬼先生进一步筛选出站在你这一边的贵族,即使如此不甘也还是选择站在魔鬼先生这边的贵族,就是魔鬼先生需要的贵族了,对吗?”
“人永远是复杂的。”安瑟微笑着,他看向辛,那没有丝毫掩饰的欣赏再度出现在他的眼眸中,“他们不会只做出一种选择……很好,辛小姐,你真的越来越优秀了。”
“我只是看到了而已。”辛摇摇头,“看到一些即使再怎么不愿接受,却还是选择站在魔鬼先生这边的人,我才进一步想到这件事。”
“那没有关系,毕竟看到也是你的能力。”
年轻的海德拉打量了圣女一下,调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很坦然地接受我的认可呢,辛小姐。”
“……魔鬼先生为什么认为我会这么做呢?”
“因为你刚才不就是这样的吗?”
安瑟停下脚步,朝辛那边前倾身子,伸出两根食指拉起辛的嘴角,那细腻柔嫩的触感让海德拉少爷多少有些爱不释手。
“我只是表现出认可和赞扬,你就不再继续装下去了,脸上好像写着‘请继续夸我’那样。”
“真是可爱啊……”少年笑眯眯地顺带揉捏起辛的脸颊,“让我看到了赏心悦目的表情呢,圣女小——”
安瑟的话语微微顿住,因为他感觉到了手指边缘传来的,突然加重且炽热的喘息。
同时,辛也牢牢握住了他的手,并且前所未有的用力。
但只是转瞬间,无论是那粗重喘息还是施加在安瑟手上的力道都消失了,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没有哦,魔鬼先生。”
辛只是平静地把安瑟的手从自己脸上移开:“我很高兴魔鬼先生能认可我,但一定没有那么夸张。”
“嗯……是吗?”
安瑟端详了辛好一会儿,最后笑着摇了摇头:“那我就当是这样了。”
穿过空荡荡的街道,他和辛来到了一座教堂前。
“说起来,你还没有说明,我是怎么通过这件事帮助希儿的呢。”
安瑟敲了敲教堂大门,等待应门的同时,也等待着辛的回应。
“这不是很简单吗,野狼小姐既然知道利用贵族们,肯定也知道利用教会的力量,教会在北地境内建立了很多庇护所,野狼小姐碰到他们只是时间问题,而按照她的性格……是绝不会对这些困在暴风雪中的人们坐视不理的。”
辛恢复到了平时那恬静淡然的模样,声音也依旧轻柔悦耳:“想要帮助他们需要人力,而人力只能由这些贵族贡献。而等魔鬼先生分清那些贵族是需要清除的,野狼小姐就能选择真正能帮到她的,不会添乱的贵族了。”
说到这里,她的视线又落在安瑟的侧脸上:“果然和人偶小姐一样……魔鬼先生,也非常非常在意野狼小姐。”
“我现在也很在意你啊。”安瑟转头看向辛,笑容灿烂道,“你的成长已经超出我的预料太多太多了,辛小姐。”
“谎言。”
辛毫不犹豫地说道:“如果超出魔鬼先生预料的话,魔鬼先生又怎么会在刚才指出我没有说真话呢?”
“因为我在那之前就已经震惊过了啊。”
在辛能从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继续跟在他身边“学习”的时候,安瑟就已经被惊到了。
在他的预计中,辛只会有一种表现——那就是抗拒,对安瑟的抗拒。
被嫉妒缠绕的她在短时间内一定无法直视安瑟,更无法直视自己,她应该会消失一段时间,即使出现,也会表现出多种沉重且病态的情绪,这些情绪会汹涌而来,安瑟也都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但问题是,没有。
辛就这么无比自然地出现了,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正常的情绪,这反而是最不正常的。
因为在东港,辛就已经很不正常了。
而辛的表现也并不是伪装,圣女小姐的进步再怎么神速,也不可能在纯粹演技上骗过安瑟,年轻的海德拉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从那扭曲的旋涡中挣脱了出来。
这件事,自然足够让安瑟震惊。
安瑟甚至能接受辛假装表现出对希塔娜的阴冷和嫉妒,假装表现出对自己的扭曲情感,用这层无比合理的伪装进行掩护,再暗中筹谋——这种进步已经足够匪夷所思了,安瑟都能接受,但辛毫无动摇这种情况,便不在考虑的范畴内了。
这样的辛,已经从已知成为了未知。
她到底凭借什么心态,才能这么快就从安瑟处心积虑为她制造的嫉妒深渊中解脱出来?即使是安瑟,一时间也拿捏不定。
或者说,安瑟其实有个想法,但那个想法绝对是不可能的。
那就是辛选择接受了她的嫉妒,她的罪孽。
她没有从深渊中脱离,反而选择直接沉沦于深渊之中,所以才能表现得没有受到丝毫伤害,因为她接受了这样的痛苦,因为这样的嫉妒对她而言是甜美的,是幸福的。
但这可能吗?不是安瑟不够小心,而是这种事……真的荒谬过头了。
即使对于自己操纵人心的手段再怎么自信,安瑟也不会认为,教会处心积虑为辛塑造的认知壁垒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碎得这么彻底。
这种程度的改变已经不能说是堕落了,应该说是变态!
作为圣女的辛如果能够接受自己身怀罪孽,那只有一种可能——她已经彻底坏掉了。
而这种事显然是不可能发生的,那么辛现在的心境对安瑟而言,就已经变成了一种难以把控的未知领域。
……当然,圣女小姐真的已经坏掉的可能也不是零,毕竟有命运的存俨在,安瑟一向会做好充足的预案。
只是不管做多少预案,有一件事是很明确的,那就是辛的成长速度已经可怕到难以用言语去描述了。
无论是彻底坏掉,还是用别的思路从罪孽的深渊中脱身,现在的辛,已经和曾经那个连骗人都不会的纯洁圣女,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了。
“我会尽可能把你看得更高些,别让我失望,圣女小姐。”
不过表面上,安瑟是不可能显露出这种警惕的,他必须时刻牢牢把握上位者的姿态,刚才对辛的“考验”,也是为了不动声色地稳固这样的姿态。
辛和明芙萝与希塔娜都不同,她是唯一一个已经完全成长的英雄,所持有的力量更是无比危险甚至致命。假如说明芙萝和希塔娜的调教失败,安瑟也不会受到多大危害的话,那么一旦针对辛的调教失败,一旦辛成为了连他都无法驾驭的怪物……一切就会往最糟糕乃至恐怖的方向发展。
心智的进步是非常夸张的,能理解的越多,能看清的越多,能够进一步学习的也就越多,直到抵达上限。
别说和安瑟对抗了,哪怕辛只是有了勉强能和安瑟周旋一二的能力,她一旦失去控制,只会以更加可怕的速度变异,而无论是坏掉还是变异的心智,配上那能直接扭曲灵魂的灵质……协圣教会的圣女,一定会成为人间最恐怖的灾难。
当然,这只是最糟糕的预想,起码到现在为止,辛的内心还有神作为最核心的支柱,她再怎么坏掉,也不可能坏到连神都不要了的地步。
但这也的确是个麻烦,安瑟并不喜欢不可控的未知,他要尽快搞清楚到底是什么让辛能够完全摆脱嫉妒的影响。
不过即便如此,安瑟也并没有焦虑,他反而体会到了一种久违的,如此滚烫的愉悦。
深渊的回响让海德拉的心智在面对这样的麻烦时,只感到愉悦与兴奋。
当极小概率事件发生得越发频繁,就代表命运能做出的扰动已经濒临极限,在遵循合理的前提下,祂能拨动的有效丝线已经越来越少。
辛在看着安瑟。
她当然也从安瑟的眼睛里,看到了那绝对真切的,令她难以自持的滚烫情感。
其实她刚才说谎了,不会为魔鬼先生的认可和赞扬而过于激动,当然是不可能的。
那么长时间,那么多事情……她付出了多少,成长了多少,才得到了魔鬼先生的震惊,收获了这样的肯定?
比起希塔娜和明芙萝所能得到的无条件的偏爱,圣女小姐觉得,自己真的很不容易。
但没有关系,一切都是值得的。
当安瑟的眼神与鼓励,那句看似玩笑话的“你真可爱”说出口时,辛就觉得这一切是值得的。
如果是真切的认可话语自然最好,就算哪怕只是为了让自己堕落的蛊惑之言也没有关系。
因为这一刻的安瑟不属于任何人,他不是为了任何人说出这样的话。
这是只看着她,只属于她的魔鬼先生。
邪恶的魔鬼与堕落的圣女眼神交汇,又很快错开,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究竟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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