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大姐姐……教士叔叔们都是好人,你不要伤害他们好不好?”
希塔娜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起来:“我看起来很像坏蛋吗?”
这话可把旁人的脸给吓白了,小女孩倒是没有,但也很紧张,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是……是我感觉,教士叔叔他们,好像很怕你。”
这样说着的她还下意识地看了眼跟在希塔娜身后的牧师,好像是明白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神情越来越愧疚。
“只有做错了事的人才会害怕,小妹妹。”希塔娜伸手揉了揉小女孩干枯的头发,“不过没关系,看在你的份上,我会放他们一马的。”
“谢……谢谢大姐姐!”
希塔娜心满意足地笑着捏了下她的脸蛋,随后站起身来,转头看向黑袍牧师。
“吃的也能解决,你们很厉害嘛,怎么做到的?”
“这都是神的恩赐,兰斯阁下。”牧师只是低头,给出了这种毫无意义的回答。
希塔娜看了他几秒,哼笑着摇了摇头:“不想说就算了,我也懒得问。我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你们打算一直守着他们,直到风雪停下吗?”
“是的。”牧师毫不犹豫地回答,“在我们力竭之前,绝不会有无辜的信徒受到伤害。”
“信徒……算了。”
希塔娜在听到“信徒”这两个字后微微皱眉,但最后还是没多说什么,她微微颔首,语气平静道:“那么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找人帮助你把这些平民全都送离北地,让他们直接从这场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暴风雪中脱身。”
“第二,我给你充沛的食物补给和以太魔晶,你们继续保证他们的安全。”
这话一说出口,不管是教堂内的教士,还是不知如何是好的信徒们,全都愣住了。
只有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魔女,无声叹了口气。
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啊,希儿,还是一如既往的能给安瑟先生添麻烦。
在玛琳娜看来,教会驻守于此必定有更深层的原因,且就算抛开这个因素,既然教会能把平民安置得还算过得去,并没有出现什么危机,那希塔娜就完全没有插手的必要。
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完成更重要的事或许就能拯救更多的人,而不是花费更多的精力和时间放在眼下这些事上。
保护这些平民穿越暴风雪有多麻烦,提供补给又要跑前跑后,有这个时间,去解决大公的军队不好吗?希塔娜会不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的,但她就是会做出这种事,所以玛琳娜也只能叹息。
“您是打算……”回过神来的牧师逐渐激动起来,“您打算帮助我们吗!”
然后,希塔娜就说出了让所有人——包括玛琳娜都愣神的话来。
“先把话说清楚,我可没说过是无条件帮你们。”
狼的视线扫过教堂内疲惫的平民们,眼中浮现起几分不忍,但又迅速被愈发成熟的冷硬压下。
“或者说,我要帮的是他们,不是你们,但我没有理由为你们耗费精力和时间,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无法理解您的意思。”
“意思就是,你要证明,你和我是一路人,你们和我一样,是真的想救助这些平民,而不是利用他们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希塔娜微微眯眼:“所以,我要你们帮我做些事,在那之后,我会提供应有的帮助。”
她下意识地刚才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随后揉着额头,随手从储物器具里甩出了一摞以太魔晶:
“这算是我的诚意,我希望我能看到你们的。”
对狼小姐而言,“冷酷”到这种地步,大概就已经是极限了。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她迎着这些平民,这些信徒们的各色目光,刚才还非常强气的她,此刻却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像是因接下来要说的话而紧张,但在开口时,声音却无比铿然有力:
“你们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需要记得,我是遵循安瑟·海德拉,遵循着摄政王的意志到来的。”
“他正在为解决这场暴风雪而努力,他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你们。”
就像他从来没想过放弃我。
第一百一十三章·正确
与风雪中寻觅机会,时刻不忘为心上人正名的希塔娜相比,正在宴会上与贵族们觥筹交错的海德拉少爷,多少有点负心汉的味道。
“这才多长时间……感觉帝国都已经焕然一新了啊。”
“是啊,那些总喜欢抱怨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平民们也都安分了不少,当时我还对摄政王殿下的诸多政策有所抵触,现在想来,实在是愚蠢短视到了极点。”
“哈哈哈哈,这话就不对了,摄政王殿下的眼界又怎么是我们这些愚人能企及的呢?倒不如说无法理解才是对的。”
“为了终于迎来黎明的帝国,无论如何,也要将那个胆敢向摄政王殿下为敌的叛逆处死!”
宴会厅里端着酒杯的贵族们彼此大声交谈着关于帝国,关于他们自身的事情,有人笑容满面的说着自己的领地最近这段时间变得有多好,有人感慨着帝国终于能从那永恒的折磨中解脱,甚至还有人表示要死在和伊沃拉决战的战场上。
不过这些隔着一道边境,坐视北地民众困囿于无尽风雪中的贵族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彼此都很清楚。
在存在着自由意志的社会里,无论是哪个世界,媚上都是一件很不齿,也很讲究的事情。
与历代皇帝不同,他们现在的唯一支配者,摄政王殿下安瑟·海德拉,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那种纯粹谄媚奉承的言语别说有效,别让他产生厌恶就该谢天谢地了。
但能从帝国千年的大浪淘沙中或是存立,或是崛起的他们,总是有自己的办法。
人总是喜欢得到认可与称赞的,没有进行主观的需求并不代表他会排斥,这些贵族们十分默契地在交谈中,几乎只夸赞帝国如今的全新气象,同时往那位有名无实的大皇女殿下头上猛踩几脚,虽然极少谈及安瑟,但又句句离不开安瑟。
事实上,哪怕是参与皇帝召开的宴会,他们都未必会如此绞尽脑汁,但帝国前所未有的变革的确已经到来,作为食利者的他们想在这道滔天大浪中站稳脚跟就只能不择手段,脸面不过是这一场场考验中最没有意义的东西。
毕竟大家都不要脸,谁也没资格嘲笑谁。
而作为宴会的主角,安瑟正坐在主座上,观赏着这场因为过于拙劣,反而显得有些滑稽的闹剧。
“魔鬼先生。”
“嗯?”
“您不是答应野狼小姐,要解决北地的暴风雪吗?”辛歪头看着安瑟,神情疑惑。
安瑟抿了口千金难求的昂贵酒液:“你觉得怎么做才算在解决寒流问题?”
辛想了想,很老实地回答:“我觉得,在这里和他们喝酒,应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海德拉轻笑起来:“但我说过不会对希儿说谎,对吗?”
“是的,所以我想知道魔鬼先生在做什么。”
“一些提前的准备和帮助。”
安瑟把酒杯放到一边,同时站起身来,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贵族们很快安静下来。
“希儿她未必会用到,但如果有这层帮助的话,她的想法能得到更好的落实。”
安瑟对辛说出了这番听起来有些云里雾里的话,随后微笑着拍了拍手,于是整个宴厅瞬间便安静下来。
他的视线扫过放下酒杯的贵族们,语气依然是那毫无居高临下之感的温和:
“这应该是我与诸位帝国支柱的第一次宴会,没能在海德拉领召开,多少还是有些仓促了。”
没有人开口附和奉承,或许是因为他们都觉得这么做只会弄巧成拙,或许是没有人觉得自己有资格奉承安瑟。
“虽然仓促,但诸位的热情弥补了这点小小的缺憾,我很高兴各位都在关注着帝国的未来,也深知变革刻不容缓。”
在提及“变革”二字时,贵族们的脸上满是恭敬谦卑的笑意,但这份笑意下究竟是愤懑震怒还是头疼厌烦,大概各有各的不同,不过无论这一张张面具下的表情究竟多么丰富,对于安瑟口中那变革的抵触,也应当是相同的。
“东港的小小比试,我想各位应该已经听说了,阿萝她是个要强的人,和莲徳女士分出胜负应该要不了多长时间,我想到那时候,把她在东港总结出的经验应用到整个帝国,或许是个不错的开端。”
“……”
在表情管理上下足功夫的贵族们在此刻第一次出现了明显情绪失控,有人嘴角抽搐,有人眉宇一沉,有人面皮紧绷,虽然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失态并及时调整,但也足以说明安瑟刚才那句话的冲击力。
明芙萝·泽格在东港总结出的经验?
他们所有人都关注着东港,所以他们也比谁都清楚,东港在发生着什么见鬼的巨变。
她给东港贵族们下达的第一条命令简单明了——做好工作。
什么叫做好工作?按照这位开创了械术领域的天才学者说法,她虽然不懂政治系统是如何运转的,但她能肯定现在的官僚效率极其低下,她不会擅自进行粗暴的改变,但效率一定要提升。那么……提升效率的方法是什么呢?
答案是监视。
身处政治系统内的任何人,上到领主,下到文员,必须每天定时出现在指定场合进行工作,到指定时间才能离开,他们的工作过程会被全程记录,用明芙萝的话来说就是“看得一清二楚”。
这一点没有人怀疑,因为她展示过怎么监视一整个东港,甚至隔空抹杀他人,至于原理是什么,学者小姐并没有解释的必要,东港的贵族们只需要知道,从今往后会一直有人在看着他们就可以了。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谁也不知道明芙萝·泽格会在东港搞出什么花样。
这个开始,就已经足够让他们为之震怒了。
开什么玩笑,定时,定点,强制工作,还要受到监视?他们是贵族,是统治者,不是被锁在暗无天日的矿场底下的劳工,而且就连劳工也不会被全程监视!
那女人把他们当成什么了?平民的奴仆吗!
如果这就是安瑟口中的变革,没有哪个贵族会接受,因为今天明芙萝要求他们像被套上锁链的狗一样在监视下进行工作,那明天就会以任何理由剥夺掉家族的荣誉与威严,后天就能让任何人取代他们的地位与权力。
他们绝对不能成为被宰割的那个人,因为作为宰割者的他们,其实比谁都要清楚被宰割的感觉。
安瑟的表态让宴会原本热切万分的氛围一点点凝重起来,在辛的眼中,此刻的宴厅有如群魔乱舞。
暴怒,贪婪,嫉妒……无数罪孽彼此交织,构成了一副堪称地狱的崩坏图景。
“你好像说了什么很糟糕的话,魔鬼先生。”辛如此提醒道。
“辛小姐也这么觉得吗?”
安瑟以心声回应:“和他们一样觉得,我的决定是错误的?”
“不,我只是很奇怪,为什么魔鬼先生只说了这么两句话,就能让他们……”
辛又看了眼群魔乱舞的地狱景象,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言语去描述自己所见的光景。
“他们只是觉得自己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而已。”
仍旧微笑的海德拉注视着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贵族们,对圣女小姐说:“但站在我的角度,我并没有想过剥夺他们拥有的东西。”
“他们只是要履行本应履行的职责而已。”
“虽然我不太明白魔鬼先生的意思,但是……”
辛轻声回应:“我觉得,这或许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东港的教训让辛学到了很多,她明白了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贯彻某个目标的做法,最后得到的结果反而会由于各种因素导致天差地别。
人,这个世界,这个社会是由人与人构成的。
她有着读取人心的力量,个体对她而言毫无秘密,但却又无法把控这由无数个体构成的庞大群体。为了针对明芙萝而做出的每一件事,都是简单的点对点——只要对谁做了什么,明芙萝就会怎么样。在这中间没有任何俁可以衔接隐藏的过渡,才会被安瑟轻而易举地利用,最后变成了明芙萝的磨刀石。
即使是一件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也能控制一个人,安瑟能做到,辛正在思考怎么做到,而她现在得到的答案是,不可违逆群体,因为无论什么计划,终归绕不开他们。
而现在,安瑟正在违逆群体,即使不知道安瑟想做什么,但辛觉得,违逆这整个群体的安瑟是孤立无援的,而孤立无援意味着举步维艰,举步维艰的安瑟又能做什么呢?
辛并不知道,她已经误打误撞的开始学习社会运转的规律,同时又正因为对一切都一知半解,她也才忽略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那就是正常的社会规律,并不适用于安瑟。
“我知道,让各位立刻接受这样的事有些强人所难,毕竟这是帝国史上前所未有的巨大变革,我们没有可以借鉴的对象,能依靠的只有我们自己。”
安瑟仍说着勉励的话语,这让在场的某些贵族,产生了不该产生的念头。
“您说得对,摄政王殿下……”
终于有贵族鼓起勇气,无比谨慎地试探道:“您还能统治帝国很久很久,既然是未知的路,那我们不如放慢步调,先进行微小的尝试——当然,我不是说泽格阁下的步子太大了,只是……抱歉,您应该能理解我的意思。”
老实说,这位贵族的话已经讲得非常体面而周全,一点没有质疑的意思,听起来更像是合理的劝诫。
摄政王殿下是了不起的统治者,也没有谁胆敢否定摄政王殿下的决定,只是……真正构成帝国的,不是我们吗?
所以您是否应该多考虑——
“我当然能明白你的意思,厄林侯爵。”
安瑟的确没有因为这位贵族的话而有所不满:“所以,我想各位应该也能明白我的意思。”
侯爵愣了下:“您的意思……”
“意思是,我并不是在和各位讨论可行性。”
海德拉的手杖轻轻点地,他笑容无比灿烂地说道:
“我只是在做出宣告而已。”
这并不是商量,只是宣告。
而听到宣告的人,自然便唯有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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