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党的驯服主角之路 第527章

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我是……错误的?”

  明芙萝被莲徳的这句话给说愣了,她下意识地反问:“你竟然说我是错——”

  “你难道不是错误的吗?”莲徳却直接打断了她,“泽格小姐,从你到东港后,你做出的错误决定有太多太多……我不会在此一一列举,我只会问你一个问题——”

  “你觉得,艾拉洛那些政策引起的混乱,主要责任究竟在她,还是在我?”

  “……”

  看着沉默的明芙萝,莲徳笑了起来:“你不知道,对吗?你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你总是把决定权交给他人,认为他人能比自己做得更好,但实际上……在把某件事交给某个人时,你就已经在按照自己的标准和想法,做出了决定。”

  “毫无因为,交给艾拉洛的决定是错误的,而泽格小姐……你自身从头到尾,也都在贯彻着这样的错误,那就是……”

  “不切实际。”

  不切实际地想要在战争中保全每个人的性命;不切实际地认为只要命令下达,一切就能如绝对精密的机械般完美达成;不切实际地认为自己能包揽所有事,可却在那么多事上,连自己做决定的勇气都没有。

  “你只需要……为安瑟殿下贡献自己的力量就好了,炼金,创造……只需要做这些就好,泽格小姐。”

  莲徳无比平静地说着:“除此之外,都不是你该涉足的领域。”

  “而在那些领域,你不应当,我也不会让你有机会……凌驾于我。”

  “……你想证明,你比我更正确吗?”

  莲徳·深蓝……她做了多少事?

  虽然的确为东港做了很多贡献,但是她最开始毫不犹豫地欺骗自己,果决冰冷地毁掉她的挚友,她口中的正确下又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阴冷黑暗,这个如蜘蛛般编织着蛛网,然后残忍分食掉一个又一个猎物的女人,她有什么资格说她……更加正确?

  “安瑟殿下,莲徳·深蓝,在此向您起誓。”

  莲徳朝凯旋港城最高处的建筑单膝下跪,庄重肃穆的声音,借助法术回荡在整个东港的上空。

  “我将以革命军领袖幽色的身份,正式夺下东港,并履行您的意志,开启帝国的变革之始,假如……您认为我只不过是在痴心妄想,假如您认为我只是在行叛逆之举——”

  她昂起头,骄傲而决然地宣告:

  “那就请您赐下,最残酷的审判!”

  一分钟,两分钟……

  十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漠然威严的声音没有传来,天穹上也没有雷霆与火焰降下。

  而知道自己早已被安瑟认可的莲徳,毫不意外地昂首而立,继续着她的宣告:

  “殿下的审判并未降临,我仍存于此。那么,东港的诸位贵族……我希望,你们也该认识到什么是现实。”

  “现在,解除对你们各自领城防御体系的控制,我便将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当然,你们如果担心革命军进攻,那么只需要解除一瞬,向泽格小姐表明态度就好;如果你们继续坚持,那么胜利便是泽格小姐的。”

  “究竟是知道该怎么实现真正变革的我,还是不切实际到连艾拉洛那荒诞政策都能应允,并且毫不在乎的泽格小姐……”

  “选择权,在你们。”

  这就是莲徳所说的战争,成熟的,正确的战争。

  她不以平民为要挟,更没打算施加哪怕一分一毫的暴力,她只是让东港所有掌控各自领城防御体系权限的贵族们解除武装,让明芙萝看清……什么才是现实。

  一座,两座,三座……

  随着莲徳宣告的结束,一座座领城的城主放弃了对防御武装的操控,十分钟内,除了目前仍在战争中的三大港城以外,其他领城,都向明芙萝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他们选择莲徳,选择即便说着要带去变革,但无论如何,最起码也还是个贵族的莲徳。

  而不是莲徳口中……“不切实际”的明芙萝·泽格。

  “这一次,真的结束了,泽格小姐。”

  莲徳朝明芙萝微笑:“假如我想以暴力继续这场战争,哪怕只要有一个人愿意向我敞开大门,你也会因为那不切实际的坚持而失败,不是吗?”

  “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明芙萝的身形摇晃了一下,她向后退了两步,过了很久很久,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我……最后向安瑟确认一件事。”

  莲徳知道明芙萝要问什么,也知道她会得到什么答案,于是笑着点了点头:“我会在这里等您的……恩,如果您不愿见我,那我会替您解决掉毁灭派的残党,您大可放心离去。”

  她话才说到一半,明芙萝就已经消失了。

  不切实际的学者……想从唯一能让她服气的人那里,得到真相。

  *

  “怒涛狂澜般的展开,又如暴雨般连绵不绝地反转……还有各位演员尽职尽责,精彩绝伦的表现……”

  安瑟心满意足地鼓起掌来:“真是绝妙,你说是吗?辛小姐。”

  辛没有说话,从明芙萝以她为突破口将冷蝾与寂联系在一起时,她就没有再说话了。

  安瑟也没再追问,只是笑着轻声说道:

  “这场戏剧距离完美,只差一场……酣畅淋漓的谢幕。”

  话音刚落,那看起来淡薄孤独的娇小身影,便出现在了大厅的入口。

  她沉默着,一步步走向坐在主座上的安瑟,每走一步,她似乎都在思考,思考着今天,思考着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一切。

  因此她走了很久很久,大概是因为她还是得不到答案,她想要的答案……只能从导演这场戏剧的魔鬼身上得到。

  “她……是正确的?”

  来到安瑟面前的明芙萝,嗓音沙哑地问道。

  “当然。”安瑟毫不犹豫地说道,“莲徳女士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

  明芙萝下意识地抓紧了安瑟的手臂,她不想听安瑟这时候哄自己,可她也不想……得到这样的答案。

  明芙萝·泽格并非不能接受自己的错误。

  她是个学者,学者比谁都在乎正确与错误的区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走得更远,才能看到更加广阔的风景。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会高兴于自己失败,因为人对社会的看法,并不是单纯的研究。

  那是反映了一个人的内心,认知,反应了这个世界是如何塑造他,他又是如何看待世界的。

  明芙萝无论如何,也不觉得自己是错的,因为她已经错过很多次了,错得一塌糊涂。

  她认为为了追求理想一切都可以牺牲,她错了,有些东西是绝对不能牺牲的。

  她认为只要向世间投下名为超凡的奇迹,凡人的生活就会在眨眼间变得幸福美好,她也错了,奇迹总是伴随着代价,超凡者或许能承受这份代价,但凡人不能。

  所以现在,她又错了?

  想要在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中保护无辜者不受伤害是错的?是不切实际的?

  为什么无论是火咬还是莲徳,为什么这两个立场观点截然不同的人,都说自己是错的,是不切实际的?

  为什么无论是火咬还是莲徳,都能那么绝对的深信自己是正确的?

  为什么……连安瑟都说莲徳是对的?

  “不仅莲徳是对的,那些死战着的革命军也是对的。”

  明芙萝愣住了,她怔怔地看着安瑟的面庞,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阿萝,这场战争里,并没有谁是真正意义上错误的。”

  安瑟轻轻捧住明芙萝的脸颊,凝视着她那茫然的紫色眼瞳:“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明芙萝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

  “因为他们站在各自的立场,各自的环境,各自的界限之下。”

  “毁灭派的革命军们承受了无数你无法理解的痛苦,又不曾受到任何正确指引,也并未拥有才能的他们做出这种事,是正确的,因为他们找不到其他与这世界和解的方式。”

  “莲徳以及那些贵族们的选择也是正确的,因为莲徳·深蓝是才能卓绝的大公,她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东港的一切走上正轨,她知道如何才能在不带来动荡的前提下一步步让东港实现变革,贵族们也认为,即使再怎么不愿接受所谓的变革,比起无法接触,甚至无法沟通的你,莲徳当然是个正确的选择。”

  无论是火咬还是莲徳,站在绝对客观的角度,他们都在各自持有的条件下,做出了完全符合他们的人生,自我,以及信念的……无比正确的事。

  “那我是……”明芙萝有些恍惚地呢喃着,“我反而是——”

  “你在想什么呢,阿萝。”

  安瑟用力揉了揉明芙萝的脸颊:

  “你当然也是正确的。”

  他前倾脑袋,额头紧贴着明芙萝的额头:

  “想要保护无辜者免受战争的侵害怎么会是错误的呢?想依靠自己的力量给世界带去变革怎么会是错误的呢?想要让这世上的所有人,都能依靠你的才能和力量而得到幸福……这怎么会是错误的呢?”

  明芙萝也闭着眼,感受着那令她心安的气息,心中的茫然一点点消退了。

  不,其实那不应该说是茫然,或许是某种……犹豫。

  她不是不再茫然,而是逐渐不再犹豫了。

  “他们说我是不切实际的,生活在你创造的虚假乐园中的人偶。”

  明芙萝轻轻搂住安瑟的脖颈:“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不切实际?”

  安瑟哈哈大笑起来,他碰了碰明芙萝的额头,一副无比宏伟的光景灌入学者小姐的脑海中。

  那是整个东港的俯瞰图,是整个东港……在几乎被完全武装后的俯瞰图。

  “阿萝,回答我。”

  安瑟睁开眼,笑意中满是温柔:“回答我,这是不切实际吗?”

  “如果说,为保护所有人而努力到这种程度的你,独自一人就几乎能歼灭整个革命军,让他们不得不用那种手段的你,都是不切实际的话……那所谓的实际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资源来自安瑟你的支持,大批量生产也是巴别塔——”

  “这些东西是谁创造的?”安瑟打断了她的话,“这些完全超越了时代的造物,是从谁的手中诞生的?”

  “你真的认为只要有我的支持,随便换一个人,就能创造这样的伟业吗?”

  “伟……业?”

  明芙萝下意识地呢喃着:“我的……伟业?”

  海德拉笑着摇摇头:“看啊,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去听吧,阿萝,去听听这一切。”

  下一刻,无数声音条缕分明的钻入了明芙萝的耳朵。

  “感谢……感谢泽格大人,天啊!我们竟然一点事也没有!”

  “我甚至以为整个城都要完蛋了,结果那群暴徒连城墙都过不来!”

  “泽格大人简直就是神!究竟是何等的仁慈与良善,才能造就这样一个伟大的人!”

  敬佩,膜拜,动容,臣服,祈祷,还有无数的……感激。

  “真的没有任何一个无辜者,死在这场战争中,阿萝。你从来都不是不切实际的,你从头到尾,都在做着无比实际的事。”

  安瑟握住明芙萝的手,仍贴着她的额头,凝视着她越发绚丽的紫色眼眸,无比骄傲地诉说着心中的欣喜:

  “只是如同你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正确一样,他们也无法理解你而已。”

  “因为你比任何人看得都要遥远,因为你有着他们根本无法理解的,超越这个时代的才能。”

  “是他们看不到你的高度,而不是你不切实际,阿萝。”

  安瑟吻了吻明芙萝的额头:“如果他们说,你是生活在我所建造的虚幻乐园中的人偶……”

  “那我们,就把他们口中的虚假乐园……变为现实!”

  他凝视着明芙萝前所未有得明亮起来的眼眸,笑意自信又温柔:

  “因为我永远站在你这边,阿萝。”

  几秒钟后,明芙萝突然嫌弃地撇过脸。

  “都什么年纪了,还说这种小孩子才会说的话。”

  安瑟眨了眨眼:“都什么年纪了,对自己的本事连点自信都没有。”

  这次,明芙萝却没有反驳,而是在短暂的沉默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啊……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她叹息着,又像是感慨般如此轻语着,紧紧握住了安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