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漠然到，懒得将他们视作敌人的视线。
“因为这样，你们就能好好听我说话了。”
与此同时，革命军高层的幻影会议里，有人发出震怒癫狂的咆哮：
“莲徳！你这该死的叛徒！我现在就来东港杀了你！”
“叛徒……我？”
莲徳放声大笑，她站起身来，象征着深蓝家族的长剑如流水般凝聚于她的掌心，直指从会议开始就一直沉默到现在的苍老幻影。
“新世界的叛徒，始终只有一个！”
*
“莲徳·深蓝。”
“怎么了，泽格小姐，不仅来找我，还这么郑重地——”
“我知道你是革命军的人，但你知不知道，革命军里有教会的人？”
光幕上，明芙萝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正在处理公务的莲徳，深蓝大公那僵住的笑容与交错的光影相融，形成了一副完美的构图。
“真是漂亮。”
看着这一幕的安瑟突然轻笑起来，“你觉得呢，圣女小姐？”
“……魔鬼先生是在说，人偶小姐吗？”
“不不不，我是在说这个画面，阿萝刻意展现出的这幅画面，如果十分满分的话，我可以给她九分。”
他举起酒杯，像是在恭喜明芙萝那样，眼中满是藏不住的满足与欢喜。
“阿萝果然不会让我失望，她永远不会让我失望的。”
“……”
辛终于意识到，在明芙萝出现后，那股挥之不去的糟糕感觉究竟源自何处了。
为什么，为什么到了现在……魔鬼先生所注视的，还是人偶小姐呢？
她不应该只是为了让我堕落的……掩饰而已吗？
第九十七章·傲慢·其二（6.5K）
“……泽格小姐，这个时候，您还找我来开玩笑吗？”
莲徳放下手中的羽毛笔，眉头紧皱着与明芙萝对视：“我想有更多事值得您去花费心力，在这里跟我说些匪夷所思的话……能帮助我们击败叛军吗？”
“为什么不能。”明芙萝眼神平静漠然，“你站在我这边，他们不就输定了吗？”
深蓝大公凝视着这位任性的契首大人许久，随后站起身来，指着自己华贵长裙胸前的徽记，叹息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泽格小姐？”
不等明芙萝回答，她冰冷甚至近乎震怒的声音便回荡在办公室中：“这是深蓝家族近千年的荣耀，是我作为帝国勋贵的证明，是统治并维系成百上千万民众，为他们带去秩序与安定的责任所在。”
她前倾身子，几乎是脸贴着脸，一字一顿地对明芙萝说道：“而你认为，我与那群大逆不道的叛军有所勾结？”
明芙萝的表情出现了些微波动，但不是惊愕或是退怯，而是一种……厌烦。
“我真的很不喜欢和你们这种人谈话，因为总是要浪费太多时间。”
“泽格小姐，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作为深蓝——”
“先从你杀掉的那四个革命军成员开始好了。”
仅仅只是这一句话，莲徳便没法再多说一个字。
她那因贵族荣耀被玷辱而产生的愤怒此刻凝固在脸上，就像一张做工粗糙的面具。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找到第五个人……找到了也无所谓，反正我早就从他那里知道了该知道的事，他也是我放走的。”
明芙萝没有去看莲徳，她的视线越过深蓝大公的肩头，落在办公桌高高堆叠的文件上。
莲徳似乎永远忙碌，明芙萝没找过她几次，但每次见她，她都在处理仿佛永远处理不完的政务。
视线掠过文件上灵动优雅的字迹后，明芙萝用余光瞥了眼莲徳：“我现在可以给你半分钟时间，去编一个非要当场杀光那支革命军小队的理由。”
这么说着的她绕过莲徳，径自走到办公桌后，拿起桌上的文件阅读起来。
毫秒不差的半分钟后，明芙萝抬起头看了眼莲徳的后背：“想好了吗？”
方才掷地有声的深蓝大公阁下保持着沉默。
“时间不够？那我也不会给你更多时间，但为了防止你中途又想到什么荒唐借口又和我浪费时间，我希望你在听完这些话后，能够老实承认自己的身份。”
明芙萝放下文件，指尖散出细微的铁灰色粒子，不知去往何处，消散无踪。
“冷蝾的命令让我明确意识到革命军的行军进度，同时，那五个能被轻易读取记忆或是洗脑的三阶超凡者，本身就能提供大量情报——你在通过我过于紧张的反应，觉察到有谁刺激到了我，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很清楚必须要将这些人尽快灭口，这是他们的死因。”
这样说着的明芙萝视线微微下移，她觉察到莲徳的手指不受控制的颤动了一下，连这种反应都无法克服，足以见得大公阁下的内心已经动摇到了何种程度。
“由此反推，你在东港所有反常的举动，尤其是和我针锋相对的反常举动，都有了解释。”
“你知道如果我的防御体系在东港构建完成，革命军不会有任何胜算，所以才用尽手段阻止，也的确成功了；你知道倘若由艾拉洛一人把持东港大权，你后续的行动会举步维艰，所以你毁掉了艾拉洛；你清楚如果过于冒进，会引起我的注意，所以想方设法把在东港没有根基的苏丝伦推上台前，自己隐于幕后，让我难以抓到你的把柄。”
明芙萝锋锐冷厉的眼神仿佛在将莲徳千刀万剐，剖肤剔肉：“你说我的想法是错误的，一定会吃到苦头，于是东港在艾拉洛掌权时发生了巨大动荡……你以为，我在离开的那段时间里，不知道东港发生了什么？”
“真是遗憾，我最早能追溯到的记录，刚好就从凯旋家族治下领地发生的大动荡开始。”
辛盯着明芙萝瑰丽的紫色眼眸，仿佛画面里和明芙萝对峙的不是深蓝大公，而是她自己。
她的呼吸逐渐急促，一种同样从未在她心中产生的，但与之前多种陌生情绪都不相同的感觉，开始一点点蔓延。
那是种让人无法役使躯体甚至意识的冰冷感觉。
不是的……那不是真相。
艾拉洛造成的动荡，莲徳在其中的确作为推手，但根本原因是艾拉洛一心想借此为莲徳日后对东港的统治做好铺垫，而莲徳的推波助澜，更多也是因为对艾拉洛的怒其不争，在这件事上……她对革命军职责的考量，是没有超过身为贵族的自我的。
但是人偶小姐看到的不是这些，她只看到蜘蛛女士试图摧毁艾拉洛小姐。
因为……因为我对艾拉洛小姐做的一切，让人偶小姐对她产生了同情，让她所有的憎恶，全都加倍倒向了蜘蛛女士。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人偶小姐对蜘蛛女士就已经产生怀疑了，所以她才会在发现蜘蛛女士杀掉那些革命军后，毫不犹豫地认定蜘蛛女士站在革命军那边，因为这对人偶小姐来说不是过于激进的揣测，而是……早有证明的事实！
所以在那时候……
在那时候，魔鬼先生他其实不是为了我？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是为了……人偶小姐？
辛有些浑噩地转头看向安瑟，却发现安瑟也恰好在看她。
魔鬼的脸上，依旧是那令人沉醉的笑容。
是辛从始至终，就没有真正看透过的笑容。
“你说你有更好的方法去对抗革命军，但事实上你根本没有任何策略，因为你只需要拖延，拖延到革命军兵临城下，拖延到我无法武装起整个东港就好……这些政策，完全都只是进行单纯的政务管理，没有任何战争应对策略的政策，就是最好的证明。”
明芙萝的嗤笑声回荡在办公室内：“你别搞错了，莲徳·深蓝。苏丝伦再怎么有自己的想法，也始终是安瑟的仆从，她就算再怎么没有根基，起码也知道你在政策上的偏向，而她告诉我……你的所有政策，简直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在为下个阶段的统治做铺垫那样。”
苏丝伦，在这整起事件中毫不起眼，毫无存在感的角色。
但辛现在才意识到，如果没有苏丝伦的出现，莲徳就不会有底气对艾拉洛逼宫，如果莲徳没有直接逼宫，艾拉洛就不会暴露身份，她也不会强迫艾拉洛做出那些事，艾拉洛背后的秘密自然也没有任何暴露的机会，后续这一系列事……可能都不会发生。
甚至于到了现在，她还给了明芙萝提供了又一个强有力的佐证。
苏丝伦的出现合情合理，可只有辛知道……她在那个关键的时间节点出现在东港，分明就是安瑟安排的！
明芙萝看了眼摆荡的钟摆，那仿佛审判者的语气没有丝毫缓和的迹象：“这些话应该够了，如果你还打算嘴硬，我只能采取一些强制措施，比如告诉安瑟，你在骗他。”
这是她一开始的打算，直接利用这一点胁迫莲徳，但艾拉洛受到的反噬，给明芙萝提供了更好的选择。
“不……等等！”
莲徳终于显露出无法自控的巨大慌乱：“这……这不是安瑟殿下的战争，我会和你谈，会和你谈……泽格小姐，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明芙萝懒得讽刺她前倨后恭的滑稽模样：“我没打算威胁你，我要的是绝对的胜利，因此需要你认清革命军已经没救的事实，只有这样，你才会坚决地站在我这边。”
莲徳踉跄着坐到办公室的沙发上，双手撑着额头，声音沙哑：“也就是您所说的……革命军里，有教会的人？”
“你什么时候开始和革命军接触的？”明芙萝微微颔首。
“太早了，我都已经忘了。”
学者小姐的眼睛微微眯起：“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忘掉？”
“这不是我人生的转折，泽格小姐，你以为加入革命军对我而言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吗？”
莲徳眼眸微垂：“我从小就不认为这个世界是正确的，不是因为革命军改变了我，我才加入它，而是它需要我，我才加入它。”
“那么，大致时间你总应该记得吧，有没有超过二十年。”
“当然。”
听到这两个字，明芙萝的身影瞬息闪烁到了门口，她转头瞥了眼莲徳：“那就证明我是正确的，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个人。”
“……谁？”
“你的朋友。”表情几乎没有发生什么变化的明芙萝，在此刻露出了如此鲜明的嘲弄之色，“曾经的。”
人偶小姐……带着蜘蛛女士去见了艾拉洛小姐？！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知道？我怎么会没有发现——
“她现在还在安瑟身边腻歪，时间不多，我不确定她会不会突然兴起跑来找我，所以你只有一分钟的时间认清艾拉洛的现状，莲徳。”
明芙萝盯着手环的动作，给了辛答案。
她的确不知道辛什么时候会出现，但她知道辛什么时候待在安瑟身边。
不仅如此，还有别的因素在其中，因为那时的辛……太狂妄了。
她认为自己已经赢定了，最后的误导已经完成，艾拉洛代表的线索被她切断，明芙萝没有任何逆转局势的手段，所以她才会腻歪在安瑟身边，而放松了对明芙萝的警惕。
“这是……艾拉？”
画面中，莲徳看着双手抱膝，神情痴呆坐在床上的艾拉洛，失去血色的嘴唇开始颤抖。
“她遭到了某种法术的反噬，很早之前就埋在她灵魂深处的诅咒，被那个女人救回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子了。”
“本来，我也没法确定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艾拉洛变成这样，她在战争到来之前的人生一直都不顺遂，能对她做出这种事的人太多了，直到……那个蠢女人对我说谎。”
明芙萝倚靠在门边，神情复杂地看着艾拉洛：“她为了阻止我从艾拉洛身上得到最关键的情报，反而做出了最愚蠢的行为——那就是自以为能骗过我。”
……不可能。
辛的身形摇晃了一下，她死死盯着画面中的明芙萝，圣青色的眼眸中积郁起诡谲的色彩。
人偶小姐……怎么会知道我在骗她？我明明已经从魔鬼先生那里学到了那么多，我已经做得很完美了，她怎么可能——
莲徳无论怎么呼唤艾拉洛，艾拉洛都像人偶一样安静地坐着，如果不是眼眸中偶尔透出的些许茫然之色，莲徳甚至无法确认她有没有自我意识。
“——艾拉洛·奥森在那个年纪的时候，安瑟还在海德拉领当小少爷呢。”
明芙萝不屑地冷笑一声：“她口中记忆退化的艾拉洛，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枪械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对我扣扳机的动作有那么明显的反应？”
明芙萝的确没有在第一时间觉察到辛在说谎，她甚至真的被辛的演技骗到了——被那句“绝不会让魔鬼先生失望”骗到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会对辛怀有哪怕半分信赖，一个看似简单，但辛极难觉察的试探，转瞬间便在她的脑海中成型。
被骗的从来就不是明芙萝，而是自认为胜券在握的辛。
“你既然看到了自己朋友的惨状，应该很想知道我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吧？”
明芙萝瞥了眼莲徳：“该走了，她随时都会回来。”
“她……到底是谁？”
莲徳缓缓转头，那仿佛龟裂开来的眼眸……简直像是在流淌血水。
“是那个……操纵我的混账家伙吗？”
“操纵你的……”
明芙萝的脸上先是露出几分疑惑，接着在短短几秒钟内瞬间又变为寒意彻骨的冷笑。
这一刻，辛意识到，自己完全输了。
“我果然没猜错，一切都是教会，都是……你在搞鬼啊。”
“我说的那个女人，你口中的操纵你的那家伙，必定是同一个人。”
明芙萝和莲徳已经回到了深蓝大公的宅邸，而彻底改变这场战争走向，甚至将改变帝国眼下格局的惊天秘闻，正在被明芙萝缓缓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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