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第九十五章·无意义（5K）
革命军的超凡者们眺望着远方矗立的雄伟城池，在布置好的法术阵地上发出嘈杂的喧闹声。
“明明已经看过相关的情报……这实际情况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凯旋港城，凯旋家族的核心领城，抵达这里的革命军主力们正在等待失去领袖熔山的烈风军团向其他领城发起殊死进攻，迫使东港守军驰援，而后将这座港城一举攻破。
但就算真的有多数守军去支援被袭击的其他领城了，他们就真的能够一鼓作气拿下这座城池吗？
在城墙上缓缓移动正在索敌的冰冷巨炮，如虫群般漂浮在领城上空的钢铁集群，还有将整座领城都笼罩其中的半透明护罩，以及城内更多记录在情报上的各种武装……他们此刻面对的并不是什么供人居住的城池，而是一座武装到每一块砖头的要塞。
“怎么，都害怕了？”
脸上疤痕交错的指挥官站在阵地的最前方，他是熔山的副手，也是烈风军团的指挥者之一，在这个几乎不存在战争的帝国中，算得上久经沙场。
原本他应该与烈风军团的其他成员一起死在吸引火力的冲锋之路上，但攻破三大港城的艰巨任务，总要有合格的指挥官。
“害伬怕？别说笑了，火咬。”他的副官大笑起来，“只是有些惊叹于那个钢铁魔女的狂想而已。”
副官搭着他的肩膀，凝望着狰狞巨炮的眼眸的确没什么恐惧，反而满是歆羡与遗憾。
“真是可惜……听说她连同她整个组织，在帝都的日子都很不好过。”
年轻的副官摇了摇头：“她也很讨厌帝国的一切，期望改变这个不公的世界。如果我们能更早一步发现明芙萝·泽格，并把她吸纳进来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类似的话，我已经快听吐了。”
火咬面无表情地拔出腰间的匕首，雪亮的刃面倒映着他冷硬的眼眸。
那是拥有着连死亡也无法动摇其意志的人才有的眼神，无论他的敌人是谁，无论阻拦在前方的究竟是何物，这样的人都不会停下脚步，直至终结。
“如果温迪戈的计划成功了，让海德拉同意与我们协作，如果希塔娜·兰斯马尔洛斯早就被发现，并加入了我们……如果，有太多如果，但这些如永远在仰仗一个不曾存在的救世主，期望着某个强大无匹，才智绝顶的存在解决一切无法解决的问题。”
火咬嗤笑一声：“简直像是在期望……另一个皇帝出现那样。”
副官耸了耸肩，并不对火咬的辛辣讽刺感到不满：“但如果真有一个绝对完美的皇帝，没人会拒绝的，不是吗？”
“只有蠢货和懦夫，才会将希望寄托在不可能发生的事上。”
匕首的刃面燃起火焰符文，火咬缓缓握住刀刃，那炽烈的灼痛感没有让他的神情变化分毫，他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将那份滚烫的痛苦烙印于灵魂。
“能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
他不认为世界上会存在所谓的“完美皇帝”，也不认为那个皇帝，能成为“我们”。
副官刚想说点什么，眼神便陡然一变，数十位灵魂术士搭建的即时沟通网络让瞬息万变的战场消息第一时间传递至他的脑海，而现在的战况是……
“明芙萝·泽格出现了。”他神情郑重地看着火咬，“黄金河谷，她锁定了烈风军团进攻烈度最高的区域，如我们所料。”
“嗯。”
火咬显得很平静，哪怕明芙萝的出现意味着佯攻的烈风军团将开始大面积阵亡，曾身为烈风军团指挥队伍中一份子的他，也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波动。
副官愣了下，接着试探性地问道：“那我们……要开始进攻吗？”
火咬只说了一个字，等。
在火咬面前没有任何决定权的副官只能无奈地等待，同时不断向火咬传递实时战况：
“百灵鸟阁下给了第一军很多炼金道具，冷蝾阁下也给了大量法术卷轴作为支持，他们应该能拖上很长……该死！那见鬼的城防炮一轮齐射就把两个四阶超凡者和四张法术卷轴撑起来的护盾击碎了？！”
“泽格的炮火似乎有无视炼金器具的效果……我们尝试针对她浮游炮的道具都失效了，但第一轮好歹击毁了她所有的……怎么还有这么多！”
“安静点，克里特。”
不是所有人在革命军里都用代号，火咬皱眉呵斥了神情越发焦躁的克里特：“这里没人问你战场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你要汇报的只有两样东西，战损，以及明芙萝·泽格的位置。”
“但是火……指挥官。”
克里特张了张嘴，嗫嚅道：“荒鬣他……死了。在试图击穿防御护罩的时候，被泽格联合城防炮一起……射杀了。”
“……”
荒鬣也是烈风军团的主力军官之一，和火咬关系密切，但他和烈风军团的领袖熔山一样，并没有什么指挥能力，主动选择成为佯攻战场上的弃子。
他的朋友，他的战友，就在离这里并不算太遥远的战场上被射杀了……射杀？在毫无防御的情况下被那个城防炮击中的话，应该是被轰成肉泥了才对。
即使谁都知道生命是珍贵的，可当死亡二字从他人口中说出时，却又轻贱到令人恍惚。
“……他给泽格造成伤害了吗？”短暂的沉默后，火咬问道。
“泽格为了杀死荒鬣的确十分激进地离开了护罩的范围……但她的那个身体……该死，她都已经不是人了！”
战场上的炮火轰鸣与咆哮哀嚎回荡在年轻副官的灵魂之中，他看到超凡者如被收割的麦草一样倒下，又或者如石磨中的稻谷一般被碾灭成糜，但那个由钢铁虫群构筑，已经非人的女人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只是面无表情地向大地倾泻一轮又一轮炮火。
连尼德霍格的本质都无从理解的革命军们，谈何伤害到已经脱离血肉桎梏的明芙萝·泽格呢？
“我说了，安静，克里特。”
火咬拔高的声音压过了克里特的惊怒话语，他转头盯着这个天赋非凡的年轻人，一字一顿道：“只要战损和动向，其他的一律不管，不要让我再重复第二遍。”
“……是。”
血液逐渐冰冷的克里特低声回应：“目前战损……战损率百分之十一……”
“十二，十五……二十三！泽格突然凭空制造出了一个庞大重炮，她横贯战场轰碎了大半法术阵地，她……”
克里特死死握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战损率已经达到二十七……愈疗术士正在竭力抢救，等等……泽格好像离开了？”
“裂水城那边应该给到压力了。”火咬摩挲着流淌着火焰纹路的匕首：“那个位于交通枢纽，但没有任何屏障能依赖的平原城池抵挡不住奥维斯。”
“是的！奥维斯的突击小队快凿穿裂水城的护罩……该死，泽格为什么这么快就到了！”
克里特脸上刚浮现起的喜悦转瞬间便重新化为惊怒：“就差一点……等等，奥维斯他没有撤退，他——”
几秒钟后，克里特嗓音沙哑地汇报着：
“裂水城佯攻部队……战损率已达到百分之三十二，我们……还要继续等吗？”
“烈风军团的所有成员全部投入了这场战斗，他们总共向六座领城发起进攻，现在给泽格的压力……还不够。”
火咬面无表情，只将克里特的汇报当作一串冰冷的数字：“你以为她会猜不到这是佯攻吗？小看对手的结局只有惨败，她一定在找我们的主力部队”
“可泽格的转移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如果不趁烈风军团还能牵制住她的时候进攻，就算她信了烈风军团是主力，也完全能——”
“能回来防守？”
火咬不屑地笑了：“你忘了她到底是以什么为目标，才将整个东港武装成这样的吗？”
泽格的目的……
克里特当然知道明芙萝·泽格的目的——那个女人发疯到想让这场战争不出现任何无辜的受害者……可这和眼下放任烈风军团送死，平白浪费如此珍贵的每分每秒有什么关联？
“泽格转移到了漫冰城……等等，她这次没有主动进攻？只有在我们攻击护罩的时候才会动手反击？”
“……呵。”
火咬冷笑了一声，他一步步向阵地外走去，直到在城头火炮的极限射程范围前才停下。
“她只是个闭门造车的学者，克里特。一个除了看书以外，就是把自己锁在我们这辈子也买不起一块砖的炼金工坊里埋头打铁的铁匠。”
“所以她现在怕了，她不想让自己的双手沾染上如此之多的血债……她要说服自己，所以才会只被动作出反击，因为只有这样，她的杀戮才是正当的。”
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男人转头看向自己的副官，一字一顿道：
“她不明白什么是战争，抱有那种荒唐幻想的人……无法与我们的决意相提并论。”
不让任何一个无辜者牺牲……这到底是狂妄自大还是软弱不堪？火咬无法做出定性。
但他能肯定，明芙萝·泽格，这个女人，她只不过是被那位摄政王殿下，悉心豢养在庭院里的家宠而已。
她的生活太过优渥完美，以至于给她带来了一种错觉，一种让她自以为自己能够拯救一切的错觉，实际上不过只是沉浸不切实际的美梦里，不肯醒来。
她不曾认识现实，而现实就是：
战争总会死人，死人的属性只有“死”，没有所谓的无不无辜。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克里特的嗓音已经沙哑麻木，火咬匕首上的火焰符文熄灭了又重燃。
“银黎城的佯攻部队退回到了法术阵地，目前战损率……百分之四十三。”
“够了。”
火咬睁开眼，将视线投向远方的那座钢铁要塞。
“够了……吗？”
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克里特还显得有些不敢相信。
“法术阵地的指挥权交给你了，我教过你的，克里特。”
“等……等等，火咬！你才是指挥官，我怎么能——”
“我会在前线给你指示，听着就行。”
火咬平静地说着，将那把燃烧着火焰符文的匕首高高举起，然后……一刀划开刚才被刀刃烫伤的伤口。
紫黑的血液喷洒而出，又在空中化作燃料，熊熊燃烧起炽烈万分的火。
他的气息节节攀升，火要素的活跃程度已经来到了一个完全不正常的高度，身为四阶超凡者的火咬，无论如何都不该有这种要素操控的水准。
以泼向天穹的血与火为信号，法术阵地上的超凡者们纷纷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站在最前方的火咬拖曳着尾焰冲上天空，而后……如流星坠地，席卷起如龙卷般的狂焰轰向凯旋港城的护罩。
就和他的战友们一样。
这支主力军中的其他四阶超凡者也同一时间轰出重击，四个法术阵地开始在各指挥官的指示下积蓄法术，身披重甲的战士们或是借助术士的法术，或是自己拔足狂奔，让大地都隆隆震颤起来。
只是一瞬间——凯旋港城的护罩便已摇摇欲坠。
第一波，也是最凶狠，最没有保留的一波攻势，可以保证明芙萝绝对不可能来得及回援的攻势，假如这波攻击就能够击穿防护，那么胜利便唾手可得。
只可惜，虽然摇摇欲坠，但却已经足够支撑到……一人成军的械神归来。
在下波攻势到来的短暂间歇中，本来已经布满裂纹的护盾突然迸发出刺目光芒，无穷无尽的以太仿佛毫无价值一般狂涌而出，已被火焰完全包裹的火咬抬起一只手，火焰冲天而起，瞬息间形成一个巨大符号，那是全军后退的信号。
“来的真快啊，怪物。”
火咬的喉咙似乎已经被火焰焚烧坏了，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宛如野兽嘶嚎：“让我来试试……你这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本事！”
他等待着凯旋港城城头十多台城防炮的联合轰击，可奇怪的是，在护罩刹那间恢复如初之后，凯旋港城……竟然没做出任何反击。
正当火咬和其他革命军超凡者警惕疑惑之际，凯旋港城里……传来了清冷漠然的声音。
不只是凯旋港城，与此同时正在被进攻的深蓝港城，梦幻港城，也同样响起了这个声音。
“你们真的要继续这场毫无意义的荒唐战争吗？”
安静的海边，赤着雪足的辛在沙滩上漫步着，任由澄澈的海水淹没白袍的下摆。
她眺望着无边无际的迷途海，露出喜悦满足地微笑：
“你果然是那么傲慢呢，人偶小姐。”
辛知道明芙萝很生气，知道她无法接受这场战争。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她接不接受，能阻止这场战争的发生吗？
“你这样的态度，只会进一步激起他们愤怒哦……明明说很了解魔鬼先生，但为什么都没有从魔鬼先生身上学到什么呢？”
她蹲下身子，双手托腮，聆听着海潮的声音，安适的闭起眼睛。
接下来，她可要好好欣赏人偶小姐是如何一步步走向既定的失败的。
凯旋港城前的革命军们也的确如辛所想的那样，有的震怒，有的不屑，有的嗤笑。
谁都把明芙萝的话语，当作了对他们的信仰，对这场战争本身的践踏。
但……
“我知道，你们认为我在轻视你们，我在否定你们的信念，但如果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呢？”
“如果这场战争的本质，对你们和我，对所有无辜的东港平民而言，都是荒唐且无意义的，你们会怎么选择？”
“够了。”
火咬沙哑扭曲的声音带着十二分的讥讽与嘲笑：“现在说这些话是不是太天真了些？摄政王殿下的宠物小姐？你想停——”
“天真？”
回荡在天地间的声音变得冰冷，带来着冰冷的不仅仅只是愤怒，更有种……怜悯与悲哀。
“天真的，是自诩为将创造新世界的你们才对。”
“你们知不知道，革命军的建立者，你们当中威望最高的领袖，那个被你们成为冷蝾的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革命者。”
“而是协圣教会隐藏在帝国的……第二个主教。”
上一篇：霍格沃茨与圣杯战争之遗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