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圣女小姐的身子不自觉地前倾了一些，圣青色的眼眸里仿佛只有安瑟的面庞。
“嗯……就这件事而言，是这样的。”魔鬼先生倒是采取了十分严谨的回应。
但辛不在乎，只要有这样的回答，就够了。
能救赎魔鬼先生，有能力救赎魔鬼先生的……当然只有她，也只能是她。
“我没什么，魔鬼先生。”
圣女再度露出了那芳华无限的浅笑：“我没有不开心，反而很开心哦。”
“那就好，我接下来要去和苏丝伦聊聊，要跟我一起吗？”
“不，不用了。”
辛竟然罕见地拒绝了安瑟的邀请，她十指交错放在腹前，轻声细语道：“我有些……自己要做的事，很正常的，对吧，魔鬼先生。”
安瑟微微挑眉：“我还以为你要做的事就是救赎我呢。”
“当然就是救赎您了！只是……您还在抗拒着我，不是吗？”
辛没有半点气馁，反而无比欢欣地注视着安瑟：“不过没关系，我会让您接受我的，您一定会……接受我的。”
“呵呵，我会等着的，等着你的救赎，圣女小姐。”
辛目送着安瑟离去，圣青色的眼眸好像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直到安瑟离开在她的视野中，一切才恢复正常。
然后，她转头看向了身后的房间。
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消失了。
她推开门，走进房间，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床上已经恢复平稳，正沉眠着的艾拉洛。
辛比谁都清楚，到底是谁让艾拉洛变成那副样子的，正因如此，她才能如此轻易地吊住艾拉洛的命，并在明芙萝到来时救下她。
“寂主教……你想，做什么呢？”
她自言自语着，思考着安瑟对明芙萝问过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那个神秘的寂主教，要在这时候杀死艾拉洛？
“你本来应该死去的，但神并不介意你的堕落与背叛，艾拉洛小姐。”
辛轻柔地抚摸着艾拉洛的额头：“神拯救了你的性命……让魔鬼先生知道我远比人偶小姐更有能力与价值。”
对辛而言，这就是她救艾拉洛的理由——仅仅只是为了在安瑟前面做出超过明芙萝的表现，为了拆穿明芙萝的那个谎言。
“所以现在……”
她的动作轻柔，那仿佛高居天穹，俯瞰一切的圣青眼瞳，却没有丝毫情感。
“现在是你该为神付出的时候了。”
辛无法通过艾拉洛和寂联想到什么，也不知道艾拉洛能被用来破什么局。
但即使明芙萝很谨慎地什么也没说，但她的态度还是暴露出了一点——她很重视艾拉洛。
辛知道人偶小姐是个效率至上主义者，她不可能把注意力放在任何无用的东西上，也就是说……不是单纯的出于回报，人偶小姐要利用艾拉洛去做什么事，对她有利的事。
而辛，不接受这样的事。
或许在之前，辛可能并不会对明芙萝怀有如此更进一步的敌视，但偏偏……偏偏就是安瑟对明芙萝表现出的认可，默契，亲昵，那种绝对的无条件信赖，仿佛他就是真的在等明芙萝来，然后炫耀给辛看一样。
漆黑阴冷的东西在膨胀叠加，辛的思维也在产生无可逆转的偏向。
“……杀掉的话，好像就太刻意了呢。”
她自言自语着，说出了这番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不能让魔鬼先生怀疑我，更不能……让他失望，我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那我该……怎么处置你呢？”
今天的圣女小姐如往常一样，觉得自己离救赎魔鬼先生又进了一步。
第九十二章·大幕已起（年度最佳冲刺求月票！）
“幽色，发生什么事了吗？”
光影交错的密室中，围坐在虚幻会议桌边的幻影里，有一人疑惑问道：“怎么突然要召开紧急会议了？”
“只是确认一些事而已。”莲徳十指相抵，神情一如既往的沉稳平静，“关于进攻部队的状态，还有整个进攻计划，在战争开始之前……有必要进行再次确认，没问题吧，各位。”
在会议开始的时候，莲徳总觉得其他人的眼神有些奇怪，但鉴于现在的情势也不是考虑这些东西的时候，她也并未如何放在心上。
看到被召集的革命军领袖们无人提出异议，莲徳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按照计划，进攻部队将从三个方向，分别对梦幻，凯旋，以及我所在的深蓝三个大领地的核心港城发起进攻。”
“熔山的残部，将在第一时间对次一级领城发起冲锋，争取吸引到泽格的注意力，影响他们的超凡者调度，等东港的超凡者集中在这些次级领城的时候，另外四个军团以凯旋港城为核心进行突破，以控制凯旋港城的核心航路为目标而行动。”
“梦幻家族势力在我这段时间的削弱下已经大不如前，那片领地所有四阶超凡者的资料我都交给了冷蝾……各位应该都看过了吧。”
莲徳十分自然地看着自己的同僚，没有去看冷蝾：“他们每个人的详细信息我都有标注……冥色花，你的部下是进攻梦幻领地的主力，没问题吗？”
一个雍容端庄的贵妇微笑着回应：“当然不会辜负幽色你的努力。”
“那就好。”莲徳微微颔首，“深蓝领地各位无须担心，我对它的掌控是连那位摄政王殿下都无法动摇的。”
莲徳在作为深蓝大公时，就已经在替革命金竭尽全力深挖整个东港的布局，超凡者情报，以及所有能打赢这场战争的重要信息……敌人的信息也好，可利用的弱点也好，隐匿的底牌也好，在借苏丝伦上位后，她更是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正常来讲，革命军无论如何都不存在失败的可能，但是……
“但还请诸位务必小心。”
莲徳缓缓呼出一口气，无比郑重道：“泽格在我的干扰下虽然没能将整个东港武装起来，但她猜测到了我们的进攻意图，几座核心港城的武装非常恐怖。”
她顿了顿，眼神扫过参与这场紧急议会的所有人：“我想，各位都很清楚，那些武器的数据……究竟有多么匪夷所思。”
“仅从幽色你提供的情报来看，我甚至无法相信那个女人真的能用这种程度的武器去武装整个东港。”
有位军团长眉头紧锁：“这简直……毫无逻辑。”
“她的逻辑就是，她不打算让这场战争出现任何无辜的牺牲者。”
有人嘀咕道，“虽然的确疯得不清，但起码从动机上看，比我们更像革命军。”
显然，对于这场战争，革命军内部也并未达成统一。
“这时候就不要说这种话了，百灵鸟。”
说话的是那个在北地差点就扭转一切的幻术大师温迪戈，他的形象是个鹿头怪物，看不出男女。
“我们必须要有真正的根据地，现在的局势……已经不容许我们继续在阴影和夹缝中行事了，无论赢的人是那位摄政王殿下还是那个疯子皇女……虽然我很希望他们两个都输，但如果没有的话，无论是哪个都不太可能容许我们继续这样发展下去。”
“已经到了，必须孤注一掷的时刻。”
革命军是成是败，就押注于能否控制住富饶无比的东港，只要赢下这场战争，安瑟和伊沃拉同归于尽或是两败俱伤……他们都有实现这份传承上千年的反抗意志的机会。
“也都是因为那个泽格发疯发成这样……”
有人抱怨道：“不然让幽色直接打开封锁的传送阵，让我们的人全部从内部突破就好了。”
革命军原订的计划相当简单粗暴——直接让莲徳启动几个核心港城目前已被封锁的传送阵，直冲城主宅邸，拿下领城。
但现在是不可能这么做了，因为他们一出传送阵就会被轰成碎肉。
“从莲徳给我们的那个规划来看……她好像还布置了能监控空间波动的炼金器具，连通过空间法术实现小范围奇袭都做不到。”
明芙萝的防御计划的确恐怖到让人只能叹息，更恐怖的是，她真的把计划里的东西一个不落地落实了。
“没关系，如果幽色提供的帮助也无法战胜她的话，我们还有针对她的备用计划。”
“……”莲徳表情稍微变了一些，“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用到那种东西。”
“谁不是呢？”刚才提到备用计划的人轻声叹息，“但幽色你比谁都清楚，我们……不能输的，对吧？”
那决绝到甚至有些森寒的意志，怎么听怎么不像是革命军该有的。
莲徳沉默片刻，随后转头看向了从头到尾，始终未曾开口的老人。
“冷蝾，你的看法呢？”
“我的看法？”
闭目养神的冷蝾睁开眼，淡然平静地说道：“我的看法并不重要，幽色。既然当时已经多比少通过了那个提案……那现在也正如温迪戈所说的，不是讨论这个东西的时候了。”
他果决的语气仿佛真在为革命军做考量，如此坚决有力。
听着这些话的莲徳，光是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就已经快竭尽全力了。
这场会议既是重新确认战略，也是为了确认革命军究竟有没有被冷蝾完全蒙在鼓里。
值得庆幸的是，冷蝾并没有蒙蔽革命军的高层，她的情报还是正确地传递了出去。
而糟糕的是……冷蝾远比她想象中更能隐藏自己，这个老东西在提防着暴露的可能，并未留下能被莲徳指摘的破绽。同时也证明，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让那几个先头部队的年轻人活着回去，他也真的完全就是为了提醒明芙萝革命军的到来而派他们去送死。
那天，当莲徳像碾死蚂蚁一样亲手杀死那几个革命军时，她真的非常痛苦而愤怒。
不仅仅是愤怒于那个逼迫自己杀掉他们的神秘女人，更是愤怒于冷蝾如此无情而卑劣的背叛。
不是背叛她个人，而是背叛了所有想要改变这个荒唐世界，腐朽帝国的有志之士，背叛了由他亲手竖起的战旗。
无论冷蝾想做什么……既然这个混账不想让革命军赢，那她就不会让革命军输。
只是现在，并不是揭穿冷蝾的好时机，因为莲徳无法确定冷蝾究竟只是独自一人心怀鬼胎，还是已经拉拢了帮手……她能排除的人不多，从这场会议里也看不出端倪来。
在战争开始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革命军内部发生剧变，反倒是战争开始之后出情况稍微好些，因为五阶无法参战，并且身处战场的人，除了胜利以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不过首先，要和能信得过的人透露冷蝾的秘密，而且还要恶心冷蝾一次。
“说起来……我想到一件事。”
就在军团长们各自讨论进军事宜的时候，莲徳突然开口道：“我通过苏丝伦了解到，那位摄政王殿下，对我们颇有好感，甚至想对我们……释放善意。”
冷蝾就算别的没有隐藏，但这个情报，那些革命军用命换来……不对，本来不需要用命换来的情报，他绝对没有告诉其他革命军领袖。
那位摄政王殿下的话语太有煽动性了，那番要和伊沃拉决一死战的话简直戳中了半数以上革命军领袖的兴奋点，本来就无法接受屈于伊沃拉的他们，本来就期待着安瑟和伊沃拉同归于尽的他们，怎么会拒绝这种好事呢？
但冷蝾拒绝了，他根本就不在乎革命军的一切。
莲徳说出这句话后，密室却突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而正想以此恶心冷蝾，同时也有可能在抒发某种……真情实感的莲徳，并未觉察那渐浓的异样，神情越来越认真仸：
“我认为我们可以尝试性地和他接触，既然都不得已借了伊沃拉的势，那我们为什么不去借助更理智的安瑟·海德拉的力量？他本人似乎并不如何在意这场战争，他只在乎如何才能杀死伊沃拉，这才是正常的，不是吗？这对我们而言也完全没有任何——”
“幽色。”温迪戈十分突兀地打断了莲徳的话，“我突然忘了……关于怎么击穿泽格对城市的武装，你是怎么安排的来着？”
莲徳愣了一下，温迪戈的突兀提醒让她意识到了现在的氛围似乎已经诡异到了极点，每个人都在盯着她，盯着说出了刚才那番话的她。
“……主要有两种方式。”
虽然无比疑惑乃至惊惧，但她还是很快顺着温迪戈的台阶走了下来：“泽格把控制领城武装的权利交给了相应的城主和领主，因为她一个人不可能控制住整个东港的武装，所以需要依靠温迪戈你的暗洪部队进行刺杀，如果条件实在不允许，那就带着炼金炸药，法术卷轴等高破坏性物品，去毁掉城中的军械库。”
“每个领城的防御建设，泽格都没有插手，也许是为了赶时间，也许是知道自己不适合做这种事……总之我这里有每一座城的布置图，所有关键的炼金器具都进行了标注，比如屏障发生器，自律火炮的位置，以及军械库的所在，到时候直接朝那边突击就行了。”
在话题重回正轨之后，会议桌上的奇怪氛围才逐渐消散，革命军的领袖们讨论了很久，一遍又一遍地确定了各项事宜，大概两个小时之后才结束这场会议。
但直到所有虚影全都消失，莲徳也没有忘记其他人的眼神。
不过好在，有一道虚影在消失之后又闪烁了一下，几秒之后又重新出现在莲徳眼前。
“……温迪戈？”
“刚才的情况可真是糟糕透顶啊，幽色。”温迪戈叹了口气，“你也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对吧。”
“说吧。”莲徳微微皱眉，“我没什么问题。”
鹿头怪物双臂环胸，晃了晃硕大的脑袋：“你的身份……在内部完全流传开来了。”
莲徳愣住了，她盯着温迪戈许久，随后难以置信地反问道：“我的身份？”
“是啊，你的身份，莲徳。”
莲徳在成为军团长，革命军的领袖之一后，就向每位高层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虽然一开始引起了不小的动荡，但她最终凭借自己的信念和付出，得到了每一位革命军领袖的认可。
但这个身份显然是不能再传出去的，各个领袖也一直都在为莲徳保密，始终以幽色称呼她，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她的身份会突然在革命军内部完全流传起来？
“而且，这可不单单只是身份的问题。”
温迪戈嗓音低沉地说道：“与身份一起流传的，还有你背叛了革命军，已经投靠了那位摄政王殿下的传闻。”
“……”
我……我背叛了革命军？我投靠了安瑟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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