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女人恍惚地回应着：“我听到了。”
“那么……决斗的时间就放在明天好了。”
摄政王殿下慷慨大方地说道：“我感觉你们两个，现在都需要时间冷静休息一下。”
莲徳冷静地向安瑟行礼告退，而艾拉洛则在呆愣许久后，尽力抽出了最后一丝理智，也离开了。
这场闹剧，好像就这么匪夷所思地结束了。
……诶，诶？
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的圣女小姐，大脑有些过载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七十四章·痛苦的甘甜·其二（7K）
钢铁铸造的猛禽穿梭于凯旋港城的街巷之中，平民觉察不到那飞速掠过的奇特造物，而隐约能感觉到其中以太波动的超凡者们则忌惮万分。
凯旋港城是目前整个东港防御体系构建最完备的领城，各式各样的武装与机械，安瑟在一念之间就能操控。所以作为中枢控制系统唯二的权限者，我们的摄政王殿下玩得还挺开心的。
如果不是不想把动静弄得太大，他都想把城防巨炮运转两下，开个火试试看了。
“阿萝真是了不起的天才啊……”
安瑟让一台铭刻了多项隐匿法术的小型侦察机落在掌心，饶有兴趣地端详着：“虽然有我的功劳，但只是凭借概念就能做出原型，真是比作弊还要夸张的才能。”
他转头看了眼默默跟在身后的辛，笑眯眯地问道：“你说呢，辛小姐？”
神情略显恍惚的辛好像没听到安瑟的话，不知道正出神地想些什么。
“辛小姐？圣女阁下？怎么，被打击到了吗？”
直到安瑟不厌其烦地重复呼唤了好几次后，辛才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安瑟。
“打击……不是。”
后知后觉的辛摇摇头：“我只是在想，魔鬼先生到底要打算做什么。”
“哦？原来是在课后反思啊，我还奇怪你为什么发呆呢，毕竟你应该没这么脆弱才对。”
安瑟随意地笑了笑，但注意力一直都在手心里的侦察机械上，都没去看辛。
“……我本来就不是魔鬼先生的对手，失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虽然语气十分平静，话语谦虚谨慎，但辛微垂眼眸的样子却并不像嘴上说的那么坦然。
如果一切都是如她后知后觉的认知那般，艾拉洛因为莲徳革命军领袖的秘密身份，而被看出破绽，那辛倒也不会有这种感觉。可是安瑟的突然出现，以及后续一系列的，让她根本看不透的行为，使本已经被压下的异样情绪，再度滋生了起来。
人在自己接受错误时往往能心平气和，可当他人漫不经心地用其他方式将自己碾压时，却又会无法接受自己的软弱。
“这一切，魔鬼先生早就知道了吗？”
辛忍不住问道：“从你故意当着我的面和毒蛇小姐谈话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打算做什么了吗？”
“哦……这里面原来是这种构造吗？我怎么想不到，这么精巧的设计竟然能够实现量产，就算是父亲应该也挑不出毛病吧，阿萝好像说过这只是二代机型，也就是说还有升级的空间，凭她一人之力？这可真是……”
安瑟兴致勃勃地拆解观察着手中的机械，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过依旧是头也不回地问道：“不好意思辛小姐，你刚才问我什么？”
……魔鬼先生，没有在看我。
这个时候，以前在这佨个时候，魔鬼先生不是都应该指出我的错误，然后教我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吗？
将安瑟的欣喜与热情尽收眼底的辛眼眸逐渐幽深，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从那场赌局之后，不……应该是自她从短暂的休息回来之后，安瑟好像对她不再抱有那么高的热情了。
应该是错觉，魔鬼先生总是很忙的。
圣女小姐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然后老实乖巧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是知道我打算做什么了，对吗？”
“嗯？”
安瑟微微挑眉：“知道什么？”
看着魔鬼先生那略显讶异的表情，辛愣住了。
魔鬼先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辛还没回过神来，安瑟就露出了然的神情：“哦……难怪我们的凯旋大公会突然发疯呢，原来是你的功劳啊，辛小姐。”
“……魔鬼先生，真的不知道？”
听到这里，安瑟终于转过头来看向辛，无比爽朗阳光地大笑起来：
“我怎么会想到，你会做这么蠢的事？”
“……”
不知要去哪的安瑟摇了摇头，将视线移回到身旁环绕的机械上，这次他用系统呼唤来了一架浮游炮，如果不是认知遮蔽的法术，这么个铁疙瘩浮在空中，早就让街道骚乱起来了。
安瑟一边仔细观察着炮口，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在我这里的评价可是很高的，圣女小姐，我说过了，你的成长让我惊讶。”
“昨天我让你见到苏丝伦，不是因为我想设计什么阴谋，而是根本不在乎你听到了什么——因为在我的认知里，你应该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
魔鬼先生并没有用温和的注视和耐心的语气进行讲解，他现在那散漫随意的样子，几乎就是把敷衍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辛……不喜欢这种感觉。
可即便如此，辛也没有办法做些什么，或者说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能和往常一样，在这场已不如往日那般令人舒适的课堂上，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应该……什么也不做。”
“是啊，你难道不应该什么也不做吗？”
埋头捣鼓着机械的安瑟好奇地问道：“一个夜晚，半个白天，够你做些什么？够你改变什么呢？而且……”
少年看了眼指尖悬浮着的零件，随后微微侧过脑袋，用余光瞥了眼辛。
“让信徒去摧毁教堂，这可不是你能做出来的事啊，圣女小姐。”
他的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了几分戏谑：“怎么，已经把对神的信仰完全放下了吗？”
辛的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而这微小的颤动，根本无法体现她内心狂涌的惊慌。
又是后知后觉，不……她一直都没有察觉，直到安瑟提醒才发现。
这个计划假如被拆穿，那就是她指使了艾拉洛去摧毁教堂。
这么一来……之前的伪装不是顷刻间就土崩瓦解了吗！
不对，还有解释的余地，还有别的可能，让魔鬼先生认为我依旧维持着那份信仰的说法……一定有！
在这一刻，辛的思绪，竟然同时存在于冷静与慌张的两种极端情况。
“不是我指示她的。”没有留下让人起疑的漫长沉默，辛几乎是没多久就立刻答道，“是她……自己要这么做。”
在说完这句话后，她的话语也逐渐顺畅了起来：“是艾拉洛小姐，她认为……自己不应该就这么退场，如果能够保存实力，不被驱逐，在保持信徒秘密的同时，依靠教会和凯旋家族的力量，继续为她所追求的理想付出行动。”
“哦……”魔鬼先生了然点头，“所以你一点也不知道她想这么做？你本来打算用别的方法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辛知道自己现在要做出一个非常危险的选择。
如果在正常情况下，她都会犹豫着要不要这么说，但就在刚才，安瑟所流露的那份不在意与散漫，让辛灵魂深处好不容易平息的躁动，又重新燃起了一簇火苗。
她不接受安瑟这样的“不在意”，安瑟可以嘲笑她，戏弄她，甚至是侮辱她，但绝不能像刚才那样，不在乎她。
“我……知道。”
辛微微低头，无比艰难地回答：“我知道，艾拉洛小姐要这么做。”
“但你却不阻止？”
即使没有与那双海蓝色眼眸对视，辛也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变得认真了些，似乎变回了曾经的样子。
“是的，魔鬼先生。”
圣女小姐抬起脸，露出深深思索与浓浓愁绪：“我虽然还是没得到答案，但我无法告诉自己……你说的话全都是错的。”
欺骗，谎言，伪装……在将那令自己燥热的心火全部投入其中时，辛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顺畅与自然，甚至她自己都以为，这就是她本来的想法。
“所以……即使艾拉洛小姐的行为是如此狂悖而亵渎，但救赎她的我，比谁都清楚她的决意的我，最后还是无法阻止她。”
那双圣青色的眼眸中不含任何虚假与动摇，与其对视的人，恐怕反而自己会先心虚吧。
安瑟与她对视了好一会儿，随后露出满意的微笑：“这不是很好吗，辛小姐。这可是了不起的进步啊。”
“……但愿魔鬼先生你是对的。”圣女小姐仍有些忧愁。
而这份忧愁下，是令辛沉醉的喜悦和满足。
魔鬼先生……相信了。
我知道的，我知道魔鬼先生其实很不相信我在消失一段时间后，在信阳的看法上没有丝毫变化，所以在这时候，表现出对信仰的动摇，才是正确的。
果然……这就是魔鬼先生想看到的，我成功了，又一次……骗到了魔鬼先生。
魔鬼先生，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我又——
安瑟还是没有在看她。
“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我还以为你做了这么蠢的事情呢，辛小姐。”
虽然说着有关她的话，但安瑟始终没有看她，注意力全都在明芙萝所创造的新式器械上。
“那这么说来……”海德拉若有所思地说道，“差点忘了一件事——我要去找凯旋大公谈谈一些事，要和我一起吗，辛小姐？”
“魔鬼先生为什么要找她？”辛这样说着，视线落在安瑟手中的奇特造物上，她不明白……这些东西有什么值得安瑟这么关注的。
明明只是个炼金器械而已
“你也看到了。”安瑟挥了挥自己的手腕，轻笑着说道，“我这次来，是提前替阿萝调试运行整个防御体系。按照原来的计划，莲徳会在苏丝伦的逼迫下选择废掉凯旋家族，而那群本来就不接受艾拉洛成为家主的原继承者们……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会做出殊死一搏。”
“我会在那时候登场，镇压凯旋家族，测试下这个防御体系能做到什么地步，顺带保护好凯旋港城。”
这才是魔鬼先生出现的原因？他原来真的……根本就没觉得我会做出那种事。
“期间我还和那位老司铎聊了会儿天。”
忙着正事的安瑟少爷摊开手：“上次输给你之后，我对艾拉洛小姐，准确地说，是被救赎的艾拉洛小姐还是挺感兴趣的，再加上她的人生马上就要迎来终点，闲着没事，就去找老司铎了解她的情况去了，只是没想到……”
他颇为感慨地轻叹道：“没想到，这反而成了她暴露的致命漏洞啊。”
辛盯了安瑟很久，而后突然说道：
“真的有这么巧吗？”
她好像还在盯着安瑟，不……应该是在盯着安瑟手中的炼金器械，圣青色的眼眸逐渐变得幽深：“魔鬼先生，你应该有别的计划吧？你之前……是不是都在说谎，你其实想到了我会这么做，但为了某种目的，选择用这种方式揭穿艾拉洛小姐的身份，而这最终都是为了——”
“哈哈哈哈——”
回应辛的，是一阵愉快爽朗的大笑。
“辛小姐，你把我想得这么阴险又高深……还挺让人开心的。”
开怀大笑的安瑟拍了拍手上的奇特器械：“尤其是分明是巧合的情况下，你还这么认为，就更让人高兴了。”
在辛略显呆滞的沉默中，魔鬼先生语气轻快地说道：“但很可惜，这就是巧合哦——你别忘了，我做这些事是为了谁。”
他指了指手中那已然在炼金领域，开辟了全新世界的造物，毫不掩饰言语中的自豪和喜爱：
“这都是，为了我了不起的阿萝啊。”
在这时候，他才终于把视线放到辛的脸上，朝她眨了眨眼睛：“你知道她对我到底有多重要的，对吧。”
“啊，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是巧合了。”辛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如果是为了人偶小姐，魔鬼先生，的确会这么做。”
……我应该能想到这个答案的，为什么，还是问了那个问题呢？
在辛思索的时候，安瑟已经在几个闪烁间，带着她来到了凯旋港城外的一处危险的临海峭壁上， 峭壁的边缘矗立着一道人影。
“所以，你是能想到的吧，辛小姐。”
安瑟在慢悠悠地走向峭壁边缘时，突然转头看向辛，脸上那止不住的笑意，说明着他刚才发生大笑的真正原因。
“所以……你不是在怀疑过于巧合，而是一厢情愿的认为，我这么做，都是为了——”
“哦，逃走了。”
辛在安瑟的最后一个字说出口之前，逃跑了。
这时候，邪恶的魔鬼才一脸轻松地将以太机械收好，悠然自在地吹了声口哨。
“这种懵懂的害羞感还真是让人欲罢不能……不过对于圣女小姐来说，应该不能说是害羞感，应该又是一宗……她无法接受的罪孽才对。”
“逃跑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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