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莲徳话音刚落,宅邸对面的街道上便出现了一袭纯白的身影。
她站在这里当然不是在发呆,而是为了等刚好离开大公宅邸,在深蓝港城其他地方闲逛的苏丝伦。
鸢尾花般的少女穿过街道,来到莲徳身旁,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那的确是相当美妙的事,只不过对我们而言,就全是压力与惊吓了。希望泽格小姐没有发现刚刚才回来的我……虽然被发现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等苏丝伦先走进大门,莲徳才跟在她的身后一同进入,她抬头看了眼庄园内象征着深蓝家族地位的宅邸,回想着刚才那一道令她都感觉到些许忌惮的黑光,低声回应:“谁说不是呢?无论是地位还是力量,都让人感到惊吓。”
“毕竟是渊之首,又是给整个以太学界带来变革的骇人天才。”
双手背在身后,更像是这个大庄园主人的苏丝伦慨叹道:“二者叠加之后产生的效果,与其说是一加一,不如说是十乘十,甚至有可能更夸张。”
“刚才那一瞬间释放出的海德拉的气息……能把我那狼狈的野猫姐姐,吓到直接应激吧。”
苏丝伦不经意间的话语,让莲徳的眼皮微微跳了一下,不过她并没有在这方面问什么问题,只是简单附和着苏丝伦。
两人就这么一路走进了宅邸的休息室中,莲徳为先坐下的苏丝伦倒好茶水,随后恭敬地问道:“这段时间,您应该对整个深蓝港城有足够深的了解了。那么苏丝伦殿下,您对我的意见有什么看法呢?”
“看法?”端起茶杯的苏丝伦优雅地抿了一口,随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莲徳,“大公阁下,我只是个没有实权,没有势力,除了皇女的名头以外,什么也不是的女孩而已。”
“您想让我染指整个东港,这是否有些……”
“这都不是问题。”
莲徳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对有大义在身的您而言,这都是无关紧要的。”
安瑟·海德拉为什么明明已经毫不掩饰地开始了他的独裁统治,却依然以摄政王自居,这个问题困扰了帝国的贵族们很久很久。
有些贵族将其当作这条毒蛇的虚伪,有些贵族认为这是安瑟自身作为贵族最后的矜持和体面,同时也有人认为,哪怕仅仅只是个称呼,也一定蕴藏着安瑟的深意。
莲徳就是这种人,无论安瑟做什么都会认为他有更深的目的。
在安瑟最开始控制帝国的那段时间里,莲徳同样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很久,可在一切步入正轨,帝国在安瑟的统治下始终没有出现什么大事后,她便慢慢将这个问题淡忘了。
直到眼前这位恬静优雅的小皇女殿下的到来。
在飨焰皇族已经名存实亡的如今,提到飨焰这两个字,所有人都会也只会想到那个疯狂的大皇女。
虽然在劫火之日后,四散流亡的飨焰血裔还有不少,但那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或是变卖了财富享受生活,或是依附于其他贵族苟活,这群人,都配不上“皇族”二字。
活下来的飨焰血裔里,还配得上皇子皇女称呼的,也只有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这位苏丝伦殿下了。
而当莲徳接待了小皇女殿下后,她几乎是立刻就从这位看起来纯净圣洁,像小白花一样干净无瑕的少女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海德拉的气息。
仿佛是野兽标记了领地,为猎物和奴隶留下烙印的气息。
而且这气息,嗯……是从苏丝伦的小腹上散发出来的。
于是在那一刻,毫不夸张地说,莲徳有一种顿悟的通透感。
“摄政王”这个名头虽然有种强烈的逆反与僭越之恐怖,但在本质上,还是保留并承认了正统的皇权,只是代为摄政。
也即是,只要安瑟还在以摄政王的名义支配着帝国哪怕一天,就相当于他依然在承认飨焰皇族的正统性,承认帝国唯一的,真正的合理支配者,仍是飨焰一族。
而理论上唯二有资格和脸面去继承帝国大统的皇女,就在这里,并且被烙上了海德拉的印记。
而安瑟根本不需要什么傀儡皇帝,因此莲徳从来没有想过安瑟这么做是为了权力。
苏丝伦·飨焰的唯一作用,显然只能是用来……对抗她的姐姐,安瑟目前唯一的敌人。
虽然不知道安瑟到底打算怎么做,但显然,哪怕仅仅只是这烙印在飨焰血裔上的侮辱和践踏,都足以让那个神志不清的大皇女当场癫狂起来了。
而完全想通了这一点的莲徳,有了一个全新的计划。
一个关于理性,关于权力,以及有可能关于复仇的计划。
只不过,面对莲徳的再三劝告甚至是诱惑,苏丝伦虽然照单全收,但却始终不为所动。
“我只能说……大公阁下的好意,我领受了。”
苏丝伦悠然地放下茶杯,如与世无争的纯良少女一般温声细语道:“但我实在没有那个资格,也没有那个能力。虽然我不知道泽格小姐对您说了什么,但我实在不想卷进去,嗯——”
她娇憨的轻吟了一声,随后伸了个懒腰:“我现在只想在帝国四处旅行,去见识那些我未曾见过的光景。”
莲徳当然知道她是装的,她很清楚这个小皇女是什么样的角色。
在伊沃拉风头最盛的时候,敢依仗艾菲桑徳与其作对,在所有皇子皇女都醉生梦死沉溺在享乐中时,她是唯一一个仍抱有野心的皇女。
而野心,是不会那么轻易消亡的。
照单全收却不为所动,无非就是……筹码不够而已。
站在苏丝伦的角度,她的确需要一个充足的,有力的理由,以如今这个微不足道,等同玩物的地位,去实现自己的野心。
反过来说,作为安瑟奴隶的苏丝伦如果同意了去争夺东港的权柄……
那么艾拉洛所谓的正当性,将在这对冲之下,荡然无存。
莲徳其实还想等,等等艾拉洛对教会的调查,看看艾拉洛在这场调查中的表现,但她也知道时间紧迫,自己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艾拉……你到底,有没有欺骗我?
其实正如明芙萝所想的那样,即使到了这个地步,自己的挚友疑点重重,哪怕心中再如何满怀愤怒,莲徳也不可能愚蠢到去忤逆安瑟。
但偏偏在这个时候,苏丝伦到了。在这山穷水尽之下,她就这么幸运地,拥有了明芙萝也无可指摘的合理性。
而时间也在催促着本想等待真相的莲徳作出决定。
真相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已经抛弃了贵族守则,统治法则的艾拉洛决不能成为东港的控制者,明芙萝的防御体系构建,决不能成功落实下去。
而且——
苏丝伦· 飨焰……安瑟殿下击败伊沃拉的胜负手,会是你吗?
安瑟与伊沃拉之间的胜负才真正决定一切,如果安瑟将苏丝伦当成了击败伊沃拉的关键,那么这位小皇女的地位已然无需多言。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要让苏丝伦站在自己这边。
*
我的主人……还真是不折不扣的魔鬼。
苏丝伦很感激安瑟,因为她让自己实现了曾经做梦也没敢实现的事。
对伊沃拉的践踏,凌虐,侮辱,调教的那段日子,对苏丝伦而言简直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她已经无法想象比这更美好的事了。
只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伊沃拉对她的主人而言也不可能始终只是个玩具,她有力量,也有才能,更有着能被肆意玩弄的巨大缺陷,她的主人不可能将这么好用的棋子弃之不顾。
于是,她成为了让主人能握住这枚棋子的祭品。
哐啷——
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踏入密室的少年因室内难以言说的气息而微微皱眉,挥手将这间给飨焰姐妹留下了无数亲密回忆的密室清理干净,随后来到了趴在地上,气若游丝的苏丝伦身前。
“真是难为你了,苏丝伦。”
他悲悯地用手杖末端轻轻点了点苏丝伦的脑袋,以太涌动着修复她几近扭曲的肉体,以及支离破碎的意识。
“能从她的报复中撑过来,你也是相当了不起。”
伊沃拉的报复虽然受到了安瑟的限制,但这并不代表苏丝伦就能好过多少,只是从死得不成人样,变成活得勉强有个人样而已。
即便是百战不死的老卒,也未必能从这样的地狱中撑过来。
“主……人。”沙哑的呢喃声回荡在密室中,“已经,结束了吗?”
“是啊,结束了。”
安瑟十分怜惜地摸了摸苏丝伦的脑袋:“伊沃拉已经去北地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回来。”
“是……吗。”
安瑟感觉到苏丝伦微微抬了抬头,他微垂下视线,与这位可怜的小皇女对上视线,却陷入了一瞬的惊讶之中。
“那还真是,呵呵……呵呵呵……真是……可惜啊。”
安瑟从苏丝伦的眼睛里,并没有看到对自己的埋怨和憎恨,只有极其反常而疯狂的一种愉悦,一种……快感。
苏丝伦竟然在伊沃拉的报复中,得到了快感?
“你可不像是这么容易就会坏掉的人啊,苏丝伦。”
安瑟好奇地捏着少女的下巴:“而且你应该的确也没坏掉,我还以为你会庆幸劫后余生,怎么现在反而感到遗憾呢?”
在安瑟源源不断地治愈下,苏丝伦的身体正迅速恢复机能,在安瑟松手后,她勉强从地上爬起,从趴着变成跪伏在安瑟脚边,话语中那份扭曲的愉悦依旧异常鲜明:
“因为她在向我复仇,主人……如果是以前,她怎么会把我当作一个需要复仇的对象呢?”
“她只会像踩死蚂蚁一样,看也不看地将我碾死。但现在,她要向我复仇了,要用尽手段,咬牙切齿,几近疯狂地将我摧毁,并且还……根本做不到!”
苏丝伦的声音和身体,都因这份病态疯癫的狂喜而颤抖颤栗了起来。
“这还真是,嗯……足够特殊的角度。”
安瑟微微挑眉:“从精神不正常的方面讲,你的血统纯度毋庸置疑啊,苏丝伦。”
“感谢您的赞扬,主人。”
不着片缕的少女在黑暗中亲吻着安瑟的鞋面:“您需要我去做什么呢?”
“精神状态恢复得这么好吗……啊,也是,毕竟也没怎么正常过。”
用手杖抵住苏丝伦下巴,不让她做出这种谄媚过头的行为,安瑟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我本来还为你压缩了时间预算,现在看来……应该很充裕。”
“跟我走吧,你需要花点时间收拾收拾自己,收敛好那种让我都有些惊讶的扭曲,重新变成那位靠着艾菲桑徳和伊沃拉作对的勇敢皇女。”
魔鬼如此轻笑着,随后苏丝伦便感觉到自己的小腹一阵灼心的瘙痒和滚烫,烙印在那的海德拉印记隐约闪烁着黑光,并时刻不歇地散发着来自深渊的气息。
“关于我的气息怎么收敛起来,我会教给你。至于以后什么时候隐藏自己的身份,又在什么时候向他人彰显我的印记,都随你。”
安瑟抬手抚摸着苏丝伦柔嫩的侧脸,声音轻柔得宛如恋人:“在此之前,先问你个问题,亲爱的苏丝伦。”
小皇女殿下满眼迷恋地看着安瑟:“是的,主人。”
“你往后的人生,是为什么而存在的?”
“是您,主人。”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不不不,这不行。”
値 安瑟摇摇头:“我不是否定你的忠诚,而是需要你做出别的表现。表现,是给其他人看的,你明白吗?”
“从今往后,在我宣布任务结束之前,你都要表现出……你内心真正的渴望。”
“我内心的……真正渴望?”
即使本来就没有蔽体的衣物,苏丝伦还是在安瑟的注视下,感受到了一股令她本能恐慌的赤裸感。
“没错,真正的渴望。”
魔鬼温柔地抚过苏丝伦的肌肤,就好像攥住了她那颗同样病态而扭曲的心脏。
“你的余生……其实是为了毁灭伊沃拉而存在的,不是吗?”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毁了她。”
安瑟在少女耳边轻语:“让谁都知道,你想毁了她。”
“所以,关于伊沃拉……苏丝伦殿下,苏丝伦殿下?”
莲徳的呼唤声将苏丝伦从那令她颤栗的回忆中清醒过来。
安瑟的呼吸,那轻轻拍打在她耳畔,令她夹紧双腿的炽热吐息,还有令人发软的磁性嗓音,仿佛上一秒还在环绕着她。
“啊,抱歉,大公阁下。”
苏丝伦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好像是对刚才的走神十分不好意思:“刚才我们讲到哪了?”
“关于……伊沃拉,那位大皇女殿下。”莲徳有些小心的问道,“同为飨焰血裔,您是否对她的情况,有所了解呢?”
聊完了政治上的事情,莲徳终于能找机会问关于伊沃拉的问题,只不过她眼前的小皇女……好像不是很想回答的样子。
“伊沃拉,呵……呵呵呵……”
苏丝伦突然低笑起来,这笑声让莲徳都有些毛骨悚然。
“她不是问题,大公阁下。她会为自己的愚蠢和傲慢付出代价的,安瑟殿下……一定会是最后的胜者。”
少女忠实地履行着安瑟的任务,将那想要把伊沃拉摧毁殆尽的疯狂渴望,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
同时,她的一些情绪和想法,也完美隐藏在了这份疯狂之下。
大公,深蓝大公……呵,在主人面前不过是个耍弄把戏的小丑而已。
既然你这么想要成为我的垫脚石,那我就成全你好了。
欺骗与阴谋在仅剩的皇女与新生的大公之间交错缠绕,她们都认为自己能从对方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也都不知道……对方既背负着巨大的秘密,又编织着看似完美的谎言。
而无论是苏丝伦,莲徳, 甚至是安瑟也未必能预料到,在这一刻,这个休息室里,还有第三人。
上一篇:霍格沃茨与圣杯战争之遗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