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她转头看向安瑟:“教会真打算利用他们的圣女来做这种事吗。”
“怎么会呢。”安瑟笑着摸了摸明芙萝的手背,柔声安抚道,“你忘了吗,就算是扭曲灵魂的救赎,在辛看来,也不是谁都能得到的啊。”
必须怀有协理才配得到救赎,否则得到的只能是审判。
明芙萝也想起了辛所谓的“救赎”的标准,绷紧的心弦稍微放松了一些,但同时更忍不住去想,协圣教会……到底想利用这份力量做什么?
安瑟瞥了眼明芙萝指尖闪烁的纯白光芒,微笑着拉起她的手,站起身来:“好了,今天该看的也都看完了,回去吧。”
“……这就走了吗?”明芙萝回过神来,“没有别的什么事了?”
安瑟轻轻晃荡着她的小手:“你没有想去的地方?比如拜访那位艾拉洛小姐,又或者居高临下地去嘲讽下身为败犬的莲徳女士?”
“你倒是提醒我了。”学者姐姐的眼眸中闪烁起危险的冷光,“我得去警告那个白痴女人,让她安分一点。”
“她要是不安分呢?”安瑟有些好笑的看着明芙萝,“难不成打算直接杀了?”
面对安瑟开玩笑般的话语,明芙萝竟面无表情地反问:“不行吗?”
以不接受任何代价为目标的,明芙萝自然也不接受出现任何意外,如果莲徳真想发疯的话……那她大概率会启动无人模式的机械降神将她一击歼灭。
“当然没问题了!只是,嗯……虽然已经感慨过一遍,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再说一次。”
魔鬼与自己的挚友十指相扣,海蓝色的眼眸中敛藏着欣喜而满意的光:
“你还真是够傲慢的啊,阿萝。”
“又来了……你倒是说清楚,我哪里傲慢了?”
*
辛跪在巨大的衔尾蛇塑像之下,一动未动。
这里是教国的圣祈枢机殿堂,是唯有十二位主教们方能祈祷的神圣之地,在教国中被称为最接近神的地方。
从安瑟身边离开之后,在陷入那无从解答的自我怀疑之后,辛便一直跪在这塑像下,保持着祈祷的姿势,直到现在连衣角都没有颤动过。
她祈求神宽恕她的动摇,祈求神赦免她的软弱,祈求神……给她一个答案。
祈求神告诉她,她不是为了满足自身才去信仰神的,更没有因为这种不该有的贪婪,而怠慢了她的职责。
但神始终沉默,神向来沉默。
笃、笃、笃——
殿堂入口传来了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一位披着白袍的老婆婆拄着拐杖走了进来,微沉的回荡在空旷的纯白大殿里。
她慢慢走向宛如雕塑的辛,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到辛的身边,而后颤颤巍巍的跪下祈祷。
约莫两分钟后,老婆婆才站起身来,轻声说道:“圣女阁下啊,神给了你答案吗?”
这一问,就是整整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之后,辛才睁开眼,满目茫然的她说出了回到教国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我不知道,明主教。”
辛不知道神有没有给自己回答,就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那份矛盾的信仰一样。
神不在乎信仰,因此她信仰神不是神的要求,而是主动为了维护神的荣光。
维护神的荣光是重要的,但神本身并不在乎。因此神在乎的,所赐予的职责,必然是高于维护它的荣光这件事,也就是高于信仰的。
当然,哪怕不是为了维护神的荣光,哪怕是为了从神那里得到慰藉,得到满足,也没有关系,毕竟神是宽容的,伟大的,无上的,它又怎么会介意它的信徒做出如此微不足道的求取呢?哪怕是辛想要得到什么,也是没有关系的。
但辛分明就什么也没有得到,也从来没有期望得到什么,她只是信仰着,单纯的,无用的信仰着。
甚至,因这份虚无的信仰而犯了错,她为了维护神的荣光,对明芙萝充满了恶意与排斥,没能将自己的职责摆在第一位。
这是正确的吗?
可如果这不是正确的,那不是就说明,她的信仰……是错误的吗?
“如果可以的话。”明主教轻轻握住辛的手,“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这么困扰你吗?”
明主教是圣女学院的院长,也是对辛而言最为亲密的,人生中最重要的导师。
辛对她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她描述了自己的恐惧和虚无,并依旧茫然地问着这位老主教:“如果信仰总是有原因与来源,那我对神的信仰……究竟源于何物呢,明主教?”
握着她手的明主教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发出了一声轻叹。
那并不是责备的,失望的叹息,而是放松的,欣慰的感慨。
“你没有错,圣女阁下。”
即使面庞苍老,眼眸却无比明亮的老主教声音轻柔而坚定:“无论是对神的信仰,还是此刻的自我怀疑,都没有错。”
辛愣住了,她不解地看着明主教:“是……是这样吗?可我还是不知道我为什么……”
“为什么会信仰神,是吗?”
明主教笑了起来:“这证明着你的纯粹啊,圣女阁下,你是如此纯粹地爱戴着,崇敬着神的荣光。”
“即便如此,我也不应该为了这件事,而影响我的职责……”
“可如果,你的信仰正是由这份职责而生的呢?”
辛愣住了。
信仰……是源自职责吗?
源自神所赐予我的,救赎并审判世人的职责?
“履行着这份职责的你,深知自己在做着正确的事,更深知令你去做这些事的神究竟有着多么伟大,所以你才会信仰着神,不是吗?”
明主教怜爱地抚摸着辛的脑袋:“在成为圣女的那一刻,你不正是无比期盼着去履行自己的职责的吗?”
“圣女阁下啊,你不容许他人玷污神的荣光,本质上不是在因对神而言无意义的事放弃了履行职责,而是因为他人玷污了这份信仰的源头,玷污了……你的职责啊。”
原来……如此。
是啊,我看重的始终是职责,我的信仰也源自这份职责,这份正确的,彰显着神的伟大的职责。
这一刻,辛顿悟了。
她对神的信仰不是空无的,是切实源自那份伟大职责的。
“所以……重要的,并不是信仰。”
仿佛看到了新世界的辛喃喃自语着:“重要的,是神所赋予我的职责。”
是的,最重要的,只是职责。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她那么想留在魔鬼先生身边了。
作为唯二留守在教国的主教,明主教万分欣慰地点了点头:
“您是正确的,神不在意,您自然不必去盲目追随着神的荣光,将一切着眼于您的职责吧,我想,您的蜕变也即将到来了。”
长跪着的辛终于站了起来,在看向那座衔尾蛇塑像时,对神,对信仰,对自己,已经有了全新的理解。
她的信仰是与任何人都不同的,源自那份职责的信仰。
在本质上,信仰也不过是履行职责的一部分,因此,再也无需因为那些不必要的事物,那些神不在乎的诋毁和玷污而失态了。
就像魔鬼先生说的那样……不在乎神就好。
因为,我本来就不必去在乎神,神也不会希望我为这些无意义的事而苦恼,我该在乎的,是自己的职责啊。
“谢谢你,明主教。”
辛轻轻抱了抱老主教:“我已经知道该如何继续履行神的旨意了。”
“这是您的觉悟所带来的,圣女啊。”
老主教也抱了抱辛,她明亮的眼瞳中,竟然浮现起几分不像是神职人员之间的,反而更如同老师与学生之间的温情。
“我本以为,圣女阁下您要花更长的时间才能领悟这一点,没想到……仅仅十余年,您就更进一步地认识到了,神与您的关系了。”
“觉悟,不,我只是……”
辛回想起了安瑟对自己的诘问,回想起了魔鬼先生费尽心思,让自己反思这份信仰的本质时所露出的郑重神情。
这就是魔鬼先生,即使还没有得到救赎,就连我都能开解的魔鬼先生。
“我只是……遇到了魔鬼先生。”
圣女阁下,下意识地如此呢喃着。
“……魔鬼先生?”
“嗯!”
辛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来:“是最了不起的罪人,即使是神的力量也未必能将他救赎的罪人。”
“是我……一定要救赎的罪人!”
明主教从来没有看见过辛的脸上浮现起如此灿烂的神情,心底不自觉地浮现起担忧的情绪。
到底怎么回事……连神的力量都无法救赎的罪人?圣女在帝国,究竟遇到了谁?如此鲜活的情绪……她不该有啊。
因为教国和帝国之间是无法用任何通讯手段联系的,天途山脉的恐怖以太涡流阻隔了一切,也没有任何炼金器具和法术能横跨整片迷途海生效,所以明主教自然不知道辛在那边到底做了什么事,遇到了什么人。
所以她更不知道……在大陆的那一端,潜入帝国的主教们都在计划着利用圣女对神的狂信,让她远离那个将她一点点拽向深渊的魔鬼。反而为过于沉溺于信仰中的圣女,终于认识到了那份被他们刻意制造出的矛盾信仰而感到高兴,并帮助辛点出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同样的,位于帝国筹谋着某件大事的主教们,也不知道现在的圣女,已经不再是他们熟悉的圣女了,虽然这本来就是他们想看到的,但……绝不是现在。
唯独偏偏有这么一个与命运相杀的魔鬼,他既知道留守在教国的主教是专门负责对圣女进行教育的主教,也清楚潜入帝国的主教们已经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忌惮,更了解圣女对教会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让这一切,发生在他需要的现在。
他比谁都清楚,当圣女再度回到自己身边时,这只懵懂的羔羊将变得更加鲜嫩可口,更加无法拒绝来自魔鬼的教诲,来自魔鬼的……诱惑。
第五十九章·学习,学习(6K)
明芙萝的行动力当然不是开玩笑的,说去警告莲徳,第二天早上就到深蓝大公的庄园门口。
——主要是因为安瑟昨天还是没放过她,不然明芙萝应该当晚就完事了。
如果说肆无忌惮地对他人使用探测法术等同于挑衅的话,那么明芙萝就是开着泥头车在别人的地盘上横冲直撞。
刚好待在宅邸内的莲徳自然一下就被这友好的问候方式给惊动了,很快就出现在了学者小姐的面前。
“没想到泽格小姐竟然会大驾光临,要进来坐坐吗?”
莲徳微微躬身行礼,笑容灿烂得让明芙萝感到不爽。
因为莲徳笑得看起来好像遇到了什么好事一样,在对其有深深成见的明芙萝看来,对这个女人而言的好事……准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都只会让明芙萝更加坚定对莲徳做出警告的念头。
铁灰色的粒子增生逸散着,在她的背后形成若隐若现的武装,夹杂着海德拉气息的深渊波动毫无保留地向四面八方散播,让整个深蓝港城的超凡者们几乎全都惊恐地打了个哆嗦。
首当其冲的莲徳脸色也微变了一些,但仍维持着最基础的得体笑容:“怎么了,泽格小姐,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我只是在给你警告。”
明芙萝面无表情地抬起比作枪状的右手,食指瞄准莲徳脑袋的同时,她背后微缩版的机械降神的胸炮,也在缓缓凝聚起毁灭的黑光。
不带任何多余的社交辞令与客套礼节,将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锁定在莲徳的身上。
“平时你想动什么手脚,我还不方便找理由。”
“但现在,凯旋家族的那个女人是安瑟钦定的东港控制者,所以我不管你想干什么,只要你敢在战争到来的这段时间里,做出任何破坏东港稳定的事……”
明芙萝的食指向侧方偏了一点,毁灭黑光无声息轰击而出,擦过莲徳的脸颊,顺便斜着轰穿了她的宅邸,余势不减地冲向天穹。
这是明芙萝从希塔娜身上学来的——她虽然不喜欢暴力,但不可否认的是,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暴力始终是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
莲徳伸手接下耳畔一缕飘落的发丝,她凝视着仍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自己的明芙萝,在短暂的沉默后,再度露出笑容来。
“您为什么会认为,我会做出如此愚蠢鲁莽的事呢,泽格小姐?”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明芙萝不觉得莲徳会完全老实下来,但也知道没必要再继续施压。威严的武装自动崩解,她的身影也化为粒子消散无踪,只留下一句依旧冰冷的警告:
“既然你知道这么做有多蠢,就别想着还去做蠢货。”
明芙萝离开后,莲徳在庄园门口站了快有半分钟,出于贵族礼仪而微微扬起的嘴角缓缓挂下,变成了平直漠然的线条。
“真是……任性啊。”她轻声呢喃着,眼中一片冰冷,“让人嫉妒的任性。”
“挥霍着安瑟殿下恩宠的感觉一定非常美妙吧,你觉得呢?苏丝伦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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