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这样想着的辛，悄无声息的靠上了安瑟，肩膀挨着肩膀，细嫩的手指轻柔缠绕住安瑟的手掌，她一边用淡粉色的指甲轻挠着安瑟的手心，一边又用那混含着清纯与媚气的表情和嗓音问道：
“魔鬼先生，你可以牵着我的手吗？”
“……”
安瑟的表情僵了一下，他很少露出这种极为不自然的表情，在这种僵硬持续了大概有一两秒后，无奈的摄政王殿下不动声色地抽出已经被辛环绕住的，埋进峰谷中的手臂，看了眼手背上微浮起的鸡皮疙瘩，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现在想做出改变的心情很迫切，但这样是不行的，辛小姐。”
“……为什么不行？”
辛万分不解：“刚才魔鬼先生明明就很喜欢的。”
“刚才的你和现在的你，并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安瑟好不容易对辛好起来的语气又变得冷淡不少，这让辛略微感到些许慌张。
她可搞不清楚哪里不一样，她觉得自己表现得和之前那种情态完全没有区别，但还是被安瑟嫌弃了。
圣女小姐只能委屈巴巴地收起刚才的妩媚神情，那融合着不可亵玩的清冷高洁，与没有被智慧污染的清澈的模样，重新浮现在了她的脸上。
要救赎魔鬼先生很难，要不在乎神也很难，两件好难的事加在一起，到底会多难呢。
辛像个孩子一样老老实实地跟在安瑟身后，既不安，又期盼着魔鬼先生的教诲。
而安瑟则更加确定，他果然对辛这个存在没有什么想法，让他感兴趣的，是辛的附加价值。
遵照不存在的命令，本能地履行职责来诱惑自己……简直倒人胃口至极。
而反过来讲，要是能让圣女小姐无视，甚至抛弃掉所谓的救赎，背离坚持的职责，完全发自内心的求索着欢愉与侍奉，就像刚才那一瞬的话……
这样的堕落与亵渎，还真是……想想就让人难以把持的愉悦与极乐。
第五十四章·亵渎·其四（9K）
世界上能牢牢把握住机会并一举成功的人很少很少，而从现状看，那位被辛救赎过的艾拉洛小姐可以算入其中。
不只是那场谈话，明芙萝第一时间现身于东港解决问题，也十分巧合地被当成了某种信号，让争抢继承权的凯旋家族子嗣们不敢有丝毫动静。
而艾拉洛则在接手处理好教会留下的事宜后，立刻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们摊牌，背靠安瑟的她以最快的速度将凯旋家族的势力统合了起来，暂且不管内部是否还存在什么隐患……能有这种效率，做得算是不错。
而且她的效率，也不只是体现在这方面。
“明显比前段时间热闹了很多啊。”
走在凯旋港城街头的安瑟看着往来的人群，颇为赞扬地说道：“艾拉洛小姐的工作看起来做得不错。”
能让凯旋港城在极短时间内恢复到这样的繁荣景象，这的确值得赞扬。
安瑟转头看向亦步亦趋，像小狗一样跟在身旁的辛，同样予以了肯定：“如果不是辛小姐你的救赎，她可未必会这样尽心尽力，所以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看样子，你的确是在做着正确的事呢。”
这句肯定和称赞让辛肉眼可见的高兴了起来，那张绝美而出尘的面庞上仿佛焕发出闪亮的光彩。
她微微低头，轻抚着胸口，虔诚地轻语着：“神所赋予的职责，必定是神圣而正确的，很高兴你能认可这一点，魔鬼先生。”
而后，圣女小姐眨了眨闪亮的眼睛：“既然如此，那魔鬼先生能不能让我直接——”
“这可不行。”安瑟笑眯眯地打断了她的请求。
“可魔鬼先生你都说了，我在做正确的事，为什么不同意我救赎你呢。”
辛万分不解地看着安瑟，她会陷入信仰与职责的矛盾，会耗费这么多时间，都是源于自己没有办法对安瑟使用那份力量，如果安瑟愿意主动接受救赎的话，她又哪里需要这么费心费力呢。
而安瑟的回答，就让她更加迷糊了。
“因为我不需要这份正确，而且……”安瑟看着眼前的虔诚圣女，“你并不知道这份正确的背后意味着什么。”
救赎，审判……作为圣女的辛有没有思考过，她在使用那能轻易扭曲灵魂的力量时，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将那双圣青色双眸中的迷惑纳入眼底，海德拉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毕竟答案显而易见。
辛也知道自己好像问不了什么了，于是只好继续安静地跟着安瑟，由于不解，便不由地开始思考起安瑟刚才的话来。
正确的……背后？正确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魔鬼先生就是这点不好，好多事情都不会直接告诉我，每次都要我去猜。
说起来……魔鬼先生，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辛默默地看着安瑟走到一个摊位边上，十分友好地和摊主攀谈着，不自觉地陷入了沉思。
安瑟在帝都的算计，她到现在也没完全搞明白，即使安瑟已经很详细地跟她讲解了前因后果。
辛只感觉到，那件事的影响似乎非常深远，安瑟利用了很多人，甚至把她都利用了进去，做了一件很恐怖的，到现在似乎也还在发挥作用的事。
与明芙萝和希塔娜不同，辛可以确定，安瑟是绝对和善良二字不沾边的。
但那个魔鬼，却又比谁都清楚善与恶的界限，既能施以邪恶的蛊惑和欺骗，又比身为圣女的她更知道该如何带去希望与救赎。
甚至……也知道自己是在做正确的事。
“之前的凯旋港城原来这么混乱吗……能撑过来也真是难为你了，老伯。”
摊位后的老爷爷苦笑着摇摇头：“运气好而已，我隔壁的年轻人就死在了去见父母的路上……那天凯拉特大少爷突然就和丽芙大小姐打起来了，结果被他们战斗的余波给活活震死，那天死了快有三百多人……要不是我刚好陪孙子，估计也要死在出摊的路上。”
安瑟把玩着老人摊位上精心雕琢的小饰品，随口问道：“这么危险，老人家你还要出来，是因为要养家吗？”
“也不是，是艾拉洛小姐要继承家族了。”老人的笑容十分和蔼，“接下来不会再有突如其来的破坏和战斗了。”
“是吗？那位艾拉洛小姐很有手段？”
“是……”
老人刚想应下，话却突然顿住了。
海德拉的脸上浮现起好奇的神情：“不是？如果不是的话，你为什么一下就这么安心了呢？”
“因为……”老人有些茫然地呢喃着，“因为好像……的确没什么好怕的？”
看着他那迷惑的样子，安瑟也没再多问什么，只是拿起一枚精致的月亮吊坠，将钱付给老人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辛小姐。”
又走了一段距离后，安瑟突然问道：“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吧。”
即使周遭再如何喧哗热闹，安瑟的声音对辛来说也是最抓耳的，只不过对问题有些迷惑：
“什么……怎么一回事？”
“我虽然称赞艾拉洛小姐做的不错，但我称赞的，只是结果。”
安瑟微微眯眼，注视着路人洋溢着轻松的面庞的他，用一种辛无法感觉出其中情绪的语气说道：
“但你觉得，我是怎么看待她达成这种结果的手段的呢。”
凯旋大公势力的辐射范围自然不只局限于凯旋港城，但作为家族权力中枢，这座港城在任何时候都是最直接受到凯旋家族影响的。
那群争夺权柄和财富的鬣狗在彼此攻伐时，凯旋港城的动荡毋庸置疑，而这种动荡不会因为争夺的停止而立刻消失，大人物们不留情面撕破脸皮地厮杀，给这些只能在他们威严的阴影角落苟活的平民们带来的恐惧和伤害，是绝不会轻易消除的。
尤其是在被超凡所支配的这个世界。
倘若一直无视发生还好，可一旦发生动荡，平时生活的环境被破坏，面对那能轻易开山灭城的力量的平民们，会陷入巨大的恐慌与惊惧之中，这种恐惧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平息，起码要为他们重新培养出“已经安全了”的环境之后。
而这，可不是一个在继承权争夺中几乎没有势力和资源，顶多有些好名声的女人能做到的，唯一的可能性只有——
“啊，原来魔鬼先生说的是这件事吗。”
辛恍然大悟：“凯旋港城的确有大范围的神术使用痕迹，艾拉洛小姐应该是拜托周围的教士们安抚了平民吧。”
“嗯……安抚是指，帮他们克服恐惧？”
安瑟微微歪头看着辛，有些意味深长地如此问道。
“是啊。”辛也听出来安瑟话里有话，但还是一如既往地听不懂更深层的意思，老实点头道，“他们现在不是很安心吗？”
“呵呵，安心……倒也的确完全安心了，去附近的教堂看看吧，辛小姐。”
安瑟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次，辛却没有和之前一样保持沉默，因为她总感觉安瑟提出的问题，跟刚才自己无法理解的话有些相似。
正确的……背后。
因此，圣女忍不住追问道：“魔鬼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有吗？”安瑟反问道，“辛小姐觉得是什么呢？”
“唔……”
这可把辛给难住了，她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随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魔鬼先生，是觉得艾拉洛做得不对吗？”
辛想了半天，也只能从安瑟的话语中读出些许对艾拉洛的质疑，实在想不出安瑟还有什么意思了。
可安瑟脸上的笑容反而更加灿烂了：“不，不管是站在我的角度，还是站在她的角度，她都在做对的事，都在做……正确的事。”
“……”
辛注视着安瑟俊美的笑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安瑟一定有别的话要说，一定还有什么隐含的意思，正确……安瑟口中的正确，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但安瑟不会给她答案的，不好的老师永远不会把他的答案，给一位优秀的学生。
正确，到底是谁的正确，到底是……建立在什么之上的正确呢。
当你能认识到这一点，就代表你离我所期望的模样，已经越来越近了，亲爱的圣女阁下。
虽然为时尚早，但对于未曾被任何事物“玷污”过，并且将安瑟的任何话都无比放在心上的辛而言，这些所思所想，都会成为堆积在她灵魂中，不可清除的流毒，就如那本她尚且不能理解的书。
“真可惜，阿萝现在正忙着。”
安瑟叹了口气：“关于凯旋港城，关于东港的现状，我想让她看到更多，也有很多话想讲给她听。”
“如果魔鬼先生现在去叫人偶小姐的话，她是不会介意过来的。”辛眨了眨眼睛，“对人偶小姐来说，魔鬼先生很重要。”
安瑟哑然失笑：“那倒也不至于浪费她宝贵的准备工作时间，有些话讲给辛小姐你听，也是差不多的。”
他们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一间还算气派的教堂前，辛因为安瑟的话显得有些沮丧：“但是我都听不太懂魔鬼先生在说什么。”
“你是从出生开始就能理解神与教义的吗？”
安瑟笑着问道。
辛愣了愣，若有所思地回答：“那倒也不是，是嬷嬷们教我，我自己再从履行职责的过程中学会的。”
“那你终究也会像理解神那样理解我。”
这样说的安瑟握住了辛那永远不知道是虚幻还是真实的手，放到了教堂大门的门把上，轻轻往里推，并在圣女阁下的耳边轻语：
“只要你继续留在我的身边，对吗？”
这种让希塔娜脸红乱叫，让明芙萝手肘反射，让绝大多数女性完全无法招架的姿态和话语，却对辛没有任何效果……或者说效果还是有的，只不过不是那方面的效果。
“嗯，我会越来越了解魔鬼先生的！”
意识到自己一定能在和安瑟的相处中一点点了解他，就像了解神的存在，了解教会的意义那样，辛的眼中便不自觉地绽放起光芒来。
教堂大门推开的那一刻，尽头的衔尾蛇塑像因为照射进来的阳光而折射着略显刺眼的光芒，就好像在注视着安瑟与辛牵在一起的手那样。
魔鬼摩挲着圣女那柔软细腻的小手，轻笑道：“那你可不能轻易就离开我啊，圣女阁下。”
“我才不会。”辛摇摇头，“在魔鬼先生被我救赎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啊……还有，乌鸦小姐的问题也需要我去解决，我怎么会轻易离开呢。”
“这可不好说。”
安瑟很自然地松开了辛的手，但辛还是紧贴着安瑟的肩膀，全然无意识的那种，她都未曾觉察，自己和安瑟的社交距离，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越靠越近了。
“为什么不好说。”肩膀挨着安瑟肩膀的辛小姐似乎有些生气了，“魔鬼先生是觉得我会放任你和乌鸦小姐，还有人偶小姐，野狼小姐她们不管吗？我是不会这么做的！”
“是吗？”魔鬼看了眼衔尾蛇塑像，将笑意敛藏在眼底，漫不经心地问道，“可如果神有更重要的事让你去做呢？”
这句话直接让辛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犹犹豫豫地答道：“神……不会直接告诉我们什么的，而且它已经把我最该做的事，我应尽的职责赋予我了，所以应该不会……”
“但也只是应该，对吧？”
安瑟轻车熟路地往教堂侧边的小道走去，似乎是通往某个小隔间，同时还用非常惋惜的语气说道：“如果这种事真的发生了的话，你就会离开我了，辛小姐。”
“……”
辛很罕见地极为纠结和犹豫的神情，她一直在重复张嘴和闭嘴的动作，但却始终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安瑟当然知道她不是在为自己纠结，而是在纠结于职责与神的命令，这虽然一直让他颇为不悦，但却是个能贯穿正常调教的绝佳手段。
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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