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因为在短时间里受到的冲击次数太多，这一次，莲徳并没有因为安瑟的话而失神，但同样让她震惊到无以复加。
那三个人不是冒牌货……真的是革命军的同伴？！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因为刚才的哭泣而表现得足够失态，莲徳现在估计也没有办法掩饰好自己的情绪。
她不敢相信，革命军在自己全然不知道的情况下，在东港埋下了棋子，并且还做出了如此匪夷所思的调动，完全破坏了她原来的计划。
“虽然阿萝依旧对你抱有警惕，毕竟你之前跟她也闹得不太愉快……但我还是会尽量斡旋缓和你和她之间的关系，毕竟守卫东港，无论是莲徳女士你的统筹，还是阿萝的才能，都是必不可少的。”
安瑟站起身来，拍了拍莲徳的肩膀：“我来这一趟，就是希望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艾拉洛那边很快就会统合凯旋港城，到时候，东港还需要你。”
面对着安瑟毫无保留的鼓舞与信赖，莲徳整理了一下妆容，同样站起身来，朝安瑟微微低头：“刚才的我……太失礼了，请您不要放在心上，摄政王殿下。”
“我说了，我能理解你的压力，没有必要这么恭敬，莲徳女士，还有……”
安瑟含笑道：“我记得我好像跟你说过，不必以摄政王称呼我的，不是吗？”
好厉害，这就是……说话的时机吗？
辛看着面庞泛起鲜明的红晕，色欲之罪更是已经庞大到恨不得将安瑟一口吃下的蜘蛛女士，钦佩于安瑟对话语节奏的把控是如此细腻。
所有谈话中的任何一句似乎都是环环相扣，好像每一句话都是为了往后的某一句做铺垫，并能在最合适的时机，将铺垫运用得极尽完美。
好像又学到了一些……但是魔鬼先生只要我学这些吗？他说不给我解释的东西，应该是很高级的东西啊，可是我看都没看出来，这可怎么办。
辛不自觉地愁容满面，但一想到安瑟现在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心情又好了起来。
“魔鬼先生，现在我可以麻烦你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你想问我什么？”
“那个，唔……有关，有关……神的问题。”
*
当安瑟走后，莲徳花了很长很长时间才整理好自己的心理情绪……以及生理需求。
从浴池里出来，换好衣服的她先是长长叹息一声，随后束起长发，换上了革命军领袖幽色的冰冷声线。
“我需要一个解释，冷蝾。”
莲徳和革命军那边取得了联系，她要弄清楚……凯旋港城的袭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解释？什么解释？你那边发生什么了？”冷蝾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密室之中。
莲徳的声音更加冰冷彻骨：“有三个四阶超凡者袭击了凯旋港城，好好想想，我接下来要解决的问题有多大。”
冷蝾那边沉默了三秒左右，随后疑惑道：“你认真的？”
“你觉得我现在联系上你就是为了开玩笑？快点帮我连通所有人，我需要确认——”
“冷静，冷静点，幽色，你怎么会第一时间认为是我们自己人干的？”
“我很冷静，前所未有的冷静。”
莲徳漠然地简要讲述了自己刚才和安瑟之间的谈话，强调安瑟并没有怀疑她，所以绝不可能是安瑟动手。
而冷蝾在听完她的说辞之后，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似乎在思考这离奇的袭击，究竟是谁的手笔。
“你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我们当中……可能出现了个隐藏极深，完全不可控，且意图未知的叛徒！”
莲徳的声音逐渐拔高：“所以，快点联系上所有人，我们必须立刻召开紧急会议！”
“莲徳……”
许久后，冷蝾缓缓开口道：“你还是太着急了。”
“……冷蝾，你在推三阻四些什么？”
冷蝾是革命军元老级别的人物，是新世界三个最初的建立者之一，也是目前唯一活着的建立者。
他在革命军内部有着极高的声望，说的话基本上都很管用，莲徳也很尊敬他。
但在这个时候，不管是谁，在莲徳眼里，都是有嫌疑的人，而且能不声不响在东港埋下棋子……整个革命军里，似乎也只有冷蝾能做到这件事。
她直接联系冷蝾，也是抱着一层试探的目的，没想到……这位元老，竟然好像真的有什么问题。
而后，她便听到了苍老的叹息声。
“你在想些什么啊，年轻人……好好想想，这整个事件里，你到底遗漏了哪个势力？”
势力……势力？别的势力？哪还有——
莲徳的脑海，仿佛被一道惊雷劈裂开来。
“教……会”
她有些恍惚地呢喃着。
“是啊，教会用特殊的手段证明了他们的身份……换句话说，不就是教会说他们是谁，他们就是谁吗？咳……咳咳。”
冷蝾无奈地咳嗽着：“你太紧张了，幽色，竟然没有考虑到这一层……不，其实我也没在第一时间考虑到，教会……他们实在太不起眼了，如果把我换成你，我也未必能这么快想到是他们在搞鬼。”
这一瞬间，好像有很多东西都通透了。
在那三个革命军冒出来的一瞬间，教会就立刻做出了反制，将他们牢牢控制，简直就像是知道会有人来袭击凯旋港城一样。
而这一切如果是教会自导自演……那就完全说得通！
没有直接灭口，而是废掉他们，交给艾拉洛，更是把教会直接摘了出去。
凯旋港城本来就是东港受教会影响最深的地方，教会深耕数百年，有这点底蕴也不奇怪。
“教会……”
莲徳的低语声森寒无比，她差点就因为过度的紧张而再次犯错。
那个白衣主教，刚好和安瑟殿下达成了什么协议，要将那么多教士引入帝国，绝对……不安好心。
不管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安瑟殿下，决不能……放过他们！
莲徳要得到答案，教会的这番算计背后一定有所目的，她要得到答案，然后让教会付出代价。
好在凯旋港城马上就要被她的挚友控制，有艾拉洛这个城主的配合，对付凯旋港城的教会，必定轻而易举。
这样想着的莲徳，终于平复下了自己的情绪。
革命军，东港，教会……即便如此错综复杂，她也还是成功在这复杂的迷宫中，找出了一条路。
莲徳·深蓝，注定有着光明的未来。
第五十一章·亵渎（6K）
比起莲徳女士，辛的自知之明显然更充分一些。
辛跟着安瑟来到了书房，她曾出于好奇，翻阅过安瑟看过的，一本名为《旧约·约伯记》的书，只不过她实在是看不懂书里面在讲什么东西，看到一半就没继续看下去了。
主要是因为，辛对那本书里随意擅用“神”这个称谓而微有不满，毕竟那本书里的神，肯定不是真正的神，而除了她所信仰的神之外，又有谁能使用这个尊名呢？
虽然只是杜撰的故事，但辛也不太高兴。
但反过来说……魔鬼先生似乎对神其实也挺感兴趣的，这一点让辛十分欣慰。
能救赎魔鬼先生的罪孽自然是最好的，而如果能在此基础之上劝导他信奉神，那不就更好了吗？
安瑟不知道辛怀着这天真到有些可爱的想法，只是对接下来的教育环节满含期待。
他很清楚明芙萝会在那时候说出什么样的话，自然也知道他傲慢的学者小姐会给辛带去怎样的冲击。
讲道理，安瑟自己其实也有些惊异于明芙萝的“傲慢”，不过一想到他作为英雄的才能，也就释然了。
只不过，辛可不会这么简单就释然。
“先坐吧。”海德拉悠然地随便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像是招呼客人般对辛说道，“想向我请教关于神的问题？为什么会想到我？”
辛很乖巧地坐到了安瑟对面，那宛如第二层肌肤的雪白绸衣将她的丰硕滚圆与腰腹曲线勾勒得一览无余，让她看起来才更像是缠绕着罪恶的那个。
老实说，向需要救赎的魔鬼请教关于神的问题……这件事本身就挺荒谬的，也只有逻辑异于常人的辛才干得出来。
辛歪了歪头：“因为我觉得魔鬼先生应该会知道。”
“所以就来问我了？”安瑟抬起手，凭空摄来一本书，有些好笑地问道，“不担心我说些误导你的话吗？”
“误导？”
辛对此似乎有些不解：“魔鬼先生能误导我侁什么呢？”
“既然是关于神的问题，那自然是误导你对神的……看法了。”
听到这句话，成熟娇美的圣女阁下像生气的小孩子一样微微鼓起脸蛋：“魔鬼先生，你怎么能这样侮辱我对神的信仰！”
她认为，安瑟觉得能成功误导自己改变对神的看法，这是一种侮辱，一种认为她的信仰孱弱不堪的侮辱。
但你这句话……对我而言也是种侮辱啊，圣女阁下。
安瑟翻开书的封皮，一边开始阅读，一边慢悠悠地说道：“就算圣女阁下你不认为我能误导你，你不是也有更好的人选吗？”
“比起我这个外人，暮主教应该更适合解答你的疑惑才对。”
出人意料的是，辛反而用力摇头：“不行的，圣女的教义里有说明，在有关神的问题上，不能向主教寻求解答，要自己去寻找答案。”
圣女不能向主教寻求关于信仰问题的答案，这匪夷所思的规则要是让明芙萝知道，又是免不了一番猜测，不过对知道协圣教会本质的安瑟而言，这种工夫倒是能省掉了。
他自然没有就这一点发问，而像是完全没觉察到这份异样般，语气轻快的调笑道：“可你现在也不是在自己寻找答案啊。”
“自己寻找答案……是用自己的方法，不是非要自己一个人苦思冥想。”
辛振振有词地说道：“寻求他人的帮助，参考他人的见解，也是我自己在寻找答案的过程，学院里的嬷嬷教过我的！”
她那圣青色的眼眸中浮现起感怀的神情：“我还记得她们和我说过，不信仰神的人，也许更能给出神想要告诉我的答案。告诉我切不可因为他们不信仰神而无视他们，这种傲慢本身就是对神的玷污。”
“然后……”圣女阁下那有如神赐的绝美面庞上又浮现起孩提般的恳求情态，“然后魔鬼先生不仅不信神，还懂得那么多，所以我才想让你帮帮我。”
“好吧好吧。”
安瑟露出一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的无奈表情，但很快又换上了辛熟悉的，魔鬼先生的邪恶笑容：“但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白白教你什么的，辛小姐。”
辛十分爽快地点了点头：“没问题的，魔鬼先生。”
只有魔鬼先生这样表现出他的邪恶目的，辛才会安心。
她缓解了乌鸦小姐的灵魂侵蚀，帮忙隐瞒了恶魔小姐的真相，魔鬼先生才大大方方地教了她这么多，如果不求回报……魔鬼的不求回报，可是很危险的。
“那么具体报酬是什么暂且放到一边，现在先谈谈你的问题吧。”
虽然是出于对自己的邪恶的认可才有这份信赖，但这不妨碍安瑟因此心情愉悦。如果说在曾经的调教中，希塔娜是无知无觉，明芙萝是不情不愿，那辛就是既一清二楚，又心甘情愿，这种懵懂与率真的反差，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在安瑟笑眯眯的注视下，辛整理整理了情绪，但还是有些不愿去回想那矛盾的现实。
“我……知道人偶小姐傲慢的根源了。”
她有些恍惚地呢喃着：“人偶小姐想要改变世界，要握住世界的可能，凭一己之力左右世界的走向……如果这不是傲慢的话，世上还有什么事能称得上傲慢呢，这是在冒犯……神的领域啊。”
“这是绝不可被原谅的，必须要接受审判的罪孽。”
“但是！”辛突然抬起头来，死死盯着安瑟的眼睛，似乎有些难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但是……但是人偶小姐怀有着庞大的协理，她的可能性，她的才华，是神所应允的，即便冒犯了神的领域，甚至想夺取神的权能，也是神……应允的。”
她有些泄气地垂下脑袋：“神为什么会允许人偶小姐这么做呢，人偶小姐不信奉它，甚至还鄙夷它，为什么神会把这么了不起的能力，交给人偶小姐呢。”
看起来没有在认真听辛讲述，依旧在看书的安瑟头也不抬道：“你想不通这一点，所以来找我寻求答案。”
“是的！”
辛重新抬起头来，本来还显得有些低落的眼眸闪闪发光：“我觉得，魔鬼先生应该能帮助我搞清楚这个问题。”
但她的魔鬼先生并没有回答她，而是自顾自地看着书，一言不发。
“……魔鬼先生？”
辛歪了歪头：“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说话呀。魔鬼先生，魔鬼先生，魔鬼……”
嘭！
书本被重重合上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安瑟轻叹一声，随后十分不悦地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难解的哲理问题，原来只是这种毫无意义的事吗。”
“毫，毫无意义？”辛怔怔地看着安瑟，“这怎么会是毫无意义的呢，魔鬼先生。”
“有意义？那还请辛小姐你告诉我有什么意义。”
安瑟托着侧脸：“你的神给了阿萝进犯它领域的资格，和阿萝根本不信仰它，这冲突吗？”
“这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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