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说起来……我其实也不知道那个圣女说的傲慢到底是什么,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称得上‘罪孽’的傲慢,所以想了个理论上最靠谱的。”
靠在安瑟肩头的明芙萝懒洋洋地说道:“应该没问题吧,安瑟。”
“……”
她没有听到回答,只感觉到安瑟那有些古怪的视线。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
安瑟摇摇头,看着明芙萝的眼神感慨万分:
“只是觉得……你还真是傲慢啊,阿萝。”
第五十章·台上木偶(6.5K)
“死了?”
办公桌后的贵妇人猛然抬头,略显疲色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惊怒。
她身前的心腹单膝跪地:“是,我们在凯旋港城下水道的一处出水口找到了他们的……部分碎尸,有些已经被销毁了,手法娴熟,杜绝了任何死灵法术,追溯法术的使用可能。”
莲徳·深蓝下意识地站起身来,神色阴晴不定。
凯旋港城被奇袭这件事,她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但问题是……她是事后才知道的。
那三个四阶超凡者,根本就不是她派去的,她甚至都不知道革命军在东港还有这样的伏手!
莲徳深知自己必须第一时间弄清楚这三个“革命军”的情况,否则明芙萝必定会怀疑她的成分,不仅如此,在自己的地盘上出现了自己完全不知道,不知属于哪一方的棋子,光是这一点,莲徳无论如何都要抓住那三个超凡者。
但她再一次失败了,在教会的协之幕散去,那三个被废掉的革命军立刻就被第一时间赶到的艾拉洛控制了起来,结果还没押送到监狱,在路上他们就直接凭空消失了!
现在,莲徳得到了消息,他们已经死了,被人碎尸万段,丢进了下水道。
回顾这场匪夷所思的奇袭,简直处处透着古怪。她的确非常想阻止明芙萝在东港建立完成的防御体系没错,但只要等到艾拉洛上位,她通过铁腕手段强行将三个大公家族合并,有的是方法给明芙萝暗中下绊子,根本不需要用这么荒唐粗糙的手段。
这一点,她是跟革命军那边连同明芙萝的动向一起汇报过的,革命军总部也多票赞成在战争开始前,东港事宜由莲徳全权负责,那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三个四阶超凡者?
莲徳现在并没有和革命军那边取得联系,因为首要任务是撇清自己和那三个革命军的关系,但现在死无对证,不管是什么复原追溯的法术也没法使用,已经根本说不清了。
“连专业的清道夫都准备好了……”
莲徳看向窗外的繁华景象,眼神冰冷无比:“真是好算计。”
她可以用“整件事的设计感太强了”来反向洗白自己,辩称自己是被陷害的,但这种理由只看明芙萝会不会信她,但不管明芙萝信不信,“疑似与革命军勾结”这顶帽子,已经死死扣在了莲徳头顶,怎么样也摘不下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莲徳要是再暗中阻拦防御体系的建设,那明芙萝必定会毫不犹豫地第一时间将她清算。
到底是谁……这整件事到底是谁谋划的?
女人努力让自己的呼吸恢复平稳,她坐回到办公桌后,闭着眼睛后靠到椅背上,低声呢喃道:
“得利者。”
任何阴谋诡计都会有得利者,无非就是看得见或看不见而已。
而帝国目前的势力只有这么几个,站在莲徳的高度,不存在她看不见的东西。
“新世界,北地大公,伊沃拉,还有……安瑟。”
谁在这场算计中受益最大?
毫无疑问,革命军是损失最大的那个,莲徳受此影响,接下来对明芙萝采取的任何举措都需要思考再三,慎之又慎;北地大公不可能送三个四阶超凡者,过来只为了恶心她,伊沃拉也是同理。
那么唯一的可能只有……
“安瑟……殿下。”
莲徳咬住嘴唇,心头的恐惧越发膨胀,一种无言的畏怖乃至绝望慢慢将她笼罩其中。
如果是安瑟的手笔,那就代表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他并不屑于揭穿自己,反而将她当作让明芙萝献上演出的舞台,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铺垫与清扫工作。
假如这是真的,那她该怎么办?
也就是在此时,一位女仆有些慌张而失礼地直接推门而入:“大小姐,摄政王殿下来拜访您了!”
嘎巴——
莲徳直接捏碎了被她握在手里的琉璃笔,成熟娇美的面庞上浮现起难以遏制的慌乱:“摄政王殿下来了?他在哪?什么时候来的?”
“他一到我就来通知您了, 现在正在会客室等您……”
安瑟殿下,他是来给我一个……坦白的机会的吗?
女人撑着桌子站起身来,神情苦涩。
她竟然感觉到自己的双手都在颤抖,心中不禁嘲笑着自己的软弱。
可在这个关头,莲徳却又根本无法抑制那份畏惧与软弱。
这起突发事件,莲徳想不出还有谁是受益者,即使一直旁观不参与其中,但安瑟却成功让明芙萝这个在行政手腕上绝不是她对手的学者,有了随时能掀桌子的理由,不再受她掣肘。
这种程度的保驾护航……真让人嫉妒。
仅仅只是为了让那位泽格小姐能更好的发挥,为了让她尽量减少阻碍,就能不动声色地安排这么一出好戏,如果安瑟殿下站在革命军这边,站在我这一边,又会是怎么样一副光景呢。
大脑一片混沌的莲徳走向了会客室,其实她已经感觉到麻木了,看似完全正常的外在表现不过是多年来养成的伪装本能,当来到会客室门口,准备抬手敲门的那一刻,这位新一代的大公才回过神来,艰难万分地将手指叩在门扉上。
“进来吧。”
主客颠倒,但莲徳并没有觉得哪里有问题,她走进会客室,在安瑟的注视下坐到对面,脸上撑起源自贵族血脉本能的虚假笑容,但似乎……没有那么成功。
安瑟端详着神情苦涩的莲徳,调笑道:“看起来你的压力很大啊,莲徳女士。”
“摄政王殿下,我……”
“革命军袭击的事,让你这么头疼吗?”
安瑟十分干脆地直入主题,并将这位女大公僵硬的表情收入眼底。
海德拉能感觉到她心中的那份令人愉悦的恐惧,惊惶,那种无所适从与不知如何应对的绝望根本无法因此,尽数表现在脸上的模样,实在……有趣。
“啊,我……是的,很抱歉,摄政王殿下。”
莲徳低下头,嗓音沙哑道:“东港发生了这样的事,我难辞其咎。”
“但那是凯旋港城,怎么说也与你无关,不是吗?”安瑟托着侧脸,“你把这件事看得这么重,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
莲徳感觉到自己的喉咙似乎已经被灼烧到焦坏,哪怕吐出一个音节对她而言都已变得无比艰难。
因为什么?因为我害怕您发现我是革命军的领袖之一吗?
安瑟殿下这样问我,真的是想给我一个坦白的机会?如果是这样的,如果是这样的话……
“要赌一赌吗,圣女阁下?我猜她现在正苦恼于到底是坚定自己身为革命军的立场,还是干脆反叛,倒向我这一边。”
安瑟在灵魂链接中对辛如此说道。
“……啊?”回过神来的辛茫然道,“魔鬼先生刚才在说什么?”
我们的圣女小姐在那突然发生又迅速结束的奇袭之后,就陷入了这样的恍惚之中,总是时不时地走神。
安瑟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同时好奇问道:“圣女阁下好像很心不在焉啊,革命军袭击凯旋港城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不,我想,我想待会儿再问魔鬼先生。”
辛似乎下意识地想要否决,但在看向安瑟时,突然想到了他和暮多次相谈甚欢的景象。
协圣教会从来不强制他人信仰神,辛也知道,魔鬼先生大概率是不信神的。但魔鬼先生既然能和暮主教谈得那么来,他应该……应该也能给我提供一些帮助的吧。
被安瑟手把手教导着的,到现在也还渴望着从他那里汲取新知识的圣女,下意识地想要得到……魔鬼的馈赠。
安瑟语气温和地说道:“现在问也没有关系。”
“不行。”辛摇摇头,“魔鬼先生现在有事情要做,我不想让魔鬼先生困扰。”
圣女阁下总是很体贴,即便安瑟对她其实全无好感,也不能否定这份无微不至的体贴。
只要牵扯到安瑟,无论什么事都要以安瑟的感受为优先,虽然听起来和玛琳娜那“一切为了安瑟先生”的漆黑决意十分相似,但像孩子一样的圣女小姐做出的体贴,远没有玛琳娜那种常人无法承受的沉重。
她真的在努力学习怎么让安瑟快乐,怎么让安瑟对她做些关于色欲的事情。
不过,一想到辛这么体贴的根本出发点,安瑟也不会有任何舒适感就是了。
虽然不喜欢,但对亲密接触也不抗拒的安瑟把手放到了辛包裹在白色绸衣的大腿上,轻缓摩挲了一下:“好吧,那就之后再谈,至于现在……就当我给你临时上一课好了,不过这次,我可不会给你讲解什么。”
“……诶?”
在辛发出疑惑声音的同时,安瑟面对着已经坚持不住,似乎下一秒就要崩溃的莲徳,眼神突然柔和了起来。
“别紧张,莲徳女士,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
莲徳抬起头来,刚想说些什么,却在与那双海蓝色眼眸对视的刹那间,陷入了沉默与怔然。
安瑟殿下……为什么会这样看着我?
“我不会因为这件事怀疑你的,你大可放心。”
“……”
女人张着嘴,本来就已经几乎混沌的大脑,此刻已经一片空白。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才反应过来安瑟刚才说的是什么。
不会……怀疑我?
安瑟殿下说,他不会怀疑我?
“阿萝只把她的防御体系计划书给你看过,而革命军那边突然做出这么大的动作,自然只能是得知阿萝计划的恐怖,因此想竭力阻止。”
面对安瑟不急不缓的陈述,莲徳觉得自己本该感到恐惧,一种被揭穿,被撕碎,被曝光于烈日下灼烧焚尽的恐惧。
“这么看来,只可能是你泄露了阿萝的计划。”
但她没感觉到,在那温柔的注视下,她只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轻柔的安抚着自己,安抚她的恐慌和痛苦,安抚她的不安与绝望,那不是令人感到灼痛的烈日,那是……令人沉醉的暖阳。
莲徳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但我相信你。”
握住她手的少年,声音是如此坚定而轻柔,将莲徳·深蓝的意志与防线轻易击垮,碾碎的坚定与轻柔。
安瑟就这样握着莲徳的手,温声细语着:“你是聪明人,你知道自己会被阿萝,会被我怀疑,所以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所以承受着对你而言也过于沉重的负担。”
“但你大可不必如此,莲徳女士,因为我相信你。”
安瑟的身子微微前倾,看似只是个微小的动作,但却已经堂而皇之地侵入了莲徳的社交领域内。
在莲徳看来,安瑟的俊美面庞近在咫尺。
仁善正直的摄政王殿下,贵族中的贵族,连革命军都认定的协调者,他无比诚恳地说道:“因为我相信你作为贵族的尊严和高尚,你绝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将凯旋港城的无辜平民置于危险之中,那绝对不是你会做的事。”
“莲徳女士,我信赖流淌着贵血,并以此为荣的你。”
辛看到,蜘蛛女士哭了。
竭力想遏制眼泪流下,但无论如何都无法止住,以这般非常狼狈的模样哭泣着。
魔鬼先生好像很擅长弄哭女孩子呢,蜘蛛女士,又为什么而哭泣呢。
她这样想着,自然而然地便去窥探莲徳的心声了——因为莲徳心中此刻的色欲和贪婪,正膨胀得无以复加。
【安瑟殿下……我的安瑟殿下啊!】
【我竟然在怀疑您,我竟然……我竟然如此不知耻的,在这个关头还考虑着如何保全自身。我竟乭然从未有一刻想过,那三个超凡者可能会给凯旋港城带去的灾难】
【这样的我,这样的我……怎么配得上……您的认可与温柔】
【可如果……如果不是安瑟殿下,又是谁设计了这这个阴谋?】
咦,原来那三个革命军不是蜘蛛女士派的吗?
辛十分纳闷,心中也有了和莲徳一样的问题。
——因为她知道的更多,毕竟在协之幕的裁决中,那三个人亲口承认了,他们就是革命军的人啊。
然后,她就听到安瑟说:
“站在尊严和品格上,你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出卖你的领地和子民;站在立场上,你更绝不可能与革命军勾结,不是吗?”
安瑟松开了莲徳的手,十分轻松地说道:“教会那边的事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也是从艾拉洛那边得知的消息——那些人在协之幕中承认了自己革命军的身份,这是教会的神术,能强制他们说出心声,这样一来,他们的身份也完全坐实了。而莲徳女士,身为大公的你,又怎么可能会与这群叛逆勾结呢?”
……坐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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