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但坏消息是，那三个四阶超凡者，在凯旋港城的中心城区布下了强度极高的以太域界，没有强大的炼金器具辅助，绝不可能布下的那种。
虽然没有伤亡，但明芙萝依旧面沉如水，站在灯塔上的她俯视着被域界笼罩的区块，半球状的浅白色光幕将其完全笼罩，遮蔽了一切窥探，平稳的以太波动缓缓向四周逸散，即使是最普通的超凡者，也能从那稳定却厚重的波长感受到光幕的坚不可摧。
在散布出尼德霍格对其进行解析的同时，明芙萝大脑也在一刻不停地运转。
原因，她需要原因，革命军毫无根据地奇袭凯旋港城的原因。
站在明芙萝的高度，四阶超凡者没什么值得称道的，甚至不值得她多看一眼，但实际上，在整个超凡世界中，四阶存在就已经是绝大多数人能接触的极限。
革命军有棋子埋在东港，这一点不奇怪，但问题是……革命军为什么要在这时候使用。
这场上限为四阶的战争，每一个四阶超凡者都是无比珍贵的战力，在战争开始前的这场奇袭，除了让他们白白送命以外，究竟有什么意义？
而随着尼德霍格那边对以太域界的解析传来，明芙萝便越感到难以置信。
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术式与域界！
完全陌生的以太操纵技法，完全未知的阵地编织构成，明芙萝竟然无法从自己的脑海中，搜刮出哪怕一星半点能解析那光幕的知识。
可她是谁？即使不放在炼金领域，也注定是整个帝国有史以来登临极点的【械神源流】，四位英雄中有三位都持有着完全不讲道理的可怕灵质，而明芙萝却仅凭天赋就能与她们并肩。
更何况现在的明芙萝早已不是原定未来中的明芙萝，她在海德拉庄园的地下藏书库内，为了拯救安瑟而苦修整整三年，她的知识储备能让以太院的任何老东西为之惊怖，这个以太域界……对她而言怎么可能是完全未知的？
有这种东西存在也就罢了，明芙萝也不是不能接受对自己而言完全未知的存在，学者的心态反而会让她更加欣喜乃至狂热地进行钻研，但问题是……为什么革命军会有这种手段？
一群没有纲领，毫无信念，只是单纯以报复帝国为出发点而聚集在一起的狂徒，怎么可能有这种手段，而且还这么随意的现在就用了出来？
无论是突然暴露的三个四阶超凡者，还是这效果未知，构成未知，一切未知的以太域界，都证明这场奇袭绝不简单。
这绝对是革命军精心谋划的！
尼德霍格的二次解析仍旧无果后，明芙萝缓缓呼出一口气，身形消散重组，已经来到了光幕之前。
她不是希塔娜那种行动快过脑子的人，但现在也没有时间让她继续研究这个以太域界了，被笼罩在光幕中的人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踏入光幕的一瞬间，明芙萝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光幕内的景象也是完全正常的，光线也没有被遮挡。
没有看到任何破坏痕迹的明芙萝，依然下意识地将感知散布出去，成群的尼德霍格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在下一秒，她的身形便立刻僵住了。
凝滞，艰涩……当她在大规模调动起以太的这个瞬间，仿佛即刻陷入了无可挣脱的泥淖之中。
“……对以太的压制和束缚吗？”明芙萝微微皱眉，“如果仅仅只是这样，我绝不可能无法解析它的运转手法。”
她隐约感知到……有什么东西，在尝试勾连自己的灵魂。
“咦，为什么协之幕会出现在这里？”
耳边响起的声音，比这以太域界的效果更让明芙萝身体僵硬。
她立刻转头看去，散发着圣洁之息，但外表却又欲气十足的圣女阁下正站在她的身旁，好奇地探头探脑。
明芙萝瞬间将一切疑惑压到心底，当机立断：“你知道这个以太域界是东西？”
“以太……域界？”辛歪了歪头，“人偶小姐是指协之幕吗？我当然知道啊。”
“告诉我，立刻！”
明芙萝一如既往地没什么求人的态度，而辛显然也是不会在乎这些的。
但有个敬业的魔鬼，教了她不少东西。
“好啊。”
圣女小姐爽快地点了点头：“但是，人偶小姐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不是现在回答也没关系。”
这莫名其妙的要求，无非又是和救赎什么的有关的事情，对此明芙萝并不放在心上，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除了安瑟以外的任何事都没问题，告诉我这个以太域界的效果和解除方法，还有……你的力量能正常使用？”
明芙萝的干脆让辛的眼睛泛起亮光，她像是完成了一件什么很了不起的事一样，语气都轻快了不少：“协之幕影响不到五阶的超凡者，而且我……啊，还是先说说协之幕的效果吧。”
辛朝明芙萝摊开手，一团浅白色的光晕便在她的掌中凝聚，颜色赫然与将此地隔绝的光幕一模一样。
“我们受神的恩赐，拥有了通向天国的资格，这是协之幕，也是教会所有的神术根基。”
……不过只是从未出现在帝国的以太运转手法而已，这也能算是神的赐福吗？
但所谓的教会神术我也了解过，如果根基相同，那我绝对不可能完全无法解析这个域界，这女人在这时候……还隐藏了什么吗？
明芙萝表面不动声色，但对辛的警惕始终没有放下。
“协之幕是七级神术，对五阶以下的所有超凡者都有效果，不限数量，需要六位虔诚且……”
“先把效果讲清楚！还有……你的力量既然没受到影响，能感知一下域界里有没有伤亡吗？”
冰冷的表情，漠然的命令，明芙萝的恶劣态度却没有让辛感到任何不快，反而愈发欣喜。
人偶小姐……果然是很善良的人！
无论什么时候，考虑的永远是受牵连的无辜者，这一点和野狼小姐一模一样。
无论是野狼小姐还是人偶小姐的善良，都愈发坚定了辛救赎她们的决心。
“在协之幕里的人都很安全，请不要担心，人偶小姐。”
辛语气温和地说道：“而这正与协之幕的效果有关，唔……我不太能用足够简洁的话语向你描述，不过你可放心，在协之幕里，不会有人受到伤害的。”
虽然不相信眼前这个女人，但她现在的立场，勉强也算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因此这样的回答让明芙萝放松不少，虽然时刻没有放下对感知的蔓延，但也不再那么急迫而紧张了。
明芙萝向前走着，用被压缩到极限的感知尽力探查平民们的情况，目前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受到伤害，他们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或是店铺中，看起来还算安全。
虽然心情放松不少，但明芙萝还是面无表情：“能讲清楚就可以。”
跟在她身边的辛乖巧点头：“协之幕是第一位圣女为了让陷入纷争的人们平息斗争，为了免除无意义的流血与暴乱，而创造的神术。”
“被协之幕笼罩的人们，他们的暴力不会施加在原本被迫承受暴力的人身上，而是转移到施展神术的教士们身上。”
伤害转移……技术含量一般的法术，但如果是将整个域界内所有人受到的伤害全部转移到施术者身上，那就相当不一般了。
毕竟这就相当于让施术者承受域界内所有人的攻击，如果在转移的过程中不多设置几个伤害削减的法术，施术者恐怕没几秒就要暴毙。
而且……这个域界的效果，绝对不止于此。
“以太的滞涩怎么解释？”明芙萝凝眉说道，“只是单纯为了减少暴力和伤害，在根本上降低施术者受到的伤害吗？”
“嗯？不是哦。”
辛摇摇头：“是为了创造一个尽可能对等的环境。”
“……什么？”
对等的……环境？谁与谁的对等？
“力量是神的恩赐，但那是神赐予凡人们通往天国的资格，而不是让他们彼此争斗，互相压迫的流毒。”
辛的指尖散发出点点荧光，那悲悯的神情让人不会对她的身份仈有任何怀疑。
“所以，用力量来区分人与人之间的高低，是种错误，是种罪孽。”
“协之幕不仅仅是为了消弭伤害，更是为了让纷争的众生，拥有尽可能平等解决纷争的资格。”
老实说，如果不是对协圣教会的扭曲程度有了足够清醒的认知，明芙萝说不定就被这番的确相当高洁的话语唬住了。
宣扬人和人之间的平等，拒绝以力量来区分人的高低……的确是相当了不起的理念，但说到底，也只是教会为了更好的统治而创造的说辞。
但能在这种说辞上创造出这样的法术……第一代圣女吗？那个时候的教会或许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扭曲，那个圣女，大概也真的是纯粹的圣女吧。
明芙萝逐渐了解了这个以太域界的效果，同时也逐渐推导出了……解除它的方法。
“按照你的说法，这个什么协之幕，是为了解决纷争而创造的。”
明芙萝抬头看向上方，没有立于空中的超凡者，也没有恐怖的以太波动，除了街上没有半个人影，死寂到令人不适以外，这里一片祥和，就像是再正常不过的城镇。
“所以要解除这个东西，只有杀死施术者，或者……解决那不知所谓的纷争？”
“是的。”辛点点头，“人偶小姐果然很聪明呢。”
前者自然不可能去选，而后者……解决纷争吗？
“他们，现在正在对抗吧。”
明芙萝突然说道：“释放这个域界的教士，还有叛军的那三个四阶超凡者，应该在僵持着。”
辛愣了一下，然后纳闷道：“人偶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明芙萝完全不理她：“带我去找他们，立刻。”
解决纷争……这是个好机会。
明芙萝坚信协圣教会的本质是一种另类的统治集团，他们的教义与典籍是为了统治而存在的，也就是说……即便与正常逻辑完全不同，但其中也一定有套在教会内能勉强说得通的自主逻辑。
而在认识到辛的逻辑与观念的扭曲后，明芙萝也同样发现，自己只要能够解读出那些词汇……罪孽，美德，协理等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名词在教会中的特定释义，再寻找到它们的游离于正常逻辑外的自主逻辑，只要掌握这份共同的逻辑，她就能反向解读出辛这个圣女，甚至剖解她的内心。
战争的胜利是重要的，但明芙萝一刻没有忘记，这场战争是安瑟为了调教辛而挑起的，她最重要的职责，是帮助安瑟将这位圣女驯服成一只优秀的忠犬。
这会不会也是……安瑟创造的机会呢？明芙萝这样想。
辛不知道明芙萝现在在想什么，如果知道的话，她大概会在思考片刻后，认真地点头。
因为魔鬼先生教过她，如果没有机会，那就创造机会……四舍五入一下，这也算是魔鬼先生创造的机会！
尚在成长的懵懂圣女很满意这个机会，更满意于对她倾囊相授的魔鬼先生。
第四十九章·第一大罪（1W）
在辛的指引下，明芙萝没多久便来到了一座巨大的教堂前。
来到这里，她终于能感受到教堂内部传来的，被压制的以太波动，那三个埋伏在东港的四阶超凡者应该就在里面。
协之幕，来自教会的“神术”……呵。
明芙萝扯了扯嘴角，铁灰色的粒子在指尖隐约浮动着。
她的形体似乎比平常娇小的模样更小了一点，也不知道平日里十分在乎形象的学者小姐，为什么没有变成大姐姐的模样。
当明芙萝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来到教堂大门前时，沉重的巨大木门缓缓从内部打开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了，泽格女士，圣女阁下。”
开门的人，赫然是明芙萝曾见过的那位老司铎。
她那因明芙萝的馈赠而变得健康饱满的面庞上，浮现起万分真诚的笑容：“是神的旨意……不，是您的大义与良善，让我们再次相遇。”
“喔，是司铎你联系上了这么多教士吗？”辛有些惊讶的问道。
老司铎谦卑地低头：“我只是觉得，保护东港的任务，不能只交到泽格女士手上，我想尽可能为她分担些负担，但又只是个普通老太婆，好在……这么多年来，认识的教士们也不少。”
“没想到刚把他们叫来，凯旋港城这边就出事了。”
明芙萝没有理她们，而是皱眉走进教堂，视线直接落在了中央过道上的三个人，以及布道台上六个分别披着黑白长袍的教士上。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些教士或跪于地面，或坐在长椅上，在来回翻涌的以太波动中闭目祈祷，虽然虔诚，但身体的本能反应却不是信仰能克服的。
一眼扫视之下，她就已经看出来教堂里是什么情况了，虽然力量受到了压制，但整个教堂刚好处在她压制下极限的感知范围内。
革命军发动奇袭的确是三个四阶超凡者，但教会那边竟然只有一个四阶超凡者，其余全都是三阶超凡者。
明芙萝微微眯眼，重新将视线集中在背对着她的三人身上。
“革命军的败类，果然不成气候。”
她漠然肃冷的声音回响在教堂中，而那三个超凡者也到现在才转过头来，在看到明芙萝娇小却满含威严的身形时，眼中的错愕一闪而逝，随后便是万分的警惕与忌惮。
“械神源流……明芙萝·泽格。”
中间的中年男人将手放到腰间的弯刀上，粗糙的手背暴起经络：“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该我问你们才对。”
明芙萝一步一步缓缓向前，与形体截然不符的成熟面庞上，涌动着毫不掩饰的杀机：“如果不想死，最好认清楚你们现在的处境。”
“死？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以太域界中谈论死亡？”
只有中年男人一人面对明芙萝，另外两个似乎还在维持与教士们的僵持，他冷笑一声，一把拔出弯刀，抬手便掷向离他旁边的一名教士。
剧烈旋转的弯刀瞬间割下了那个教士的头颅，但已经与脖颈分离的首级却没有滑落，反而在一瞬的微光闪烁后，完好无比地与脖颈相连着。
同一时间，跪在布道台上的一名教士脖颈瞬间撕开一道大口子，血液如泉喷涌，骇人万分。
但他也没有倒地，甚至没有露出任何不适的神情，脖颈处的伤口随着他的虔诚祷告而高速复原，飞溅喷洒出的血液也如泡影般消散无踪。
弯刀飞旋着回到了男人手中，他面无表情地将刀尖对准明芙萝：“你要是能先解决掉这帮神神叨叨的蠢货，那我也不介意和你拼个你死我活。”
明芙萝被这狂妄至极的发言弄愣了一下，在成为契首后，平日里连五阶超凡者都对她敬重有加，四阶超凡者都不敢抬眼看她，哪还有人敢说什么“你死我活”？
“……如果是希塔娜在这里，就没这么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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