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好了，我没兴趣听你在这里传教。”
明芙萝不耐地打断了她的话：“那你就赶紧去说服她吧，我在这等着。”
“……”
周围的氛围静悄悄的，一片安静。
过了大概有半分钟，辛才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我自己去？”
“你不是说她会认你，也会被你说服吗？”明芙萝语气冷淡道，“既然如此，那你一个人去不就可以了吗，我只想知道她隐藏信徒身份的原因，其他的无所谓。”
一副完完全全把辛当工具使唤的恶劣女人的模样。
“这样的话……”辛却没有丝毫不满，反而眸光闪动了一下，“好像，好像也有点道理，那我去见她了，人偶小姐。”
她的身形很快便化为虚无，而且这种虚化并不是肉眼见到的“消散”，而是一种即使你看着也毫无知觉，直到她离开后过了几秒，才猛然惊觉过来的，纯粹的“消失”。
在辛消失后，明芙萝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些。
想学安瑟是吧？
你以为，那个死小鬼的本事……是谁都能学去的吗？
她倚靠在断壁边，在等待着辛暗搓搓算计自己的同时，开始思考起如何才能找到关于辛的破局点。
从教会的本质和辛的情况来看，后者显然是更加一无所知的那个，即使再怎么入手，能得到的情报也十分有限，虽然这位圣女阁下身上的几处特殊点也很值得在意，但由于太过特殊……一时间反而也无法得出什么结论。
所以接下来，理应将重点转向教会的实际控制者……也就是，那群主教。
以安瑟的性格，同意让大批教士渡海来到帝国，大范围传播协圣教会……代价绝不会小，所谓的让“教会参与战争”，不过也只是好让这位本事不到家的圣女阁下自以为有机会“救赎”我，实际上却是安瑟反过来送给我的机会而已。
那只是个幌子，安瑟和教会达成的协议里的决定性条例，必定不是这个。
而按照那个死小鬼的做法，协议的情况大概率也不会正好是在明面条例上对双方都有利，是他让对方认为，这场交易是公平的。
明面上看，教会得到的利益是能够大范围传教，而安瑟能得到的是……
“人偶小姐，不好了！”
辛的叫喊声打断了明芙萝的沉思，让学者小姐的脸上写满了不快。
“怎么？”她深深地皱起眉头，“那个女人死了？”
“不，不是，就是，那个……”
高挑丰满，成熟妩然的圣女阁下，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很不好意思地支吾着：“她……不告诉我。”
“……不告诉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辛小声回答，“那个艾拉洛小姐，她不告诉我为什么隐藏身份，她说‘就算是圣女也不行，很抱歉’。”
明芙萝盯着辛的眼睛，她本来下意识的认为对方在撒谎，但很快又认识到，辛如果想撒谎的话可以有很多说法，但唯独不需要给出“我不知道”这么个优质解答。
“不过，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我能确定，艾拉洛小姐不是主动想保持秘密，而是被某个主教命令了。”
“被主教命令？”
一个帝国大公的女儿，八年前成为协圣教会的信徒，同时还因为一个主教的命令而隐藏身份……这些完全不着调的东西拼揍在一起，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过头了。
但偏偏，这些东西由她和辛串联在一起的话……意味就有些不一样了。
这会是……命运的推波助澜吗？
“协圣教会在帝国只有一个主教吧。”明芙萝微微眯眼，“那么得到答案也不难。”
“是呢。”辛似乎有些高兴于自己提供了另一条思路 ，“暮主教是个好人，肯定不会拒绝回答我的。”
“好，那现在就去找——”
“等等！”
明芙萝刚准备离开，辛立马就伸手拽住了她，神情震惊：“人偶小姐，你这么着急吗？”
冷艳大姐姐瞥了眼呆头大姐姐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冷声道：“我的时间很宝贵，没有浪费的余地。”
“可你不是，还要……准备抵御战争吗？”辛小心翼翼地问道，“要找人帮你把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落实下去。”
在明芙萝的注视下，辛很乖巧地松开手，而后便听到学者小姐冷漠说道：“所以我才不想浪费时间，该走了。”
“你不打算和艾拉洛小姐聊一下吗？”
辛终于忍不住直球出击：“人偶小姐想知道她的秘密，难道不是因为想和她谈谈吗？”
“你觉得我还需要用她的秘密来作要挟？我要用这种手段，才能让对方乖乖听话？”
辛一时茫然，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人偶小姐这么想知道艾拉洛小姐的秘密，是为了什么？
不对不对，不管人偶小姐是怎么想的，都必须要让她和艾拉洛小姐谈谈。
因为在刚才和艾拉洛的对话中，辛发现，这个凯旋家族的二小姐，也的确是个好人。
而人偶小姐，也是个看似恶毒，实际上十分温柔的好人。
好人和好人之间，总是能互相袒露更多，她一定要借这个机会撬开明芙萝的嘴，找到人偶小姐那份傲慢的根源所在。
只是……虽然想法很美好，但辛小姐要面对的女人，可不是那些安瑟信手拈来就能将其随意玩弄操纵，被用来展示给她看的案例。
而是连她“老师”的决意都能击溃，将他从舍弃一切的地狱中挽回的，了不起的怪物小姐。
第四十三章·没有人，比我，更懂，安瑟·其二（6K）
艾拉洛·凯旋……哦不对，在没有取得大公之位前，她应该是艾拉洛·奥森。
有些坑洼的原木桌，十分廉价的粗糙书架，开裂的墙皮与天花板……很难想象，一个大公的女儿竟然会住在这种地方，哪怕她并没有积极去争抢那个大公之位。
这也是策略之一吗？
坐在嘎吱作响的木椅上，明芙萝皱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老实说……光看面相的话，这个神情温柔的女性的确怎么看怎么不像野心家。
但明芙萝对贵族的信任程度基本上可以跟希塔娜的划上等号，不过希塔娜是厌憎贵族们的特权与恶毒，而明芙萝则是受够了被他们禁锢的世界。
皇帝将整个世界握在掌中，而超凡者们和大贵族则向她卑躬屈膝，尽心尽力地为她维护这座囚笼，将一切拖进绝望泥沼的最深处。
要找这种人配合来试探我……真是天真得够可以。
不，应该是……对信仰这种东西，深信不疑吧。
不屑于那份虚伪信仰的明芙萝，听到艾拉洛开口道：“没想到泽格小姐会来到东港，更没想到……您竟然会和圣女阁下同行。”
她看向坐在窗台边抱着膝盖的辛，微微低头行礼，语气有些激动：“这是我身为神的追随者的荣幸。”
“这也是神的指引呢。”辛柔柔地轻声回应。
明芙萝则一如既往，平等地不给任何人好脸色看：“如果你让我留下就是为了听你和她之间的废话，那我现在就走。”
“啊，请原谅我的失礼，泽格小姐。”
艾拉洛站起身来，万分歉然地向她弯腰致歉：“我不是有意浪费您的时间，请听……”
“有话，快说。”学者小姐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的客套话，“如果接下来，你再说这些没有任何信息量的话，我不会在你身上多浪费哪怕一秒的时间。”
“……好，我能请您帮个忙吗？”
不等明芙萝回答，艾拉洛便立刻说道：“作为回报，凯旋家族的一切，皆由摄政王殿下处置。啊，归根到底……这件事最后的结果也的确就是将凯旋家族的一切都交给摄政王殿下就是了。”
无聊。
明芙萝撑着侧脸，声音漠然：“想让我帮你把你的兄弟姐妹们收拾掉？”
艾拉洛愣了下，显然没想到明芙萝直接把她的请求说了出来，但她反应不慢，也没有说什么废话，直接给出了自己的理由：
“是的，如您所见，我的兄弟姐妹们已经疯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最有机会的大哥和大姐死在了他们的联手设计之下，那本来是场宣布公平竞争的晚宴，但他们却突然暴起，杀死了自己的亲人。”
“之后，便是无休止的混乱，就连领城内部每天都会发生新的流血事件……我不想再看到凯旋港城的平民们受到伤害，但能力终归有限。”
女人朝明芙萝投来希冀万分的目光：“但如果是您的话，一定可以终结这场无意义的混乱。”
坐在窗台上的辛也不知道艾拉洛会说什么，她只是给这位虔诚信徒提了个要求，除了几句话以外，其他都看艾拉洛的发挥，因此不太能插入进双方谈话的她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只不过她无所事事没多久，突然就激灵了一下。
因为辛感觉到了有人在尝试接触自己的灵魂，搭建起沟通的链接，而这人自然只能是——
【人偶小姐，你竟然会这个！】
明芙萝完全没理她，直接问道：
【这个女人，她刚才的贪婪有膨胀吗？】
【贪婪？哦……有呢！膨胀了不少来着】
【那她的心声是什么】
【我……我刚才没有注意】
辛有些心虚的回应，同时又有些庆幸。
看起来，人偶小姐很依赖我的力量，而且也很相信我，没有怀疑我呢，真好。
明芙萝没有再接着问下去——反正她早都猜对面这个女人是什么情况了。
对于权利的争夺，未必要参与进正面的厮杀之中，隐忍和退让不失为一种手段，明芙萝虽然不曾了解这些，但她够聪明。
底蕴不够的继承者想要脱颖而出，无非就是走旁门左道，安瑟的良善与仁慈早已深入人心，而他的魄力与决断也让超凡者们心生畏怯，这个艾拉洛无非就是想塑造出一个温良形象，等安瑟哪天开始一个个清算过来，将帝国局势洗牌之后，剑走偏锋地以这种形象上位。
一个大公家族的二小姐，救济灾民需要亲力亲为吗？需要这么冠冕堂皇地住在这种破烂公寓里吗？她如果真的有心，即便坐在自己的豪华庄园里，也完全能动用自己的资源做出更多真正有益于凯旋港城的事——起码修条路是根本不费劲的。
无非就是……要让人看到自己的良善而已。
真是拙劣。
这种试图进入安瑟的视野中而做出的拙劣模仿，让明芙萝越发不快。
模仿安瑟的蠢蛋有一个就已经让她感到很烦了，再多一个，而且是更加拙劣的那种，已经有些逼近明芙萝的忍耐极限。
“我的确会解决凯旋港城的问题，凯旋港城乃至东港，也的确需要一个合适的执掌者。”
明芙萝的话语让艾拉洛眼眸微亮，可下一秒，她的表情就僵住了。
“但那个人不会是你，你没资格。”
这居高临下，肉眼可见的不屑让艾拉洛的嘴唇颤抖了一下，过了几秒钟，她才露出笑容：“您说笑了，我从来没想过成为什么执掌者，泽格小姐，我的确没有那个资格。”
明芙萝可不在乎艾拉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多勉强，她只是微微颔首，语气仍旧漠然：“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如果就只有这点东西的话，明芙萝真的会后悔陪着辛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请等等，我还有些问题，一些，一些关于帝国的问题。”
艾拉洛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能稍微耽误泽格小姐的一点点时间吗？”
正常情况下明芙萝当然理都不理她直接就走了，但现在要是走了，那就真的是完全在浪费时间了。
说法也还过得去，好歹是帝国层面的问题，她也有理由勉强留下来。
最起码不是一无是处……
这样想着的明芙萝，颇为厌烦地点了点头。
得到这份回应，像局外人一样坐在窗边的辛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现在还不擅长做这件事，所以要尽可能地不被人偶小姐给发现。
有点聪明，但不多。
而收到了辛命令的艾拉洛，则深吸一口气，十分小心地问道：“我一直敬佩于摄政王殿下的理想，自然也敬佩着追随他的您和兰斯小姐。”
“在这个帝国……摄政王殿下与您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女人低下头，很快进入了状态，神情无比忧伤。就演技这一方面，明芙萝鉴定为比辛要强上二十个希塔娜。
“说实话，我……我看不到任何改变的希望，所以才会在少年时将希望寄托于神，回想这些年一路走来，如果没有这份信仰……我未必能走到今天。”
“所以。”艾拉洛前倾身体，无比敬佩地看着明芙萝，“我想知道，您究竟打算怎样改变帝国，您和摄政王殿下，又会带领帝国去往何方？”
方法？不……不是方法。
那个满脑子想救赎我的白痴圣女不会在乎我想做什么，既然她的原始动机全都来自救赎我的渴望，那么在没法阅读我心声的前提下……
哼，不是方法，是动机啊。
既然辛学的是安瑟，那明芙萝只需要带入安瑟的思考模式就可以了。
想要操弄人心，流于表面的行为是无意义的，安瑟只会追求对方的本质。
所以辛要的不是明芙萝想做什么，而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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