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寒风呼啸而过的某个瞬间，在场的所有人突然打了个冷战，而后思维瞬息凝固。
即便什么也没有出现，身为顶级超凡者的感知便已觉察到那份令人战栗的大恐怖。无论是那纯粹的毁灭，一切的终点，焚烧万物的炽烈；还是将万事万象尽数侵染，抹去本相，坠入深渊，已经化为实质的流毒，都让这群明明已经站在顶峰，但仍不敢窥视天穹的超凡者们为之战栗。
“真可惜，伊沃拉。”
帝国的超凡者们听到了头顶传来的漠然声音，并不虚弱，依旧带着只要站在这个怪物那边，就让人无比心安的沉稳和平静。
海德拉的身影缓缓从空中落下，站在最前沿，仍优雅地单手支着手杖。
他轻笑一声：“看来你没能把握好这个机会。”
伊沃拉却并没有现身，但将荒原上的寒意尽数驱散，令人皮肤灼痛的炽烈高温，则说明了她一直都在这里，但不知为何没有选择出现。
双方的气势在此时发生了变化，因为现在看来，胜负已经十分明了了。
海德拉在没有契首的帮助下和伊沃拉单对单，都取得了优势，那再加上他手下的怪物，加上机械降神，当厮杀真正降临时，最后的胜者将会是谁，已经无须多言。
此刻，已经有人蠢蠢欲动，希望在这里就结束这场愚蠢荒唐的战争。
希塔娜和明芙萝会因为担忧五阶超凡者自爆垫背而投鼠忌器，他们可不会，就算他们没法直接把这里的所有人全部杀光，光是杀掉伊沃拉一个，就已经够了。
北地的事嘛，以后再说，分蛋糕的流程是很长的，既然摄政王殿下那么大方，不多从北地抢些东西，可就太对不起他了。
至于战争，至于破坏？只要伊沃拉死了，只要这个会把他们带向地狱的疯子彻彻底底地毁灭，都没什么所谓。
但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似乎随时都将开启一场毁天灭地的大战时，安瑟却转过身，向各怀鬼胎的帝国超凡者们当中走去。
“协议已经达成，诸位，可以回去准备战争了。”
在所有人茫然的注视下，年轻的摄政王语气悠然道：“我不希望看见无意义的流血，希望诸位能够尽快结束这场荒唐的战争。”
他竟然就只说着这样的话，丝毫没有在这里就将北地所有超凡者斩尽杀绝的迹象，直接离去了！
过了好几秒，帝国的超凡者们才反应过来，连忙陆续跟上安瑟离开，只留下北地的超凡者们在灼热的寒风中呆立着。
“他竟然……就这么走了吗？”革命军的其中一位领袖语气有些难以置信，“没有别的后手？”
“猪猡都比你聪明，下贱的叛逆……”
满怀怒火的喝骂声从北地超凡者们的后方传来，在安瑟离去后，伊沃拉才显现出形体，看她那疲惫至极，甚至称得上憔悴的面庞，就知道她刚才到底经历了何等激烈的战斗。
而超凡者们的感受则更加直观，即便再怎么强撑出那令人忌惮的灼热气息，他们也能够觉察到……伊沃拉几乎油尽灯枯的本质。
比起仍旧能维持风度，并且始终让人看不出深浅的安瑟，伊沃拉的表现简直称得上狼狈不堪。
所以如果安瑟让他手下的人蠢蠢欲动，是想要杀光对手的渴望，那么现在伊沃拉让北地超凡者们产生的蠢蠢欲动，就是想在这里直接将她杀死的狂想了。
现在拿着伊沃拉的人头转投海德拉的话，说不定还来得及，毕竟那位摄政王殿下是出了名地讲道理，好说话。
伊沃拉刚才的本色出演，显然让不少本就极度抗拒她的超凡者们，更加坚定了找机会弄死她的想法，而现在……好像就是最好的时候。
革命军的队伍中，一个术士不动声色地将一只手背在身后，极其微小的以太波动随着法术的酝酿缓缓传出，但现在疲倦万分的伊沃拉似乎一无所觉。
既然灰塔和铁刃用拉上伊沃拉来强行将他们绑上战车，那他又怎么不能逼迫他们一起对付伊沃拉呢？
难道听完这疯子刚才说的话，还有人会觉得伊沃拉不会迁怒于人吗？
可下一秒，血焰冲天而起。
凄厉的嚎叫声中，灰塔大公先动了，他挥动了一下手中的权杖，以太如怒涛般涌向刚才那个术士，但却不是为了将他从飨焰之火中救下，而是强行将他牢牢压死在血焰中，任由伊沃拉焚烧！
“灰塔！”
震怒的咆哮声中，将大地撕裂的冲击直接轰向灰塔大公所在的方向，但在须臾之间，更大的鸣响便回荡在了荒原之上。
身披铁甲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将刀刃垂下，他身前的大地已然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裂口，而在他对面，革命军的队伍正酝酿着下一次攻击，同时解救着自己的同伴，但为时已晚。
“一群……蠢材。”
又将一个五阶超凡者当作薪柴养料焚烧殆尽的伊沃拉扯了扯嘴角： “你们真因为他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屁话，把他当成了帝国的救世主？认为只要杀了我，他就会给予你们这群叛逆宽恕？！”
“他是魔物！是疯子！”
伊沃拉癫狂地咆哮起来，在他人眼里，这毫无疑问就是败犬的无能狂吠，而猫沃拉小姐现在的心理也的确跟这种状态无比贴合。
耻辱，憎恨，暴怒……无数负面情绪糅杂在一起，让她已经癫狂。
“你们竟然将活下去的期望放在那个疯子手上！搞清楚，当你们以我的名义向他宣战之后，要么是他死，要么是你们……一个不留！”
在焚尽了一个五阶超凡者之后，伊沃拉的气色好上了不少，那居高临下的傲慢和暴虐很快浮现在她的脸上：“而且，你们这群没有眼力的垃圾就认定我不是他的对手，认定我必输无疑？”
“如果那家伙现在还有底力的话……”她发出让人毛骨悚然地沙哑笑声，“你觉得，你们这帮废物还能剩下来多少？”
伊沃拉的意思很直接——安瑟刚才走了，不是因为他有别的计划，而是他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从容。
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灰塔大公摇头说道：“所以大皇女殿下称你们为废物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动动脑子都能知道，那位摄政王殿下真的会仁慈到放过向他宣战的我们吗？你们真的把他当作了什么贤明君主来看待？别忘了，他可是……海德拉。”
伊沃拉瞥了眼灰塔大公，不屑嗤笑：“你倒是垃圾堆里稍微有点价值的那个。”
老人露出恭谦的笑容：“您谬赞了，大皇女殿下。”
灰塔大公的谄媚姿态让革命军领袖们怒火中烧的同时几欲作呕，可他们现在却无法向伊沃拉发起进攻。
即便伊沃拉现在状态很差，但有铁刃和灰塔的帮助，他们倘若孤注一掷，最后的结局也只会是成为伊沃拉的薪柴。
如果全灭在这里，那一切就都结束了。
伊沃拉懒得去看这群不成气候的废物，只是神情阴冷地望着安瑟离去的方向：“我已经摸到了安瑟的底线……呵，他有个致命的弱点。”
灰塔大公适时问道：“能否劳烦您详述一二？”
伊沃拉也没拒绝，似乎是在回忆刚才发生的事，脸上的表情也因此分外扭曲：“他跟他的契首之间出了很严重的问题，不是关系上的，而是……力量上的。”
按照安瑟的要求，本色出演的伊沃拉小姐说得有模有样：“你们不知道那个疯子的灵质……那份力量会让他即便不抵达六阶，也会极速陷入无可挽回的癫狂，难道你们就没有觉察到，安瑟所散发的深渊气息，比任何一个深渊超凡者，比任何一个海德拉，都要来的恐怖的多吗？”
在伊沃拉的“提醒”下，北地的超凡者们也反应过来，安瑟每次散发的气息的确恐怖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程度，只是他们将那几乎渗入骨血，浸透灵魂的深渊气息当作了海德拉的特质，没想到……竟然是安瑟自身的力量？
“你们都觉得，他的契首强得不正常，那是搞错了因果关系！那几个母猪贱货的力量，都是从安瑟身上得来的！是安瑟通过灵质赋予他们的！”
落魄皇女心中的憎恨，暴虐，嫉妒，在此刻是完完全全发自内心的：“那条野狗也好，那个玩偶也罢，你们真的觉得，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攀升到这种地步？
“如果你们把这些归结为天赋，那么那个叫玛琳娜的玩物呢？一个根本没有超凡资质的凡人不仅成为了契首，而且还飞升般拥有了五阶的力量，这正常吗？从来不是他们强大，从来都只是安瑟的灵质足够可怕而已！”
后半段，伊沃拉也的确没有撒谎，玛琳娜身上的力量基本上跟她自己没关系，全是通过深渊布道带来的，与安瑟力量交互链接的能力得来的。
显然，说服力十足。
“那么……大皇女殿下的意思是，海德拉因为他的力量，陷入了某种……困境？”灰塔大公试探性地问道。
“哼，在帝都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察到了，不然怎么会选择现身？”
伊沃拉冷笑一声：“安瑟因为那份力量，已经受到了极为严重的深渊侵蚀，他的契首每次使用力量，他都会进一步受到深渊的吞噬，自己作战也是如此……为了减缓这种症状，要么就是他让契首处理事情，要么就是他自己亲自上阵，否则你以为为什么他不带上契首？真的只是为了给我个机会？他没有选择而已！”
在伊沃拉这些“无比合理”的说辞下，原本因为胜负而发生的态度变化，又隐隐倒向了她这边。
毕竟，有谁会觉得这是伊沃拉在安瑟授意下说出来的话？有谁会觉得这些理由完全就是安瑟想讲给他们听的？
想象力这么丰富，你怎么不说伊沃拉刚才其实是被安瑟吊起来口爆了呢。
“他看起来很正常，其实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了。”
伊沃拉微微眯眼：“只要在他解决问题前，不停地迫使他遭受深渊侵蚀，那么这个嘴上把一切说得那么好听的骗子，很快就能让我们看到他的本质。”
“只要他一疯，你觉得他身边的墙头草会站在哪一边？究竟是让我重新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还是让一个疯了的魔兽毁掉一切？”
这一番长长的论述下，北地一方几乎已经四分五裂的军心，总算是勉强拼回去了。
安瑟可不想让这支本来就是被他强行拼凑出的“军队”自动崩解，不想让这场战争还没开始，就可笑至极的落幕了。
他总要给这些连卒子都算不上的家伙们一线希望，让已经走投无路的他们，继续孤注一掷的希望。
“那么，在接下来的战争中。”
铁刃大公缓缓开口，“把重心，放在针对兰斯马尔洛斯，和泽格身上就好，是吗？”
“没错。”
暴虐皇女的脸上浮现起残虐至极的狰狞恶毒笑容：“那个该死的魔鬼……他刻意强调不让五阶参战，本质上不就是为了让他的契首在这场战争中不受到任何威胁？在他眼里，那条野狗和那个玩偶，在同阶内是绝对无解的，这就是他取胜的手段。”
“但是他搞错了一件事，那就是……那两个白痴蠢材，是我见过最软弱，最无能的废物！”
伊沃拉一步步向前，高跟鞋在雪地上留下的印记燃烧着忌妒与憎恨的火。
“你们，也看得清楚吧。”女人舔了舔嘴唇，血色的眼眸中泛起无比强烈的施虐报复的光来，“那两个被安瑟无微不至照顾着的巨婴，空有一身力量的蠢货，到底有多么容易就范。”
“只要击垮她们，胜利，就是我的了。”
伊沃拉如此兴奋难耐地呢喃着。
她像是在按照安瑟所吩咐的一切扮演好那个癫狂而暴虐的皇女。
又像是单纯在说出一句……发自真心的话。
第三十三章·辛的小小进步，以及……傲慢（1w）
海德拉领，巴别塔总部。
安瑟给了搬迁而来的巴别塔极大权限和福利，往大了说一直为这个组织提供良好的发展方向，基础上的条件更是让巴别塔的所有成员们睡觉都能笑醒。
源源不绝的资源投入，大量优质的人才输送，安瑟甚至还给他们批了一块以太地脉极为优质的地区进行建设。让巴别塔高层那帮吃了十多年苦的学者们死心塌地，只要安瑟不触及他们的最低线，哪怕要求再如何过分，他们也绝对会立刻付诸实践。
也因此，他们对几乎相当于安瑟本人，但又对她亏欠万分的明芙萝所持有的容忍度，比对安瑟的容忍度还要高得多。
“所以需要大量武装吗……”
在巴别塔的会客室内，亨德瑞克十分爽快地答应道：“没问题！巴别塔会抽出三分之二的生产线全力供应以太枪械，浮游炮，还有其他泽格小姐你需要的制式武装。”
他对面坐着将来龙去脉简要概述的明芙萝，以及百无聊赖扒拉着椅背的希塔娜。
明芙萝的镜片上掠过几缕流光，沉吟片刻后平静道：“按照巴别塔现在的产能，一星期之内能产出一万支以太枪械，浮游炮五千架，我还有其他武器设计，希望你们能在第二个星期内做出成品。”
“……一万，五千？”亨德瑞克愣了愣，而后略显无奈地回答，“这个数字太大了，三分之二的生产线不够用的。”
“那就全部填上。”
明芙萝声音冰冷：“剩下来三分之一的生产线能在这么点时间里做出什么东西来？现在还有什么事是比终结这场战争更重要的吗？”
希塔娜一看明芙萝表情一冷，马上咳嗽了两声：“我觉得吧，也没必要这么着急，有我们两个还怕没法结束战争？到时候你变成那个大铁疙瘩，我再冲上去乱杀，直接把他们杀破胆就行了。”
一方面希塔娜知道明芙萝和巴别塔一众的关系仍然很僵，更清楚这个别扭至极的小矮子其实也不是很想继续让关系僵下去。
另一方面嘛……她也的确是这么想的——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干什么，既然参战者的上限被安瑟定死在五阶，那她们俩跟无敌的有什么区别？直接大摇大摆冲他们老窝去一口气全部碾死，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你还没想明白吗，希塔娜。”
明芙萝转过头来看着歪头把脸压在椅背上的狼小姐，神情缓和了不少，但依旧非常严肃：“这场战争，胜利对你我而言从不是问题，问题在于……取得胜利的代价。”
“代价？”希塔娜挠了挠下巴，“哪还能有什么代价，我们直接杀光——”
少女的话语突然顿住了，因为她想到了当时在雪原上的对峙。
如果不是忌惮北地联军的五阶超凡者掀桌发疯，直接拉着无数人自爆陪葬，她当时早就冲上去把对面的脑袋给拧下来了。
而现在，四阶超凡者虽然同样是超凡者中稀少的高层，但破坏力与五阶是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不够谨慎的话，还是会有不必要的破坏与牺牲出现。
“明白了？”
看着若有所思的希塔娜，明芙萝眼眸微垂，低声说道：“如果只是要赢，那对我们而言实在太简单了。可如果在这场战争中有谁因为你我的疏忽大意而遭受了本不该遭受的灾祸，有哪个家庭因为你我的鲁莽而遭受了本不该遭受的破灭……我都绝不接受。”
因为这不是预料之外的，不是如龙灾那般不受她们控制的灾劫，而是一场被安瑟亲手挑起，也该始终在她们掌控之下的战争。
“啊……我太笨了！”希塔娜用力锤了锤自己的额头，“差点忘了那帮家伙都是恶毒至极的阴险小人，要是不做好防备的话，的确会出问题。”
明芙萝倒没在这时候批评什么，因为她发现希塔娜在有了那个“力量即是一切”的思维之后，解决问题的方式就越发趋近于——不管什么，只要解决问题的源头就好。
官僚贪腐就把官僚吊起来抽，恶人作恶就把恶人四肢打断……至于在这个过程中可能产生的问题，希塔娜不会去考虑，如果有问题，那她就只会觉得自己还不够快，不够强。
实际上她这么做基本上没碰过苦头，这也因此成为了她行动的惯性，倒不是傻得毫无成长。
因为她的行动不再是单纯出于心中的义愤，而是出于能被证明的事实。
并且她的行动力实在是太恐怖了，在某种程度上讲，只专注于此的希塔娜在这方面的行动力，安瑟都还要恐怖。
而这份行动力正是明芙萝所艳羡的，她觉得希塔娜走在一条正确的路上，但却不知道那条属于自己的路到底在哪。
“对了……这么说来。”
希塔娜被明芙萝提醒后，心思一下就敏捷起来，她和明芙萝对视着，神情警惕万分：“那几个王八蛋，不会玩那一套吧！就是在西国的那一套！拿无辜的平民要挟我！”
她越想越觉得这帮杂碎极有可能搞这么一出，无往不利的直感更是疯狂发出警报，明芙萝还没说话呢，狼小姐就“蹭”得一下站了起来，双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吓了亨德瑞克一跳。
“亨德瑞克！阿萝说得对，你得搞快点，我们两个照顾不过来那么多人的！要把可能被威胁到的地方全都给武装起来，越快越好！”
“……呃，啊，是的，兰斯小姐，泽格小姐。”亨德瑞克很快反应过来，恭敬地低头回应，“巴别塔绝不会允许任何叛逆伤害摄政王殿下的子民，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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