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安瑟从一开始就已经掌握了北地三方派系埋伏在帝都的所有人员，只要他想，十分钟，不，五分钟内让这群人全部人头落地也轻而易举。
但既能用来收割一波财富，又能让那些鬣狗们同仇敌忾，最后还能迫使北地不得不将伊沃拉“请”上战车……这么好用的棋子，杀掉就太可惜了。
“可……魔鬼先生没有露面，我都能想到有问题，魔鬼先生说是北地在搞鬼，难道他们就真的认为是……”
“这个计划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把伊沃拉丢进北地，其他的都是次要。”
已经达成目地的安瑟十分悠闲地说道：“不要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圣女阁下。”
“所有事情都可以是我的阴谋，我的虚构，但唯独有一件事在世人眼中是绝不可能的。”
他伸手摸了摸辛的脑袋，笑眯眯地说道：
“那就是，伊沃拉绝对不可能真的如希塔娜所说的那样，不过是我的母猫而已。”
在所有人眼里，这整件事就算再怎么可能是安瑟故意安排的，但唯独有一点绝不可能被安瑟设计，那就是伊沃拉的出现，而后“被迫”加入北地。
因为伊沃拉连和安瑟合作都不可能，更不可能听命于安瑟，退一万步讲，要是连伊沃拉都已经跪拜在安瑟脚边，那海德拉还这么大费周章干什么？
因为安瑟要做的事，是他们的眼界所能达到的极限也无法窥见一二的高远，这份差距，是这个连辛都能觉察到异样的计划，绝不会被识破的保证。
“是，我的确没有现身，我坐视混乱发生，让伊沃拉焚烧帝都……很奇怪，对吧？”
“但这又怎么了呢？难不成还会是我和伊沃拉合作故意钓鱼吗？”
魔鬼愉快地大笑起来：“比起这种对他们而言根本不切实际的可能，不如猜测我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无法脱身，我受了有些重的暗伤不能与伊沃拉一战……所以我什么都不用做，他们自己就会找到‘可靠’的答案。”
对此一无所知，全力以对，并且看起来极其暴怒的希塔娜，更让这场战斗增添了极高的可信度与……神秘感。
至于前两个目的，他们信或不信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北地的确派人潜伏在帝都，因为这群人在安瑟的逼迫下，也的确做了相关的事，这就够了。
“所以。”
鲜血流淌到了手杖的支点，而撑着手杖的魔鬼笑容温和，像是邻家大男孩一样说：
“我说是北地干的，就是北地干的。从某种程度上讲，我也是受害者，不是吗？”
辛看着眼前的少年，那温和俊美的笑脸让她那不存在的“心”，再度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抽动。
既不是害怕，也不是厌恶，而是一种……一种兴奋，渴求与……兴奋。
如果我能像魔鬼先生一样，如果我有魔鬼先生这样的能力……
让所有人都在自己的指尖起舞，让一切事物都按照自己的意志运转下去。
即便无法使用神所赐予的力量，她也能轻易让任何人得到审判和救赎。
而像是已经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一般，牧羊人微笑着，朝舔舐着甜美草料的羔羊伸出手：
“想学吗？”
那催人堕落的低语在她耳边响起。
“就当是对治疗玛琳娜的报酬。教教你，也无妨。毕竟你不在乎手段的好坏善恶，只在乎救赎，对吧？”
“奉行神之意志的……圣女小姐。”
第二十三章·禁忌与欢愉（1.2w）
发生在帝都的这场动乱震惊了整个帝国，如麦草般被收割的富豪，逃往北地的伊沃拉，还有始终未曾现身，不知踪影的海德拉……一则则消息和流言在帝都传遍帝都，让人看不清当下与未来。
而帝国暗流涌动之际，海德拉庄园内的景象却一片祥和……好吧，或许也没有那么祥和。
轰！
辛在一颗挂在巨大橡树下方的秋千上坐着，看着不远处的穿着紧身运动短裤和露脐背心的希塔娜挥汗如雨，轰出一记记宛如雷暴的重拳。
安瑟的计划让希塔娜很不开心，玛琳娜在西国牺牲一城超凡者的计划她就有所反对。在公理与正义的看法上，鲁莽的她显然已经有了越来越深的认识和见解，自然不可能同意安瑟这个不由分说就杀掉一群富人的计划……更何况这件事注定没法控制得完美，还是让一些本不该死去的无辜者死去。
但不开心归不开心，这种郁闷其实没多少针对安瑟，她只是责备自己还不够强，如果当时能够一拳轰杀伊沃拉的话，哪还会有这么多麻烦呢？
力量……
辛看着像是在发泄心中愤懑的希塔娜，脑海中回忆起安瑟朝她伸出手时的场景。
那天，辛最后还是没有答应安瑟，因为她觉得魔鬼先生一定有很危险的想法，会让她的职责遭受巨大重创的危险想法。
既不是出于直觉，也不是出于智慧，而是一个虔诚信徒在面对魔鬼诱惑时产生的本能。
可在看着希塔娜狂放地倾泻力量时，懵懂羔羊心中的那份悸动便再度难耐起来。
力量的不足。
说到底，她现在既无法救赎野狼小姐，也无法救赎魔鬼先生的困境，不就是因为不好对他们使用那份力量吗？在某种程度上讲，也可以算是力量上的局限。
因为没办法使用神所赐予的力量，便无可奈何地陷入了僵局，假如能够学会不依赖神的力量就能实现救赎的方法，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这是她的职责所在啊，就像魔鬼先生说的那样，如果能够完成救赎的话，那无论方法如何，神都会应允的吧。
在职责与信仰中犹豫不定的女人叹了口气，用协圣教会的祈祷姿势垂眸冥思起来。
神从不会回应辛的疑问，但这并不妨碍她从信仰中寻找答案。
“圣女。”
而就在她低头祷告的时候，身后传来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辛转过头去，看到了协圣教会在帝国明面上的最高掌权者，白衣主教暮。
“……暮主教？”
坐在秋千上的辛摇摇晃晃：“您怎么会在这里。”
年轻的白袍主教神情和煦，他先是朝辛低头行礼，而后说道：“我受摄政王殿下的邀请，来帝都商讨一些有关教会的事宜。兰斯女士告知我摄政王殿下当下正在处理一些事情，所以我便先来向您确认，关于兰斯女士的愈疗情况。”
虽然这么说，但辛却感觉到了暮在用教会的秘术请求着自己的灵魂沟通，而且异常地谨小慎微。
“乌鸦小姐的情况还算稳定。”辛撑着秋千座椅转了个方向，双手抓住绳子，轻轻摇晃起来，“她的灵魂本质明明十分脆弱，但却一直有什么东西在支撑着她不会陨灭，让她的意志得以保留清醒……很奇怪。”
在后续与玛琳娜的接触中，辛都一直在尝试找到那神秘的力量，但始终没能像第一次触及她灵魂那样找到哪怕半点痕迹。
在说完这些后，大脑单核运行的辛才用灵魂与暮进行沟通：
【怎么了，暮主教】
【那位摄政王殿下，能感知到你的力量吗】
辛愣了愣，歪头思索了一阵后，回答道：【应该不能，我潜入过魔鬼先生的梦境，他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我，只是灵魂上底蕴，他应该和我不相上下。而如果算上神的恩赐，那我应该略胜一筹】
“这样吗，那就好。”
暮笑了笑，既是在回答辛刚才说的话，实际上也是为灵魂沟通的内容而感到庆幸。
而后他的神情稍微严肃了一些：“关于那份神秘力量……圣女您有什么看法吗？”
主教阁下倒是很照顾辛，没有在嘴上问问题的时候同时在灵魂沟通中提出问题，免得圣女阁下过载了。
安瑟本来就是用这份奇特的力量钓上了协圣教会，对暮来说这也没什么好隐藏的。
秋千摇晃的幅度稍微大了一些，辛白中透粉的圆润足趾轻轻划过草坪，她沉思许久，最后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感觉……它的源头，可能很危险。”
在灵魂一途上，拥有神之赐福的辛从来没有遇见过能与她相提并论的存在，哪怕是五阶超凡者于她而言也可以是轻易审判的对象，就算是如今万万人之上的海德拉，她都能自信地说出“略胜一筹”。
但拥有这股力量的她，却无法窥见潜藏在玛琳娜灵魂深处，维持这位乌鸦小姐清醒心智的本质。
“暮主教。”辛凝视着眼前微微蹙眉，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的白衣主教，认真问道，“那真的是与神的国有关的力量吗？”
在协圣教会的统治下，西大陆的所有超凡者，全部都是行于天国之路的超凡者。
从深渊中求取力量的超凡者被视为终将招致灾祸的异端与叛逆……虽然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么判别也的确没错，但深渊本身并不是邪恶的，只是这股力量本就不是人类能够驾驭的而已。
协圣教会并不将深渊斥为叛逆与异端，但却也几乎不接受深渊的超凡者，来自深渊的超凡力量。
可那份力量……明显和深渊有关啊。
暮刚想说什么，玛琳娜的身影便从橡树下的阴影中浮现，她优雅欠身，提裙行礼：“安瑟先生亀那边的事宜已经处理好了，让您久等了，主教阁下。”
“……感谢您的提醒，兰斯女士。”暮以标准的帝国礼回应，“我现在就去觐见摄政王殿下。”
玛琳娜微微颔首：“安瑟先生就在您刚才拜访过的书房里，需要我为您引路吗？”
“不，不用麻烦了。”暮微微低头。
辛在两人简单客套时左看看右看看，想了一会儿，突然冒出来一句：
“我能去找魔鬼先生吗？”
暮的表情僵住了。
魔，魔鬼先生？
我的圣女啊，你对那位摄政王殿下，一直在用这种称呼吗！
协圣教会的主教们都知道这代圣女的奇怪口癖，在面对需要救赎或审判的对象时，她会以自己“看到”的具象罪孽为代称，再加上先生或小姐之类的敬称去称呼对方。但暮怎么会想到……他们的圣女阁下，竟然敢这么称呼那位帝国新的支配者！
正当他僵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时候，玛琳娜的轻笑声打破了这份尴尬：“当然可以了，安瑟先生一直很欢迎你去做客的，圣女小姐。”
“谢谢。”圣女阁下肉眼可见的开心了不少，她跳下秋千，转头看向暮，“暮主教，我们一起去吧。”
主教阁下张了张嘴，最后只得苦笑：“好的，圣女阁下。”
玛琳娜目送着两人离开，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尽头后，缓缓转身，看向了不远处休息冥想着的希塔娜。
赤黑色的气息缠绕着盘腿而坐的她，同时也在她附近化为群狼的虚影，但玛琳娜的视线投来时，同样趴卧着的赤黑狼群们一头头缓缓起身，即便不是实体，但那宛如鬼火般飘摇的狼眸之中，也依然逸散着主人的霸虐之息。
沉寂在玛琳娜体内的兽性由此苏醒，她无名指上的那枚蛇戒狠狠咬下，利齿刺入魔女的皮肉之中，漆黑魔蛇之影便自她脚下的影中浮现，盘绕着玛琳娜的身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希塔娜与她的狼群，蛇信轻吐间，黑色的竖瞳中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似乎要将这向它挑衅的狂徒一口吞下那样。
希塔娜仍闭目休憩，但她周围的狼群已经蠢蠢欲动；玛琳娜沉默注视，缠绕着她的魔蛇也越发难耐那份狂躁与野性。
“你还真是越来越难满足了啊，希塔娜。”
漫长的对峙，被玛琳娜的这声叹息打破了。
“安瑟先生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你满意？必须要精确到每一个死去的人都是有罪的，必须要保证计划中不存在哪怕一个无辜者牺牲，你才能心满意足吗？”
希塔娜睁开眼，没有去看不远处的姐姐，只是平静地伸出手，让狼群重新化为弑杀之息在她指尖流动，感受着自身那越发澎湃的力量。
“我已经没兴趣在这种事上和你争辩了，玛琳娜。”
她站起身来，漠然说道：“对也好错也好，到了现在，你我都不可能说服对方，你决定了你要走什么样的路……”
狼的眼中，依旧燃烧着在辛看来必须得到救赎的怒罪之火，她不再和以往那样，在理念之争上总是震怒咆哮，只是决然而坚定地回应：
“我也同样知道，我该去往何方。”
玛琳娜轻抚着魔蛇的虚影：“哪怕以伤害安瑟先生为前提也一样？”
“别搞得全世界就只有你是在为安瑟着想那样。”希塔娜皱起眉来，“你什么时候这么自以为是了，玛琳娜。”
“但全世界的确只有我全心全意地为安瑟先生着想，这也是自以为是吗？”
“……”
希塔娜冷冷盯着自己的姐姐，而玛琳娜也从容不迫地对自己妹妹微笑。
没有因理念上的不合而产生矛盾，反倒在对安瑟的帮助上剑拔弩张。
最后，还是玛琳娜笑着拍了拍缠绕着她的魔蛇之影，让后者不情不愿地消散而去，这场简短却将两人立场完全分离的姐妹谈话由她而始，也由她而终。
“事实会证明一切，希塔娜。”玛琳娜如此轻语着，身形逐渐溶解在阴影里。
“安瑟先生会达成他所期望的一切，无论代价如何，无论代价……是谁。”
希塔娜望着玛琳娜消失的地方，身旁的狼群焦躁地来回踱步。
“……去找阿萝吧。”
注视许久后，少女轻声叹息着，也离开了这里。
到底该怎样做，才能既帮到安瑟，又不让无辜者受到牵连，让该得到审判的人得到审判呢？希塔娜到现在也不知道，
她不止一次想去问安瑟——善恶有报这四个字，真的就这么难以实现吗？
但希塔娜也知道，她的任性要求不过只会给安瑟平添烦恼而已。自己的事情，到头来自然还是要自己解决。
如果……还有和她志同道合的人就好了。
明芙萝虽然行路与她相似，但本质上终归有所不同。希塔娜需要的同伴和朋友，应当是与她一样，希望善恶的天平，能得到正确裁定的人。
“辛……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希塔娜想到了自己的新朋友，那个和她一样，对弱者怀有善意的朋友，心里又稍微好受了一些。
虽然少见，但这世上终归还是有真正坚持着公义与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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