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党的驯服主角之路 第246章

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至于另一个,至于海伦,那就要回到刚才的话题了——如今的海伦……足够忠诚了吗?

  不,还不够。因为她也是明芙萝,她也有着……此时的明芙萝所拥有的特质。

  或许某一天,在命运的推动下,她就会觉醒成为现在的明芙萝。

  所以,安瑟要像厄利恩一样残忍,一样……绝对。

  ——唯有自毁到连过去的自己都能杀死的海伦,唯有堕落到连说出这番话的自己都能杀死的海伦,才是……绝对不会背叛自己,是绝对值得信赖的女儿。

  在这种情况下,倘若明芙萝活了下来,那么安瑟将得到一个足够强大的“合作伙伴”。虽然她厌憎着安瑟,但她的方方面面都受到安瑟的绝对钳制。同时,目睹了这一切她也清楚,只有安瑟,才是最能帮助自己的人,这一点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

  这样的明芙萝距离成为契首反而更加遥远,但没关系,这是安瑟给曾经的朋友最后的机会,最后的……成全。

  自此往后,彻底了结。不仅如此,认清现实的明芙萝一旦成为他暂时的合作伙伴,那他就有的是时间,把明芙萝驯服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而倘若海伦活了下来,那么毫无疑问,她将成为比希塔娜更忠诚于自己的追随者,一个永远永远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女儿,而无论是天赋还是能力,她跟明芙萝没有半点差别,唯一的差别只有……她不再是英雄,也不再是明芙萝·泽格,而是海伦,只为安瑟一人而生的海伦。

  无论最后的结局是哪一个,对安瑟来说,都只有好,没有坏,无非是……最后总要失去一些东西而已。

  所以,在那个夜晚,安瑟才会对希塔娜说——

  从一开始,他就立于不败之地。

第九十二章·三年的了结·其四(7K)

  天空的阴色自远方蔓延向此处,天台上的两人一个站在栏杆边,一个倚靠在入口的门上,同时凝望着那抹灰色。

  “阿萝,现在的天色,跟你的发色有些像啊。”

  趴在栏杆边的安瑟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有些怔怔出神的明芙萝:“漂亮的蓝灰色。”

  “……”明芙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束成高马尾的长发,轻声道,“你好像很喜欢长头发。”

  “有吗?”安瑟歪了歪头。

  “睡觉的时候。”娇小的术士小姐满不在乎道,“你偶尔会把脸埋进我头发里。”

  年幼的海德拉哑然失笑:“别把我说的跟小孩子一样。”

  明芙萝皱起眉强调道:“你就是小孩子。而且这种行为……可不像是小孩子会做的。”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下后,还是继续抬头看着越发阴沉的天空。

  明芙萝其实想问,安瑟对自己是不是有……那方面的感情,但一来觉得有些自作多情,二来觉得,他们之间也不需要考虑那种东西。

  将人与人联系在一起的事物从来都不局限于那几种感情,明芙萝觉得自己和安瑟以朋友称呼彼此,但朝着一个共同目标前进的他们,是被更加紧密,坚定,牢不可破的纽带维系在一起的。

  朋友,同行者,甚至是,嗯……恋人,都不过是外在的称呼,那没什么重要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明芙萝又不禁为自己这几天因为安瑟那句“玩笑”而产生的焦躁,烦闷,不安,而感到些许惭愧。

  她没有理由去怀疑安瑟,怀疑那个不管是在想法还是行动上,无不展现着对新世界充满希冀的人。

  一个能创造出各式利民炼金器具和道具,构思出数据系统来击穿知识壁垒,甚至帮助她创造通用以太炉的人……他在和自己交谈时眼眸中闪烁的光芒,怎么可能是虚假的?

  安瑟他,一定比所有人都想要改变这个静滞不前的世界。

  如此想着的明芙萝越发安心下来,她望着那个趴在栏杆边仰望天空的男孩,眼神中透着从未对任何人展现的柔和。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什么存在,能让安瑟放弃他如此珍视的事物呢。

  如果安瑟真的……真的那么做了,就说明他一定需要——

  “阿萝。”

  年幼的海德拉转过头来,他支着手杖,神情温柔地注视着明芙萝。

  一滴雨摔碎在天台的地砖上,明芙萝伸出手来,感受到雨珠的冰凉触感,先开口道:

  “要下雨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

  “不,阿萝。这个问题,才会决定你我二人到底要去向何方。”

  “……”看着安瑟脸上逐渐消散的温情,明芙萝的眉头微微蹙起。

  “你又要……捉弄我吗?”她如此问道,神情逐渐变得无可奈何,“刚才让我那么失控还不够吗?真想再说点什么莫名其妙的话,过来再说,雨要变大了。”

  快速阴暗下来天穹上,那漆黑墨色中翻滚的隆隆雷鸣,预示着暴雨即将到来。

  “阿萝,还是那个问题。”

  可安瑟却无动于衷,他站在天台的边缘,看似年幼的身子,却挺拔的像是招来役使这片雷云暴雨的支配者,那侵吞蔚蓝天穹的漆黑明明飘在他的头顶,却又像匍匐在他的脚下。

  在越发细密的落雨中,年幼的海德拉问道:

  “在我与你我的理想之间,你到底会选择哪一个。”

  轰——!

  闪电的白炽照亮两人的面庞于一瞬之间,而炸响的雷鸣却未能湮灭安瑟的声音,明芙萝将这个荒唐的问题听得十分清楚。

  “已经用过的玩笑,就不要再说第二次了。”

  明芙萝微微偏头:“你怎么会觉得这能有效果?”

  可安瑟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既没有在捉弄人时流露的戏谑,也没有平日里那温和亲人的笑意。

  雨越来越大,由线成帘,将漆黑阴云下的男孩笼罩其中,让他的身影在明芙萝眼中变得模糊,变得虚幻,唯独那双海蓝色的眼睛,明芙萝看得无比真切。

  他是认真的——明芙萝这样想。

  仅仅只是一眼对视就能读出安瑟的想法,她就是这般了解安瑟,只要条件充分,识破他的谎言也并不困难。

  站在冰冷雨幕中的朋友,等待着她的答案。

  “我为什么要做出选择?”

  良久后,明芙萝直视着那双眼睛,如此回答:“我为什么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选择?你和它之间,存在什么矛盾吗?”

  “矛盾……”

  安瑟呢喃着这两个字,随后失笑,大笑起来。

  带着少年音色的笑声穿透雨幕,而那份深切的,连雷霆也无法掩盖的不甘和憎怒,鲜明地传入明芙萝的耳中。

  命运到底要做什么。

  安瑟从那位穿越者朋友浩瀚的数十年记忆中,发现了有关这个世界的一切之后,几乎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他在当天,就遭受了人生中……最大的苦难。

  愤怒,恐惧,绝望……无数负面情绪缠绕了他很长时间,仅仅是将其摆脱就花费了安瑟太多太多的心力,更别提他后面想的,都只是单纯改变自己将要迎来的凄惨结局,他哪还有余力去思考命运到底想要什么呢?

  而明芙萝的一句无心之言,在不经意间让安瑟找到了答案。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答案。

  命运选择生而非凡的英杰,投下自己青睐的视线,让世界围绕她们旋转。

  使桀骜者饱受苦难而知自我,使虚无者遍历人间而晓真理……祂拨弄着无形的丝线,将英雄们塑造成祂所期望的样子。

  ——不,是世界所期望的样子。

  是新世界……所需要的样子。

  命运想要毁去这个畸形的帝国,想要清除这个扭曲的社会,想要通过四位英雄,建立起新的国度,新的世界。

  霸者,智者,觉者,仁者……祂要以那四位英雄为凭,将所有的一切,推倒重来。

  毫无疑问,这就是命运所要的。

  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答案,只需看这四位英雄最后缔造了怎样的伟业,就能够明了的简单答案——因为英雄们实现的事业,就是命运笔下剧本所化作的现实,她们的结局,就是命运眸光所抵达的终点。

  而在和明芙萝的相处中,逐渐有心力去思考其它问题的安瑟,正是被这位友人的万分庆幸的慨叹所点醒。

  【我们的相遇,简直是命运使然】

  命运……使然。

  是啊,命运想要缔造一个新国度,新世界,那么……比起那四位英雄,自己难道不是更好的人选吗?

  拥有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学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思维观念,对腐朽僵化的帝国感到厌憎,制度,思想,观念……几乎无法忍受这个社会所有落后之处的自己,在取得有关这个世界的记忆之前,对改变帝国抱有熊熊野心的自己,不是最合适的那个人吗?

  如果自己能改变这个世界,那么战胜四位英雄又如何?如果自己能比那四位英雄做得更好,那将青睐的视线投向自己,对命运来说,又怎么会是无法接受的事呢?

  可命运能够接受,完全乐于接受,但安瑟却不会接受,绝不可能接受。

  在越发瓢泼的大雨中,安瑟对自己的朋友说:

  “我和它之间存在的不是矛盾,阿萝”

  “那是,死结。”

  他的声音比溅落在明芙萝身上的雨水更加冰冷,比嘶吼着的雷霆更加暴虐。

  自绝望中挣扎了数年的年幼魔物,向友人吐露溶进骨血,刻入灵魂的狂怒和憎恨:

  “我与那所谓的新世界之间,只能存在一个!”

  他是安瑟·海德拉,被操弄着人生的安瑟·海德拉;目睹了自己未来凄惨下场的安瑟·海德拉;绝望地看着父亲急速坠入深渊而日渐癫狂的安瑟·海德拉;以及……看着母亲死在自己怀中的安瑟·海德拉。

  他绝不会容忍自己的任何所行所为,顺遂命运的心意;他绝不允许自己像条谄媚的家犬一样,在祂的青睐与恩典下实现祂的目的。

  他绝不会……绝不会让命运所期望的愿景有实现的可能,哪怕他再如何厌恶这个畸形的帝国,哪怕他再如何不屑于贵族间的可笑守则,哪怕他也曾……幻想着那美好光景,并夜以继日地为之努力。

  在那一刻,安瑟醒悟了,从那一天起,他要考虑的就不再仅仅只是延续自己的生命,改变那个结局,而是真真正正地……挑战那毁去自己人生,还妄图利用自己的,该死的命运!

  ——只要是命运想要的,就是我所要毁灭的。

  如果命运想要让这个畸形,堕落,扭曲,混乱,邪恶的帝国毁灭,想要创造一个进步,正义,光明,秩序,良善的新世界,想要让这个世界从千年的静滞中解脱——

  那我……非要让这帝国以全盛的姿态,再度屹立千年万年不倒,哪怕让这个世界陷入绵延千年万年的死寂地狱,也在所不惜!

  同样在雨瀑中的明芙萝,指尖微微颤抖。

  她看着自己朋友被雨幕模糊的面庞,即便再怎么虚幻不清,明芙萝也看到了那极致的扭曲,那……癫狂的狰狞。

  安瑟……为什么会这样?

  这过凶猛的精神冲击,反而让明芙萝没有办法在此刻升起什么恐慌惊惧之感,她感觉到的只有……茫然。

  无法理解的茫然。

  ——换做是谁都无法理解,你最亲密的友人,最默契的同伴,曾和你无数次谈论过,畅想过未来的那个他,如今却对你们的理想表露出这般疯魔的憎恨。

  “所以——”

  安瑟又微笑起来,仿佛刚才的憎怒和疯狂从不存在一般:“回答我,阿萝,作为我的朋友,你究竟……选择哪一个?”

  他就这么看着明芙萝,看着自己的朋友在暴雨中沉默,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越来越急促,像是要溺死在着雨中的可怜人。

  “……理由。”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低着头的明芙萝,缓缓抬起自己的眼眸。

  没有什么歇斯底里的争执,大喊着“为什么!”;没有什么可笑滑稽的自我欺骗,说着什么“你还是在骗我对不对?”

  她只是用沙哑的嗓音,如此沉静,如此冰冷地,麻木地……寻求理由。

  “理由……啊。”

  理由……

  安瑟凝视着明芙萝那在雨幕中动荡着的紫色眼瞳,嘴唇微微颤动。

  他有一万种方法让明芙萝相信自己的言辞,相信命运的存在,他觉得……假如自己想要让明芙萝做出选择,那的确起码要给她一个理由才行。

  只有让明芙萝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苦衷才行,否则自己在她眼中,只是在做出背叛而已。

  可当安瑟打算在向明芙萝诉说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秘密时,所有的话语却哽在了喉间。

  一道惊念,如同闪电劈裂进十三岁的海德拉的脑海之中。

  阿萝她……究竟会是选择理解我的苦衷。

  还是……随命运而行?

  如果想要要用这种方法来取得对方的信赖,那必须是一个在命运设计之下经历了无尽苦难的人,一个本不会经历那么多绝望,却因为命运的需要而陷入无尽绝望的人。

  可假如让明芙萝·泽格,这个才智思维如此卓绝过人的天才,这个如此偏执的理想主义者,知晓了命运的存在,她真的会……奋起反抗吗?

  不……她不会,因为命运所要实现的,就是她所追逐的。

  她不仅不会奋起反抗,反而会因为自己所期待的光景成为了“注定”,而欣喜若狂。

  实现这个理想的代价是牺牲巴别塔?不,知道细节的明芙萝能够推导出命运的目的是什么,她能做出更细致的安排,甚至实现规避巴别塔的倾塌,就像……自己在做的一样。

  暴雨中,恍惚着的十三岁男孩,在那惊雷一般的念头下,明白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