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那就是,将真相告知给明芙萝,不会换来她的帮助。
只会让她,彻底成为自己的敌人。
理想主义者在得知自己的理想能够成为既定的事实时,就必然只会,站在能够将其化作现实的一方。
就好像当时自己说要放弃理想时,她的患得患失,不源自失去朋友,而是源自……失去助力一样。
就好像她在此刻,并没有关切地询问我是否有什么苦衷,而是如此冰冷地……命令我给出理由。
原来……如此。
原来从一开始,阿萝就不会是我的朋友。
“理由……不存在。”
安瑟缓缓攥紧手杖,却是用轻慢而随意的语气,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像是为了掩盖什么一般,捧腹大笑起来:“没有理由,阿萝,没有理由!”
“……你在掩饰什么,安瑟。”
暴雨中的娇小女人前踏一步,瞬间戳穿安瑟的她声音逐渐拔高:“别想欺骗我!想要我给你答案,就先给我理由!”
咚!
手杖重重敲击在地面上的声音,制止了明芙萝的前进。
理由……理由。
不是苦衷,而是理由。
安瑟扯了扯嘴角,仍是笑着:“我说了,没有,理由。”
“你分明——”
“没有理由,就给不了答案吗?”
他摊开手来:“那么我换个问法吧,亲爱的阿萝——最直接,最直白的问法。”
“你不是一直想成为我的契首吗?条件非常简单,只要将你的理想,置于我的存在之下就好。”
“如果我命令你去做什么事,那么就算这件事会威胁到你的理想,你也必须毫不犹豫的执行——你,能够做到吗?”
“……”
明芙萝沉默了,那苍白而毫无血色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份沉默,便已然是她的回答。
“那么,再说点更直白的吧。”
“我从没有想过要实现那所谓的理想,恰恰相反,我要阻止它,我要……毁灭它。”
在这一瞬间,安瑟感觉到了明芙萝投来的视线,那带着惊愕,震怒,不可置信的视线。
“你说……什么!”明芙萝从齿缝间挤出沙哑的话语。
“你看,你看啊,阿萝,在这个时候,你又不需要理由了。”
安瑟放声大笑起来:“你又不需要什么合理性,不需要我给逆理由,就能如此鲜明地对我产生敌意,将我视作……”
“敌人。”
缓缓地,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两个字的安瑟,已经不需要再从明芙萝那里听到确切的回答了,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一个让他庆幸自己,没有那么鲁莽地向明芙萝说出“真相”的答案。
她果然……是我所想的那种人。
“知道为什么没有理由吗?因为这段时间,你我所经历的一切,全是……”
当从明芙萝的沉默中得到答案后,安瑟仿佛解脱一般,畅快地笑道:
“我的谎言。”
他悠然地转了转手杖:“我欣赏你的才能,需要你的才能,你本该是我的第一位契首,本该是。”
在明芙萝呆滞地注视下,年幼的海德拉轻声叹息:“只是,你对那理想的执着……太超出我的预料了。
“你不能把任何东西,凌驾于我之上。”
他声音冰冷,眼神漠然,像是居高临下俯视着不臣者的君主。
“我本想用温和的手段驯服你,我成为你的朋友,为你提供帮助,成为你那孤独世界中唯一的同行者……我原以为,你会珍惜我,你会需要我,我能够成为你人生当中,最重要的存在。”
“但是我错了。”安瑟摇了摇头,“我太过天真,天真到认为只需要这点时间的所谓的‘陪伴’,就能让你在乎我,重视我,直到超越那份理想。”
“可事实证明……我永远做不到这一点。因为你就是为那理想而活的,阿萝。”
年幼的魔鬼眼中,磨去了所有的温情,闪烁起残忍冰冷的色彩。
“必须……毁去,重塑。”他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轻声呢喃,“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你。”
在这磅礴的暴雨中,亲密无间的友人,志同道合的伴侣,就这么彼此对视着。
都无法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哪怕一丝恳求和退让。
“所以这一切,都是谎言?”
明芙萝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好像能被雨珠砸成碎片。
“没错,这都是谎言,阿萝。”
安瑟微微颔首:“从今往后,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如果在这段时光中,你曾表露出哪怕一星半点对我的偏向,我都不会像这样不予你分毫信任,可是你没有,阿萝。
我早该认识到这一点,我早该清楚,你需要的从不是朋友和同伴,只是……能够实现理想的助力而已。
啊,看看你现在的眼神……失望的,愤怒的,凝视着背叛者的眼神。
我太了解你了,阿萝,我从未有像今天这样,痛恨自己这么了解你过。
可你却从不真正了解过我……呵,这也不是你的错,谁让我们之间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谎言呢?
都是,谎言而已。
*
“你还……真是伟大到令人作呕。”
面对明芙萝那份决意昂然的宣告,海伦却只是面无表情地如此回应。
拥有着与明芙萝毫无二致的灵魂,自然也拥有与其相同决意的她,却说出了这番完全背离自我的话语。
“在你的宏伟蓝图里面,就不曾为父亲留下哪怕半分空隙吗?”
“我为什要对背叛我,注定阻拦我的人留下位置?”
明芙萝冷声回应:“你还真是……疯的彻底。”
“土壤强化药剂,便携治愈器,械装,数据系统……”
海伦死死盯着明芙萝的眼睛,说出一个又一个炼金器械或道具的名字。
“……盈能器,通用以太炉,甚至是你现在所操控的尼德霍格,哪一个,不是出自父亲的构思和设计?明芙萝·泽格,你以为,究竟是谁让你你能有今天的成就?哪怕是你现在所得到的知识和力量,都来自父亲的恩赐。”
“你怎么有资格,有脸面……如此堂而皇之地撇下父亲为你付出的心血与努力,高高在上地否定他的一切?”
“那是他的谎言!”
明芙萝怒声道:“你这蠢货!你难道还没有把所有东西都回忆起来吗!那是为了驯服我,为了驯服你而撒的谎!”
“那从来都不是谎言!”
海伦以不低于明芙萝的声调,嗓音有些沙哑的震怒回应:
“这句话本身,才是谎言!”
“……”
书房里,正单手托腮通过光幕凝视着这一幕的安瑟,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这句话本身……才是谎言。
他轻声呢喃着海伦的话,便又听到那个获得新生的娇小女人,冲着她的“自我”怒声说着:
“父亲在你身上倾注的所有感情,为你所付出的所有努力,你们所经历的一切……从来都不是假的!他只是不想告诉你那个理由,他只是不想让你知道他的苦衷……但你却宁愿相信父亲的‘谎言’,也不愿意认为父亲有所苦衷!”
她揪住明芙萝的衣领,十指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起青白色:
从那记忆中获取往昔全貌的新生灵魂,不再站在那崩塌的信念,而站在安瑟的角度,如此厌恨的宣告着:
“你才是背叛者,明芙萝·泽格,你根本就……不配站在父亲身边。”
凝视着这一幕的安瑟,神情有些恍惚。
“海伦……阿萝……”
如果当时,阿萝不是如审判长裁决罪人一般,那么冷硬的命令他给出理由,而是像海伦这样……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那么一切,是不是都会有所不同?
“我不需要站在他的身边,只是单纯的彼此利用就好。”
海伦不曾为明芙萝的话语所动摇,明芙萝也不被海伦影响分毫,她只是冷漠地看着另一个自己,面无表情地回答:“即便你这么为他说话,他也不会在乎你,因为失败的你在他眼中,就只是个毫无价值的废品。”
“而你……没有任何战胜我的可能。”
“如果只是生死搏杀,那我的确没有机会。”
面对这场实力悬殊的博弈,海伦却没有任何畏怯甚至是紧张,她后退一步,将手放到了旁边的工作台上。
“但作为我,你不会用武力高低,来决定最后谁才是……真正的主导者。”
“……哼。”
明芙萝冷哼一声,却并没有否决:“就算不是武力,你也没有半点胜利的可能。”
而她也转过身去,面对着工作台,开始拿取工具。
拥有两个绝对相同灵魂的人,不需要任何言语,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不管是海伦还是明芙萝,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用武力来决定这场赌局的胜负。
否则,明芙萝有一万次机会将海伦瞬间杀死。
她们要争夺的,不是谁活着,不是谁胜利,而是谁才是……真正的明芙萝·泽格,谁才是这个连命运都为之青睐的灵魂的,真正主导者。
因此,唯有在她们最渴求的领域取得的胜利,才是真正的胜利。
而这个领域里,她们自十五年前就开始为之奋斗的终极目标,自然是只能是一样东西,实现让凡者驾驭超凡的器物——
足以颠覆世界的……通用以太炉。
第九十三章·三年的了结·其五(8.5K)
【超凡普世化】,使厄利恩·泽格被几乎所有术士敌对,排挤,让他从世界顶尖的炼金巨匠彻底沦落的狂想。
而厄利恩只找到了方向,创造了雏形,却无法再往前更进一步。
他知道,那就是他的界限所在,他的才智和能力,不容许他去触及更高的领域。
因此……他将自己的一切希望寄托在了自己那拥有无与伦比的才能的孙女身上,用自己的死亡,将明芙萝塑造成了绝对忠于理想,不会因任何外物动摇的怪物。
那么,想要实现这悖逆超凡原理,根本就不可能实现的狂念,到底要怎么做?
凡者想要晋升超凡只有两条路,一条通过天国之路,按部就班,实现生命层次的蜕变,而另一条,自然就是坠入深渊,自我觉醒。
而这两条路,都有着无比苛刻的条件。
天国之路需要成就超凡的资质,这个资质并非是生而注定的,自天国之路被创造以来,各种超凡仪式,特殊道具,都可以使凡者持有资质,甚至直接将其转化为超凡者,就比如协圣教会的救赎之水。
但问题在于,这些仪式和道具本身之稀有昂贵,就已经是比与生俱来的资质,更加苛刻的限制。
而哪怕在凡者的家庭中,有那万分之一得以改变命运的机会,诞生了天生便拥有超凡资质的孩子,他们也未必能够脱离桎梏。
天国之路是人造的超凡之路,仪式,材料,资源……绝大多数“平凡”的超凡者,只能通过将自己卖给更强大的超凡者,来换取更进一步的可能。
上一篇:霍格沃茨与圣杯战争之遗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