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天国之路的尽头目前只有五阶,从未有人摸索到抵达六阶的道路。
而四个注定被疯狂支配的神灵种,以完全碾压他们的生命层次和力量,随意使用,玩弄,支配了他们近千年。
只要神灵种死去,他们这些五阶超凡者……就是这片大地上新的神明。
哪个走到这种境界的超凡者愿意被一个疯子呼来喝去,被他的喜怒主宰性命,又有哪个……能拒绝成为这种“神灵”的诱惑?
只不过他们始终没有机会,皇帝诞下子嗣不受限制,只是拥有六阶资质的血裔是随机出现;而海德拉则唯有在生命末期才会生产子嗣,因此,他们的疯狂末期往往是错开的——要么是壮年的皇帝有能力终结末期的恐怖魔兽,要么是成熟的海德拉,有能力终结迟暮的君王。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能保证其中一个神灵种在解决掉对方后,依然能支配这片大陆,这个帝国数十年,足够他们把试图断绝血脉传承的五阶超凡者杀上千百遍。
甚至于,皇帝和海德拉互相厮杀都是最糟糕的情况,这种大事件在帝国历史上只发生了两次,其他情况,都是皇帝和海德拉自愿步入终末,将力量传承给下一代。
而现在……帝国正处在建国以来,最特殊的时期。
——不愿赴死的皇帝陷入癫狂,而本该能维持更长时间理智的海德拉,由于未知原因,此刻也已时日无多。
理论上讲,弗拉梅尔和皇帝的死战之日必会到来,而决战之后,弗拉梅尔的灵魂,距离无穷信息侵蚀下的自我毁灭将更进一步,绝对活不了多久。
而只要在这种情况下,同时断绝皇帝与海德拉的血脉,再撑过弗拉梅尔在短时间内最后的疯狂。
帝国……将重新易主,再无神灵。
至于海德拉发疯会把帝国毁成什么样……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这些五阶冠冕能活下来就可以了,当初的开国皇帝能在征天王朝毁灭后的死寂中建立帝国,他们就做不到吗?
明芙萝在三言两语间揭示了一个非常严峻的事实——那就是,不管是安瑟还是海德拉,其实一点也不安全。
“我并不清楚那个时间点究竟会在何时到来。”
明芙萝如此说道:“但我认为……安瑟阁下应该对此有所准备了,所以,既然安瑟阁下要我评价兰斯小姐,我也只能指出这一点——”
“不管安瑟阁下做好了多少准备。”
她与炼金工坊里捶打着材料的工具一般,冰冷机械地说道:“无法控制住自己情绪甚至是力量的你,一定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希塔娜死死咬住嘴唇,不断起伏的胸膛诉说着她现在勃发的怒意,但一言未发的状态,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却又证明了她并没有办法反驳明芙萝的话语。
假如……假如安瑟真的已经这么危险?我能做好每一件事吗?我能确保自己不会因为冲动害了他吗?我能……
安瑟将手覆到了希塔娜的手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掰开她死死握紧的拳头,与她的细嫩的五指扣在一起。
“明芙萝。”
在希塔娜逐渐冷静下来的同时,安瑟着看向站这个仍囚禁在傀儡当中的聪明人,理性者。
昨天他和希塔娜把明芙萝折腾到凌晨,明芙萝本来的确应该像希塔娜想的那样,现在还瘫在安瑟卧室的沙发上,但安瑟用药剂将她唤醒,给了她清晰的理智,并让她在短短几个小时里,想清楚自己究竟该做什么。
“你的这些话,无疑是在向我说明一件事。”
他轻笑着说道:“你认为,自己是那个绝对不会影响到我的计划,比不稳定的希塔娜稳定无数倍的人,是吗?”
“是。”
“那么。”年轻的海德拉凝视着那双瑰丽却又冰冷空寂的紫色眼眸,慨叹道,“这就是你的答案,你的选择?”
安瑟给了她两条路。
究竟是继续这样试图拒绝他,对抗他;还是选择暂时的臣服与合作,直到最后时刻到来时,再想办法解决掉实现理想的最后障碍?
明芙萝选择了后者,正如她可以看清海德拉的局势并不乐观,她更清楚……在巴别塔落入安瑟手中之后,自己就已经没了选择。
偏偏不是强取豪夺,偏偏不是阴险欺瞒……就连明芙萝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反正,皇帝就是把巴别塔给了安瑟。而安瑟呢?他别说索要了,可能连隐晦的暗示都没有做,就这么从那个霸道自我的伊沃拉手中,轻而易举地拿走了整座巴别塔。
这是好事,在所有巴别塔成员眼中,天大的好事。
但只有明芙萝一人知晓……安瑟的视界与未来中,从未容下那个她期盼的时代。
即便如此,她也只能微微低头,用毫无波澜的语气回应:“是的,这就是我的选择。”
比起在风雨飘摇中目睹巴别塔的崩塌,不如去赌在海德拉庇护下畅通无阻前进的过程中……发展出能彻底变革世界的力量。
假如连现在都失去了,那还谈什么未来?
“如果您有需要。”认清现实,做出选择的明芙萝·泽格低声道,“请吩咐我,安瑟阁下。”
契首们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站在他们自己的角度讲,安瑟做什么都无所谓,但从客观角度讲嘛……
这个女人,肯定做出了非常糟糕的选择。
“你这么一说……”安瑟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突然想到,的确有件事需要你做。”
“请说。”
“你的本体。”他把下巴搁在希塔娜的肩头,似笑非笑,“很长时间,没见过太阳了吧。”
“……”
明芙萝身体一僵,竟没有回应。
“巴别塔由我接手后,你就不必担心来自以太院的威胁了,我不是伊沃拉,既然保证你们的路会畅通无阻,那么以太院就不会再做些不该做的事,更何况……他们现在也都有些自顾不暇了吧。”
那场游戏结束后,安瑟在收获颇丰的同时,不忘顺带把以太院往火坑里推,虽然当时皇帝被安瑟三言两语就哄得和颜悦色,自认为狠狠打击了女儿的气焰,证明了只要她还在一天,帝国的主人就永远是她,但之后嘛……
作为让这场游戏的结局变得如此滑稽荒唐的“罪魁祸首”,以太院虽然不至于被艾菲桑徳烧成残渣,但伤筋动骨是免不了的,至高九席之中,怎么说也得死上那么一两个倒霉蛋。
“至于索伦的束缚,嗯……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也快破解的差不多了,所以……”
年轻海德拉的脸上扬起温和无害的笑容:“你也没必要继续用傀儡活动了,不是吗?”
“能完美契合灵魂的肉体,对日常生活和实验研究都更有帮助,这对你来说,也是好事吧。”
短暂的沉默后,明芙萝微微点头:“我明白了,安瑟阁下。”
“不用这么称呼我。”安瑟挥了挥手,“叫我安瑟就可以了,一如既往。”
“……是。”
明芙萝凝视着那双海蓝色的眼睛,轻声呢喃道:“一如……既往。”
等到明芙萝离开后,劳伦斯立马忍不住一路窜到安瑟脚边,蹲在那吱吱叫道:“少主,那个女傀儡……你之前不是不要了吗?现在又想把她收为契首啊?”
它这种随性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僭越,毕竟弗拉梅尔都还坐在那喝茶。但所有人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契首与海德拉就是这样的关系,从来都不是什么上下级。
安瑟弯下腰,用手指摸了摸劳伦斯的脑袋,轻笑道:“究竟是不是她,也不好说。”
“如果少爷需要魔之首的话。”托拉多说道,“选择行走于天国之路的超凡者,并不太合适。”
“你又来了。”被安瑟摸得舒服的鼠鼠翻了个白眼, “契首本来就是要帮少主分担压力的,你非要让少主找个跟你一样的神经病吗?”
“连深渊都不敢踏足的人,不配成为求道者。”
托拉多冷笑一声,雪白的术士长袍上隐隐有复杂神秘的纹路浮现:“真理无尽,天国之路能窥见的世界,太狭隘浅薄了。”
“托拉多说得对。”
向来沉默寡言的提尔也在此时开口:“那个女孩,所言不假。少爷的处境……并不乐观,需要足够强大的武力,倘若能找到在魔道上有着与托拉多天赋不相上下之人,对少爷而言应当更加有利。”
“我说你们都在慌什么……”劳伦斯在原地转了个圈圈,无比纳闷道,“少主肯定有自己的计划,难不成你们觉得,帝国里还有谁是不能被少主算计,而且能反过来算计少主的?老萨,你说是不是?”
“老爷与少爷自有考量。”身为管家的萨维尔很少发表主观意见,“不过劳伦斯说的不错,帝国里,不存在能在智谋上威胁到少爷的人。”
“对嘛,老大你说是不是,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老大,老大?”
“……嗯?”
端着茶杯怔怔发呆的弗拉梅尔,在劳伦斯的呼唤下回过神来,成熟英俊的中年男人略微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刚才在想,要不要把帝国的所有五阶全都杀掉……你们刚刚聊到哪了?”
“……呃。”
劳伦斯缩了缩鼠头,不太敢说话。
还是安瑟平静地接过话题:“没有必要做这么荒诞的事,父亲。艾菲桑徳也不会允许您这么做的。”
“她与您一样,被侵蚀,但并不愚蠢……我是您最大的掣肘,也是她在那决死之日到来时用以翻盘的关键,她不会允许我处在一个毫无威胁的环境,还是说……您想现在就与她开战吗?”
“……说的也是。”弗拉梅尔摩挲着下巴,失笑摇头道,“我考虑得果然没你这么周全,阿瑟。所以,你肯定是提前做好准备了吧。”
“当然。”
安瑟回应道:“我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其中可不包括死在她或者其他五阶手里。”
他的沉稳和自信让仰头看着的劳伦斯露出无比钦佩的神情,就连高傲的术士托拉多和情绪不如何外露的提尔,也都微微垂首以示尊重。
海德拉的契首并不会被继承,在海德拉死后,契首们剩下的时间也不会多。因为替海德拉分担的混沌和疯狂,并不会因为海德拉的死亡而消散,反倒是会因为海德拉主体之死而愈演愈烈,他们的生命,其实已经随着弗拉梅尔的消亡而步入了倒计时。
但他们已经追随着弗拉梅尔度过了一段比传奇更传奇的人生,几乎已经没有遗憾可言,有的契首或许会选择与弗拉梅尔一同死去,有的契首或许会在了结自己于尘世间最后的关联后,在某个地方结束自己的人生,又或者选择以最轰轰烈烈的方式死去。
他们这样的传奇人物,对于安瑟的尊重,并不是出于身份差别,而是真心实意地,对自己的少主表示最纯粹的敬佩。
“那么,我就先走了,父亲。”
安瑟扶着希塔娜站起身来:“还有不少事要去做。”
“嗯,记得去看看你母亲……我们的聊天会没让她来,她可生气了。”
弗拉梅尔笑着朝安瑟举了举茶杯。
“……我会的。”安瑟微微点头,带着希塔娜离开了庭院。
弗拉梅尔凝视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凝视着那一头与自己妻子毫无二致的灿然金发,眼神突然有些恍惚而茫然。
但那恍惚只是持续了一瞬,他便将端着的茶杯递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萨维尔。”
已经步入衰亡的海德拉突然说道:“阿瑟他会成为最伟大的海德拉,我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对吧。”
“是啊。”爬到茶桌上的劳伦斯点点头,“老大你都说过无数次啦。”
“有这么多吗?”
男人失笑道:“嗯……应该是有这么多的。”
他摩挲着茶杯的杯壁,与安瑟如出一辙的蔚蓝眼眸中,倒映着杯中的水面,也倒映着无数……唯有他能看见,但却不可认知,不可理解的疯狂光景。
“只是我很多时候都会想。”
不知道究竟在看着什么的弗拉梅尔,轻声说道:
“假如阿瑟,不是海德拉的话,那么他是不是会拥有更加伟大,更加美好的人生呢?”
“……”
契首们沉默不语,他们能和弗拉梅尔畅所欲言,但却唯独没有在这方面……发表看法和感想的资格。
“我的儿子,对于诞生这件事,并没有选择,但我有。”
“我选择了将他带来这个世界……可他是否对身上流淌的血,缠绕着他灵魂的诅咒,还有把他带到这个世界来的我,怀有憎恨呢?”
弗拉梅尔喝掉杯中的茶,从萨维尔手中拿过安瑟酿造的酒,自己给自己倒满,仰头一饮而尽。
“噗……咳咳咳……也不知道阿瑟到底是跟谁学的,我明明从来不喝酒的啊。”
男人砸吧砸吧嘴:“他怎么就把酒当成茶来喝呢?算了……感觉味道其实也不差。”
弗拉梅尔·海德拉站起身来,走到庭院的中间,将视线投向帝都的最高处,投向那轮终日燃烧着的,第二轮太阳。
于火中沉眠之人苏醒过来,同样也向他投来漠然危险的视线。
“苟延残喘的失败者可没资格这样跟我对视,艾菲桑徳。”
穿着高贵礼服,气质典雅雍容的男人露出笑容来——那狰狞,残虐,暴戾……糅杂了所有负面情绪恐怖笑容,证明着他其实根本不像生活中表现得那么理智,一切都如那双海蓝色眼瞳中招荡的疯狂。
“要不。”
他笑着说道:“就从现在开始,让帝国毁于你我之手吧。”
阴影。
在这一瞬间,不存在于现实的阴影,将整个笼罩帝都彻底笼罩。
明明天气晴好,阳光明媚,但在这座庞大城市生活的所有人,却突然心神颤栗,感觉到难以言喻的恐怖阴冷,他们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却根本无从得知那发自内心的恐惧究竟源于何处,只能看到耀眼灿烂的阳光。
弗拉梅尔抬起左手,距离帝都足有万米高的高空上,庞大的炼金要塞下端……探出了一个硕大无比的炮口。
被弗拉梅尔从零点迷界中挖掘而出的,来自征天王朝时期的遗宝,再经由他手升级改造后的产物——炼金要塞,诺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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