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对于眼前这个如此偏执的天才小姐,安瑟只是把手放在她那泛着金属光泽的脖颈上,温声道:
“明芙萝,你得知道一件事。人的价值,在大多数时候……往往是被决定的。”
“你的主观意愿,起不到什么作用。”
“所以,你现在要决定我的价值了?”
明芙萝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用这种支配者的方式决定我存在的意义,好让我对自己产生怀疑,又或者以此激怒我吗?”
她不会第二次踏入相同的陷阱,现在的明芙萝,已经认清了一件事——
安瑟·海德拉,仍抱着使自己完全屈从于他的目的而来,他依然不愿与自己成为共事者,必须要将他的存在凌驾于自己之上,才会心安。
明芙萝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家伙,到底是哪来的这种不安感,也不明白为什么安瑟会觉得自己注定会不忠诚于他,为什么认为自己就一定会背叛,明芙萝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一个合作者,她可不知道安瑟这份恶毒偏见究竟从何而来。
明芙萝只知道,倘若要找出人生中最重要的事物,那只能是她的信念和理想。
只要时刻警醒自己,海德拉无时无刻不抱着使她屈从的目的在行动,明芙萝便能确信自己不会再落入任何陷阱里。
“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刺激到了你。”
安瑟扬了扬眉毛:“实际上,我真的对你并不抱有期望了,明芙萝。”
明芙萝只是在心中冷笑,她不需要关心安瑟是否真的对她抱有期望,她只需要随时保持警惕就可以了。
“你现在对我的价值,就只是作为我和一个朋友赌约中的关键,来决定我和那位朋友的胜负。”
“……你说什么?”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明芙萝微皱起眉,“赌约?”
“一个在帝都的朋友。”
安瑟笑了笑:“这个赌约,恰好是在三年前我离开的那天立下的。”
“那位朋友赌你能够在以太院的重压下杀出血路,让巴别塔成为新时代的引领者,而你将站在这浪潮的最高点,成为变革的起始,伟大的源流。”
“而我则赌你注定一无所有,你会将你的功绩与理想,一同毁灭在自己的偏执和疯狂中。”
“将别人的人生视作一段排遣用的玩乐。”
明芙萝冷笑一声:“还真是你们这些大人物的风格……那么你现在是赌不起了,打算亲自下场吗?”
“赌不起?”安瑟扬了扬眉毛,“不好意思,比起我现在才下场,我的那位朋友在我离开前,就已经动手了。”
这句话在看似平静的明芙萝心里掀起一阵波澜……海德拉口中那所谓的朋友,在更早之前就已经为这赌约下手?不,还是说这赌约根本不曾存在,只是他为下一个陷阱所做的准备?
“这本就是个不公平的赌约。”安瑟感慨道,“那位朋友也答应了,大家各凭手段,不过……”
他歪了歪头:“我倒是先做出了自我约束,关于这个赌局,我可以保证一点,那就是我不会对你本身做出任何直接威胁,甚至是限制——除非,你自己犯错。”
年轻的海德拉愉快地笑了起来:“就像刚才,你分明在那旁观就好,但却非要对我产生真切的杀意。让我不得不象征性地做出点‘反应’。”
“我只是在和索伦阁下做个交易而已。”
他摩挲着明芙萝泛着金属冷光的银色脖颈,语气无辜:“你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总不能算是我的错吧。”
“……你说得对。”
明芙萝拍开安瑟的手,声音变得更加冰冷了几分:
“被你这条毒蛇咬伤,的确只是因为我不够警惕。”
“何必这么警惕呢,明芙萝。”安瑟摊开手,“我还想把你送到我家里,好好维修一番,然后再送你回巴别塔呢。”
“没有必要。”
“真的没有必要吗?”
“……”明芙萝沉默了。
没有必要?那可未必,自己灵魂被抽离,安置在这副傀儡中的事,毫无疑问会迅速在以太院内传开。
她现在的状态是在太过凄惨,只要一落单,遭遇危险的可能性便会急速飙升。
傀儡的各项功能在希塔娜的暴力之下遭受严重损毁,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呼叫巴别塔的五阶,而自己只要离开安瑟的马车,或许不到十秒,危险就会到来。
毕竟,在之前的参观中,安瑟已经几乎是明着站在以太院那边,所以他们根本不会有丝毫犹豫,自己下车,只会被当作被安瑟抛弃了。
只有她最清楚,以太院的某些人到底有多想除掉自己。
而让安瑟送自己巴别塔呢?他大可拒绝,或者说,他根本没理由接受——你想回去?自己回去就好了啊,我又不约束你。
也就是说……为了生命安全,她现在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跟着安瑟,去到海德拉庄园,任他摆布,修理好这具傀儡。
而这整个过程……
竟然还十分讽刺的,真的不存在任何对她的“直接”限制。
明芙萝缓缓闭上了眼睛。
只是一个错漏,真的只是一个错漏,哪怕她当时但凡冷静一点,都有可能反应过来,那是安瑟的设计。
但没有如果,在那层叠的设计之下,不存在什么如果。
只是一个错漏,就让她的灵魂被强行塞进这具傀儡当中,让她不得不短暂接受海德拉的这好意邀请。
偏偏,她还是如此的“自愿”。
这就是……海德拉。
这个魔鬼,在炼金术方面没有投入多少精力,在这种事上,却又有了她无法想象的长进,无比危险的长进。
“走吧。”明芙萝重新睁开眼睛,语气漠然,“我来看看你在傀儡工艺上有没有退步。”
既然已经一败涂地,那就收敛起所有怨愤和悔意,愤怒只会招致下一次失败,而后悔不存在任何价值,她要做的,只有把接下来的一切处理得更好。
安瑟则单手托腮,笑意盎然地回应:“那你应该不会失望的,明芙萝。”
“我恰好学了一些……比较有趣的东西。”
*
海德拉庄园的炼金工坊内,安瑟正端详着躺在他眼前,一丝不挂的明芙萝。
除了头颅,全身上下没有半片皮肤,浑身散发着淡银色金属光泽的明芙萝。
“整体看下来,这具傀儡的构造水平,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高一些啊。”
安瑟手中的炼金刻刀划过明芙萝的身体,虽然存在韧性,有着无比逼真的柔软度,但却十分冰冷,没有丝毫鲜活的肉体气息。
“脖颈已经修好了,你还在做什么?”明芙萝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具傀儡伤的地方,可不止那点吧。”
安瑟剖开傀儡的腹部,展露出内部无比精妙的复杂结构,那以太回路盘旋交错,魔金构造天马行空的内腔,让安瑟不由得赞叹道:
“真是漂亮的内部结构……不过损坏也有些严重,她先是撞了你一下,然后才掐住你的脖颈,嗯……没被整个撞散架掉,希塔娜还是收敛余力了的。”
“哦,这里的以太回路破损了……还有这里。”
炼金刻刀的锋刃上亮起微弱荧光,随着刀锋刻动,一处处以太回路被修复,在明芙萝的感知也越发敏锐了起来。
傀儡的状况正在变好,这是毫无疑问的,而安瑟在傀儡工艺上的技巧似乎也有所进步,这是明芙萝没想到的。
毕竟对安瑟来说,傀儡没有任何意义,他没有向自己的父亲请教更高深,更有价值的炼金技巧,反而在这种领域花了心思,不知是为了什么。
“说起来……”
安瑟的视线缓缓移动:
“你果然没有在傀儡上装那个东西啊。”
“……”
明芙萝顺着安瑟的视线看去,没有说话,更不想说话。
“怎么修都是修。”安瑟抬起头来,扬了扬眉毛,“我帮你把缺少的部分补上,怎么样?”
现在,明芙萝不得不说话了。
她死死盯着安瑟,一字一顿道:“那是,没有必要的部分,不是,缺少的部分。”
安瑟失笑道:“你可别告诉我,你的身体上没有那部分东西啊。”
“那也——”
“你忘了,你现在的灵魂可是在傀儡的身体里。”安瑟打断了她的话,“本来就有强烈的斥离反应,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这具傀儡,极尽可能地贴近你的身体。”
海德拉轻笑着摊开手:“从炼金学,以太学,灵魂学的角度讲,我说的有错吗?”
“那也该是……”明芙萝一字一顿道,“我自己来。”
安瑟将炼金刻刀递到明芙萝手中,愉快说道:“请便。”
女人沉默着握住刻刀,将锋刃缓缓往下。
“说起来。”当她下刀开出条口子的时候,安瑟突然说,“你真的有关注过那东西吗?”
“……”
明芙萝抬起低下去的头,死死盯着安瑟的脸:“海德拉,你别再……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安瑟皱起眉,“你在说什么,明芙萝,我不是在给你修复傀儡,帮你更好的适应这具身体吗?”
他反客为主地质问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个时候,倘若换作是希塔娜,感性用事的她根本不会管安瑟的说辞,直接就当场癫起来,宁可跟安瑟同归于尽也不让他这么干。
但明芙萝不同,明芙萝……真的有在考虑安瑟的话,因为安瑟的话……也没什么问题。
对,只是对傀儡的塑刻而已,这又什么问题呢?
女人闭上眼睛,将炼金刻刀递给安瑟,不再言语。
接着……她感觉到某个部位的成型,感觉到以太回路的进一步补完,本来只是以五感覆盖傀儡的她并不需要这种多余的设计,但现在灵魂被局限于这具傀儡之中,能增添几分力量是几分力量,明芙萝就是这样的务实者。
刻刀勾勒出的饱满,隆起与紧闭,随着以太回路的进一步激活,傀儡的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就算现在,明芙萝屏蔽了感知,但以太回路铭刻和激活时的涌流,是无可避免的。
从三年前,他十三岁的时候开始就是这样。他总是没有丝毫避讳和顾忌地……如此深入摆弄自己的傀儡,支配自己的身体。
明芙萝这样想着。
她对安瑟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因为她的学习与研究生涯中容不下那些毫无意义的东西,但每当这种事发生,她心绪中,总会有异样的情绪滋长。
但安瑟偏偏总有理由,偏偏她总是无法拒绝,就比如现在。
当勾勒完成,以太通道打开,明芙萝觉得一切结束后,傀儡的身体又突然一僵。
因为她感觉到,有东西在深入,而且不是以太刻刀,而是……安瑟的手指。
“……海德拉。”明芙萝缓缓握紧拳头,“你到底在,做什么?”
“为你添上更多更复杂的以太回路。”
安瑟的回答是那么理所当然:“这可是在好心增强你的力量,还是说,你觉得少一分自保能力,也没有关系?”
“……”
在沉默中,邪恶的海德拉轻笑起来,他的食指缓慢而温柔的勾勒出一条条褶……我是说,嗯,以太回路,十分诚实地履行着他的诺言。
而每一道以太回路的产生,明芙萝都能无比真切地体会到那窜涌而上的感觉。
十分钟,足足十分钟后,明芙萝的修复才彻底完成。
她拒绝让安瑟亲自送她,而是让庄园里随便一位女仆送她离开,然后直接扭头就离开炼金工坊,期间没有跟安瑟对视过哪怕一次。
炼金工坊里,安瑟目送明芙萝远去,愉快地转动着炼金刻刀。
安瑟很喜欢那个世界里一位女作家的名言。
通往女人灵魂的通道是——
所以在针对希塔娜的调教中,只要有机会进行肢体上的接触,安瑟不会有丝毫犹豫。
由于希塔娜的性格,安瑟一直保持着循序渐进的风格,但明芙萝……就不一样了。
当眼前的现实足够合理,那明芙萝就不让自己的情绪占据上风,她永远都会接受——只要安瑟能够说服她。
反正在那个女人看来,这只是“合理”而已,与他其他一切无关。
当然了,这在安瑟的计划中不是全部,真正占据主导地位的,自然是灵魂上的挞伐和征服,只不过……
就好像登临三阶,进入真正的超凡世界需要灵与肉的结合一样,在安瑟的计划中,不论是下流的欲望,还是恶毒的支配,二者都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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