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灰白之裔
玛赛伯爵挪动脚步,被极度压缩,尖细如针的火焰砸进他的尖头靴前,飞溅的火星在靴面留下污痕。
“何必装傻呢?这个世界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安妮捏着裙角,向玛赛伯爵行礼:“我们的交战,也是戏剧的一部分。”
时间倒转,当玛赛伯爵抛出运河工程这个人人可指望发财的项目时,自然吸引了隆格维尔家族。
安妮很想有所建树,好进一步拉开与其他继承者的差距,但她的继父亨利找到她,说他认识的朋友(前东家)感觉隐隐有些不对。
为赫雀瑟顶流的富人们打理财产,偶尔趁火打劫,却仍然在京城屹立不倒的“老秃鹫们”的判断,安妮是信服的。
但问题是,秃鹫们充分领教过上流社会的冰冷与邪恶后,就让他们过上一种同流合污,以牙还牙式的生活,不可能还有良心这种东西。
“我的老东家们判断,掺和运河工程,翻车的概率太大,赫雀瑟中央银行几位董事的私人银行资金流动不大对劲……
这些机密,他们没有对我详细说,但他们传达了结论:比起运河,弄死施曼娜夫人,吞掉她的资产,更具操作性。
为此,他们才通过我向小姐你传达情报,让你回归解救唐罗狄克先生的事务里。”
亨利这么热切,也有老东家许诺的佣金缘故,安妮心知肚明。
继父的劝告让她决定从这事抽身,“闪击”戒律塔,但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既果决又贪婪:
在抽身的同时,她还想牵制玛赛伯爵的注意力,好去向高乃依与迪亚斯邀功。
所以,她在伊斯贝拉的宴会上(这个异邦人举行宴会的频率远超韦特平均水平),做出向伊莎贝拉示好的举动。
伊莎贝拉曾是男人,但她现在已做了十年女人,带着“我已经看穿了”的表情,她举起羽毛扇遮掩嘴巴,问道:“高乃依先生与托莱多先生,你想要哪一个?”
这一击让安妮脸颊染红,无可挑剔的营业笑容迟了一秒才挂到脸上。
“看起来是全都想要了,而且比起你自己如何如何,你似乎更想看他们‘表演节目’给你看。”
伊莎贝拉笑意盈盈:“他们的确很有节目效果——在最可悲的层面来说。而且是一桩《俄狄浦斯王》似的悲剧。”
安妮有些吃惊:“难道说,高乃依先生和托莱多先生的……”
“哎呀,打住,议论别人的隐私可不好。”
“殿下,容我大胆的问一句:玛赛伯爵和阿尔瓦公爵,您更喜欢哪个呢?”
“当然是阿尔瓦公爵,他很可爱,不是吗?玛赛伯爵有一副天使似的面容,但他望向我的目光过于放肆,充满欲望了。”
伊莎贝拉摇摇头:“不过,这不代表我会站队阿尔瓦公爵,他没有彰显出足够的价值。”
“那么,我是否有价值,让殿下帮我隐瞒小小的心思呢?”
“好,你只需要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可以。”
“请说吧,殿下。”
“让高乃依先生戴上那枚可爱又邪恶的戒指,你花了多少钱?”伊莎贝拉问。
“?!”
安妮惊叹伊斯贝拉敏锐的感知力,老实回答:“十万第纳尔。”
伊斯贝拉有些吃惊:“好便宜。”
安妮苦笑,十万第纳尔足以让韦特置办一份不错的,大约十年回本的产业。在物价偏高的梅里达,做个体面人,一年也只需要花三万第纳尔左右。
哪怕是她,十万第纳尔也是需要跺一跺脚才能掏得出的款项,她一年零花钱+私人小产业收入略微超过这个数。
大约,也只有年收入超过九百万,家产超过六千万(不算地产、古董、字画与珠宝)的伊莎贝拉才能管十万第纳尔叫“好便宜”。
这个价格深深刺激了伊莎贝拉,她在就寝时,忽然自言自语道:“他有十根手指呢。”
总之,安妮在伊莎贝拉的掩护下,没让玛赛伯爵察觉自己已经从工程里抽身的事。
三邦同盟与玛赛伯爵的其他盟友,均判断隆格维尔家的人陷在运河工程里,而无暇顾他。
安妮就此成为一枚“闲棋”,但她绝不会成为冷子。
首先,她找到“双尾人鱼”,重新绑架对方,后者一直想要跳槽到玛赛伯爵的阵营,并对其有相当程度的迷恋,只是海伦娜修女的禁制更胜一筹,才阻止其背叛。
安妮绑架对方的目的,是为了研究玛赛伯爵的超凡力量,如果吕西尼昂家族感到冒犯,她会把一切责任推到梅露西娜身上。
这一研究,倒让安妮浅浅的窥探到吕西尼昂家族的秘密,也理解了他们急着给梅露西娜找对象的原因。
原本,她有些小瞧梅露西娜,觉得高乃依的盟友们各怀心思,只有梅露西娜说着爱呀道义呀这些让人无法理解的话,傻乎乎的加入。
但现在看,梅露西娜也是为了自己的小心思才掺和唐罗狄克的事,这让安妮感觉安心多了。
果然,梅露西娜也是一位魔女,那么和魔女打交道的常识仍然适用。
因此,安妮登门拜访托莱多公馆,但没有进入,而是把梅露西娜约出来,对她说道:“我需要变装,以及你的纯爱之力支援。”
“?”
“玛赛伯爵,他是一个威胁,我来处理掉他。”
安妮说:“从相性上,你更适合对付他,所以你来出战也行。”
“我不擅长战斗。”梅露西娜小声说。
“那就来帮帮我。”
现在,梅露西娜的帮助确实体现出价值,当安妮进入尼布甲尼撒镇,撞见玛赛伯爵的时候,玛赛伯爵当即使用了他最擅长的超凡力量,却见安妮体表的纯爱护盾,将魅惑拒之门外。
第六十九章 纸焰相戏
“即便按照联邦的风气,已婚男子对未婚女性出手,也属于极不道德的行为吧。”
为了避免引起戒律塔守卫的关注,安妮将火焰加工成低调隐秘的形状发射。
玛赛伯爵有着符合体型的机敏,他躲过火焰之后,微笑着回答:“容我辩解,这不是我有意为之。
在我出生的时候,过分担忧我人生的母亲,她花重金买来药水,抓住我的脚踝把我浸泡其中,而结果就是,除了脚踝,我其他地方拥有了操控人心的力量。”
当然,这是玩笑话。安妮低头看了看自己纯爱护盾上的裂痕,它有着极为明显的指向性。
安妮将火焰压缩成更紧密的形态,更快速的投掷出去,它超越了玛赛伯爵的反应速度,让他无法再靠闪躲应对。
玛赛伯爵从鼓鼓囊囊的外套里,掏出一本诗集,指向他身体各个部位的火焰发簪突然转向,全部刺中诗集。
玛赛伯爵将燃烧的书本丢掉,安妮不得不使用传送魔法将书本转移。不然,玛赛伯爵只要随便丢进一间房屋里,它引起的火势就可能招来他人的关注。
“你明明拥有正面交战能力极强的火焰魔法,以及能够改变节奏的传送魔法,但却把自己置身隐秘的战场。
火焰无法铺开,传送魔法必须用来消除火灾隐患,你主动废掉优势和我交战,这是一种怎样的慈善精神。
哦不对,我该问,在尼布甲尼撒镇,使用传送魔法合适吗?”
虽然语气嘲讽,但玛赛伯爵的表情却渐渐凝重,受限于交战条件,安妮无法发挥火焰魔法的优势,却减少了魔力消耗。
他使用的超凡力量又以纸为媒介发动,面对火焰魔法相性不佳。所以……
玛赛伯爵心念一动,向尼布甲尼撒镇的水库方向跑去,想要利用“大自然的馈赠”来抵消安妮的优势。
他在建筑间灵活的穿梭,安妮不断使用传送魔法,突然撞进他的视野。
安妮谨慎的选择出手时机,仅在不会带来附加损失的时候,她才会甩动手腕。
这样的攻击自然收效甚微,但在抵达水库之时,玛赛伯爵有一瞬间的放松,给了安妮可乘之机,
安妮改变战术,她将火焰塑造为剑,扣在左手中,用右手构筑传送魔法,将焰剑传送到玛赛伯爵的视野死角——水库的水面上。
感受到力量波动的玛赛伯爵掏出诗集,焰剑被诗集吸引,但传送的光芒在玛赛伯爵眼前点亮,安妮从门中跨出,抓住剑柄,校正它的攻击方向。
玛赛伯爵跳步后退,离开剑的攻击距离,瞧见安妮举起手臂,做出投掷的动作,他立刻翻滚,在旋转的视野里,看到安妮的动作停顿。
假动作?!
玛赛伯爵看到,安妮将更多火焰注入剑中,进行第三度塑形,焰剑化作长枪从手中掷出,转瞬间,赤红的光芒与灼热的气浪侵蚀玛赛伯爵的感知。
玛赛伯爵将手中的诗集拆解,书本解体,纸页纷飞如雪,而在中心位置,红光扩散,热浪让纸页带着焦黑的痕迹在空中凌乱。
安妮释放的焰枪穿透诗集,但其后已不见玛赛伯爵的身影。她不假思索的让身体升起传送魔法的光芒,在魔法完成的那一刻,忽然取消魔法,
她转身,向后摊开手掌。火焰以最朴实的形状喷涌,与袭来的水柱对撞。白色雾气在水火交接处升腾,又在传送魔法的光亮里迅速消失。
纸页坠入水库,吸引安妮的目光一秒钟,急促的脚步声闯入她的感知。她摊开手掌,被传送走的白色雾气喷涌,包裹她所在的区域。
下一秒,一道斩击撕裂白雾,玛赛伯爵手持一把用纸页拼接的长刀,打出了自认为精彩的反击。
这段时间,他和韦特的魔女们除了在床上实战外,也探索了魔女们的战斗风格。
和联邦传闻里一样,这些拥有充裕资源(魔力)的幸运儿,在战斗技艺,特别是与肉体相关的战斗技艺的锻炼,可谓怠惰。
加快战斗节奏,尽量拉近距离作战,不给对方充分思考,制订临场战术的时间,是和韦特魔女交战取胜的关键。
按照他的预想,他这一击斩开白雾,会连带着斩开安妮身上的纯爱护盾,进而可以用魅惑妨碍她的认知,将其击败。
然而,在白雾的“伤口”中,他只看到一片空气。灼热的感觉让他反射似的向上抬起左臂,左臂袖筒中藏匿的诗集全部解放,在头顶拼成厚实的盾牌,
他的视线随之向上,安妮果然出现在他的头顶,她掌心摊开,在其中酝酿的火焰一边压缩一边旋转,赤红的光芒刺激眼球,令他流下眼泪。
玛赛伯爵却不担心,因为他拆解的诗集做了防火处理,只要扛住魔法第一下的冲击,他就能及时脱身。
就在这时,玛赛伯爵感知到安妮散发出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更加狂野、炽热和邪恶。
空气变得燥热,每一次呼吸都灼痛鼻腔与喉咙。他抬头,看到绯色的眼影覆盖安妮的眼睑与眼角,她的巩膜涂黑,虹膜饰金,竖瞳在其中绽开。
玛赛伯爵来不及观察更多细节,因为安妮掌心里酝酿的火焰转化为诡异的天青色,邪恶的感觉扩散。
深红色的火焰命中玛赛伯爵的护盾,玛赛伯爵感到的不是灼热,而是沉重。他急忙舍弃盾牌,就地翻滚,看盾牌与地面已然四分五裂。
“真见鬼。”他拍拍身上的尘土,“是谁教了你这种粗鲁的战斗方法?”
安妮微微一笑,与高乃依相戏的回忆带来温暖幸福的感觉。
高乃依是个值得调戏的人,不止是他能温吞吞的接下她的调戏,也因为他的反击带来令她心跳加速的危险。
虽是玩乐,但他认真展示了韦特之外的联邦超凡者们的战斗风格。在令人气恼的失败里,安妮自身获得了成长。
我是个好学生吗,好想被他夸奖啊。
轻飘飘的心情,让安妮选择轻飘飘的落地。
她已回归之前的模样,眼影和竖瞳仿佛不曾存在过,但玛赛伯爵残留的记忆里,分明看到翅膀与尾巴的残影。
“‘恶魔’的女儿?”玛赛伯爵问。
“不好意思,你在说什么,我完全不懂。”
这时候,戒律塔上的结界发生颤动,突然变得明亮,就像一颗被投入炉中的煤球。
安妮看了一眼,回头对玛赛伯爵说:“我们虽然游离在计划之外,但都能猜到我们的盟友想做什么。
到了分胜负的时候,拉马尔什先生。”
安妮摊开手掌,传送魔法的光芒点亮玛赛伯爵的视野,但这次传送的是……玛赛伯爵。
触不及防下,玛赛伯爵被传送到水库上方,他直挺挺的向下坠落,眼看火焰编织的发簪尾随而至。
“隆格维尔小姐,你对我的了解还不够呢!”
玛赛伯爵狂笑着张开双臂,他外套背部崩坏,肋侧的诗集先一步坠入水中,又在瞬间化为两只手掌把他托起。
他躺在手掌上,看从水中伸出第二对手臂替他挡下攻击。四手的怪物从水库中爬出,把玛赛伯爵放回地面。
安妮看到玛赛伯爵消耗一半储备的诗集所构筑之物:它的外表像是有些抽象的女人,两对手臂里,上面的一对手臂较短,下边的一对手臂较长。
虽然抽象,但安妮却认得它代表的形象:“节制”领域的林中之王,如今韦特诸王中的最年长者无心女士。
“虽然只是一个徒有其表的仿制品,但它依然可以像那位年迈的魔女一样使用魔法。接下来,你陪它玩玩吧。”玛赛伯爵说。
第七十章 击碎神术
“恶魔”领域与“节制”领域拥有悠久的对立传统,它们的冲突可以追溯到两个领域建立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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