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乃依不讲男德 第206章

作者:灰白之裔

  对亚里亚来说,文斗总比武斗强,对上高乃依,哪怕知道他本人没在最佳状态,但她还是有些发怵——那可是干掉了夏洛特的人。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又不免怨恨起高乃依,魔女之间的竞争,他一个异邦人那么卖力做什么。

  直接辱骂有失身份,亚里亚思来想去,给高乃依寄过去一套女装。

  她是按自己的体型订做的,所以高乃依收到货后有些惊讶:“怎么有人给我寄童装?”

  他在“五月七日”身上比了比,觉得这衣服于她非常合身,就把衣服递给对方。

  “五月七日”没避嫌,在高乃依面前换起衣服。高乃依推了推她:“好歹去我视线之外,你是个大姑娘了,要懂得羞耻。”

  “五月七日”在他额头上投下一吻,站在高乃依身后不远处,衣料在肌肤上摩擦的声音,呼吸声为高乃依的想象构筑框架。

  而在衣服张合之间,夹杂着淡淡汗味的温暖空气拂过高乃依的面颊,被他的嗅觉捕捉,为他的想象涂抹肌体。

  于是,“五月七日”在他身后更衣,但在想象里,她和在自己眼前换衣服一样。高乃依熟悉她的身体,熟悉她的气味,熟悉她会在三秒之后,从左侧切入,揽住他的脖颈,以最温柔的方式汲取血液。

  高乃依摸着贴着自己的小脑袋,如今,他被吸血的时候已经不会再有想打她的冲动。

  波莉或者阿特丽娜,看着这一幕都欲言又止,前者(在非发情期)想起了读本里的红颜祸水,后者则嫉妒“五月七日”抢走了她和高乃依相处的时光。

  “命运被改变了,恭喜,你逃过了被萨宾娜抓回去坐断腰的命运。”

  “五月七日”吸完血之后,恭贺了高乃依的胜利。

  高乃依则感觉十分振奋,他无法接受“命运”这种笼统而混沌的说法,但如果“命运”分成一小截一小截清晰可见的目标,那么对抗它,改变它,就能让他获得成就感。

  “别太相信魔女的预言。”

  战团里的干部,或是基于善意,或是基于嫉妒或者权术的考虑,而劝告高乃依摆脱对“五月七日”的依赖。零

  但他们忽略了一件事,高乃依同样对他们缺乏信任,与之相比,一个有要害拿捏住自己手里的魔女,他的信任会给予的多一些。

  高乃依出门看了看,战团的临时驻扎地正支起一口口冷热水铁桶,高地邦人钟爱的洗浴方法已被全团士兵接受。

  看里边男男女女嬉笑打闹的模样,高乃依毫不怀疑,若不是律令禁止,战团里某些男女要洗到一桶里去了。

  尽管如此,涉及两性和同性关系的案例还是不断出现:

  某某男性佣兵与临时驻扎地的本地土著女郎进行一夜付费恋爱,但被对方找到驻地缠上;

  某某男性佣兵强迫团内女性,或者被团内女性强迫发生关系;

  某某女性佣兵对团内女性/驻扎地土著女郎实施诱导、侵害;

  同性男性佣兵,被韦特女性针对性的歧视与侵害……

  在高地邦的时候,高乃依组建卫队的时候,从来没为这些事操劳过,但在韦特,这些突然都变成了问题,一幕比一幕更令他眼前一黑。

  “所以,你其实支持‘改造论’的主张咯,高乃依先生。”

  夏娃女士来到驻扎地,她身边跟着许多记者,用魔法和纸笔记录她对普通士兵的慰问,与战团干部亲密无间的交谈,最后大家笑容灿烂的在一颗树下合影,等记者走了,立刻面无表情,继续干活。

  “认真来说,我看到这片土地上的贫瘠,会产生本能的同情,但同情驱动我做的,是杯水车薪的慈善事业,还有做劳务派遣公司的计划。”

  高乃依说:“这算是‘改良’还是‘改造’,我不清楚。”

  “是改良,很高兴我们站在同一立场。另外,建立劳务派遣公司,是你想要索取的回报吧。毕竟,将一个地区的人力资源转移,没有当权者的同意可不行。”

  “啊,我没考虑那么多……”

  夏娃女士笑道:“害羞什么,又不是让你去追小姑娘。你参与政治,就需要向别人清晰的传达,你能给予对方什么,又要索求些什么回报。

  你当然懂这个道理,但你过于老实了,你总是先做了再说,而政治,需要的是先说再做。”

  “我是个动刀子的……”

  “嘿,你再这样谦虚我可要生气了!”

  夏娃女士说道:“的确,你政治敏感性不足,正直的性格会让你吃大亏,你也未钻研此道,但是,你离不开政治的。

  你大概想的是,等你力量到了下坡路,就回到你的庄园里,让职业经理人打理你的生意,你自己则开启悠闲的养老生活,没事和朋友们聚一聚。”

  “我并不想操劳一辈子。”

  “真潇洒啊,我也想过这种生活,但一想起我的敌人仍在,一想到我想要保护的人尚且没有摆平一切的力量,我就害怕。

  一个人一旦踏入名利场,要么惨烈的认赔离场,要么爬到最高。你这样不上不下的,想要超脱世外,几乎没有好下场。”

  高乃依皱起眉头:“丢掉刀剑之后,我还要用嘴巴和笔杆子继续厮杀吗?”

  “如果你想保护所有重视的人,权力是最好的手段。就像你想保护那个少年,你必须为他夺回托莱多家族;你想要保护托莱多家族,就必须确保它在高地邦的政治权益;

  可是,如果高地邦在竞争里落败,变成人口不断流失,不断被其他邦进行经济掠夺的大号韦特东部,那么托莱多家族,你所重视的人生活也不会安生。

  所以,你也要保护高地邦——至少要变成一个有影响力的决策者。”

  高乃依问道:“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这是一个遥远的梦想。”

  夏娃女士看向天空:“我认为,高地邦……至少也是高地邦南部地区,和韦特邦必须携手共进,组成一个以地缘为纽带的政治集团,在联邦进行博弈。

  两邦的经济是可以互补的,而高地邦的威胁,比圣地邦小的多,所以与高地邦的联合是一个务实的选择……韦特邦没有置身事外的余裕,它必须作为一个整体,出现在联邦议会和政府里。”

  即便是相对激进的“改造派”,也未曾放弃过韦特的独立地位,而夏娃女士则更进一步,干脆要将韦特彻底整合到联邦中。

  “你会有很多敌人,我保证。”

  高乃依说:“就连我主君的主君,伊莎贝拉·特拉斯塔马拉也不例外,她现在是一位魔女,为了林中之王的利益而战。”

  “但你不会反对我,因为我知道,你有想要保护的人,而保护的心意是如此强烈。”

  夏娃女士说:“要听听我的故事吗?”

第二卷 俄狄浦斯王 : 第348章第一百五十四章 夏娃的故事

  高乃依耸耸肩,夏娃女士她肯定是想要倾诉的,他同意或者不同意,不会改变结果。

  夏娃女士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会意外,我家原来世代供职于‘审判’领域。”

  “就像肯尼迪家族?”

  “我们家不像肯尼迪家族那样显赫,我的母亲是旁支,她找的又是一个异邦人。”

  “按照时间推算,令尊令堂结婚时,联邦和韦特尚未合并,所以是圣地邦的人?”高乃依问。

  “不,他来自高地邦。是我的母亲所在的小组,奉命跨境缉捕逃到高地邦的黑魔女时认识的。”

  “这种跨境……”

  “没通知高地邦,在你们看来,或许是敌国武装力量非法越境。”

  夏娃女士看向远方:“我的父亲彼时在高地邦南部主持巡回法庭,母亲与黑魔女的交战波及到他所在的城镇。

  他以为是敌国来袭,很勇敢的和镇上的民兵一起抵抗,然后被我母亲一眼相中。

  在事情结束后,我的母亲没有立刻返回韦特,而是偷偷尾随他北上,并在一个月后带走了他。”

  高乃依猛然抬头:“他是不是叫格兰维尔?”

  “是的。”

  高乃依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格兰维尔在本地有一双儿女,他失踪之后,可怜的格兰维尔夫人守着这份财产战战兢兢的活着。

  但她不是个好的教育家,她的儿女长大后俱成了败家子,把她的家产败光,害她在贫病交加里死去。

  因此事引起公愤,先代公爵派我将她的儿女抓捕,经过审判投入监狱。”

  夏娃女士张了张嘴,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好吧,我必须重新组织一下言辞,否则在你所说的事实面前,我的回忆好像加了特效的滤镜。”

  夏娃女士收拾了一下心情,微笑重新挂在脸上:“我的母亲把父亲带回韦特,据她所说,得知回到高地邦无望后,父亲很快就同意了她的求婚。

  认识他们的人都说,这对夫妻最初度过了很美好的岁月,我的母亲生育了两个女儿,三个儿子,是罕见的儿子比女儿更多的魔女家庭。

  然后,这段跨国婚姻的幸福美好就到此为止了,因为围绕孩子的教育理念,他们发生了巨大的争执。

  我的父亲是苦寒出身,在他看来,一个人想要提升自己的境界,就要把有限的资源投入到竞争对手最少,且有前途的领域——哪怕孩子自己并不想走上这条道路。

  但他同时也反对拿孩子的婚姻做交易,他认为,孩子的幸福在于掌控家庭,门当户对虽然听起来很好,但势均力敌的丈夫和太太,有时会成为盟友,有时则会陷入没有结果的内耗。

  所以,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的婚事,他更倾向于找一个低一档次的。

  我的母亲看法则相反,在教育孩子上,她认为应该先找到孩子所擅长的项目,然后进行重点培训,这样才能让资源的投入最具效率。

  而在婚姻问题上,她坚持门当户对,儿子要嫁给魔女家族的人,女儿也要娶来自魔女家族的。同时为了分散投资,长子长女要和‘审判’领域里的魔女家族结婚,其他的子女,婚姻对象则要选其他领域的魔女家族。”

  “我不好评价两位的方针,但我想问,他们是把你们当做人来爱吗?”高乃依问。

  “他们自然是爱我们的,但同时,以爱为名,他们也提出了很多要求。刻薄点来说,这很像资方对公司提出要求,不是吗?”

  夏娃女士揉揉眉头:“之后,就是无尽的争吵。我的父亲是个有感情但偶尔也会很冷酷的男人,他还是超凡者,我母亲无法完全降服他,又不想捅出去,把父亲送进男德培训班,白白便宜其他女人。

  所以两人最终达成妥协:他们维持表面的夫妻,儿子归父亲教育,女儿归母亲教育,在外人面前,他们还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他们试图论证自己的指导意见是对的,于是拼了命对孩子施加压力,想要制成他们心中完美的成品,来向另一半炫耀。

  韦特男性本就受到很多限制,所以我的哥哥们那边,遭受的苦难比我们轻一些,而我和我妹妹,为了被找到所谓的优势项目,而被进行了接近穷举的前期培养。

  每天道过晚安,确认母亲已经离开后,妹妹就躲在我怀里哭,因她被发现最擅长以玫瑰为媒介施法,所以她每天都要进行大量练习。

  她失败会被母亲语重心长的教育,偶尔也会被责骂或者施加压力,道德绑架+价值观+情绪输出+舆论审判的组合拳,不是她能挡得住的,每一天她都压力很大,但又不敢说出来。

  是呢,为什么不敢说出来呢?因为说出来也没用,每一次据理力争,都会被视为对父母权威的挑战,而迎来更粗暴更强硬的回击。

  我也经历着同样的事,因为我必须保持微笑——微笑是我的施法媒介,所以当我的母亲发现我具有如此独特的天赋后,怀着奇货可居的心态,而努力让我忘记微笑以外的表情。”

  高乃依现在觉得,夏娃女士的微笑不止是有点恶心,而是有些吓人了。

  “我只能安慰我的妹妹,给予她期望,等我将来出人头地,我一定要给她自由,她想娶哪个男人就娶哪个男人,想学习什么魔法就学什么魔法,母亲多嘴就让她闭嘴,父亲也是一样。

  妹妹含着泪点头,她相信我,我是她的心灵支柱,靠着我的许诺,她可以忍受许多压力。

  事实证明,忍受是不对的,我的妹妹……成长为一个懦弱而毫无主见的人。

  她已经完全被母亲的教育给毒害了,哪怕纵有不愿,她也会按照母亲的指示百依百顺的行动。才18岁,她就娶了一位声名显赫的魔女的儿子。

  父亲不看好这桩婚事,因为在和其他男人交流的时候,听说那个少年和他的姐妹有不伦之情,之所以把他着急嫁出,就是为了遮掩丑闻,在合法婚姻的表皮下,他和他的姐妹可以继续畸恋。

  母亲当然也知道,但她认为,这是和有显赫权势的魔女攀上关系的机会,正因为对方存在巨大的污点,才显得这桩婚姻门当户对。

  彼时,我刚刚加入‘世界’领域,成为一名‘新晋者’,我毫无影响力,也没有把妹妹从母亲那里解救出来的能力。

  我愤怒的质问父亲,但在开口之前,我突然察觉,在韦特,男人是没有地位的。

  我的三个哥哥,个个都在男人有限能做的岗位卷到极限,但那又怎样?被魔女看中的他们,只能乖乖结婚,他们的才华,他们的功绩在他们的太太那里简直像个笑话。

  他们婚后唯一的使命就是努力动腰,好让她们能做拥有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的母亲。

  这种被包养的生活对哥哥们并不幸福,因为他们被父亲教导以尊严,他们深信不疑的,付出汗水努力的道路,在尽头竟然是成为播种器的结局。

  我的妹妹更是如此,她的丈夫仗着自己母亲的溺爱,干了许多污秽的事,甚至强行把我的妹妹拉入他们我不好展开的聚会里。

  那个没主见的可怜人不仅要被她的丈夫玩弄,还被女人做了……每次我去的时候,她都默默流泪,原本她是个娇小可爱的人,但婚后生活却很快摧毁了她。

  我那时候就在想,如果我有权力就好了,我的兄长们,我的妹妹,还有我的父母或许都不会以悲剧收场。”

  “其实勇敢点就好。”

  高乃依说:“如果你能带着你的哥哥们和妹妹逃离这个地方,去联邦的话,你们的结局会好的多。”

  “逃是没有用的,高乃依先生,如果我冒犯了你,我先道歉,但你觉得,逃有用吗?因为我听闻,你也是从故乡逃离出来的,你现在感到幸福吗?”

  “……”

  “我坚信这么一个道理:你所逃避的,将来会以更猛烈的方式回击你。”

  夏娃女士说道:“我对妹妹许诺种种,其实也是一种逃避。比起画大饼,我有更多更现实的事情可以做,但我却坐视其顺理成章的发生,所以我受到了报应。

  我曾以为这是我个人的问题,但在‘世界’领域向上攀升的时候,我目睹了一桩桩一件件,发现我家的悲剧不是孤例,有太多太多的魔女都陷入了类似的不幸。

  是大环境把我们变得如此不幸,我一直致力于搞清楚,是什么扰乱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然后想要去破坏它。

  是的,大家都是那么干的,但惯性的选择就是对的吗?比起屈服于规则,我更想要亲手创造,能够让我所经历的不幸不再发生的规则。

  为此,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夏娃女士看着高乃依:“你就像过去的我,你给周围想要保护的人画了许多饼,其实是一种逃避。

  当一切无可挽回时,你方会心痛自己过去为何什么都没做……所以,来改变吧,首先改变你自己,然后去改变他人与规则。”

  夏娃女士递过来一只手,但高乃依没有接住。她笑了笑:“这个承诺随时有效,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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