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乃依不讲男德 第191章

　　客观来说，当时状态完好的安德莉亚，能够一枪一个的将在场所有人都放倒，安妮觉得，安德莉亚是有意放她们一马。

　　如果在这里摧毁隆格维尔家族，韦特本土再无人能制衡特拉斯塔马拉家族的扩张。

　　骑士邦的安德莉亚有这种考虑，但本地魔女就不用想那么多了，她们还会继续进攻。

　　所以看到卡吕普索的瞬间，安妮发自内心的厌恶这个“妹妹”，但不得不欢迎隆格维尔家族的新成员。

　　随后，安妮转向了黑色的山峦。

　　面对夏洛特的尸体，安妮复杂的心思被悲伤同化。她渴望哭泣，但剧烈的消耗让她的身体里没有制造泪水的余裕……光是站在这里没有昏倒，就耗尽了安妮剩下的力气。

　　“再见，妈妈。”安妮用嘶哑的声音说，“我会为自己修建花园，修建我一直渴望但你再也不会去的地方。”

　　“这话由我来说有些奇怪，但夏洛特是时日无多的情况下，舍弃了剩下的寿命，换来将束缚这具肉身一生的盟约。”

　　卡吕普索环抱着自己美丽的身体:“别让你母亲的死白费啊。”

　　安妮点点头，卡吕普索为隆格维尔家族保驾护航，与之一同缔结的还有“隐者”领域与“恶魔”领域的全面同盟。

　　“隐者”领域是否能从法律层面归来，是一个问题。但如今，执掌“正义”领域的不是萨宾娜，而是将一切视为生意的骑士邦商人。

　　韦特的形势也已经有很大的不同，因而“隐者”领域重新回到权力的角逐里，并不困难。

　　安妮与卡吕普索的同盟，让武装干涉不顺的“女祭司”领域与“节制”领域撤回了干涉队伍。

　　高乃依的盟友，出卖自家领域情报的卡门女士，立刻对这次失败发难，为“女祭司”领域的选王战揭开序幕。

　　“节制”领域发表了措辞严厉的谴责，但也仅仅是谴责，因为隆格维尔家族的内乱，没有对其武装力量造成太大的损伤，再展开一次军事行动是不智的。

　　其他领域或是沉默，或是谴责，或是说着哀悼夏洛特的场面话，比起这位强大的林中之王的死，人们更关心她的继任者会走上什么道路，以及本地人与外来者的大博弈会产生什么影响。

　　隆格维尔堡的交战，对生态环境的损害需要一百年来恢复，所以安妮暂时转移到位于梅里达的隆格维尔公馆居住。

　　安妮先婉拒了各方使节的见面申请，而是专心操办夏洛特的后事，对事件相关方进行赔偿和奖励。

　　夏洛特的葬礼办得很隆重，人们纷纷来吊唁她，她活着的时候或许不招人喜欢，但一想到失去夏洛特的制约，外来人将更加猖狂，她们的吊唁中多了一份真实的悲痛……虽说是为了自己。

　　来参加葬礼的人很多，但宾客的数量比安妮预估的要少。这里边，既有心里有鬼，而不敢前来的人；也有趋炎附势，觉得隆格维尔家族会衰落下去，不再适合结交的人。

　　成功会让人焕发活力，而生离死别会让人成熟。无论是隆格维尔家的魔女，还是来参加葬礼的宾客，都看到了一个面面俱到，张弛有度，镇定而让人怜惜的隆格维尔家族新家主。

　　夏洛特是烈阳，光芒四射而致人疼痛，安妮则是一轮新生的朝阳，罩着玫红色的壳，点亮被黑暗连接的天地，小小的、浅金色阳光从寒冷转向温暖，柔和的满足万物对于光与热的需求。

　　自然的，托莱多家族没有出席，不管怎么说，高乃依在夏洛特的死亡里扮演了关键角色，如果他或者迪亚斯前来，会让葬礼有些黑色幽默。

　　在隆格维尔家族墓地，黑松林环绕的静谧之地竖起一座新的墓碑，身着丧服，头戴白花的安妮将花、酒与橡木之誓放在母亲墓碑前。

　　她看向身旁的男人，亨利仿佛老了二十岁，用呆滞而浑浊的目光看着墓碑。

　　“我的母亲对不起你。”安妮轻声说，“你想要什么赔偿？”

　　“我不是作为丈夫，而是作为朋友和她道别。”

　　“谢谢，我想，母亲应该很喜欢你这个朋友，在这本日记里，她记录了你们之间很多趣事，谢谢你能陪伴她，也很抱歉，她没能带给你欢乐。”

　　安妮将一本夹杂着汇票的日记交给亨利，亨利拿走了日记，但把汇票还给安妮。

　　安妮一怔:“如果你不愿意开启新生活的话，隆格维尔家或者高乃依先生那里，我能保证，你都能获得一份薪资不错的工作。”

　　亨利点点头，他没有选择留在隆格维尔家族，这里已成为他的伤心地。之后，他去高乃依那里谋了份差事，作为高乃依麾下重要的审计专家，一直工作到1264年。

　　尽管周围的人都在劝说，但他终身都未再婚。

　　他并非一头独狼，彰显男人友情的酒馆里时常能看到他的身影。

　　女职员们也很喜欢这位风趣幽默，而不油腻的前辈。只是，他唯独与爱情绝缘，在醉态蒙眬的时刻，他的眼角流露出对女人的感伤，以及女人似的感伤。

　　退休后的他在高地邦定居，每年都来隆格维尔家的家族墓地一次。新生代的魔女们已将这个老头的身份忘却，却记得他在墓地里定然会奏响的小提琴。

　　那是首旋律悠长的曲子，如泣如诉，似乎把人生的高低起伏都包含其中。

　　一年一度的演奏于1280年停止，世人再一次忆起他，是高乃依亲自担任了他的抬棺人，引起了众多媒体的报道和关注。他的过去被有心人挖掘出来，成为大众用于消磨时间的话题。

　　而后，他又迅速的被人遗忘了。

　　在高地邦举行亨利的葬礼后，经过协商，他的骨灰转移到隆格维尔家族墓地，与夏洛特合葬一处，这于死者毫无意义，但能令还记得他们故事的人感到满足。

　　在葬礼结束后，安妮简明扼要的向来吊唁的使节们宣布自己的立场:

　　第一，夏洛特的死是一场令所有人悲伤的不幸事故，她将会前往朱庇特之树，折下金枝，登上王座成为新的“林中之王”；

　　第二，隆格维尔堡的旧址将被废弃，新的隆格维尔堡将在更靠近高地邦的西部领土重新动工，其中部分贷款来自福尔图娜银行梅里达分行；

　　第三，目前隆格维尔家族的各项政策暂时不变，所有签署的协议依旧有效，但她暂时会退出“世界”领域选王战的第一阶段；

　　第四，她不欢迎某些心怀恶意的领域发起的敌意调查，隆格维尔家族在力量的控制与传承方面没有问题；

　　第五，她很高兴与“隐者”领域达成同盟，双方会加强在防务、情报与魔法开发上的合作；

　　第六，隆格维尔家族依然是致力于平衡韦特的第三方力量，她欢迎韦特的有识之士一起来保卫韦特的和平。

　　这些宣言几乎满足了使节们最迫切想要得到的情报，她们温柔而毫无实感的请安妮节哀顺变后，就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家族墓地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恍惚间，安妮以为自己刚刚进行了一场表演，如今正是曲终离散时。

　　她旋即又笑了起来，笑声悲凉，穿越松枝的阳光点亮她的脸庞，两道泪痕如钻石般闪耀。

　　而对于没提及的人物，安妮亦有安排:星蝶留了下来，继续在隆格维尔家族进行魔法开发，以及致力于寻找解决恶魔之力畸变的方法。

　　星蝶很抱歉的对安妮说，夏洛特为她烧了一百万第纳尔却没有烧出任何结果，而安妮则表示，她会投入第二个一百万和第三个一百万。

　　“卡吕普索的援助不是无限的，而哈索尔女神的恩泽亦不会代代袭承，我们隆格维尔家族的事，终究要靠自己来解决。”安妮说。

　　“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夫人。”

　　“一样的冷血又疯狂？”

　　“不，是背负责任时表现的那种执着。”星蝶说，“安妮小姐，隆格维尔家族将去往何方？”

　　“我不知道，但路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安妮要做的事很多，但她首先要答谢援助她的高乃依，没有他的苦战，她和夏洛特的位置可能会调转过来。

　　理所当然的，高乃依推辞了这份功劳，本人以养病为借口没有亲自出面，这也缓解了安妮的尴尬——

　　根据对夏洛特遗物的整理和当事人的证词，安妮已经确认，她是夏洛特的私生女，她的父亲德古拉已性转为卡米拉，和高乃依成为姐弟。

　　这样，她要管高乃依叫“舅舅”。一想起之前，她和高乃依的暧昧关系，还有她对他的欲念与情愫……

　　如果不是夏洛特的死，让安妮耗尽了情绪，变得麻木，否则自己中意的男人是自己的舅舅，一只脚曾踏在乱伦边缘的事，足以让安妮感到崩溃。

　　尽管如此，安妮自觉无法面对高乃依，没有余裕也没有勇气去搞清真相。事到如今，让她管高乃依叫“舅舅”？绝不可能！

　　但安妮终究是要给出回报的，所以她拿出了高乃依最想入手的东西:与迪亚斯的婚约。

　　她悄悄拜访托莱多公馆的时候，发觉这里稍显混乱，打听之下，发现是因为公馆的两位主心骨高乃依与迪亚斯都在养病，前者是因为战斗，而后者则是过度紧张。

　　安妮表示理解，她把自己代入到迪亚斯的视角，高乃依奋战的夜晚，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肯定会坐立不安，难以入眠。

　　等高乃依回来，看到他变成孩童的时候，惊讶、悲伤和重要之人平安回来的松弛感，难免会把人一下击倒。

　　这时候，就需要一个好消息来提振一下迪亚斯的士气了。

　　于是，安妮不顾礼节来到迪亚斯的房间，正在陪迪亚斯说话的梅丽特急忙住嘴，匆匆离开了，安妮似乎听到梅丽特让迪亚斯原谅高乃依。

　　这两个人吵架了？

　　迪亚斯的目光躲闪，对安妮说道:“我该说恭喜你，还是向你道歉？”

　　“是我该向高乃依先生和你道谢，哭泣留给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你还好吗？”

　　“我以为我会很不好，但真正忙碌起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的身体按照惯性运转了，有的只有疲惫。”

　　安妮看看迪亚斯的脸色:“倒是你，最近几天没睡好吗？”

　　“是呀，我很怕我们以后都没办法做朋友了。”

　　“是的，一切都已经改变了，我们已经不再是朋友了。”

　　迪亚斯张开嘴巴，手挥舞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安妮噗嗤一声笑了，摸了摸迪亚斯的头发:“你真可爱。”

　　迪亚斯握住安妮的手:“求求你，安妮同学，和我继续做朋友吧，为此我什么都会做的！”

　　“你这个人，还真是只想着自己呢。”

　　安妮抽开手:“不再是朋友了，按照联邦的传统，我以后是托莱多夫人或者阿尔瓦公爵夫人了。”

　　“诶？”

　　安妮悲伤的笑了笑:“高乃依先生拼命战斗，就是为了保住我这个盟友，我得回报他一份有价值的礼物才行。

　　我说过，我不和你抢高乃依先生，而且我和他永远不可能了，所以我和你缔结婚约，给予两边结盟的保障，应该是高乃依先生喜闻乐见的吧。

　　我尊重你的热爱和喜好，不会干涉你的私人感情，还会和你一起驱逐外边的狐狸精。

　　所以，别用看情敌的眼神看我了，我是你一辈子的好朋友。”

　　迪亚斯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安妮，安妮伸出一根手指:“但我有一个条件:如果我们结婚五年之内没有孩子，会显得非常奇怪。

　　所以，就由你来生育我们的孩子吧，想来你不会拒绝高乃依先生在你身上动腰。

　　如果高乃依先生不想干，我们就联手逼着他干！”

　　这下子，在迪亚斯眼里，安妮简直像是天使一般了。她郑重的和安妮握了握手，确认了这项婚约，或者说联盟的存在。

　　“我们的婚约谈好，高乃依先生大概也会加快物色结婚对象的进度吧。”安妮说。

　　迪亚斯又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你呀，真是被宠坏了。”安妮捏捏迪亚斯的脸颊，“男人娶亲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有什么借口妨碍他呢？”

　　“他现在是小孩子，这种事对他来说太早了！”

　　“可他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体型，不是吗？”

　　迪亚斯嘟囔道:“……好吧，我认为皮埃尔会在阿里阿德涅同学和我的老师梅露西娜里选一个。”

　　“米诺斯家族历史悠久，和阿里阿德涅结婚能够提高自己的声誉；吕西尼昂家族似乎押注了高乃依先生，那么迎娶梅露西娜小姐，他能获得一支魔女家族死心塌地的效力。”

　　“是的，是这样的……”迪亚斯捂住脑袋，“对不起，我一想到这个话题就很难过，我甚至不如一只狗！”

　　安妮以为迪亚斯只是在说气话，毕竟，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高乃依会和波莉有一腿。

　　“不用担心，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她轻声说。

　　安妮没有单方面的安慰照顾迪亚斯，因为迪亚斯经历过丧父之痛，知道纵然是看起来关系不好的亲人，在其逝去的那一刻，不好的记忆全部消散，只余下哀愁。

　　不管多么坚强的人，在亲人去世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都需要他人的关怀。

　　所以，她也轻声宽慰安妮，安妮愣了一下，接受了迪亚斯的好意。她们两个像是受了伤的幼兽，相互舔舐伤口。

　　安妮一直强撑的身体，在这一刻彻底松弛下来，疲惫让她毫无形象的歪在迪亚斯床上呼呼大睡，张开嘴巴，口水打湿床单。

　　迪亚斯为她盖上被子，悄悄离开房间。

　　安妮下午拜访了迪亚斯，醒来时发现已是晚餐时间，她敲了敲脑袋，把头昏脑涨的感觉甩出去，出门时不小心撞到人。

　　“抱歉……”

　　她伸手扶住对方，不觉发愣。25岁的高乃依身高体壮，肌肉发达，时常带着苦大仇深的表情，又是风吹日晒，是个老气的壮汉。

　　而现在，皮肤白净，身材矮小单薄，思考出现一定程度退化的高乃依，显得稚嫩而温和，让认识他的人充满违和感。

　　“看到你没事，你就放心了。”高乃依说，“不用客气，现在你一定麻烦事缠身，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地方吗？”

　　“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高乃依懊恼的摸了摸头，现在安妮确信，这就是高乃依。哪怕自己处于糟糕的状态里，他依然在为别人操心。

　　而且，血缘上的联系，没让安妮感到一丝一毫的尴尬。相反，不知怎么，高乃依在她眼里变得更有魅力了。

　　“我已经和迪亚斯同学说了，她也同意，我和她从今天的婚约就正式建立了。我想，这是你想要的回报。”

　　高乃依果然开心起来，他又关心起安妮的情况，得知她和卡吕普索结盟，他皱起眉头，很快又释怀了。

　　“卡吕普索有我想要知道的真相，但我必须暂时低调一些，不能和多个林中之王敌对。”

　　“你想要对付霍克伍德女士？”

　　“暂且不是直接敌对，她以本体出战，我打不过她的，所以先和她切割，再在‘世界’领域选王战里寻找机会。”

　　高乃依撇撇嘴:“茵格莉德、安谧塔、伊莎贝拉、奥尔黛拉、卡吕普索、安德莉亚还有萨宾娜，她们全都在我小本本上记着，我未来一定要报复回去！”

　　安妮好奇的问:“别人姑且不论，萨宾娜她怎么了？”

　　高乃依让安妮稍等，他噔噔噔的跑回房间，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份报纸，萨宾娜伴随在安德莉亚身边，堂而皇之的以多利亚家族佣兵的身份在公开场合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