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莺儿
那位先王葬剑于此,而如今,更多的战士将被合葬。
这是一场葬礼。
“......”
步行十分钟后,佩斯来到了堡垒前方的军队阵列中,那些阵列里有王国人,有底比忒人,有荻拉人,有威尔金人,也有极少数的伊·特兰人。他们阵列整齐,面容庄严,一动不动地伫立在这片第二次学院战争的主战场上。
佩斯一行人刚接近,叶琳娜就迎了上来,她在拉维斯的森林里身受重伤,此时一只胳膊还吊在胸前,可她身上的一袭礼服却是一丝不苟。
这对野蛮的底比忒女人来说,已经称得上是她能给出的最高敬意了。
“他们都已经入座,只剩您了。”叶琳娜对佩斯说道。
佩斯点了点头,然后在叶琳娜和老管家的簇拥之下一阶一阶登上堡垒,来到了顶部。
在堡垒的顶部,破损的王座依旧正对着西方,正对着阿卡德米联邦的方向,王座上空无一人,只是放着一顶王冠.
那是曾属于罗塞德斯·亚德·佩希普恩斯的王冠,联军在位于维泽尔的阿卡德米博物馆里找到了它。
王座的前方放着一张石桌,旁边坐着佩斯很熟悉的那些人:秋原生绫音、埃希莉娅·亚德·佩希普恩斯、格莱斯·华莱斯,以及哈利·史密斯。
这些人的身份各异,不过现在都是他们所处国度的代言人。
按照佩斯知晓的情报,荻拉的【苍皇】在东海登陆战中陨落,当前为荻拉代言的是新就任内阁长的秋原生绫音。
埃希莉娅则是同时为王国和威尔金代言,在阿斯顿平原战役期间,威尔金的亲王阿罗伊·阿齐兹牺牲了自己来阻挡黑水的蔓延,在这位阿齐兹家族的末裔逝去之后,埃希莉娅暂时加冕为了威尔金的女王,这一就任得到了大多数威尔金人的支持——反正他们大多都不在意自己的统治者是谁。
至于格莱斯·华莱斯,他是唯一一个联军内身居高位的联邦人,但他并没有任何想要成为统治阶级的意思,当前的身份只是作为联军和【学院】残党之间的沟通桥梁。
而哈利·史密斯在这里的原因更简单——伊·特兰已经后继无人了,仅剩的部分居民正身处荒岛间,他必须为那些居民代言。
在这些佩斯所熟悉的人旁边,一名身穿黑色锦衣的男人正站立着,他与王座站在一起,却背对着一行人。据老管家在来之前的介绍,那是齐琅方的代表,称号【锦卫】的独孤八霍,一名【长城之护】。
“......”
佩斯的目光一一扫过桌边的人,他朝着王座上的那顶王冠点头示意,旋即在桌子边上坐下。
入座后,他首先转头望向哈利,问道:
“你的伤势怎么样?”
听到佩斯这么问,哈利·史密斯褪下黑色风衣的袖子,给佩斯看里面的绷带:
“安吉拉小姐说我的体表有很多黑水渗透造成的伤口,按照黑水的传染性,我本来应该是没救了的,但出乎意料的是,黑水似乎并没有感染我...”
“看来你得感谢她的医术了。”佩斯点了点头。
“不,和医术无关,安吉拉小姐说,这更像是...某种神迹...”
哈利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有些恍惚,在被祖楚门附身之后,他的脑海中总是闪过斑斓的片段,那并不是他的记忆,更像是他透过一双黑色的眼睛看到的另一个世界。
在那些碎片般的记忆中,他似乎又一次看见了那个熟悉的男人:他以高傲的姿态半跪在地,赤光从他的蒸汽铠甲上一道道迸发,雕塑般的面容直至最后一刻也毫无妥协之色。
哈利深吸一口气,平稳住心跳:
“聊正事吧,我的伤不要紧,群岛的子民如今依旧风餐露宿,我需要为他们找到一个归宿。”
“可以,”佩斯点了点头,旋即望向一旁的独孤八霍,“可是,我们来自东方的朋友还没有入座。”
“我只是个信使,并非统治者,不当入座。”
独孤八霍转过头,佩斯看见了他那双饱经风霜却凌厉得像刀子的眼睛,心中微微一紧。
他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点头道:
“我尊重你的选择,那么,让葬礼开始吧。”
乐团开始奏乐,悠扬且悲伤的合奏响起,深沉的旋律围绕着自由进击堡垒那一阶阶古老的石梯,荡漾开来。
一时间,荒原之上黄沙四起,那些联军的士兵们将一副副棺材运进堡垒下方的拱门内。那些棺材大多是衣冠冢,里面只放着一些逝者留下的遗物,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没有留下遗体,【巴别塔】的光辉湮灭了他们曾存在过的证据。
可记忆是永远都不会消散的。
大概半小时后,所有棺材都被搬入了堡垒的内部。
见时候已到,佩斯便站起身,缓缓踱步至堡垒顶部的石台边,从背后抽出【斯瓦洛格】,高高举起。
“嗡——”
烈火一寸寸燃上剑身,在漫天黄沙中如同灯塔般闪烁。
堡垒周围的所有人都抬头望着这点星火,他们脸上的表情各异:有的严肃,有的悲伤,有的已然麻木。
“安息吧,魂灵。”
佩斯轻声呢喃出了熟悉的话语,然后挥动巨剑,将石台上方的绳索斩断。
“轰隆——”
巨石落下,锁住了拱门,将那些逝去之人永远地留在了堡垒的内部。
这座堡垒就是他们的坟墓。
“......”
佩斯拄剑望着西方,被黄沙模糊的视野间,他隐隐约约看见了那座高塔的轮廓。
打向高塔的战争已经迎来了终章,可他总觉得现在距离故事的结局还早得很。
他闭上眼睛,为那些逝者默哀。
石桌边的所有人同样正默默哀悼,在这场战争中,他们都失去了太多太多。
世界改变了,可那些改变世界的人已经告别。
埃希莉娅轻声抽泣着,她知道,自己正身处于先王的堡垒之上,而她最熟悉的那个老护卫此生的梦想就是再度来到这里,朝着高塔挥动他那把银得像雪的长剑。
王女殿下...女王陛下...瑞因...我做到了...她在心中轻声说道。
莎尔朵深深地吸气,收住颤抖的气息,平缓着心跳。
她睁开眼睛时,佩斯已经回到了石桌边,正慢慢入座。环顾四周,所有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阴霾。
胜利的喜悦早已散去,悲伤的潮水在告别之时层层叠叠涌来,像是泛海上亘古不变的浪潮。
“我们需要好好聊一聊了,”埃希莉娅站起身,“关于未来。”
她是王国的继承者,而现在所处的正是王国的领土,所以她是会议的实际召集人。
一旁,佩斯点了点头道:
“先谈谈关于联邦的处理方式吧。”
“我们依旧掌握着联邦的控制权,”绫音轻声开口,“在拉普拉斯被捕后,欧丁人议会已经妥协,他们接受了管控,不过目前还没有屈服的迹象。”
“这方面,我会和他们推进,”格莱斯说道,“不过,我觉得不用担心他们,那些老家伙已经快要死了,被拉普拉斯控制了这么多年后,他们只会想要一个清净的退休生活。”
“看起来,他们也被高塔压得喘不过气,”佩斯点了点头,“至于拉普拉斯,我记得埃希莉娅之前的提议是,需要一次正式的审判会?”
“他必须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而这个过程必须让世界上的所有人看到,”埃希莉娅开口,“我们需要对他进行一次公开审判,联邦人的民众需要知道真相,我们不可能永远靠着暴力统治一个联邦。”
“我同意。”绫音点了点头。
“但他必须去死,”哈利突然开口道,“伊·特兰的人民正流落于荒岛间,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我想,我们都不会有异议。”格莱斯小声说。
话题结束后,所有人都停顿了一下,似乎都在思考着什么。
很快,佩斯主动打破了沉默:
“然后就是关于新的同盟会...嗯...官话我不会说,想必各位也不爱听,总而言之,面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我们需要空前的联合,这个也没有异议吧?”
“这是最明智的选择,”绫音轻轻点了点头,“拉普拉斯所恐惧的一切并不是空穴来风,为了最大化我们的力量,联盟是必须的。”
“就叫【同盟联合体】吧,”埃希莉娅说道,“选址的话,就在我们脚下,这点和之前一样没变吧?”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虽说他们都知晓联盟的必要性,可当埃希莉娅说出【同盟联合体】的同时,他们都或多或少地感到不安。
因为,拉普拉斯曾经来自的那个“前文明”,就被称作是【伟大联合体】。
他们的联合程度更高,可他们依旧毁灭了,甚至毁灭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就归结于他们的联合。
会有第二座高塔升起吗?会有第二个人举起枪吗?
桌边的人互相打量着彼此,在这场战争中,他们是出生入死的同伴,可在战争结束之后呢?
没有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问题了。”
当佩斯说这句话时,沙尘暴正好结束,阿斯顿平原的地平线又一次明朗了起来,而那银白色的高塔几乎是同时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
“关于【巴别塔】。”
说到这个话题时,一直保持缄默的独孤八霍开口道:
“齐琅方的建议是直接将其销毁,那是霸权的源头,也是非人的造物,绝不该被保留下来。”
“我完全同意。”哈利·史密斯的语气似乎有些恶狠狠的。
“容我插一句嘴,”格莱斯举起手,“如果说...嗯...拉普拉斯恐惧的那个‘星空’真的有一天会降临,到那个时候,【巴别塔】会不会是我们比较好的自卫手段之一?”
“你在想什么!那座高塔杀死了你脚下坟墓中的所有人!你却想把它保留下来?”哈利站起身,语气激动,“果然!联邦人永远都禁不住力量的诱惑!”
“冷静一点,力量本身没有对错,而是取决于谁掌握着力量。”格莱斯连忙摆手。
“那你如何证明自己不是和拉普拉斯一样的野心家?嗯?我凭什么相信一个联邦人的话!”哈利几乎要大喊起来。
仅仅是几句话之间,石桌旁的气氛便剑拔弩张,猜疑的气息以格里森和哈利为原点弥漫开来。
绫音沉默了一下,转头望向独孤八霍开口道:
“恕我直言,如果【巴别塔】被摧毁,齐琅的【天眼】就将成为整个厄萨星上唯一的毁灭级武器,若是我们摧毁了高塔,威慑就会破裂,你们如何保证自己不会借此成为新的超级大国,和拉普拉斯一样统治我们?”
绫音的话一下子给在场的所有人泼了一盆冷水,很显然,如果齐琅真的打算用【天眼】来威胁他们,他们是不存在任何还手机会的——阿德米尔大陆和东大陆之间的风暴海基本断绝了陆军的意义,在大海的阻隔下,齐琅人在战争中占据绝对的优势。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第一个提出要摧毁【巴别塔】的独孤八霍身上,但这位【长城之护】只是摇了摇头:
“齐琅人从来都没有称霸的野心,这是我们在审判日后的立身之本。”
“没记错的话,【天眼】的全部权限都在严楚将军的手上吧?”绫音轻轻一笑,“高度的集权,你不觉得这和拉普拉斯很像吗?”
“联邦和黑潮的威胁褪去之后,严楚将军已经将【天眼】的权限转交给【象征会】,他退回二线了,”独孤八霍面目平淡地说道,“请放心,【天眼】,或者说【尘埃星环星导弹定位系统】的相关技术将会在之后传授给同盟会的各位,在面对更大的威胁之前,我们应该停止内斗,将注意力集中于真正的威胁上。”
“但我们如何确认你们的技术传授会毫无保留?”埃希莉娅提出了疑问,“我并没有不信任的意思,只是...我们已经在【巴别塔】的阴影下活了太久了。”
是啊,所有人都在那座高塔的阴影之下长大,即便那座高塔被推翻,阴霾也绝对不可能散去。
力量会把人变成魔鬼。
所有人都争执着,预设着各种可能性,尖锐的论点一一抛出,像是战场上飞舞的炮火。
只有一个人维持着沉默。
佩斯十指交叉,双肘撑在桌上,默默地听着众人争执。
上一秒,葬礼上的他们面带忧伤,为逝去之人流下眼泪。
下一秒,他们竖起了身上的刺,尖啸着隔开了距离。
他们恐惧,他们害怕,因为高塔的阴影太过深沉,而在阴影中长大的孩子注定缺乏安全感。
佩斯突然感到有些疲惫了,虽然他早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容易结束,但面对此情此景,他还是有些累了。
他又想到珀莉丝了,那个一头白发的小姑娘如果在这里,她会说什么呢?
噢...她说不定会把桌子直接掀翻,然后让所有人都依照她说的做吧。
有时候,珀莉丝就是那么决绝而不留情面,而有时候她又软得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让人充满保护欲。
这场战争的真正功臣其实是她啊...可是大家好像都没有提到她的意思...如果不是她摧毁了【因摩塔罗斯】,拉普拉斯已经赢了吧?那现在同盟也没办法坐在这里商讨如何处理那座高塔了。
更何况...她其实也出现在了战场上的吧?
佩斯想起了自己和联军汇合的时候,在那场暴雨中,他和联军汇合,一同穿过森林,打向【巴别塔】的塔楼基座。
当他们即将进入【巴别塔】的大门时,头顶一下子被深沉的赤红所笼罩,佩斯在暴雨中抬头,看见了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烈的赤红光芒。
那一刻,来自基因深处的恐惧喷涌而出,让他一时间想要掉头就跑。
他感觉脚下的地面在震动,仿佛有一条河流从地下涌出,从塔楼基座传导进高塔的内部,一路延伸至那云端之上的巅峰。
那时候的他没有选择,只是硬着头皮冲入了【巴别塔】的大门,带着联军与驻塔的联邦军队展开最终的决战。
可当佩斯乘坐通天塔到达【终控室】时,巴别塔之巅的赤光已经消散了。
他看见拉普拉斯狼狈地站在落地窗前,面目狰狞,好像刚刚发泄完自己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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