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白
“每个世界的人所遭遇的事情都是截然不同的。”
“没关系啊，只要知道就好。”沈羽涅附身去，微微的睁大眸子，唇角弯起表情真挚，“就比如刚才说书先生的故事。”
赤鸢陷入沉默，似是在回忆又像不准备回答他。
沈羽涅站在木轮椅后面推着赤鸢前进，他忽然听见回答。
“阎世罗介于人和死士之间依旧保持清醒，但入魔必诛。林朝雨心慈手软，所以是我杀死他。
邪宗的两个圣女和一个小女孩被我带走，分别是江婉兮、江婉如和程凌霜。”
说书先生反倒是将赤鸢美化，将她说成心怀仁慈的仙人。
可实际上入魔者杀无赦，已经有太多吸收崩坏能却保持清醒的人死在她手底下。
赤鸢说：“我们回去吧。如果你真想知道，可以问我。”
……
修长身影背负长剑，一板一眼的使出剑招，他的动作缓慢只为在细节上没有任何错误。
以这样的速度用出第七招时他就被声音冷冷打断。
“你的手不够稳，出剑速度也不够快。”
赤鸢坐在树底下毫不留情的说，“从现在开始，把启剑式练到申时。戌时练守剑式至子时。每天你都要用十二个小时来练四式。”
沈羽涅保持拿剑的姿势，许久才将其收回。这是他开始练剑的第二天，而赤鸢就已经用最严苛的标注来要求他。
“我明白。”沈羽涅点头答应，重新以最标准的动作挥剑。
他尝试将速度加快又会导致招式出现差错，被赤鸢打断要求重新来几百遍。
只有一剑一剑的练习下去，从清晨直至月亮落向东方，把每个剑招全都铭记于心。
两个人没有再提及答应的那件事，似乎连时间都淡忘。
时间推至沈羽涅和铁匠约定好的时间，拂云观大体上已经修复完毕，每个房间都是空荡荡的。
他拉着赤鸢在小院里坐下，默默的将太虚剑气所有的剑招重复。素白的衣裳，衣袂飘飘，当沈羽涅静下心来时整个人便如一柄朴素的长剑般沉稳锐利。
空气中的崩坏能尽数被调动在体内流淌，生生不息。
赤鸢看着他再也挑剔不出毛病的剑招，恍惚望向拂云观，砖瓦都如从前那样，这里已经被修补的完美。
阳光穿过窗户又透过竹林，落在身上时已不再那么热辣。
有时她会觉得奇怪，沈羽涅对她的好却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符华，明明急于救人却要在自己这里停滞不前。
他应该会离开吧？为了那个世界的符华，所以她和沈羽涅都只是对方人生中的过客。
一个过客做的却比谁都要多。
沈羽涅收回剑，剑意被他尽数收敛，靠近过去温和问道：“赤鸢，我去山下拿剑，你和我一起去吧？”
“不了，我回石室等你。”赤鸢摇头拒绝，“等拿回剑，你还有六天的时间可以熟悉，如果信息准确无误太虚七剑会在那时到。”
她看了眼沈羽涅手里的剑，将其拿回归于剑鞘中，放在自己的膝上。
“迄今为止，你还没迈入止水境，回来之后练剑的时间还要增多。”
沈羽涅揉了揉黑发，无奈的点头，“嗯……”
剑心或许只能在剑招中领悟，他已经将二十一式全都熟练，每天练习的时间在十二个小时以上还不够。
赤鸢看着他的脸说：“你答应过我的。”
沈羽涅冲她一笑，推着仙人的木轮椅向外走去，“我会认真练习的，我们算是师徒吗？”
“不算。往后或许我还会有徒弟，但现在我不想再收徒。”赤鸢淡淡的开口回答。
“哦。”
将赤鸢送回石室，沈羽涅便要快点去取锻造好的武器，在走到石廊后他又听见仙人开口，“可以算做朋友。”
没有师徒那样亲密却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冷漠。
太虚镇没有以往的热闹，人群似乎全都被吸引走，沈羽涅来时只见到本地几位上了年纪的原住民在街上。他一路来到铁匠铺里，就连这里几位年轻的小铁匠都不知去向。
见他出现，老铁匠笑呵呵的从房间里拿出剑匣递给他，“小沈，这是你让我锻造的剑。都说剑该由铸剑师来命名，我这个老头也没什么文化，只能从剑的样子里提名云墨二字。
至于那杆枪，我实在想不出名字来就交给你自己命名吧。”
沈羽涅打开剑匣将长剑从朴素的剑鞘抽出，坚硬的碳钢在变成剑身后具备了些许柔软，剑身抖动发出阵阵破空的鸣声。
剑身通体是灰蓝色的，老铁匠的打铁手艺不错却不太会雕刻，整把剑就是最基础的剑形没有多余的花纹。在光照下剑身仿佛灰色的云朵般，锋芒毕露。
至于那柄枪，是按照沈羽涅的思维来铸造的，镂空形的花纹颇多，整柄枪全都是用碳钢锻造，依照着雕刻出花的图案。
老铁匠觉得这种武器只有罗刹国里的锻器师才会做，既浪费材料又未必会比正宗的枪锋利，或许只能是装饰品那样。
小沈来的神秘，人也温和。太虚镇里大多是善良的居民，从未有人在他的来历上面追寻过。
枪的模样是褪去了白花后的黑渊，它并不是神之键，沈羽涅只是用起来习惯就要求锻造出来了。
“材料还多吧？如果不够的话我还能做点来送给您。”沈羽涅背上黑渊，手里拿着云墨。身影挺拔修长，像入鞘的剑那样温和却又是蓄势待发。
“唉，够了够了。你给的材料都够锻造两把一模一样的。”老铁匠连忙摆手，目光欣赏的看他，“现在倒像是个江湖人士哩！”
沈羽涅看看铁匠铺里面，只有老铁匠一人显得有些沉寂，他问道：“您的那几个徒弟呢？”
“那几个小子都去看太虚七剑了！”老铁匠走到铁炉旁，“年轻人嘛，哪个不喜欢剑啊，刀啊。
上次两个太虚剑派的弟子都引的不少人围观，这次可是入室弟子，听说是来这边历练的。”
沈羽涅愣住了，“不是说一个月吗？”
“唉，这些江湖人士都是来去无踪的，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你怎么知道是一个月？”
147.以一敌七
沈羽涅拉着老铁匠向他询问最近太虚镇所发生的事情，因为练剑的缘故，他有很长的时间没下山。如今来了才发现已经错过太多的事情，比如太虚七剑的提前到来。
听完全过程他才知道，早在一个星期前太虚七剑就已经来到这里。奉师傅要求前来历练的命令，几个人已经在在四周游历很久，切磋几个小门派，给人指点招式，最近才来到这似乎是最后的游历地点。
老铁匠告诉沈羽涅，太虚七剑并未向太虚山靠拢反而是往另一个镇的方向去了。
匆匆告别对方后，沈羽涅拿着武器就向太虚山的方向走去，这件事令他淡化的警惕性顿时提高起来。太虚七剑迟早会来的，那是他们最终的历练地点，而在此之前沈羽涅要回到赤鸢的身边等待。
远方的太虚山在轻纱般的白雾中朦胧，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
沈羽涅有点着急，踏上山路时，发觉午后的天气并不好。他来时还是春分，现在整个夏季都要过去，已经是秋天雨季到来的时候。
浓厚的乌云在天边汇聚，沉重的仿佛随时都会塌陷下来。
他快速向前走了会，忽然把脚步渐渐放慢。沈羽涅微张嘴巴开始深呼吸，他需要把心平静下来，这样才能够保持剑心始终都在凝聚的状态。
他开始以平稳的步伐迈步上山，四周的林间只有风声猎猎，看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
如果太虚七剑已经来了，可赤鸢却没等到自己，她会觉得被背叛和悲哀么？
沈羽涅的脑海里忽然升起这个念头，这只是段记忆，他改变不了什么，但所面对的符华却是活生生存在的，是独属于这个时代的符华。
过去并没有沈羽涅这个人存在，所以那时的符华是一直孤独的躺在石室里，最后做了些什么选择归于奥托的麾下。
沈羽涅无法改变几百年前发生过的事情，但他想至少让自己所遇见的符华没那么孤独，即使这只是段记忆。
太虚山峰顶，风顺着石门的缝隙往石室里吹来，风铃接连碰撞的声音不再清脆，细碎的有点吵人耳朵。
赤鸢漠然的透过小窗望向乌云汇聚的天空，风把鬓角的发丝吹的紧贴脸颊，她勾起指头将发丝移开。风雨欲来，是在昭告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还是单纯的梅雨季节？
崩坏能在体内构成强大的感知力，始终都没能感受到通往顶峰的栈桥有人走来。沈羽涅可能还在镇子上，或许又跑去那间客栈里听说书先生讲有关自己的故事。
有种无趣感在赤鸢心底升起。沈羽涅在自己身边待的时间已经很久，每天都会听见他的声音、被他喂药、出去看太虚山上下的风景，她隐约觉得自己因苍玄、朱丹而死。所燃烧的情感有恢复的迹象。
遗世独立的仙人居然会被影响到。可能她根本没燃烧那么多，只是因为两位故友的死亡把自己封闭起来，赤鸢原本还觉得不是，现在已经隐隐有点动摇了。
她把视线从阴沉沉的天空移开，看向堆在桌面的几本书上。沈羽涅挺早之前买来给她解闷的诗歌，那时赤鸢根本不愿意看，便堆积在那里逐渐落满灰尘。
至于现在，感到无聊的仙人慢吞吞的伸手将书拿过。现在她的双手和肩膀都可以移动，只剩下半身还需要恢复，以这样的速度下去大概到今年的冬季她就可以站立自如。
书里的诗歌在赤鸢脑海里有很浅的印象，上个文明步入最终的科技时代前也有古代，文明在往复轮回。
她随手翻了翻，耳畔忽然听见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风把雨水吹入窗口，淋湿一小块的地面，而伴随着雨声的便是栈桥开始有人踏步前进的声音。
赤鸢的表情凝重，她听见的脚步声很乱，绝对不止一个人。她没想到太虚七剑来的居然那么早，沈羽涅的剑心只是坚固还未到静如止水的地步，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在通过栈桥后，脚步声便停歇下来。那些人并没有走向拂云观，似乎是在等待谁的到来。
仙人手中的书本随着她下意识的用力出现折皱弯曲，赤鸢缓缓阖上眸子将书放回去。她发挥不了作用，只能待在这默默的等待为沈羽涅做祈祷。
雨势很大，乌云彻底遮蔽天空，沈羽涅艰难的跋涉，当他来到栈桥前方时四周已经黑的如同夜晚那样。他浑身都已经被淋湿，略长的黑发贴着脸颊，他抱着怀中的剑匣走上栈桥。
有人……
刹那间顶峰的树林间出现几双眼睛看向他，像打量猎物那样看着。他们始终没有出手，安静的等待沈羽涅走过栈桥。
沈羽涅抬眸看去，树林间人影朦胧，那股傲气已经表露出来，他们并不需要隐藏自己，靠偷袭获得的胜利并不是太虚剑派的作风。
他逐步靠近，七个人的模样在眼前清晰，他们撑着油纸伞，雨滴在周围落下，身上不染纤尘。六个女人和一个男人。
七人不约而同的开口：“太虚七剑，恭候多时。”
该说的客套话说完，七人中位列第四的少女恶劣的笑起来，朝他问道：“长的挺好看，咦？你是罗刹鬼吗，怎么会有那种奇怪的武器。”
沈羽涅背的黑渊和几人记忆力的长枪并不相同，对他们来说不像是武器，倒像是装饰品。
“回答我的问题呀~你这罗刹鬼，把我们师祖的地方占了做什么？”
沈羽涅看了她一眼，开始默念剑心诀。随着音符从口中念出，外界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几人打量的目光全都被排除开外，剑心凝聚。
少女皱起眉头，玩味的语气瞬间变得冰冷起来，“罗刹鬼，你再不回答我的问题，信不信我杀了你？！”
她握住剑柄随时都要拔剑出鞘。
“潇月！我们是太虚剑派不是邪宗，把你顽劣的性子收一收！”为首的女人已经成年，声音冰冷的向少女喝道。
她是首徒，和赤鸢收的第一个徒弟林朝雨差不多。
“去和他谈谈吧，样子看着不像是罗刹鬼。”女人说这话时面对的是位列第二的男人，“江宁。”
沈江宁没理会她，视线移向第六的少女。见到对方颔首这才潇洒的从树上离开。
沈羽涅默念剑心诀已经来到最后几个音符，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扬起嘴角。太虚七剑居然还有三角恋的关系，要不是念剑心诀不能中断，他还真想问问这几个人的关系。
林朝雨处处模仿但她终究不是赤鸢，有弑师这种恶劣的本性在，所教授出来的徒弟也不会有多好。
剑心稳固，沈羽涅松开怀中紧抱的剑匣，从中将云墨取出。朴素的剑又引来潇月一阵嘲笑，他毫不在意，淡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沈江宁向他鞠了一躬，“经过这几天的调查，我们已经明白事情大致的经过。太虚山曾是我们赤鸢师祖的地方，你在这里拿了什么，交出来吧。还有你在这做的所有事情，都要说出来。
太虚剑派是正派，如果你表现的诚恳是有活路的。”
沈羽涅淡然的说，“赤鸢已经飞升，这里是我出钱买下的，按道理是我的地盘。你们这些正派弟子那么喜欢不由分说的闯别人家里来？”
最基础的剑心稳固也能使人平静下来，在沈羽涅视线中，他可以捕捉到七人的一举一动，他们的动作在眼里都显得稍有点缓慢。
忽然他见到那位首徒露出嫉妒的表情，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他开口道：“相比于我，要不你还是处理一下你们之间的关系吧？”
“你……”沈江宁的脸色微变，想不到这家伙在面对太虚七剑时会那么镇定。
他有点恼怒，三角恋的关系只有七剑知道，要是传出去绝对会败坏名声，“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要扯开话题！你没必要知道，我建议你不要惹怒我。”
“我没想惹怒你。”沈羽涅抱着剑，“从我家离开吧。”
“这里是赤鸢师祖的地方，你在这里究竟是在做什么？！”
沈羽涅静了会，神情淡然，乌压压的睫毛尽数垂下，他一手紧握将其从中拔出，“只是遵守和别人的约定而已，这里没有你们想要的。”
剑身嗡鸣，声音悠长缓慢，在沈羽涅眼中时间的流逝似乎又缓慢了。
凝固的剑心消弭化作澄澈的湖泊，微风贴着湖面吹拂却掀不起波澜。此刻他已经平稳的踏入止水的心境。
像是利剑出鞘，眼前仿佛在瞬间变了一个人。太虚七剑的脸色纷纷变得难看起来，此时他们也顾不上有损名誉的事情。
七柄亮堂堂的剑在黑夜闪烁电光，在他们眼前的则是如云墨的朴素长剑，任凭七剑出鞘也无法动摇的止水剑心。
赤鸢失神的感受着峰顶的声响，她听见剑身嗡鸣，嘈杂的人声与金铁碰撞。
她和沈羽涅都低估了七剑的实力，即使这样他还选择出手，去遵守那个约定？
148.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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