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蚍蜉之影
没有电影中挤满街道的围观群众,没有面带微笑准好了勋章的官员,甚至都没有一个正式的公告,远赴数百公里之外与邪兽群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返回了玉门。
重霄没有等到李武安的通知,而是在部队刚刚回到城内时便出现在了镇北营指挥部。
因为他早就感应到了将士们汇聚在一起“蔓延”开来的情绪。
坦然、疲惫、庆幸、悲痛、愤怒、忧心忡忡……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将敌人尽数消灭的振奋。
通过文史阁中储存的资料可以得知,邪兽几乎是无穷无尽的存在,杀之不绝灭之不净,玉门无数个岁月的坚持与抗争,其实从来就没有看到过彻底胜利的希望。
而为了保证邪兽的规模得到控制,大炎官方甚至不会为玉门的牺牲授予荣誉的证明。
这种战争对于将士们内心的摧残可想而知,而唯一的慰藉,大概就是避免了贫民遭到邪兽的肆虐。
或许是李武安之前就交代过,这一次无论是军营大门口的哨兵还是指挥部门口的守卫,都没有要阻拦重霄的意思,因此他便十分顺利地来到了几天前光顾过的会议室。
无需进门便能够感应到,这间小小的会议室中,已经聚集了诸多实力非凡的强者,其中有玉门的正副统帅李武安和左宣辽,许久未见的令,才认识不久的夕,以及另外两个陌生人。
这两人俱是武学高手,其中一人的气息凝练平稳,修为怕是不比魏彦吾弱多少,而另外一人……
重霄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惊容,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在全神贯注的情况下,依旧感应不到那人的深浅。
而更重要的是,对方也已经察觉到了自己。
“外面的那一位,若是有要紧之事,便请进来吧。”
大约迟疑了两秒钟后,重霄推门走了进去。
首先进入视野的,便是站在门边不远处的夕,仿佛是在刻意拉开与其他几人的距离,在看到走进来的重霄后也没有什么反应。
随后,他看到了在神都相识后就再未忘记过的令……风华绝代的青莲真人已换下了那身道袍,飘逸的三千青丝几也扎起束在脑后,身上是一套方便行动的武官服饰,龙纹拂尘倒是依旧别在腰上。
“重霄!?”
令显然没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是以顿时惊呼出声。
想来是出征的部队刚刚返回,李武安和左宣辽正忙于了解军情,还没有提到重霄以禁军校尉的身份来到玉门之事。
“哦?这位就是重霄?”
无需任何人介绍,他一眼就能认出,说出此话之人便是三大宗师中的武真人,十二岁裔中排行第一的重岳。
与想象中不同,重岳并非气宇轩昂、霸气外露、不怒自威之人……事实上,抱着双臂站在那里的他更像是一位气质出众的邻家青年,甚至隐隐有种谦谦君子温如玉的感觉。
然而无论是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山岳一般稳重的气势,还是那并不过于强壮,却感觉力道十足的身躯,以及在重霄眼中完全看不出深浅的武学修为,都在说明这位岁裔中的大哥,恐怕是这片大地上最强悍的生物之一。
这让重霄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师父……
等等!?我有个师父!?
“看来军师与重霄校尉是旧识,便也不需再多做介绍了。”
“校尉?”
令大感意外,看着重霄说道:“重霄,你不是龙门的督察么?何时又参军当了校尉?”
“这个……其实我也是刚刚知道的……”
接下来的两分钟,会议室内的众人总算是在李武安的叙述下得知了原委,而重霄没见过的最后一人也报上了自己的身份。
玄剑杨云兴,江湖五方盟的西盟主,所有聚集在玉门的武林人士基本都要听其指挥,从某种意义上来看算是民间志愿组织与官方协调工作的代表和领袖。
重霄倒是知道这个五方盟,算是大炎最出名的民间组织之一,经常会因为某些事件出现在杂志上……其设有东南西北四位盟主和地位最高的总盟主,旨在为混乱的江湖建立秩序性,让所有武林人士照规矩办事。
五方盟的作用不能说没有,但也比较有限,毕竟练武之人好勇斗狠藐视律法是常态,不过从积极配合大炎官方这个层面来看还是很值得肯定的。
至少他们向来都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作为组织理念行事……
这几人聚集在会议室,还是在重岳和令刚刚返回玉门的情况下,很显然是讨论机密军情,照理来说没有实权的重霄是不该参与进来的。
但看在令的面子上,同时可能也有赢镇的暗中默许,即便是左宣辽也没有说什么。
“此次出征,共遭遇邪兽三次,三战均将所遇之敌全灭,总数未能清点得太过详细,但十万肯定是有的。”
“……有劳宗师了。”
“本就是分内之事,何言如此,不过……”
重岳缓缓放下了自己黑金二色为主的花臂,正色道:“在三战中阵亡的那两百一十八位弟兄,还请李将军尽快为他们办理后事。”
“宗师放心,这也是我的分内之事。”
单从李武安以江湖式的抱拳作为回应,就能看出他和左宣辽的不同,对于江湖人士并无偏见。
甚至于刚刚结束的出征,李武安直接将指挥权授予了重岳……如果左宣辽仍是玉门最高统帅的话,他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出这种事的。
可惜官大一级压死人,任他再怎么不乐意,也只能听服从命令。
在重岳向李武安汇报军情期间,重霄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其他人身上,尤其是令。
他能感觉出令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比起当初在神都结伴同行时的潇洒自如,现在的她却是眉头微皱,神情也没有了那种以不变应万变的淡然……更严重的是,令的气息隐隐有些不稳,似乎是受了伤……
这怎么可能?
重霄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对自己和神都特警来说颇为棘手的那只巨蛇妖兽,令可是轻松写意地就将其禁锢住,后来也在炎皇宫展现了无与伦比的强悍实力。
可以说那时尚未倾尽全力的令,就已经是重霄仰望的存在了,而重霄在龙门生活了两年多,还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同水平的对手……除了曾让自己昏迷过去的魏彦吾。
然而现在,令却受伤了?
这出现异常的邪兽究竟有多强?
和令相比,夕和杨云兴就有些“边缘化”了,前者不仅站得稍远,且始终一言未发,甚至似乎都没看着这边,而后者也是默不作声,只是认真听着对话。
在汇报完出征的战果后,李武安便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邪兽的动向。
“这一点……倒是可以放心,它们并非有意绕过玉门,只是在遵从本能胡乱行动而已。”
“不,宗师,我最担心的便是此事。”
李武安微微叹了口气,“若是邪兽忽然有了智慧,准备实行战术的话,倒是也可以见招拆招,但若是像宗师你说的那样,只是遵从本能的选择,那就很难再拦截它们了。”
此言一出,会议室的气氛顿时便沉了下来。
玉门能够以一城之力守住大炎西北的防线,靠的就是在面对邪兽时自带的“嘲讽度”,可要是它们不再将注意力集中在玉门,而是四处乱窜的话……
至少凭借玉门城中驻守的军队是无法保证整条防线的,那么只要漏过去几十只、甚至几只,说不定就会有无数的平民被害。
“务必要查出邪兽异动的原因,化被动为主动,否则我们只会被越来越多的邪兽牵扯兵力。”
“化被动为主动……此话在理,只是……”
“宗师可有什么发现?”
李武安敏锐地捕捉到了重岳的那点犹豫。
这让重霄感到有点奇怪,他忽然觉得比起个性十足的青、年和夕,这位岁裔中的大哥无论言辞还是神态变化,都……更接近一个正常人,而不是明显超然于俗世之外的存在。
“此次出征,我们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对手。”
对手!?
重岳的用词让左宣辽和杨云兴都吓了一跳,能被他这位武真人用对手来形容的存在,应该不会有多少吧?
而重霄则是微微眯起了双眼……估计这个所谓的“对手”,就是打伤了令的人。
“将军可还记得山海众?”
“当然记得。”
说这话时,李武安瞥了一眼身旁的左宣辽。
当年那件导致他降职被罚的大事,就是山海众利用江湖人士搞出来的。
但如今的山海众已经改头换面成为阳神教,而且似乎不是单纯换了名字,是整个组织都被策反或吞并了。
“当初出事后,左将军详查山海众的首领,却始终一无所获……”
“怎么?宗师是在指责我办事不力,未尽职责?”
“岂敢,我绝无此意。”
重岳的脾气是真的好,被当面顶撞也没有生出一丝怒气。
这要是换了年在这,估计得直接反喷回去。
“那山海众真正的首领名为睚,常年在漠北活动,行踪不定,是以当初就连山海众的诸多成员也不清楚其身份……但自从数年前的阳神祭司出现后,就再没有过任何消息。”
他稍稍顿了一下,这才接着说道:“其实,睚早就已经死了……我和令妹这次对付的,便是她被污染的尸体。”
……
简短的作战会议并没能商量出个合适的办法,而且考虑到重岳和令刚刚率军归来,李武安也不便再让他们劳心劳力。
夕依旧是不声不响直接回到了画中世界……这是她独有的神通,之所以来到玉门也只是受令的邀请,本人并不愿意参与边防军之事。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是先确认了令没有大碍,似乎姐妹俩的感情很不错。
重岳显然对重霄很感兴趣,只是作为率军出征的将领,他必须尽早完成某些工作才行,就比如为那阵亡的二百一十八位弟兄撰写悼书之类,所以暂时没空来见重霄。
倒是自神都一别后便再也没见过的令主动提出,可以和重霄一起回客栈拿行李……眼下有武军师出面,他的禁军校尉身份便可以坐实了,自然能在军营中获得临时居住的资格。
“徒弟?你收了个徒弟?”
“是啊……总不能把小白仍在姜齐不管,她已经没有父母了,还是水匪头领的女儿。”
“此事不管对错,但既然收下了这个徒弟,重霄你可要好好教导她才是。”
远征部队返回的消息已经在玉门传开,虽说边防军官方没有任何公开的反应,但得知此事的民众还是自发性地采取了一些庆祝性的活动。
因此走在街道上的两人不时便会遇到些小型的节目,倒也有了那么点约会的嫌疑……
“对了,道长,我一直都想知道……”
回忆起在神都分别时的那一幕,重霄忍不住问道:“那时道长你明明没有什么急事,为什么突然就要来玉门找重岳宗师?”
令的脚步微微一顿,眼神中浮现出些许复杂的情绪。
与夕的画中世界相对应,她独有的神通便是入梦,而当初在重霄梦境中看到的那些,至今仍让她难以释怀。
之所以急急忙忙赶赴玉门,正是为了此事前来咨询兄长重岳。
身为岁裔中最早化形,并以人类的身份行走在这片土地上的大哥,他应该会知道重霄梦境中的那些黄金战舰究竟是何物。
但让令失望的是,重岳只给了她一阵难言的沉默……
“其实,司岁台当初邀请的并不是青,而是大哥,但玉门生变,他抽身不得,这才找上了青。”
令选择了敷衍,毕竟从重霄的反应来看,恐怕他自己也不清楚梦境中的一切是什么,“我也是在那一晚收到了大哥的信,必需来玉门。”
这段话其实漏洞蛮多的,比如大半夜的哪里会有人送信,而且还送到了禁止上到顶层的望星阁,以及令当时的状况怎么看也不像是读信……不过重霄也没有要深究的意思,直接转过话题问起了令的伤势。
由于岁裔身份的敏感性,刚刚的会议上无论是重岳还是令都没有明说,疑似被杀的那位山海众首领其实也是一只巨兽。
千年前的大炎在击败神明一般的岁兽前,曾与其联合将领土上所有的巨兽驱逐得一只不剩,因此就算之后两者反目成仇,它们也始终都对岁和大炎心怀恶意。
因此,睚成为邪教山海众的首领找玉门的麻烦完全可以理解……可让人感到震惊和恐怖的是,漠北究竟有什么东西能杀掉了一只巨兽,还让其尸体被黑暗的气息污染,变成腐化的怪物。
重岳和令都不认为那是黑暗气息真正的所有者干的,因为如果是这样,变成怪物的睚应该早在好几年前就产生变化,不会直到现在才被发现于邪兽群中。
“……没准是巨兽的尸体难以污染,所以才耗费了几年的时间。”
“未必没有这种可能,但一切都无法确定。”
说着说着,两人已经回到了客栈。
这里正有一群江湖人士饮酒作乐,庆祝玉门边防军又一次大胜而归……虽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敌人究竟是什么。
至于真正参加了作战行动的令,倒也没对这群人产生什么恶感,只是对重霄选择的居住环境表达了同情。
楼上的房间中,小白正专心致志地摆着练功的动作,调整自己的内息,然而楼下时不时传来的大笑和叫喊让她始终都难以集中精神,自然也就很难练下去。
因此当重霄敲门时,女孩几乎是以飞也似的速度冲过去打开了门。
“师父,你终于回……这位?”
她瞪大双眼看向了重霄身旁的令,下意识地问道:“这位是师娘吗?”
“不是。”
“没错!”
“重霄……”
令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种玩笑,今后还是少开为妙。”
她不是没有察觉到这厮的那点小心思,但一来自身情况特殊,不可能在这事上有什么想法,二来重霄也就停留在了小心思的程度上,并没有什么发展的迹象。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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