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低维叙述者
奥托望着离去的艾琳伫立原地。
许久，他登临高台，落在神圣辉煌的御座上。
云海被他的意念缓缓拨开。
世间的情感、人类的想法宛若鲜活的图画，尽数落入他的眸中。
那是上帝在意识天空睁开一双眼睛，以俯视的角度将生命的思维尽收眼底。
执念、仇恨、烦恼、贪婪，人类的欲望都在潜意识的深海浮沉。
那说不清的宏大苍凉、道不完的降生衰亡，尽数化作斑驳诡谲的梦影，一一被自己听到、见到、感知到。
所有人都有欲望。
哪怕号称无欲无求，那也只是，他自己认为的而已。
也因此……
世间皆苦。
众生求度。
所有人都在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同牧者的羔羊渴望青草，黑暗里的生灵呼唤光照。
他就在这里注视人类的悲欢执妄，以此，在留存对人类文明记忆的情况下，一点点消磨伟大存在的污染。
“虽然这看起来浩瀚的文明潜意识之海，相对于星空……”
真的，微不足道。
金发男子静静地接受着所有的信息。他本以为，注视上亿人的梦境很危险，他很难在如此浩大无边的意识之海中保持自我。
但现在看来，并不如那次伟大存在的注视。
很强，但没到压垮的地步。
经历全身一点点崩溃，裂开成无数细块的痛楚后，他已经能无视大部分的意识打击了。
因为人间能比这更痛的，不算多。
所谓上亿人的思想洪流，也无法将他的自我同化。
“坚不可摧的钢铁意志？啊，这也算勇闯月球的一大收获吧……”
奥托自言自语，眼神闪过一丝敬畏，神情郑重，
“只有亲眼看过，才知道人类世界是如此的渺小，星空是那么震撼、孤寂而伟大……”
他扬起手，在潜意识之海中扬起神的涟漪。
一切的梦境都于此刻暂停，所有人从沉睡中惊醒。
没错，所有人。
整个文明，都因为神的抬指而迷茫了一瞬。
他们手足无措地看向四周，莫名其妙地心生恐惧，下意识般低垂头颅。
一滴雨划过天空，拖成细细的银针。
“我需要让未来的我依旧是现在的我……啊，可真是拗口。”
金发男子喃喃着，思考着应该进行的布局。
“想要稳固梦境……圣痕计划与它的契合度，似乎还很高。”
他之前的布置与想法，似乎没有被这变故完全打乱。
那些长远的计划稍微调整一下方向，就可以灵活运用。
奥托思考着，放下手，收回了对人类潜意识世界施加的影响。
那些惊醒的人又迷迷糊糊地睡去，等到自然醒来时，人类的自我保护机制会让他们忘却这次经历，又或者，仅仅将其当做一个幻梦。
这种自发的屏蔽，对渺小的智慧生物而言，是一种多么悲悯的仁慈。
金发男子继续观测着梦境，聆听人类最深处的祈愿；又将部分意识抽出，一边窥测梦境，一边关注现实世界的情况。
他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天命总部的附近，侧重于感受，自己地盘里的希冀与渴望。
“主啊，我祈求您的聆听，祈求您的注视。”
忽然，奥托听到有一人祈祷，语气里满是虔诚。
但这里……？？？
金发男子向下看去，然后面色复杂。
那是天命的武装部门，一个科学家打扮的男子跪在地上，似乎在祈祷神赐予他一些灵感。
——没错，从现实到潜意识，他都是这么跪在地上祈祷。
……好吧科学和神学也许不冲突，但你一个武装部门求上帝教他怎么打造武器？
你这不是在求素食主义给点肉吃么？
奥托实在有点佩服他的胆量。
他想了想，将意识投注到其所在的区域，想要听一听他的祷词。
“我主啊，求您留心听我的言语，顾念我的心思。”
科学家教士点燃了似乎是从教堂带来旳蜂烛，温暖的烛火照耀在他的脸上。
“显我为义的神啊，”
他跪在地上说道，
“我呼吁的时候，求您应允我。我在困苦中，您曾使我宽广。现在求您怜恤我，听我的祷告。”
嗯，我听着呢。
金发男子一只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听着对方的话语。
“即使没有被命运选中，我仍恳求您给予世间以希望。”
科学家教士抬起双手，
“虽知世上鲜有纯善着，但请宽恕那些渴望得到救赎的人们，为他们降下可以抵达的未来。”
不是为了自己？
奥托更感兴趣了，他勾起唇角，身姿前倾。
他有点想直接去看对方的欲望。
但出于对人基本的尊重，他忍住了。
“我的主啊，求您垂听我呼求的声音……”
科学家深吸一口气，终于念出自己的渴求：
“我希望，您能赐予我打造装甲的灵感，让那些保护羔羊的神女们安然无恙。”
？
金发男子扬起了眉毛。
“主啊，因她们都是您的使者，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换取她们，以及世间所有羔羊的未来，”
科学家的双手合十，
“我知道，我主救护他的受膏者，必从祂的圣天上应允她，用右手的能力救护她；
我知道她们的长眠定是为了登入天界，享受您的恩泽。
但我仍希望她们能长久存于人间，为羔羊们降下可以抵达的……
未来。”
奥托稍稍坐正了姿态。
“我主啊，我的心仰望您。
我的神啊，我素来倚靠您。
神啊，求您用您的右手指示我，用您的路教导我。
求您以您的真理引导我，教训我……”
他絮絮叨叨地祈祷着。
他认真地聆听着。
“因为您是救我的神。
因为您必赐福与义人。
我主啊，我愿借助您的恩惠，如同盾牌四面护卫她们。”
科学家最后趴在地上，低声言语道：
“主啊，我只渴望一份灵感。
我只想，为您的羔羊与使者做些什么。”
“……漏洞百出、磕磕绊绊的祈祷方式，真正的传教士看到会追着打。”
金发男子撇撇嘴，
“真是半桶水乱晃荡。”
但祂的嘴角微微上翘。
不过挺有意思的。
神明抬起手，熄灭了实验室的冷光灯。
……
第三百三十四章 非因你的信奉，乃是因你的良善
蜂烛静静燃烧，其他的灯熄灭了。
空气中，似有若无的烟雾混着丝丝缕缕蜜糖的香气，让教士觉得眼皮沉重。
他努力眨眼不想睡去，大脑却愈发昏沉。
“人，你来。”
那是仿佛从灵魂中响起的音色，带着经久未绝的回声。
教士突觉自己腾空而起，变成了漂浮状。
他有些茫然，但很快，似乎明白了什么。
“主……
主？！”
眼皮终是重重地合上了，祈祷者却感觉得到，有个身影站在云端。
伟岸、宏大、浩瀚……
无数的词汇从脑海中穿行而过，想要形容那高高在上的存在，却完全失败了。
任何因生命衍生出来的词汇，都无法描述超越生命的神明。
他看不见祂的真容，因为神笼罩在层层叠叠的光辉当中，如太阳般耀眼璀璨，却又远比太阳的光辉更深邃而崇高，带着令人泪目的怜悯慈悲。
在和煦的光辉里，神在审视这个因长久劳作，而几近垂死的灵魂。
那道目光自天上而来，平静而幽邃。
“你行过多少善行，又有多少不义？”
祂如是问道，声音没有起伏。
这是书中，上帝的审判……
神回应了我……
教士激动得浑身颤抖，随即被光芒的温暖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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