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咸鱼的我被迫成万世之师 第93章

作者:老夫这暴脾气

指了指生活区,花满楼接着道:“你看,我除了给他们一丁点思路外,其他的就只是一处足以遮风挡雨的房子,以及一份并不太高的薪俸和一部分研发出成果后的奖金而已。这在你我这样的人看来属实少的可怜,但在他们看来,这足以称得上是好日子了。而为了能一直过上这样的日子,他们的努力超出我的想象,甚至有些时候还需要我亲自去将他们赶回家休息。”

“并且,为了过得更好,他们肯出力,肯用心,这就使得西山的炼铁技术不断的提升,创造出的价值就更高,所以……”花满楼叹息道:“我充其量只是给他们开了个头罢了,引导什么的根本谈不上。”

“就……这么简单?”温凉觉得很不可思议。

“就这么简单。”

来西山之前,温凉以为花满楼属于那种事必躬亲的家伙——毕竟有听说过前番在神机营时他忙得家都顾不上回,所以西山是因为他的努力才繁荣至斯的。

可听得花满楼的解释后,温凉觉得事情属实有点荒诞,但看他诚恳的表情,温凉又不得不信,同时她还隐隐有些触动。

一直以来,温大小姐都在寻求强国之道,她想过无数种办法希望解决大赵的顽疾,但和温阁老探讨之后,这些法子要么是太过于片面,要么是太过于激进,完全没有任何可行性。

但今日看到西山的状况,温凉忽然就觉得,通过花满楼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提高那所谓的‘产能’,如此一来百姓是否会变得富足,继而达成强国之道?

此外,花满楼觉得自己的思路这位叶公子能跟上,可温凉自己却觉得颇有些吃力——毕竟前者在用词上丝毫不似和白毛小姐姐解释医学问题那般‘严谨’,以至于很多东西温凉需要消化消化才能领会。

所以温凉稍一思索便犹豫着道:“千总,我有个不情之请……”

花满楼道:“你我一见如故,不必如此客气,直说便是。”

温凉笑了笑,说道:“我想来西山这里长住一段日子,看看这所谓的技术改良的威能,不知……”

花满楼一愣,接着喜出望外:“好啊,你来呗!”

248.老奸巨猾

自己送上门了可还行?

对于这时代的文人来说,走科举路线是实现自我价值的唯一途径,因此花满楼若想将‘温阁老的高徒’拉进自己阵营的话,难度其实非常高。

所以花满楼原本的打算是,先尽量拉近两人的距离,了解一下这位叶公子的诉求后,再想办法吸引他加入。

投其所好嘛,对吧?

并且,花满楼了解过温阁老行事的风格,仅就互市一事来看,这位确确实实是属于实干派来着,其从政风格也是那种‘用能人而不用庸官’的典型,他的弟子不可能不受他的影响。

因此花满楼还想着在其他事情上做做文章来着,可谁知这位叶公子不用攻略就直接入住了?

当然,温家大小姐在入住西山前肯定是需要一些准备的,至少得带来一些佣人和日常用品,花满楼也得给她准备住处。

而在这个期间,有关天津三卫裁撤改制的事情也在不断发酵。

温凉来西山的翌日,忽然有七位御史联名上书,说:京师盛传天津三卫将改为水师,此事朝中闻所未闻,民间却言之凿凿,或恐是有人刻意夸大倭寇威胁以动摇大赵根基,恳请光兴皇帝下旨彻查此事。

任谁都知道这个论调纯属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可光兴皇帝依然被这几人气笑了。

毕竟,光兴皇帝将天津三卫指挥的奏本转送内阁,其用意不言而明:一来是让内阁和他统一步调,拿出个可行的方案来;二来则是通过内阁将三卫改制一事传播出去,继而试探一下朝臣的反应——也就是说,消息是从光兴皇帝这儿散播的。

所以这几名御史的上书,从表面上看是恳请光兴皇帝彻查光兴皇帝散播谣言动摇光兴皇帝江山根基一事,不查不足以平民愤,不查不足以大快人心……

但这事儿真的就是一出闹剧么?

不然。

从实际上来说,这一出的目的有三:其一,将天津三卫改制一事定性为动摇大赵根基的事情,往后谁提改制谁就是包藏祸心,为的就是先打断这次事件的节奏,然后断绝以后的此类事件;其二,将事情闹大,至少在士林中形成一个反对改制的群体,给此事增加阻力;其三,隐晦的表达己方对皇帝这不着调想法的抵触。

至于其中表达的东西是不是合理……

谁在乎啊?

不得不说,历来仁厚的君主都当的憋屈,因为仁厚就代表着对臣子的某种纵容,致使这群人时不时的就会越界做一些事情,所以光兴皇帝没少遇到过这种奇葩事儿。

并且依着以往的行事方式,若遇到这种程度的抵触,光兴皇帝大体上是会将这事儿搁置一段时间看看风向,亦或者着内阁发起廷议拿出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但今次谁都没想到,光兴皇帝居然直接将那封原本该留中不发的奏本发还了,还附赠了四个字:一派胡言!

这个反应让所有人都有点懵:陛下怎么不按套路来了?

便是趁着这个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档口,户部一个给事中上了一封折子,提出了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京师人口上升的太快,导致许多物资都有些供不应求。

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天津卫,所以这个论题没人在乎,也压根没人重视,但户部左侍郎却特地派人去京师各处的市场上调查了一番,甚至还亲自去了趟顺天府,查看了历次人口普查的数据,随即也上了一封折子引了给事中的论调,并表示,若京师附近有大灾发生,京中存储的物资不足支撑半月,尤以粮食为甚。

在以农为本的天朝,囤积粮食历朝历代都有些孜孜不倦的意味,便是在花满楼前世粮食储备也是国家策略的重点之一,手里有粮,心中不慌就是这么来的。

户部是掌钱粮的衙门,户部左侍郎言之凿凿说有问题,那就一定是有问题的,因此内阁随即召开了廷议,让大伙商量个策略出来。

事情到了这里依然属于正常的朝廷事物,关注此事的只有有关部门的有关人等,其他人的视线依旧聚集在天津水师上。

廷议很快就召开了,大伙各抒己见为京师的粮食危急出谋划策:有人说要扩大太仓的规模,有人说要限制来往京师的人群,还有人说鼓励农耕,给京师附近的农户另行减税,但这些建议都有隐患或者难以实施的地方,所以一一被否决。

最后,提出论题的户部左侍郎提出了一个建议:“何不在京师附近择一地使其扩张发展,建官仓开府衙,囤积京师所缺,消化京师所余,两地互补?”

这个建议可谓是非常之中肯,所有人都觉得可行,于是乎大伙的目光投向京师外围,然后……

天津卫落入了大伙的视线中。

此地距离京师百多里地,快马一日可达,陆运顶多三日,快捷;此地运河四通八达,大宗的货物都可以通过河道进入,不需重新改道,方便。

那么如此一来,还有比天津更好的地段么?

于是乎内阁某位暂代首辅的次辅下了决策:“改天津为府,迁北直隶大批流民入府,户部拨银五十万两,工部调遣民夫修缮扩充天津城墙,加盖官仓五十余处……吏部尽快调遣合适的人手去天津任知府……”

值得一提的是,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的,总之吏部调遣的这位首任天津知府正是温阁老的二儿子,温玉明。

并且,这道政令司礼监那边居然刚刚拿到就通过了,顺利的让人有点不敢相信——毕竟这年头太监和文官的关系也不怎么滴,普通来说这种事儿都会卡上那么好几天……

至此,繁荣天津一事彻底成了定局,某位阁老做完这一切后深藏功与名,于书房对闺女笑道:“让天津发展起来的意图你懂吧?”

温凉略一思索便道:“父亲打算以此来打开海禁的缺口?”

旁人不知,她却是知道的:京师再怎么缺粮也不至于在大灾时无粮可用,远不到要建立个类似‘陪都’之类的地方。

那么稍稍联想一下就能想通了:倘若天津繁荣起来,花满楼那边海运的进度无疑会加快许多,也会顺利许多——繁荣的天津会带来巨大的货物吞吐量和劳动力,到时候……

但温阁老却摇头笑道:“不是老夫,是花满楼,老夫充其量只是给他搭好舞台罢了。”

温凉闻言哭笑不得,并且么……

这是她头一次觉得自家老父亲属实有点老奸巨猾。

249.是你先开玩笑的!

扩大和建设天津,确实是温阁老一手操办的,也确实是他加给花满楼的一份筹码,大体上的意味相当于海盗在打劫前先给自己寻找个老窝……

原本温阁老对做这件事还有些犹豫,可当温凉打探过西山的状况确定花满楼属实是想开海禁,那么温阁老还有什么可疑虑?

所以他算是自导自演了这次的事件,有理有据有节还不惹人怀疑,甚至还把自己儿子拉进局中,就为了日后配合花满楼行事,连天津那边的监察御史他都打算稍作调整,换上他的人……

可以说,表面上的事情非常简单,可实际上温阁老算是下了血本,不遗余力。

好玩的是,朝中基本上没人看得出建设天津和开海禁之间的关系,他们依然在不屈不挠的反对天津三卫的改编来着……

……

光兴十二年二月初二,一位不速之客快马抵达西山。

这位不速之客来头很大,头发花白,面色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抵达后便阴着脸来到了花满楼的屋内。

不等花满楼乐呵呵的把礼施完,这位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指着他低声吼道:“花满楼,你胆敢坑咱家的银子?莫以为陛下看重你咱家就不敢动你了!”

没错,来人正是东厂厂公,司礼监掌印太监许大成了。

听得这话花满楼就是一愣:“这是怎么话说的,我何时坑你银子了?”

许大成黑着脸道:“上元节前你是怎么说的?”

花满楼茫然道:“我说……让伴伴凑个百十万两银子,一起做生意?”

说起这个,花满楼还真觉得许大成是个实诚人:几位国公和温阁老这边花满楼提起时,大伙都是三十万两买商队半成纯收的股份,合同上都写的明明白白来着。

可当日许大成回宫后就在没见过花满楼,但银子他倒是送来了——说百十万两他就真凑了百十万两,足足一百一十万两白银隔天就悄无声息的送到了西山,结果迄今合同还没签……

要知道,人家温阁老钱还没到账合同都已经拿到手了,可许公公简直是实诚人中的实诚人,钱送来半个月了,愣是没见他跑来问一声。摊上这种合作伙伴,花满楼都有点想直接坑了他的银子假装没收到了……

因此原以为许大成今日是来签合同的,可听了花满楼的回答,许大成居然阴着脸道:“银子咱家送到了,可你这些日子在作甚?莫说陛下,便是咱家都等急了!”

“我……这不是忙着铸炮么?”花满楼一脸无辜:“早先不是和伴伴说过么,舰船上是要装火炮的,没炮的话出了海遇了倭寇……”

“咱家说的不是这个!”许大成吹胡子瞪眼道:“天津卫改制一事是你提出的,若无此事的话海运从何谈起?可近些日子内阁放出风声后,朝中一片哗然,陛下眼瞅着要犹豫,你倒好,缩在西山不闻不问!哼,咱家把丑话说在前面儿,若是事情黄了,你别想好过!”

太监就是太监,哪怕是位高权重的太监他也是太监,许大成出了那么多钱还向往着美好的未来呢,可瞧见这事儿貌似要有变动他就直接急了,愣是亲自跑来督促花满楼了。

花满楼见他急切就不由想笑:当初您老人家貌似还不愿意,可如今……嗯,如今到底是入了股,上头了这是?

听得光兴皇帝对此事可能会犹豫,花满楼瞬间大喜:“伴伴的意思是,朝中阻力过大,所以想让我想个辙,先促成此事?”

“对!”

花满楼两手一摊:“我能有什么办法?朝堂中的事情,我一个五品武官压根没什么发言权,你觉得我能怎么做?”

实话说,花满楼还巴不得这事儿没有呢,只要改不成水师那他就不用操心海运的事儿了,反正赚银子嘛,对于穿越众来说赚钱有什么难的?随便鼓捣个火炉都坑了不少钱呢,何况别的东西?

所以如今这状况他可谓是喜闻乐见,最好被那群文官将此事搅黄,到时候自己能省下多少事儿啊!

可许大成却一翻白眼道:“那咱家不管,你信誓旦旦的要搞海运,咱家可是出了银子的,到时候咱家也不管事情成没成,只管来要银子,你若不给……”

说到这儿许大成原本是想威胁花满楼来着,可稍一寻思人家还真不怕他的威胁,便忿忿道:“咱家就一头碰死在这儿,你自己和陛下分说吧!”

花满楼惊呆了。

这……司礼监掌印太监一向是被称为内相的,可这位内相怎么的忽然开始走地痞流氓的路数了?

当然,花满楼压根不相信他会真碰死,这种位高权重的太监可是惜命的很呢,可他这话都说出来了,谁知道他还有啥下作的路数呢?

哭笑不得的花满楼道:“伴伴啊,你好歹讲讲道理吧?要说我出点馊主意还行,可朝中水深且急,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五品武官去怼那些文官吧?我要是被他们玩死,那伴伴不也拿不到钱么?”

许大成气咻咻的瞪着花满楼,老半天后才道:“那你便想个办法,咱家去办!”

“哈?”

听这意思……

大明内相、东厂厂公要给自己打下手?

前番倒腾白莲教的时候,有皇帝的旨意他都不乐意和自己配合,如今他自己居然说出要办事,这……

有钱能使太监办事儿,古之人诚不余欺啊……

想通这一节花满楼乐了:“让我想办法,你办事?那行,伴伴且派东厂番子查查,看看谁反对的最厉害,到时候……”

“如何?”

“将之送到诏狱炮制一番,十大酷刑啥的轮番上阵……”

“这就是你的办法?”许大成脸上的黑气更旺盛了。

“对啊,不能解决问题,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嘛!”花满楼大手一挥:“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是光明的,我看好你哟~”

许大成一开始还气得够呛,但半晌后忽然就淡定了,他斜倪着花满楼道:“成,咱家这就回去大杀四方去,届时陛下问起,咱家就说是你拿的主意,反正前番陛下也说过,着咱家配合你行事,到时候你就自个儿跟陛下解释吧!”

花满楼一愣:“配合……那不是说白莲教的事儿么?”

许大成阴沉沉的一笑:“是啊,咱家就说,你给东厂递了话儿,说那些个大人都是白莲,咱家也就奉命行事了……”

这下换花满楼跳脚了:“我跟你讲,这种事儿你莫开玩笑啊!”

“是你先开玩笑的!”

250.这也叫阴损?

花满楼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所以若许大成真威胁他的话,那他压根就不会妥协,说不得还得挖个坑让这位厂公栽个大跟头——比如派人去给许公公的爹娘先祖修个坟,修成帝王寝陵的规模,顺道埋点玉玺、金刀之类的玩意,墓碑上搞个诸如‘孝子:大赵九千岁许大成’之类的落款……

逼急了的话,这种阴损的事儿花满楼也不是干不出来,而且完全可以推陈出新,活活将之坑死。

可许大成本就不是什么强势的人,外加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花满楼在光兴皇帝心中的分量,而且还指望着和花满楼赚银子呢,所以自是不会真挑衅花满楼去,也就只能耍无赖了。

一个位高权重的死太监忽然玩起耍赖就让花满楼有点抓狂,嘴角抽搐了好一会儿后,他放弃了继续与之胡搅蛮缠的心思:“好吧好吧,那伴伴倒是先说说,如今什么状况?”

状况其实就是那么个状况,无非是一群人以各种奇葩理由阻挠天津三卫改制而已,有老调重弹的‘圣天子垂拱而治’、有‘修习仁义,妄动兵刀不智’,当然,还有‘片板不许下西洋’。

许大成来西山之前,天津知县刘某人还上了一封折子,代表天津军民义正言辞的表达了对卫所改制一事的强烈不满,仿似筹建个水师就国将不国了一般,顺势还参了花满楼一本……

说起这事儿时许大成属实有些幸灾乐祸。

因为吧,虽然被个不知所谓的知县弹劾无关痛痒,可这位知县在奏折里将花满楼骂成了祸国殃民谗言媚上的佞臣奸臣,还言之凿凿说水师改制一事是花满楼撺掇的——前者很无所谓,可后者算是彻底将花满楼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