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夫这暴脾气
花满楼咬牙切齿道:“黄连七钱,水一盏半炖之,食远温服。”
王连祖刚刚点头就意识到花满楼又在嘲讽自己,此时恰逢马车停下,他便笑道:“到了,这便下车吧,千总请。”
花满楼气咻咻的掀开车帘,只瞧了一眼就有点愣神儿:这……
居然是一座庄园?
177.这是不是非常之三国?
白莲教有庄园其实并不稀奇,不如说,历来有关宗教的组织都不可能太穷。
比如著名的少林寺,不说香火钱吧,隋文帝时期就赐有土地一百顷,唐太宗时又赐千倾良田,至唐宋年间,少林寺拥有土地14000多亩,寺基540亩,楼台殿阁5000余间,僧徒达2000多人——当然,少林寺起码还干正事儿,不说其在武术界的地位吧,单单嘉靖年间抗倭一事就堪称宗教界的表率了。
可白莲教么……
丫们信奉的神祗及其复杂,天宫的玉皇、地狱的阎王、人间的圣贤无所不包,最出名的自然是弥勒佛和无生老母,而且因为教徒众多成分复杂,导致他们的对朝廷的态度也不一样,首领的目的也因人而异:有聚敛钱财的,有攀附朝廷的,有洞房传道的,有的甚至专门在朝廷或者豪门中发展信徒,而且他们打的旗号也不全是白莲教……
总计起来就是一个字:什么玩意?
当然,花满楼遇上的是最暴躁的那种:专司造反的。
总之正因为信徒众多,人多力量大嘛,信徒随随便便一人捐点儿,钱可不就来了么?更何况这庄园一看就是天津卫附近的乡绅信徒的产业,这教主大驾光临,他能不跪舔么?
雪后初霁的天儿,阳光明媚,但站在庄园门口的花满楼心情一点都不明媚。
贼窝啊这,进去还出得来么?
不待他多想,庄园忽然中门大开,一个老头哈哈大笑着迎了出来:“连祖回来了?那想必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花公子?”
花满楼瞧着这须发皆白的老头,心中鄙夷:都这把年纪了,还图谋造反呢?而且这是想潜移默化还是怎么的,连官面儿称呼都不带了?
王连祖恭敬的行礼道:“牛长老,属下幸不辱命,将人请回来了。”
“不错,不错,老朽会给你记功的。”牛长老回了一句,接着打量着一脸不爽的花满楼笑道:“花公子,久仰大名啊!”
花满楼嗤笑一声:“我倒是宁愿你别久仰,大伙也都能消停些不是?”
见花满楼嘲讽,牛长老也不生气,他笑道:“我等以这种手段请公子来此,公子有怨言是该当的,随后有任何牢骚老朽也乐意听听,不过现下还是先进屋可好?”
花满楼翻个白眼:“我说不好的话,能不进去么?尽说废话!”
说罢他也不管周围的人是什么表情,径自举步往里走去,而牛长老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冲王连祖点点头,随即乐呵呵的跟在花满楼身后走进了府中。
虽地处郊外,这庄园内的房舍和陈设居然挺考究,俨然是时下大户人家的风范。但花满楼没心情观赏这些,他走进前堂大喇喇的往主座上一坐就冲着一旁站着的小丫鬟呼喝:“看什么看,上茶!”
那瞧着年龄和沁儿差不多一般大的小丫头将惊恐的目光投向随花满楼走进来的牛长老,见他乐呵呵的点了点头才慌乱的跑了出去,而牛长老却径自坐到宾座上,笑道:“公子消消气可好?”
花满楼露出个灿烂的笑脸:“我有生气吗?没有吧?我这不挺开心么?”
牛长老也不和他计较这个,笑道:“那么公子听老朽一言可好?”
花满楼翘起二郎腿:“不听,我累。”
牛长老权当他说了句废话,径自道:“公子可知,大赵气数将尽?”
一听这话花满楼不由得笑喷了。
不得不说,这老头说话实在有种三国的风范——或者说《三国演义》的风范,也就是先想办法用半截话头引起旁人的注意,又或者来个大喘气惹怒要说服的人,接着在对方火大的时候忽然抛出个似是而非的论据,然后引经据典侃侃而谈,最后将之说服……
总之不管是谁吧,《三国演义》里跑去当说客都是这么一出套路,比如诸葛亮,丫舌战群儒的时候甚至骂了一整圈儿来着,骂完了才促成了孙刘两家联合抗曹……
当然,这时代还没《三国演义》,不过罗贯中就是元末明初的人,和花满楼这会儿的年代大体上差不了多少年,所以估摸着时代的潮流就是这样的?
但不得不说,这法子还真的挺管用,不管你什么反应对方都能有一套话术来引你入蛊,所以见花满楼狂笑不已,牛长老便一本正经的问道:“公子何故发笑?”
若是旁人的话没准会解释一下,可花满楼对这套东西熟的不能在熟——熟读史书的人怎会不看三国啊?所以他理都不理这老头,径自瞧了瞧日头:“时候差不多了吧?”
这下牛长老反倒是被他套路了:“什么时候?”
花满楼斜倪着他:“午饭的时候。请人上门做客连饭都不管,真是岂有此理!”
牛长老一滞,但立刻笑道:“说的是,公子赶路辛苦,也该稍稍歇息一番在做计较。来人啊,排宴!”
而花满楼却径自站起身:“宴无好宴,还是不吃的好。不过我听着外头貌似有鹅叫,给我来个铁锅炖大ne,炖烂一点啊,要皮色金黄的那种,不然不吃……嗯,赶路累了,我先去休息一会儿,饭好了叫我。哟,小姑娘送水来了?端着吧,带我去客房,快点!”
牛长老:“……”
花满楼的这一套叫非暴力不合作,也就是不管牛长老白活啥吧,总之他各种不按常理出牌就好——这是这两天在黄连……王连祖那儿得到的经验。毕竟么……
眼下白莲教的想法不言自明,从做法上看他们还是希望以拉拢为主,所以花满楼可不是得跳么?
而且依着常理来说,谁被这么劫来都得有点火气,花满楼表现的可谓是恰如其分:又拿捏了身份,又表现出了不是不能谈的态度——对方若是真的恼羞成怒才算自乱阵脚呢,到时候花满楼大可以仰天长笑说这么一句:“原来白莲教就这点脏腑?笑死个人了,就这种肚量还妄图推翻朝廷?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花某被尔等误矣!”
喏,这是不是非常之三国?
并且,都说了教主就在这儿,没准还是躲在哪儿偷听呢,所以这马长老……牛长老算哪头蒜?跑来搞笑呢?
果然,花满楼走出门那牛长老都没阻拦,由得他一个劲儿的作。
花满楼轻笑一声,径自去客房了,他觉得有必要养养精神,准备下一轮的智斗。
178.不如……让我试试?
花满楼宛若是被骗进了传·销窝点里那般,小心谨慎的同时却又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大喇喇的躺在客房等着有人来忽悠他。
其实花满楼对这种事儿老有经验了,因为前世就被朋友坑过一次。当时他是被锁在屋里,有个头目想和他讲讲他们的事业来着,可花满楼愣是躺在地上假寐了一个下午权当那人是空气,而后么……
而后他瞅准空子从厨房抢了一把菜刀和一根擀面杖,疯子一般的挥舞,愣是吓得那人开门放行,就此逃了出来……(咳,这是我自己的经历来着,提醒一句没进入社会的同学们哈,有朋友忽然说有什么好项目或者好工作让你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时,千万留个心眼)
不过此时非彼时,他进的那个窝点还算是不太暴虐,可白莲教却暴虐之极,所以不适合太疯,他只想着能有个机会待得外面的人放松警惕后迅速逃离。
……
花满楼堪堪离开前堂,偏厅就有一个人施施然的走了出来,而那牛长老见状立刻行礼道:“见过圣女。”
这圣女看着十七八的年纪,略显清瘦的脸宛若水莲花那般白皙,琼鼻点点,樱唇薄薄,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她这一头白发了。
不得不说,白毛和银发还是很有区别的。
银发是老人的发色,斑驳且颜色略微晦涩一些,其实并不好看。而圣女这一头白发是那种漂亮之极的纯白色,衬上她那清丽的脸庞顿时就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以至于白莲教内居然没有人敢直视圣女三息,因为那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属实让人胃疼之极——所以说嘛,不管什么年代,天朝人均白毛控。
此时这位白毛圣女轻移莲步走到牛长老面前,点点头后才轻声问道:“牛长老觉得如何?”
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好听,仿似有种治愈的力量蕴含在内,可谓是神奇之极,因而牛长老刚刚被花满楼点起的火气瞬间就被浇灭了。
“不好说。”牛长老苦笑了一下:“虽然看似他并没有做太激烈的反抗,可不配合的态度也是有的,老朽也拿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想法。不过……依老朽之见他应该猜得到我们为何将他带到这里,而且对本教仿似也有些了解,所以此事……不好办。”
圣女微微点头道:“师父离去前嘱咐过,一定要让花满楼吐露出震天雷和火铳的制造方法,必要时不惜一切代价,准许我们便宜行事,所以长老若有想法的话,不妨放手去做,若需要我配合,我自会尽力。”
牛长老目光一闪:“包括……严刑逼供?”
白毛圣女微微凝眉:“包括,但是长老也知,能人自是有一些异于常人的地方,因此在不了解花满楼的情况下贸然逼供,或许能解决问题,又或许永远都没法解决问题。”
这话说白了就是怕花满楼是犟驴脾气,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那种,倘若真的一拍两散,那……
牛长老会意,点头道:“自然,非无可奈何我不会行此下策,一切以圣教的大局为重。”
圣女叹息道:“如今圣教举步维艰,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的结局,而且北宗的人也让师父恼火之极,万幸此次大同没有出事,不然的话……”
提起这个牛长老忽然就又火大了:“仲文宣那厮有何脸面自称北宗?为投靠鞑子投献大同,祖宗的脸都被他们丢尽了!若非出了个花满楼,只怕此时大同已经尸横遍野了!”
倘若花满楼在这里的话必然会非常惊奇这件事,毕竟么……
初时他根本懒得管大同的事情,但自从造了普渡后他就和淮安伯讨论过大同之战,可父子二人一直有个不解的疑虑:虽然当时大同大小官员尽数被拿下,可即便如此大同的硬实力根本没有受损——莫忘了,没动用普渡前宁国公也依靠五军营援军和大同官兵和脱脱不花打了足足三天,瞧那状况是基本打不下来的,那么何以脱脱不花要强攻大同?
这件事在大同之战后花满楼已经渐渐忘了,并将之当做是脱脱不花发神经,亦或者是为了减少牧民数量以节省物资什么的,可现在看来……
哦,现在花满楼还是不知道这茬呢。
见牛长老再次发火,圣女安抚道:“长老莫要生气,此次我等将事情办妥后,师父自会去找他分说明白……”
“分说?哼,照我看就该清理门户!”牛长老兀自气得哆嗦:“白莲下凡,万民翻身,他们不顾万民、无视教规,为一己私欲认贼作父,岂可让他们还活着?教主也该行一些霹雳手段了!”
不得不说,白莲教虽然毕生致力于造反大业,但他们终归还是自视炎黄子孙的,哪怕这牛长老自幼就被洗脑相信弥勒降世和无生老母吧,他依然对这所谓的北宗恨之入骨。
圣女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才道:“大业未竟,他们的力量还有用。”
牛长老不说话了。
可以说,现在白莲教的状况其实是有些为难的,因为乱世中他们才好行他们那红阳、白阳的一套歪理邪说——他们认为乱世是黎明前的黑暗,而光明终要战胜黑暗,所以大家必须起来斗争以迎接光明,然后才是未来佛弥勒降世。
然而……
光兴皇帝毕竟是造就了光兴中兴的存在,这就使得他们的这一套很没有市场,尴尬之极。
要知道,历来任何宗教狂信徒也只是少数,而白莲教以百姓为根基,可大赵的百姓倘若在能活下去的情况下最多是给他们一点微不足道的香火钱罢了,又怎会随他们揭竿而起?
便是花满楼前世唐赛儿起义,真正战斗的也无非是几千人罢了,而且还是在山东——靖难之役的主战场,战后一片萧索,且因为永乐皇帝貌似是对山东有点怨念,致使他压根没给这里如顺天府那般的优待,便是如此这才只有数千人作乱,所以么……
此时光兴皇帝即便没加大打击白莲的力度吧,可白莲教现在的力量属实不怎么强盛,经不住和所谓的白莲北宗火并。
牛长老清楚的知道这个,所以才默然了。
圣女见状又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更需要花满楼的那些东西。”
牛长老闻言挠挠头:“可那小子油盐不进一般,该想个什么法子对付他?”
“不如……让我试试?”
179.孩子的名字叫……
“不可!”
牛长老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
因为吧,白莲教并不是代代都有真正意义上的圣女,某些自称或者号称圣女的无非是用来忽悠人的罢了,而且相当一部分会被当做美人计的棋子,还美其名曰为了圣教……
可这一代的圣女是不同的,她不仅是现任教主的弟子,还是下任教主的预备役,妥妥儿的核心人物。
至于为什么是她么,说来也简单:其一,这位圣女虽然年纪并不大,但其医术的造诣连许多名医都自愧不如,且在用毒上天下无双,而这两样在白莲教是非常重要的,毕竟要收取民心或者装神弄鬼的话,这两样必不可少不是?
其二,她这一头白毛包装人设简直不要太爽利。
别以为包装人设是花满楼前世影视圈的专利,事实上这些古人也都玩烂了。就连那位揭竿而起的都知道给自己包装个‘大楚兴陈胜王’的人设,何况惯于装神弄鬼的白莲教?
所以,当代白莲圣女乃是无生老母法驾下七仙女之一下凡这事儿,听起来是不是很带感?
好吧,听起来就跟闹着玩似的,可谁能去趟真空家乡证明他们这说法有误?
而为了这个人设,白莲教主对圣女的培养可谓是用心良苦,她的行止、说话方式、甚至穿着打扮都被严格的限定,伪装的仿似不知从哪儿来的女菩萨一般,毕竟只有这样才显得仙气飘飘,才好忽悠教徒不是?
那么,这法子听起来有没有很像花满楼前世某岛国培养偶像?或者说,更像是时下人伢子培养瘦马?
所以说,许多东西老祖宗都玩烂了啊……
话说回来,为何牛长老不乐意让圣女接触花满楼呢?
也很简单。
试想一下,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终日被她师父关在屋里学习医术和毒术,在么就是教导她发展白莲教有关的事宜比如偶像培养……呸,圣女培养,那么这样一个基本上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小白花哪怕再怎么聪明吧,又怎玩得过连牛长老自己都觉得棘手的花满楼?
更何况,白莲教所谓的圣女实在是声名狼藉了点,这好容易才树立起一个典范,若是让她去接触花满楼,没准下面的人又要以为这位圣女是美人计的棋子,这么一来她以后还怎么执掌圣教大权?
但圣女不为所动,她说道:“圣教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早一刻让花满楼就范就早一刻成就大业,所以我试试又何妨?”
不得不说,白莲教的尊卑之别甚至比朝廷还要更加严肃一些,若说教主相当于皇帝,圣女相当于太子而且是有一定权柄的太子,那么长老最多就是个尚书,所以你说他除了辩论还有旁的法子阻止圣女么?
可人家抬出的是圣教大业,这让牛长老怎么辩啊?
所以他嗫嚅了几下,然后才道:“罢了,你去试试也好。”
……
花满楼如愿以偿的吃到了铁锅炖大ne,一边吃一边还冲一旁站着的小丫鬟道:“唔,味道还行,就是炖的不是特别烂……你要不要也来点?”
那小丫鬟听得花满楼的话吓得连忙摇头,根本不敢伸手去接花满楼递过来的筷子,这让花满楼非常受伤:“我又不是什么怪物,你至于吓成这样么?”
看到这小丫头花满楼就想到了沁儿,而想到沁儿就不由得微微心疼:被抓已经两天了,也不知小丫头还好不?若是小丫头在这儿的话,只怕不但会立刻坐下一起吃,而且一边吃还会一边说两句诸如‘少爷莫要把菜汁滴到身上,可难洗了’之类的话吧?
前番在神机营连上七天班时沁儿都傻傻的蹲在大门口等,如今却是当着她的面被劫走的,所以只怕这两天小丫头连饭都吃不下去吧?
一念及此花满楼对白莲教的怨念更深了:我家萝莉若是饿出个好歹,小爷和你们不死不休!
正咬牙切齿的啃鸭掌时,客房的门忽然开了。
花满楼满以为是牛长老来了,自得一笑打算继续和他斗智斗勇,可一抬头不由得就惊呼一声:“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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