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夫这暴脾气
正待乘着辽东军还未攻上来时多叮嘱几句，副将忽然拉了应国公一把，用貌似惊恐又似惊悚的语气叫道：“国……国公爷！您看！”
“啊？看甚？”顺着副将指着的方向看去，应国公只见辽东军背后的山脚忽然冒起一片烟尘，仿佛……
嗯，也别仿佛了，军中的人都知道，那玩意绝对是大规模的骑兵冲锋。
“是……辽东军的援军？”理论上来讲，北边来的八成该是辽东军的援军，所以看到那烟尘时应国公的心就是一沉。
但下一刻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因为这支骑兵的速度属实有点太快了，若是辽东军的援军，那么他们八成不会用这种冲锋一般的速度向着己方背后冲来，看那架势不是救火就是突袭……
“突袭？”应国公有点茫然，甚至都忘了辽东军正在往城下推进：“那是我们的援军？是哪一只兵马？”
“国公爷，咱们还是先挡住辽东军这一次攻势吧？”副将有点肝颤。
应国公没搭理他，只是凝眉看着远处狂奔而来的骑兵，心下不断的在盘算：若是援军的话，辽东军第二次进攻必然会被打断，猝不及防下甚至会损失惨重，所以一会儿到底要不要开城门出去冲杀一阵？
可当他的目光扫到五城兵马司这群城管身上的时候瞬间就没了心思——不出去倒还好，若是出去的话，只不定今日京师就被破了。
而想到这个后，应国公不由得又有些揪心起来：那支骑兵看着也就堪堪两三千的样子，若是不开城接应，万一被辽东军缠上的话，岂不是羊入虎口？
说起来，这到底是哪儿来的骑兵啊？
铛铛铛……
就在应国公思索的时候，冲到一半的辽东军忽然鸣金了，看样子他们也发现了身后袭来的骑兵。
凭着应国公的目力，他隐约瞧见中军那边有个武官打扮的家伙仿佛在跳脚大骂，貌似是想让大军尽快掉头先去应对骑兵的突袭，可这一时半会连收兵都做不到，哪可能这么快就掉头？
很快，那支骑兵一分为二，从中军两边包抄了过来——没错，两三千的骑兵居然还敢分兵，看那样子仿佛是要将整个辽东军吃下的样子，分外……
“作死啊！”应国公气得拍着城墙砖大骂：“这是哪个饭桶指挥的？骑兵是这么用的么？”
理论上讲，偷袭外加骑兵的冲锋是可以一路从辽东军大营横推过来的，然后密集的骑兵冲锋会给尚未来得及完全掉头的辽东军制造巨大的麻烦，可不足三千的队伍分兵包围上万人的队伍，这操作怎么看怎么操蛋。
但下一刻，城头上所有人都愣了：骑兵的阵型彻底展开后他们就不在向前推进了，而是齐齐的停下，随即密集的铳声就响了起来。
“那是西山卫？是花满楼的人？！”应国公忽然就激动了：“他怎么会在这儿？”
564.你休想甩开我！
应国公没看错，捅了辽东军菊花的正是西山卫，带队的人自然是花满楼本人了。
依着道理来说，尽管姚子杰在西线收缩防御，但辽东军大部是在西线驻扎的，理论上西山卫是根本抽不出兵力来支援北门的，放在一般情况下他能不能守住西山都是问题。
可就实际而言，姚子杰此刻是压根不敢碰西山的，哪怕不提西山那丧心病狂的炮阵，光基诺夫都够他喝一壶了——事实上，现在就有七八艘基诺夫飘在辽东军头顶上无限骚扰来着，这就使得姚子杰筑冰城挖地洞的进程变得极其缓慢，甚至还炸塌了不少刚刚挖好的地洞……
那么在防守有余而进攻不足的情况下，花满楼的策略就很简单了：游击战。
论及游击战，这世界还有比花满楼这种穿越的种花兔更懂的人么？
这玩意可是我军传统啊！
理论有了，实际操作起来的条件也有，而且还是个非常有优势的条件：战马。
莫忘了，自瓦剌封贡后，和瓦剌的交易就一直在花满楼手里，尽管贸易是交给其他商贾处理，但交易回来的战马可是都在花满楼手里的。
因此毫不夸张的说，在大赵境内，西山卫的战马首屈一指。
来自瓦剌的战马速度快且耐力强，因为数量过多所以花满楼甚至是搞了个一人双骑，使得西山卫的机动力达到了当下能达到的极限，如此一来，不打游击战岂不是浪费了么？
当然，西山卫的少年兵还不具备骑射的能力，尽管日常的训练中有这个项目，但是在移动中完成填装、射击本就不是简单的事情，加上要操控战马就使得骑射更难了，所以才有了花满楼今日看起来有些愚蠢的打法：散开阵型接近，站定后射击。
随着花满楼身边传令兵将旗帜挥下，两千八百余少年兵以二段式分批射击，几乎在一瞬间就让措手不及的辽东军死伤惨重。
辽东军中军一阵纷乱，千户武官一边找掩体一边怒吼着让士兵举起大盾防御，可是因为他们是在攻城的半途中被生生叫回来的，因此这一时半会的，怎可能组织起有效防御？
至于花满楼为何能掐着时间捅辽东军菊花么……
西山卫身后的天空上飘着的那个小型热气球就是答案了。
呯呯呯呯！
硝烟弥漫了整个战场，西山卫缓步向前推进，有条不紊的射击着，直打得辽东军不敢冒头。尽管那个带兵的千户不断的嘶吼着想反扑，可是在西山卫的火力压制下，辽东军连有效防御都组织不起来。
有悍勇的士兵举起弓弩想要对射，但弓箭的射程本就是个问题，且弯弓搭箭时就会受到西山卫的重点照顾，数息之间就会被放倒；也有一部分士兵想要举起大盾顶着上前，可冲了几步后才想起自己一个人冲上去压根就没用，只能怂兮兮的往后退。
一个看起来非常彪悍的百户聚拢了三十来人组成小队，举着盾向着一侧发起悍不畏死的冲锋，可西山卫甚至看都没看这群人，只是继续有条不紊的射击，待得这群家伙冲到三五十步的时候，十数个少年兵齐齐停下手摸向腰间……
这个英勇的百户死的很惨，但不得不说，这是辽东军最像样的一次反击了。
城墙上，应国公看得无比解气，同时也是一脸的无奈。
城下的状况已经很明了了，此刻若是能组织起一支两三千人的骑兵冲出城去冲杀一阵的话，北门这支辽东军面临就是溃灭的结局，可偏生他现在压根就没法动兵——五城兵马司的战力垃圾，这群人能不能组成个骑兵阵列都成问题，何况冲杀？
但很快他就不用纠结了，因为很突兀的，花满楼撤了。
副将茫然的看着毫不拖泥带水远去的西山卫，又看了看应国公，呐呐道：“国公爷，这……西山伯是嘛意思啊？”
在他看来，西山卫打得辽东军毫无还手之力，若是给他们时间的话，彻底剿灭这支辽东军都不为过，可偏偏打的正热闹的时候花满楼忽然撤了，莫非是不想解京师之围？
尽管副将没这么说，可意思应国公却是领会到了，他磨了磨牙瞪了副将一眼：“你懂个屁！打这么一下，北门这边儿不就不敢攻城了么？”
“这……倒也是。”
“莫说废话，着士卒们分批去修整，看这样子今日辽东军是不会攻城了，我去南城那边看看！”
“是。”
实际上，应国公一时间也没想明白花满楼为啥忽然就撤了，只能临时替花满楼找个借口，也免得京师内的某些擅长内斗的人嚼舌头。
而在下了城墙后应国公才有了点思路：“莫不是辽东军有人支援过来了？”
……
西山卫这边，赵仁简直是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战场：“有一个时辰就好，一个时辰就能将北门这边全歼了啊……”
花满楼白了他一眼：“姚子杰那边已经反应过来了，何况咱们也经不住一直那么打，此刻不走就真别想走了。”
“我知道，我这不是觉得可惜么？”赵仁摸了摸发烫的铳管：“这玩意还得改良啊。”
没错，花满楼撤走不仅仅是因为姚子杰的大营有动静，也不仅仅是因为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战略思想，还因为现在火铳属实禁不住那么造——铳管散热问题一直是西山匠户们的一大难题。
但是从战术上来说，今日突袭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打断了辽东军攻城，并且给他们制造了深刻的心理阴影，花满楼敢保证没个两三天北门这群人绝对缓不过来。
在士气尚未恢复的情况下，北门这边也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全体换马，按原定路线往东走！”花满楼招呼了一声后，看着赵仁道：“要不今日回去你就留在西山改良火铳去？”
赵仁立刻道：“想得美，仗还没打完，你休想甩开我！”
花满楼翻个白眼，不搭理这熊孩子了。
（祝大家新年快乐啊！）
565.追！
哐！
辽东军西线大营内仅剩的一张桌子被气得哆嗦的姚子杰一脚报废了。
“花满楼！花满楼啊！”
踹坏了桌子的姚子杰甚至连完整的话都说不明白了，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再次一脚踹上了那已经破了的桌子，结果落脚时半个脚掌不小心踩到了桌子腿，但听咯嘣一声……
脚崴了。
“嘶……”崴过脚的人都知道那一瞬间的痛楚是有多难受，非是钻心的疼，而是那种……
嗯，就是有两三秒前摇的疼痛，缓过劲来后那种酸爽感觉能让人一瞬间带上痛苦面具的痛苦。
而在这个过程中，姚子杰的满脸怒火忽然变得无比扭曲，并伴随着一瘸一拐的想要找地儿坐下的动作，致使副将一句‘将军，您没事儿吧’变成了‘将军，您噗……’，尽管他拼命的用咳嗽声掩盖了过去，但姚子杰那不善的目光依然瞟向了他：“很好笑吗！”
“咳咳咳咳……”副将艰难的挪开目光：“将军，咱们接下来……咳，该怎么办？”
姚子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想办法。
西线支援过去的人马已经到了，反馈回来的消息说北门那边战死五百余，伤千余人，虽然不算伤筋动骨吧，但士气已经被打击的不在适合攻城了——这种战损都没留下人家一个人，换谁谁不丧气？
姚子杰算是看出来了，花满楼此番就是出来恶心人的，就是仗着西山卫的射程、行动力和侦查能力欺负人。
一番思索下，姚子杰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传令，着其他几线都依着咱们大营的法子筑冰城、挖地洞，于后军多设置拒马桩、绊马索、挖陷坑，全军都给老子动起来，要快！”
“是！”副将应了一声后才反应过来：“将军，那咱们……不攻城了？”
“现在还顾得上攻城吗？”姚子杰咬牙切齿道：“有天上那东西，咱们的任何举动花满楼都看得一清二楚，攻城时他多来这么几次的话，咱们就彻底完了！”
这话没说错，如果让花满楼将辽东军的士气彻底打没的话，估摸着都不用援军抵达，只需五城兵马司的人冲出来，辽东军就得溃败。
“呃……末将去传令了。”
副将正要走，姚子杰忽然又道：“等等！派人去东线，着女真部先撤回来，多派探马打探花满楼的动向，若是能找到西山卫的踪迹……”
……
京师东北二十里处的一个山谷。
“姚子杰这会儿想必气疯了吧？”赵仁捧着干粮，笑嘻嘻的问花满楼。
花满楼从一旁苏九儿的手中接过水囊，灌了一通后嘿嘿一笑：“如果他真生气，那就只能证明他不够格。”
“不够格？不够什么格？”
“《兵法》有云：顺，不妄喜；逆，不遑馁；安，不奢逸；危，不惊惧；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也。”花满楼笑得很缺德：“如果他真气疯，那足以证明他就不是上将军的料。”
赵仁无比认同的点头：“啧啧，就是说啊，他还是辽东总兵呢，你说朝中这群混子到底都是怎么混进来的？文官如是，武将也如是，全都是废物！”
花满楼目光不善的扫了他一眼：“全都是？”
“哦，你……和少部分人除外。”赵仁陪个笑脸，然后乐呵呵的问：“接下来去哪儿搞一波？东门那边？”
花满楼看了看天上的侦查气球：“不出意外的话，姚子杰该用骑兵围堵我们了，且先等侦察连消息……嗯？”
赵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凝神瞧了一会儿热气球打的旗语，随即惊喜道：“果然来了，咱们怎么搞？”
那旗语赵仁看得明白，确实如花满楼所料辽东军派出了六千骑兵分两路包抄而来，其中一路还是最东边撤回来的女真部。
花满楼咂摸咂摸嘴，阴森森一笑：“走吧，咱们先往后撤。”
“往后撤？不怼上去？”赵仁瞪着花满楼：“难得姚子杰气糊涂忘了咱们天克骑兵……”
花满楼翻个白眼：“风筝战懂不懂？不懂就看我秀！”
赵仁确实不懂，实际上在这个世界风筝战也鲜少出现，毕竟这战术还是花满楼前世蒙元玩的溜——仗着精妙的骑射功夫和战马的优良性死命的放风筝，平原战他们多半就是这么打的，也就靠着这战术横推了欧亚大陆……
……
“果然如同将军所料，西山卫其实并不擅长骑战！”带人追上来的千户看着远远撤走但速度并不是很快的西山卫，冷笑一声：“追！”
花满楼出战了两次，这两次西山卫尽管都动用了战马，但从作战上来说都是站定后放炮和射击的——身为一个不怎么能当上将军的将领，姚子杰即便是生气，但也隐隐发现了这一点。
因此，他派出的这两支围堵花满楼的队伍都是擅长骑射的，期望的就是以速度接近西山卫，然后尝试换命的打法——辽东军换得起，但西山卫换不起，这是实情。
所以姚子杰给出的命令就是貌似围堵，实为追打，为此他开出了天价的悬赏：一个西山卫士兵五十两白银，一个军官百两白银，一个花满楼一斤黄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所以这千户带着人追上来了，并且速度上还隐隐超过了从另一条路追过来的女真部。
“冲！给老子冲！”千户策马扬鞭，满脸的狰狞。
近了，更近了。
轰！
眼瞅着距离西山卫还有百丈的时候，忽然间追击的队伍里传来一声巨响，刹那间附近的数匹马人力而起，而后方的人来不及反应，登时一片人仰马翻。
“怎么回事！”千户惊悚的回头，却又听得两声巨响，一股硝烟的味道弥漫开来。
所以说，有拉环式的普渡在，制造个简易的触发式陷阱还是很轻松的。而这玩意可不仅仅是为了制造辽东军队形混乱，还是一个信号——前方的西山卫闻声齐齐的勒马，回过身，射击。
呯呯呯！
一轮齐射后，西山卫甚至看都没看战果拍马继续前进，而辽东军么……
瞬间损失了数十骑的千户眼睛都红了：“追！杀了他们！”
566.撤！
追击花满楼的千户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居然会打这么无聊、这么没有体验感的一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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