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夫这暴脾气
想想吧,老陆上台这十来年干任何事情都趋向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说白了就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摸鱼,在朝堂上有数的露脸了几次还得包括替花满楼查倭寇的事情。
那么如此一来,陆坤能有个毛的功劳?
可今次过后就不一样了。
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今次玄武卫一出手就是这种直接导致朝中十数名要员落马的案子,其中还包括一名尚书,并且还能将事情做得不落口实,这……
都察院都没这种战绩好不好?那么今次的事情过后,朝中又有谁敢轻视玄武卫?
更重要的是,陆坤今日彻底刷新了自己在光兴皇帝跟前的形象,将他从一个不怎么老实的人变成了尽忠职守矜矜业业且还忍辱负重的人,这个收获代表的就是圣眷,那有了圣眷可不就什么都有了么?
此外么……
拿人,抄家,这种差事向来都是去发财的,查抄出来的任何东西举凡有看得上的都尽可以收拢到自己手里,反正查抄之前也没人知道犯官家里都有什么东西不是?
事实上,这事儿许大成可谓是无比的眼馋,他甚至还有点生气为何花满楼不让他来办这次的事情,可花满楼只问了他三个问题就让他打消了这小心思:“其一:你觉得以你这种老实人的人设,能心思深沉到花几年时间去做查证的事情么?其二:东厂的活动范围在京师,外围连个分部都没有,结果你居然觉察到这件事并且派人出去……这不突兀?其三: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人家玄武卫查出来的,你确定你拿着这些东西上报后陆坤不会和你捣乱?”
总而言之,功劳就这么被陆坤得了,这使得他无比佩服花满楼做局的能力——人都没在朝堂露面就打掉这么多要员,甚至到必杀的时候都没让对方察觉,这种幕后黑手般的谋略……
反正陆坤欣喜之余还隐隐的有些肝颤。
……
时间稍稍往前一点,户部。
额斯图木砸了恒泰商号后,纳正豪可谓是无比的火大。可毕竟人家是国使,是以虽然额斯图木砸完店后便扬长而去,但宫中尚未有消息时纳正豪也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干坐着等消息。
在这个时候他甚至依然没觉得能有什么大问题,即便额斯图木捅出了恒泰商号私贩盐铁一事,可查无实据的事情无非是扯皮罢了,抵死不认不就行了?而且纳正豪压根不觉得这种事情能被光兴皇帝知道,毕竟……陆坤那种性格他是真看不起。
更何况,恒泰商号能发展起来靠的可不是掌柜或者店伙计,而是他纳尚书本人,所以损失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若是更进一步,光兴皇帝即便知道这些商号和自己的关系,到时候只需推说不知玩一出大义灭亲即可——也就是说,不许官员经商这事儿虽然看似是限制了官员,可在监管不力的情况下却偏生保护了官员……
因此,纳正豪这个时候思考的完全不是怎样解决自己的危机,而是报复,并且么……
“花满楼真是个人才啊!”纳正豪目现阴冷之色,一脸的嘲讽:“若无他前些日子敲打倭寇,本官还真没办法动瓦剌。如今各国使节早都表示了要研读《大赵律》,蛮夷来朝自是要依着大赵的规矩办事,否则……不是打陛下的脸么?”
一念及此他便招来心腹吩咐道:“去,拿着我的名帖邀请礼科几位给事中和都察院的那几位今晚于万香楼赴宴。”
纳尚书打算明日朝会发动诘难了。
“是,老爷。”
“哦,还有,派人去一趟恒泰那边,告诉掌柜若有人问及私贩盐铁一事,死都不要承认。”
“是。”
心腹拿着名帖出门后,纳正豪正筹划着要不要和他一脉的那几位通个气儿时,一个小黄门忽然闯进了他的值房。
纳正豪认得这位是宫中的内线,便皱眉道:“何事?可是宫中有消息了?瓦剌人怎么处置?”
那小黄门进门时一脸的惊惶,可听得纳正豪的话后便是一阵呆愣:“瓦剌?不是,部堂大人不好了,老祖宗说陛下请了玄武卫陆帅进宫……”
“陆坤?”纳正豪晒然一笑:“他进宫又如何?”
小黄门急切道:“陆帅呈送了一些东西,瞧着像是京师一些商号通商的证据,老祖宗说让部堂大人快做准备……”
咚!咚!咚!
小黄门话还没说完,钟鼓司那边儿的钟声忽然响了。
纳正豪一愣:“这是……午朝的钟声?”
联想到小黄门刚刚的提醒,纳正豪忽然就觉得背上发寒。
便在此时,心腹忽然也急匆匆的跑进来了:“老爷,不好了!不知为何,玄武卫忽然将商号的人都抓起来啦!”
纳正豪猛然站起身,紧接着便是面色惨白:东窗事发了!
476.死个几次吧
踏入宫门的时候,纳正豪盘算的事情已经不是报复瓦剌人了,而是思索如何脱罪。
事情猛然发展到这个境地,饶是宦海沉浮多年的纳尚书都不由得肝颤,但此刻的他依然有侥幸心理。
因为恒泰商号虽然是纳正豪的产业,但明面上却是他家的远房亲戚在操持,所以这事儿多半是扯不到他头上的。
而现在掌柜已经被拿下了,若是受了刑说不得就会将他吐出来,这点让他觉得无比忧虑,可也不是没办法:用不知情来糊弄便是。
毕竟,朝中不知多少人都是这么玩的,若是有人敢撕开这层布,那么坏的可是大家的行情,没人想破坏潜规则。
并且如今暴露的只是纳正豪的恒泰商号,可晋商那么多,背后在朝中都是有人的。若是这群人敢对他见死不救,那么老纳大可以将所有人都拉下水,到时候的情况要么是大伙一起玩完,要么是法不责众重拿轻放。
而从光兴皇帝仁厚这一点来看,大概率是大伙一起脱罪,或贬谪或罢免,但命却是能保住的。
因此,走到奉天殿的时候纳正豪的情绪已然恢复了,面色虽然严肃,但也不至于吓得瑟瑟发抖。
同某些同党交换个眼色后,纳正豪的心绪就更稳定了,随即开始暗暗发狠:瓦剌!若本官能过这一关,余生必将以报复尔等为己任!
待得光兴皇帝一脸冷漠的坐上御座时,纳正豪的心思已经到了派人冒充瓦剌人在边境一带暗杀一些商贾平民挑动他们和大赵的关系了……
然鹅……
今天的一切都那么的不同寻常。
群臣均知今日瓦剌在南城街市闹事的事情,因此大多数人都以为光兴皇帝紧急召开朝会是因为这个,所以来的时候许多人就开始打腹稿了,并且……
很是有那么一些人想依着花满楼惩治倭寇的法子来惩治瓦剌人。
因为吧,刨除已经投向花满楼的那群人外,朝中多数人现在还以为同瓦剌的贸易是花满楼在掌控,是以不管是馋这份蛋糕也好还是单纯的想恶心花满楼也好,都希望以他的名义来挑拨瓦剌,若是能从中破坏两方的关系就更好了。
因此,某位排班前收到纳正豪‘眼神暗示’的家伙在朝会一开始就出班道:“启奏陛下,今瓦剌国使带人打砸店铺,非但是严重挑衅陛下的威严,而且还触犯了大赵律法,是以臣请依法处置瓦剌,以儆效尤。”
光兴皇帝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家伙,良久后才微微一笑:“那么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回陛下,念其并未伤人,可着瓦剌向店家道歉、赔偿一切损失,并跪地向陛下请罪。若其不从或敷衍了事,可与之断交断贡,并严禁一切贸易。”
光兴皇帝点点头:“是个办法。”
然后……
没下文了。
群臣一阵茫然:是个办法?那您老到底是同不同意啊?不同意的话给个暗示自然会有人出班反驳,同意的话怎么着都该下旨,并着礼部、鸿胪寺督促施行吧,可为何就一言不发了?
一阵尴尬的气氛在殿内升起,出班的那家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纳正豪。
纳正豪此刻也是一脸狐疑:陛下到底知不知道恒泰私犯盐铁的事?这种反应……莫不是陆坤那老东西进了点谗言?
便在他犹豫的时候,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礼部尚书稍作暗示,礼部主客清吏司主事便出班客串捧哏:“启奏陛下,微臣以为如此粗暴的处置并不甚妥当。”
光兴皇帝对此也是一笑:“为何?”
那主事道:“回陛下,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可不查。陛下,自前年西山伯花满楼城门一战后,瓦剌国使来京必老老实实战战兢兢,且前些日子西山伯又教训过倭国国使,此后各国使节在京都谨慎言行,可偏偏最不可能闹事的瓦剌忽然闹事,微臣以为其中必有缘由,陛下不可不察。”
纳正豪闻言脸都黑了:什么仇什么怨?
可不等他说点什么,同党已经跳出来了:“此言差矣。蛮夷不知礼义,不尊教化,行止怪异,前番倭国使节尚有惊世骇俗之举,瓦剌又能高明到哪儿?”
“正是!”又有一人跳出来了:“西山伯也是看不下去这群蛮夷的野蛮之举才勒令其熟读《大赵律》,只是如今时日尚浅,且蛮夷人连汉话都说不囫囵,何况读书认字?”
“或可着翰林院派人教导其读书识字……”
“教导蛮夷,何须翰林?便是国子监的举子在蛮夷那儿都是大贤……”
“说起来,西山伯乃是皇家理工学院的大学士,不若着其教导蛮夷?他功勋卓绝,足以震撼蛮夷……”
听着这群人越扯越远甚至直接将事情往花满楼头上甩的论调,聂尚书也不派人捧哏了,只是一脸同情的看着这群啥都不知道的智障东拉西扯安排瓦剌的处置——继续跳腾吧,跳的越高摔的越惨,这种戏份可真不常见啊!
而纳尚书此刻依然没想通光兴皇帝知道了多少,但让大伙尽量将事情载在瓦剌头上是对的,最好是东拉西扯争论不休将事情糊弄过去……
想到这儿纳正豪忽然心中一紧:不对!若只是因瓦剌闹事之故,陛下绝不会开朝会!那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
眼瞅着跳出来的人越来越多,纳正豪忽然觉察到貌似都是自己一脉的人在议论,其他人……刨除刚刚的那礼部主事外好像一个都没出来说话,这……
便在他心惊的时候,光兴皇帝忽然笑出声了:“行了,朕知道了。来来来,方才觉得此事乃是瓦剌寻衅的诸位爱卿,都站到中间儿。嗯,对,站中间,让大伙都好好瞧瞧……”
一群人傻愣愣的依着光兴皇帝的意思在朝班中心站定,然后光兴皇帝朝许大成点点头,后者便从身后的小黄门手中拿起一摞纸递给了站在文官最前的三位大学士。
“传阅吧,都好好看看……哦,纳爱卿,对,就是你,你也站到中间来。”光兴皇帝笑吟吟的说了一句几乎让纳正豪魂飞魄散的话。
那一摞资料虽然多,但大伙看得很快,毕竟上面记载的事情大同小异,区别只在于年月日、数量以及是谁做的罢了,是以在群臣一阵阵或真或假的惊呼声中,资料传遍了整个朝堂。
当然,站在中间的这些人并未拿到任何一张纸,伴随着其他人的小声议论以及投来的各种目光,这群人遍体生寒瑟瑟发抖,甚至直接就有人跪在地上了——到了这个时候,哪个铁憨憨还看不出来点苗头?
很快资料传遍了,待得后排的几个主事将资料收拢交还后,光兴皇帝貌似饶有兴趣的看着中间的那群人:“来,继续说,瓦剌怎么了?是要西山伯去收拾他们呢,还是派人给他们讲讲《大赵律》,亦或者先着国子监去教导他们读书识字?”
噗通!
包括纳正豪在内,一群人都跪下了,没人敢说一句话。
这事儿太讽刺了。
若是他们进殿后低调些别吭声,说不得事情还没有这么尴尬,可偏偏旁人一句话都没说,就只有个礼部主事出来说要查清,但他们却一个个憨批一样都跳腾了出来妄图将事情直接定性,这事儿闹的就非常之此地无银。
光兴皇帝见这群人不说话,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说起《大赵律》,朕记得不是很清楚。曾先生,以《大赵律》而言,私贩盐铁于异族该当何罪?”
曾阁老出班,一本正经道:“回陛下,此事视同谋叛。”
“哦,怎么论罪?”
“凡谋叛并共谋者,不分首从,皆斩。妻妾子女,给付功臣之家为奴,财产并入官。父母兄弟流两千里……”
“是这样吗?”光兴皇帝仿佛很有求知欲:“那么盗卖军械、军粮以及贿赂官吏、受贿呢?”
曾阁老虽然年纪大了,可记性还蛮好,他甚至不假思索便直接开口了,还将光兴皇帝没提及的、方才资料上的那些罪责一并说了出来,宛若是在给群臣上普法课:“凡监临主守、自盗仓库钱粮等物,不分首从,逾四十贯,皆斩……”
老曾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殿内,旁人觉得没啥,可中间跪着的人却宛若是在听丧钟一般,有人甚至吓得失禁了。
某位温姓阁老转头瞧了一眼,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在曾阁老说完后还加了一段儿:“便溺奉天殿者,以谋毁宫阙论,乃大逆。凡大逆但共谋者、不分首从,皆凌迟……”
嗝!
有人吓得晕过去了。
群臣想笑又不敢笑,多有人咳嗽以掩饰自己的失态:夺笋呐,‘皆斩’了半天这群人都吓得精神崩溃了,你还玩个凌迟?还共谋者呢,怎么着,吓尿了一两个后,你还要将其他没吓尿的视作从犯都凌迟了?
御座上的光兴皇帝一直在笑,听得温阁老的话之后便直接发话了:“若是如此,这群人该如何判处?”
一旁的范阁老貌似是要和其他两位站在统一战线那般出来说话了:“回避下,数罪并罚,若是以上各项都犯的话,估摸着能死个好几次。”
光兴皇帝点点头道:“那么便都给朕去死个好几次吧。”
直到这个时候,纳正豪才第一次开口:“陛下!陛下饶命啊!”
477.西山变化
这一次的事件是光兴朝以来,唯一一次没有双方辩论、没有光兴皇帝的怒吼,同时干下去一群官员的大事件。
当庭判决,当庭处置,都没用三法司详细审问就直接进了诏狱,甚至这群人刚刚入宫的时候玄武卫就去抄了家,连带着南城街市的一众店铺也被抄掉了,还有一群人直奔山西,查抄这群人的老家。
并且相对的,同这群人勾结的九边官员也不少,是以缇骑四出,自山海关到嘉峪关都有官员被波及,一并抄家下狱。
这次光兴皇帝可没管什么仁厚不仁厚,他严旨从速立叛,毫不留情。所以今次事件过后,掉脑袋的足有千多人,流放者过万。
便是如此,也没有任何一个御史言官出来跳腾——依着以往这群人的揍性来看,估摸着不分青红皂白都要拿诸如‘刑不上士大夫’说点事儿,可今次……
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仁君他也是君,仁君没事儿剁掉几个不着调的也算不得大事儿。
反正他纳尚书这一脉挺遭人恨的,一个个曾经都是鼻孔朝天一副土财主的样子,属实不招待见——单看他们在花满楼如日中天的时候还挑事儿就知道他们日常是什么揍性了。
而今墙倒众人推,并且其他被花满楼留下来的那群晋商都暗自庆幸的同时还纷纷拉拢了一群人——这一来是为了向花满楼表示划清界限,二来却是为了让这群人尽快挂掉以保证他们没有吐露出自己的事儿,是以非常罕见的,朝中到最后都没人替纳正豪那群人求一句情。
也因此处置了这么多人后,朝中压根就没什么动荡——当然,空下来的位置引起的一系列事件就是另一回事了。
朝中许多不知情的人只道今次是纳正豪倒霉遇上了额斯图木,可知情人都能在其中看到花满楼的影子,并且许多人都对此感到无比的震撼,比如曾阁老就是如此。
事了之后,曾阁老便前往华盖殿找到老温,闲扯了半晌后忽然道:“你那女婿以正合,以奇胜,一击必杀,这路数莫不是你教的?不对,你不是这路数,莫不是你那闺女教的?”
温阁老捋着胡子,一脸苦笑:“他什么本事你不清楚?这点事儿还用人教?”
曾阁老仔细看了看老温的表情见他不似作伪,便一脸狐疑道:“不对,不太像。花满楼擅出奇招,鲜少有这等迎头而上的手笔……他不是赌场悟道么?”
“这你也信?”温阁老有点哭笑不得:“而且你说他不会迎头而上也有失偏颇,平倭决定大局的一战他是怎么打的你不清楚?”
曾阁老叹息一声:“人才啊,为何他偏生是个勋贵?”
温阁老直接翻个白眼,没吭声。
“说起来,他此次除了反击外,还有所图吧?”曾阁老凝眉道:“该打的打下去了,那拉来的这一批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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