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咸鱼的我被迫成万世之师 第183章

作者:老夫这暴脾气

当时额斯图木还点头认可来着,可花满楼接下来的话让他头皮发麻:“实话说吧,互市一开基本上任谁都能去哈密卫做生意,可是事情是小弟办妥的,小弟自是不希望肥水流了外人田,肯定是要照顾一下自己人的,这个道理额兄明白吧?”

“哦,明白就好。那额兄也不希望有竞争对手跑去捣乱吧?什么,你居然认为他们不会捣乱?额兄是实在人啊,可那些奸商什么事儿做不出来?万一他们鼓捣点假冒伪劣产品跑去坏了行情挑唆两家的正常贸易,到时候朝中自是不满小弟开互市,那……想必额兄也不希望互市没了吧?”

“你问我要你帮忙做什么?哦,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演一场戏……哦对,就是上次额兄来京师玩死老婆的那种碰瓷儿……嗨,小弟心直口快额兄别在意,反正就是那么回事,甚至比那个还简单,到时候你闹腾起来,我自会配合你……”

回想着花满楼的话,额斯图木脸上无喜无悲,但越想越来气——当然,他不敢将气撒给花满楼,所以便沉声吩咐道:“一会儿下手重些,出不出事不重要,出气才重要,懂了么?”

473.砸店

熙熙攘攘的城南街市,一家名叫恒泰的商号占据了一大块儿地方,单单飘扬在外的商号旗帜都有足足七面。

店伙计热情的站在门口揽客,店内的客人络绎不绝,看起来生意极好。

这家店店内有大量的皮货,各个隔间内还有来自江南的茶叶、丝绸、布匹,甚至还有南洋的香料、倭国的名刀,可谓是……

一家大型杂货铺?

额斯图木带着一大批草原汉子来到门前的时候,店伙计喜上眉梢:“来了您呐!客官里面请!”

这一脸笑容,满满都是‘掌柜的,来了几个肥羊,人傻钱多快出来啊’的意味。

额斯图木站在门口,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招牌确认无误后,便抬手一指:“来,给我砸!”

尽管店伙计没学过瓦剌官话,但这个时候也看出来情况貌似有些不太对,可还不等他出声询问或者示警,二十来个草原汉子便窜进了店里,随手抓起点东西就开砸了。

茶叶被倾倒在地上,丝绸布匹被扯烂,名刀被翻腾出来当做了拆家的物件儿,几乎在一瞬间,充斥着各种琳琅满目商品的店铺便如被猛犸践踏过一般,惨不忍睹。

额斯图木谨记着花满楼的教诲……教唆,只砸店,不伤人,是以店内的顾客无比惊惧的或缩在一旁、或夺门而出时,那群汉子权当没看见,有那脑子不怎么灵光的伙计想要上前阻拦时也只是被这群人推开,混乱中一个声音高喊着:“反啦!反啦!尔等这些天杀的鞑子,何以敢在此处放肆?快住手!”

在内间和人谈生意的掌柜终于出来了。

额斯图木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冷哼道:“继续砸,给我将这奸商的店彻底砸烂!”

这句话倒是用的汉语。

随着这句话,围观的人群纷纷抽了口凉气:恒泰……名声不是很好么,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可若说是误会,何以这鞑子上手便是砸店?多大仇啊这!

时下可没那么多危机公关、发表声明的手段,商贾的经营一多半都是靠着口碑来维持,是以多半的商家都不敢沾上‘奸商’这俩字儿。

这事儿一旦石锤,估摸着往后也就没人敢和他做生意了——当然,宰肥羊一杆子买卖另说。

所以掌柜的又惊又怒,他不敢上前阻拦砸店的草原汉子——这群人人均膀大腰圆,任何一个都能用蒙古绊子让他长睡不起,是以他便指着负手站在门口的额斯图木惊叫道:“尔等到底是什么人?我何时有和诸位做过买卖?”

额斯图木闻言比他还怒:“你卖给我们的盐是掺沙子的!你卖给我们的铁是脆的!你卖给我们的布是烂的!”

这话……

尽管还没有实际的凭据,但许多人看着掌柜的目光就有点古怪了。

南城街市这一带多半都是做大宗买卖的,而大宗买卖的合作方自然也都是商贾,是以围观的人也多半都是商贾——也就是说,大伙都清楚的知道,晋商们做的都是些什么勾当。

是以,盐掺沙子也好,以次充好也罢,商贾们多半都有这种倾向,尤其是和外族做贸易时他们经常这么鼓捣。因此这事儿基本上不需要证据,怪就怪恒泰被人盯住了,且找到了位于京师的店铺。

只是忽然将卖盐铁的事情抖搂出来,这事情就闹大了啊……

掌柜的瞪大眼睛:“你……你凭什么污人清白?尔等快住手,我要报官了!”

额斯图木吼道:“报!尽管报!将事情告到你们可汗那里,让他给我们评评理!”

“你!”掌柜的哆嗦着吼道:“我们恒泰从未卖盐铁给你们!快住手!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方是有恃无恐……或者说就是为了来闹事,一方是心中惊惧,且事情压根不经查,是以两方的对话就显得驴唇不对马嘴,并且这掌柜属实是有些应变不足,他到现在还纠结于到底先将货救下来还是先将事情平息,而恰恰在这个节骨眼,一队玄武卫南城千户所的巡街力士路过街市……

事情压不住了。

……

南城的事情很快就层层上报,一个时辰后,面色难看的鸿胪寺卿与回京没两天的礼部尚书聂文炳抵达宫中述职。

“到底是什么情况!”光兴皇帝勃然大怒:“好好的怎又闹起来了?”

两位老臣连忙跪地:“臣等有罪!”

光兴皇帝咆哮道:“前些日子花满楼刚刚惩治了倭国使节,诸国自请习《大赵律》,这事情才过去几天啊,为何瓦剌忽然间就又在京师闹事?”

“这……”鸿胪寺卿艰难道:“回陛下,此事……此事许是误会……”

光兴皇帝更火大了:“误会?什么误会就要砸店闹事?”

光兴皇帝尚未听闻事情的因果,此时气得发飙却是因为花满楼——前番瓦剌闹事花满楼平了,如今瓦剌又闹事,且还是在花满楼镇压过倭国之后,这让光兴皇帝觉得瓦剌还是不服,所以……

忽然就有种蠢蠢欲抽的冲动。

鸿胪寺卿闻言却压根不敢说这其中因果,毕竟这事儿牵扯到户部尚书——没错,恒泰背后站着的就是纳正豪本人了。

“陛下,老臣方才听得仿佛是这恒泰商号去岁以一些掺了沙子的盐和劣质的铁换了大批瓦剌的皮革,发觉时为时已晚。而后瓦剌人来京却意外遇上了当初交易的人,所以……”聂文炳不卑不亢,不喜不忧的将‘事实’说了个大概。

光兴皇帝闻言一愣:“你是说,恒泰商号私贩盐铁?”

嗯,和瓦剌的交易也是花满楼那边负责的,据称是江南顾氏在替他经营,那么这个恒泰商号是从哪儿冒出来了?要翻天么?

聂文炳不疾不徐道:“回陛下,老臣不知内中详情,但瓦剌人就是这么说的。至于此事是否属实,老臣尚未查明。”

好容易回京的老聂堪堪陪了两天孙子就被花满楼找上了门,尽管心中腹诽花满楼不知体谅老人家,但依然顺着他的意思将这事儿推了一把。

这话里话外的,怎么听都是要将光兴皇帝往‘事实’上引导,以至于一旁的鸿胪寺卿吓得面色发白:好家伙!这是要掐起来么?

而光兴皇帝闻言也没犹豫:“来人,着陆坤觐见!”

风,就这么刮起来了。

474.心血

陆指挥使这边儿刚刚收到南城街市的消息,那头宫里的人就来了。

“造孽啊……”老陆嘴里嘟囔着意义不明的话,起身急匆匆的往宫中而去。

事实上,尽管已经被花满楼忽悠瘸了,但这等一传出去便能引起轩然大波的事情陆坤是不想沾的,进宫前他还在犹豫这事儿到底要不要依着花满楼的法子办事。

明哲保身了这许多年,怎可一朝前功尽弃?

“陆帅来了?”堪堪踏进宫门,陆坤抬头就看见许大成站在门洞子旁,一脸的急切:“快,陛下等着呢。”

“许伴伴?”陆坤一惊:“怎的迎到这儿了?”

许大成也不多说话,转身便道:“随咱家来,陛下等急了。”

陆坤几步赶到他身旁,瞧瞧其他人都离得甚远,便低声道:“伴伴,此事……”

“陆帅,你我都是陛下的鹰犬,也是陛下的耳目。”陆坤刚刚开口,许大成便打断他自顾自的说道:“这道理你懂么?”

陆坤有点纳闷:“伴伴的意思是?”

“身为鹰犬,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身为耳目,要多看,多听。”许大成低头疾行,声音飘忽:“届时,陛下想办什么事,咱们就只管办事;想听什么话,咱们就说什么话……”

陆坤望着仿佛忽然变成高人的许大成,尽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实话说,厂卫内斗由来已久,哪怕是光兴朝也是如此。这不仅仅是因为要争宠,还因为在某种程度上皇帝压根不想看到和谐的厂卫——一来是免得两方联合欺上瞒下,二来却是本着竞争上岗的思路让两边儿都好好的干活。

毕竟是鹰犬嘛。

因此,表面上陆坤和许大成自是不能太过和谐,可实际上陆坤哪儿敢和许大成对着干?这些年光银子都不知送了许大成多少了,所以他今日见到许大成就毫不犹豫的想问问情况,至少……

得看看自己这些年的银子到底有没有喂狗不是?

可许大成忽然说了一通云里雾里的话后,直接给陆坤整不会了。

而许大成回头瞧了一眼依然茫然的陆坤,叹息道:“陆帅,说一点实话当个老实人……很难么?”

一瞬间陆坤不由得就在心中怒吼:老实人?你说这个?你有脸说这个?

可腹诽完后他忽然心中一动:说……‘一点’实话?

晋商私贩盐铁是实话,瓦剌人曾经买到劣质品也是实话,至于是谁卖的,什么时候卖的,卖了多少……

嗯,玄武卫没办法去草原核实,所以不清楚也情有可原吧?

而且话说回来,陛下喜欢老实人,老老实实的将‘已经知道’的事实汇报上去……好像不难?

“多谢伴伴解惑!”陆坤悟了。

……

御书房,陆坤一脸惭愧的低头向光兴皇帝请罪:“陛下,有关晋商私贩盐铁一事,微臣其实是早有耳闻的。”

哐!

光兴皇帝拍案而起:“你早有耳闻?早有耳闻你却为何瞒着朕?哑巴了?”

“陛下息怒!”陆坤一脸惊惧的叩头:“陛下,微臣不是不想说,而是觉得若无真凭实据便将此事报于陛下,那……那岂不成了诬告?是以早在数年前微臣便暗中派人前往草原一带探查过……”

光兴皇帝闻言稍稍一愣,忽然就觉得面前这陆坤顺眼了不少——风闻奏事的御史曾经可是将他折腾的不轻,便是去岁下旨着御史们没有准确消息不得揣测捏造吧,可狗改不了吃屎,情况也只是比曾经好了少许罢了。

所以这么一对比下,陆坤可不就很顺眼么?

于是光兴皇帝怒容稍霁:“那么可曾查出内情?你且起来回话。”

陆坤原本吓出了一声冷汗,可听得光兴皇帝这么说心中的一块石头就直接落地了,谢过光兴皇帝后才起身道:“陛下,数年前微臣知悉此事后,便派出一队人前往鞑靼、瓦剌甚至是女真诸部详查,但所知却不多,消息也不尽不实。”

陆坤偷眼看了看光兴皇帝的表情,继续道:“陛下,大赵的国境线太长了,商贾出关若是取小道而行,亦或者各关卡有人收受贿赂放行的话,微臣派去的人压根摸不到他们的影子,是以查证千难万难。”

嘴上这么说,可实际上悄磨叽儿的花几两银子收买几个晋商旗下伙计……好像也不难?

“微臣非是商贾,也摸不清其中内情,是以派去的人多数无功而返,所知大体上也只是明白部分晋商有不法之举而已。”陆坤一脸的惭愧:“后来微臣重整了思路,着一些人混入商队,亦或者冒险前往草原收买牧民,才大概摸清门道。”

光兴皇帝点点头:“那么你查的东西呢?何以朕从未见过你玄武卫有上报此事?”

陆坤答道:“陛下,查证千难万难,迄今微臣也没查清到底有多少晋商私自贩卖盐铁……”

反正将这群人挨个剁了都有漏网之鱼——陆坤在心里补上了这么一句。

“……是以,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防止某些参与其中的官员干涉,微臣不敢大意,更不敢透露出风声,乞陛下恕罪。”

光兴皇帝仿佛是今天才认识陆坤一样,惊讶道:“你……爱卿的意思是,慎重起见,你连朕都没有告知?”

这个微妙的称呼变化让陆坤一阵欣喜:“正是。陛下,微臣以为,此事涉及者众多,又牵扯到朝堂,若查无实据便将事情捅出来,亦或者不问青红皂白便拿人的话,搞不好便会引发动荡,亦或者让人以为陛下暴虐,是以微臣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走漏风声。只是……”

陆坤苦笑了一下:“如今虽然查出了些东西,也有了许多凭据,可到底是没将所有事情查清。偏巧此时瓦剌人将事情捅了出来,所以微臣查证的事情也藏不住了。”

光兴皇帝一阵感慨:“爱卿不必介怀,你……做得好。”

陆坤低头道谢,心中却是欣喜若狂:多少年没被表扬过了?花满楼这竖子……难怪晋升的如此之快!还有谁比他更会把握陛下心理?

光兴皇帝又问了:“那么说到底,今次瓦剌人怒砸恒泰商号的缘由可属实?”

陆坤从袖中掏出一叠材料双手呈上:“陛下,此事属实,这些……便是微臣近些年的心血了。”

475.不好了!

陆坤从一开始就是按照花满楼给的套路在演戏,而且演得无比认真。

看看吧,先有意无意的说清楚自己很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然后讲明白查证的困难给自己立人设,紧接着说清楚自己并未查清所有犯事的人才没有汇报,如此一来不但将玄武卫失察的帽子摘掉了,还显了自己的老成持重坚韧不拔,最后不着痕迹的解释了为何光兴皇帝问起此事时就得到了大量资料……

天秀。

陆坤的心血很厚,看起来足有一尺多。

而光兴皇帝压根没有不耐烦的意思,他一脸冷漠的拿着那一摞纸,一张一张的细细查看。

御书房内落针可闻,气氛却是越来越压抑了。

良久后光兴皇帝才放下手中那摞纸,表情无喜无悲——不如说,该气的早都在看材料的时候气完了,现在他已经懒得再生一次气了。

“着三位大学士……”光兴皇帝凝眉说了半句,但紧接着便改了口:“不,着文武百官半个时辰后,奉天殿见驾。”

尽管他的语气很平淡,但听得他这么说话许大成甚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于是连忙应了一声派人去通传了。

紧接着光兴皇帝看着垂手肃立的陆坤,一脸冷漠道:“回去召集人手准备拿人吧,往后这等事继续这么办。”

“喏!”

陆坤此刻可谓是彻底服了花满楼,这种让当朝尚书直接落马的事情居然真办成了,并且最最重要的是,功劳居然真的尽数落在了他陆帅身上。

什么?你说这等惊世骇俗的大案不算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