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夫这暴脾气
商贾终于松了口气。
依着下午那状况,不签合约便是直接如万安商行那胖子一般被拿下送到玄武卫,说不得此时已经受了刑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便是面前的主子也都落不上好——胖子的主子据称已经上吊了,毕竟这样死得还算干脆些……
老者随手翻了翻合约,脸上却是淡然平和了些:“早先就知道花满楼必定会反击,纳正豪算是一脚踢到了铁板上。此事原本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的局,原本还想着花满楼若是倒了那一切照旧,纳正豪倒了便顺势接手他的地盘……如今看来,还是小看了花满楼啊。”
“老爷的意思是?”
老者叹息道:“你瞧不出来么?花满楼摆明了不合作便要将事情抖搂出去,如此一来在怎么不识抬举的人也得先吞下这口气,待得日后寻到机会在和他掰扯。可难为的是,他居然能放开草原的贸易,还专门替我等找到一条财路,此举……堪称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道。你想想看,换做一般人,能如他这般行事么?”
“这……倒是。若是小的做事,只怕巴不得将所有财路都搂在怀里,哪如他这般说给旁人就给旁人了?可是老爷,他如此行事,莫不是怕犯了众怒?这能算霸道么?”
“换做旁人的话还真怕犯众怒,可花满楼人都不在朝堂上,还深得圣宠,便是后宫那边儿据闻也看他顺眼,加上他那两位岳父……呵,说句难听的,便是他想在京师横着走,只怕还有人赶着给他鸣锣开道,这等人怕什么众怒?说得在透彻些儿,前番我等做下的事情才叫众怒,他……唉!”
老者深深叹了口气,脸上是一片晦涩。
晋商往草原倒卖盐铁不是一天两天,百多年来……哪怕是前朝时都在这么做。而且,便是晋商不做这事儿也有旁人做,大同府昔日就有百姓或者兵丁私自带着铁器、盐巴出关,将东西卖给近处的部落。
换句话说,这事儿多半是拦不住的,做这事儿的人包括老者也是在赌运气,若是不被发现那自是财源滚滚,可若是被发现,该被收拾自是会被收拾,要么就将发现这事儿的人收拾掉——反正大伙都是这么干的。
可偏偏挑明这事儿的人是花满楼,这让老者感到深深的无力。
叹息一声后,老者接着道:“纳正豪不自量力,两次出手皆被识破并轻松化解,可见是被下面的人逼急了。我等当初没掺和他的事情,花满楼犯不着连我等一起收拾,所以才在威慑的同时给咱们换了条路。这条路……不走便是不识抬举,不定就会被他一并拾掇了;走便是入了他门下,往后便只能替他摇旗呐喊,你说说,这算不算霸道?”
商贾一阵惊惧:“让……让老爷入他门下?这……他一个武官,品级……”
老者嗤笑一声道:“品级?圣宠在谁那儿,谁便有品级,这你都不懂?京师超品的国公就有那么七八位,可这七八位的能量天差地别,为何?圣宠!”
“这倒是。那老爷,接下来该怎么做?要不要联系其他几家……”
“联系他们作甚?”
“小的觉得这口气总该想办法出一下,或者和纳尚书通个气儿,说不得就能扳倒西山伯……”
老者怒喝道:“蠢货!这半天话都听哪儿去了?花满楼霸道归霸道,可气又从何而来?你行商多年,莫不知和气生财?如今这状况看似是花满楼只给了一条路,可反过头来想想,此事相当于以往的罪责被他压下了,还顺手给了条光明正大的财路,这算受什么气?”
商贾讪讪道:“是,老爷英明。”
老者瞪他一眼,余怒未消:“和纳正豪通气儿……你怎么想的?以纳正豪那貔貅性子,将事情捅给他后,他能给你财路否?便是真扳倒了花满楼,事情结束后他要收拾的就是我等,他当初是如何眼馋花满楼独吞瓦剌商路你忘了?”
“小的……小的只是觉得老爷屈居花满楼之下……”
“哼,形势比人强,徒呼奈何?”嘴上这么说,可实际上老者的表情没有一丁点不甘愿,反倒补充了一句:“且花满楼是个有本事的,人也算厚道,便是跟在他身后摇旗呐喊又有何不可?”
“老爷说的是。”商贾小心翼翼的看着老者,又问道:“那老爷,往后的生意,真要依着西山伯的意思做?”
“往后……”老者眯着眼沉吟道:“就依着他的意思来吧。”
“可是老爷,往草原只卖茶、布匹之类的东西利润没那么大,且西山伯还说要抽商税,一文钱都不能少,这……”
老者扫了一眼商贾,拍着桌上那张纸道:“若是不如此行事,却又如何洗白曾经做下的事情?且多了煤矿一途,赚的钱只多不少。有命赚有命花才是,真要不开眼的话,这份东西就出现在陛下的案头了。”
顿了顿,老者又道:“往后……莫动小心思了。”
“是。那老爷,西山伯那边有关纳尚书的事儿……”
“此事你不用管,倒是有件事你得亲自去做。”老者貌似有些焦虑的弹了弹手指:“明日你备一份厚礼送到那火炉店,什么理由都行,但必须亲手交给花满楼那位妾室手上。”
“敢问老爷,多……多厚的礼?”
“……滚。”
“是。”
471.要不,我陪你去?
礼有多厚不重要,毕竟这事儿不是‘聊表心意’的范畴,而是代表着某种态度。
简而言之,哪怕是随便送点山珍海味都成,但一定要将站队这事儿做到表面,不然的话,莫说赚钱,只怕隔几日玄武卫就上门抄家了。
不过么,这群背后站着官僚的晋商出手,怎可能只送山珍海味?
“啧啧,这群人还真有钱啊……”翻看着手上那一摞礼单,花满楼面露讥讽:“这么重的礼,真不怕我忽然反悔抄了他们的家么?”
要知道,国朝许多东西都是有价无市的,一些鲜少见的东西可谓是价值连城,比如清明上河图。
当然,这世界可没清明上河图这样的画作,但同等价值的古玩、字画也是有的,眼下这礼单中就有这样的东西。
“少爷,这些……都要记账么?”巧巧站在花满楼身后,瞧着那些礼单声音都有点颤抖。
这一年多她可是没白在京师混,知道多数官员都有‘黄米’、‘白米’的册子,这玩意的作用可绝非是为了鼓捣个流水账,而是一本保命册——官场嘛,懂的都懂。
但花满楼对此嗤之以鼻:管你什么保命不保命,犯了忌讳出了圈儿后,该死的自然活不成,记这玩意有个毛用?
所以他便道:“记,不过直接入库即可,莫管其他的事儿。”
巧巧张了张嘴,但没吱声儿。
“哦,送来的那些女子,你看着安排吧。”花满楼磨了磨牙。
所以说,这年头的风气是真不咋样。送礼就好好的送礼,没事儿鼓捣一大群女人送上门算怎么回事?
若是普通的使唤丫头倒也罢了,可那群女孩一个个含羞带怯弱柳扶风的那样儿,冷不丁还朝花满楼抛来一个若有若无的或幽怨或妩媚或意义不明的眼神儿,愣是让站在淮安伯府前堂的花满楼以为自己进了哪家青楼一般。
而且一大早戚大小姐不知从哪儿听来的风声,径自就带着东南西北等人杀上门了,此刻这神经病正带着一群貌似女兵的侍女在后院儿当着那群女孩儿演武呢,愣是将那群打一拳能哭好久的妹子吓得花容失色目中含泪……
“呃……是。”巧巧忍着笑应了一声,又道:“送到万俟小姐那边帮忙行医可好?前些日子总听她说忙不过来呢。”
“你看着办吧,若有那种想嫁人的看着让宋杰他们娶回家也行,也算是有了个好去处。”花满楼心烦的摆了摆手:“反正……早早把人领走就是,莫放在府上碍眼了。”
西山卫的少年们多半也到了婚配的时候了,其中包括宋杰在内这次积功升职的有不少,且一直跟着花满楼的那些少年也算是踏入了军官行列,所以这群或许会被人送来送去当货品的女子嫁给他们怎么着都算是高攀,也免了往后或许只能做没名没分的妾室或者被迫进青楼啥的。
至于花满楼那一个团瘦马的美梦……
嗯,已经不重要了,毕竟国公府大小姐已然发飙了,阁老家的小女儿估摸着听闻这事儿心情也不会怎么好——她爹要将头牌儿带回家做妾的事儿被他娘知道了,最近一段日子阁老府的气压有些低,花满楼都不怎么敢上门……
都他娘的什么事儿啊!
想到这儿花满楼更恨顾兴怀了,他他娘的凭啥啊?什么条件啊就玩会所?
唯一的好处是,巧巧听闻花满楼的安顿后心情忽然就变得很好,而一直坐在角落的苏九儿望着花满楼的目光也变得和善了许多——尽管这妞的表情依然冷淡。
花满楼哀悼了一下自己越来越远的梦,安顿道:“你去忙吧,顺便托人去阁老府送个信儿……”
“是要和温小姐说少爷将送来的女子都安顿在外面了么?啊……”嘴比脑子快的巧巧发觉失言便尴尬的将目光转开,角落里的苏九儿闻言嘴角貌似上扬……
“……你怎么想的?”花满楼无语半晌:“去和她说,局已经布好了,过几日便收网!”
“哦,嘻嘻。”巧巧笑着跑了。
“神特么安顿在外面……”花满楼念叨着,正打算将后院儿吓唬人的戚大小姐叫回来时,却见苏九儿起身站在了桌案前:“我要出去一趟。”
花满楼眨眨眼:“你平日出门也不和我打招呼啊,忽然来这么一句我该怎么回答?请便?”
苏九儿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出远门。”
花满楼愕然道:“去哪儿?回家么?”
苏九儿点点头。
“那什么,”花满楼挠头道:“你这怎么着跟着我也一年了,出过海平过倭,这风里来雨里去的也算朝夕相处,一直以来我也没问过你家里的情况,现在能说说么?”
瞧着苏九儿那冷清的表情,花满楼不由自主的补充道:“当然,你要不想说我也不多问,可是我是啥样的人你清楚,还有……那什么,要是有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开口。”
花满楼这说的倒是实话。
自打去年被赵仁找来后,苏九儿几乎和花满楼形影不离,只有在宁波府找人那会儿才算是离开了他一些时日。除此以外,她每日都静静跟在花满楼跟前儿,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
若说交流么……
大体上也只有嵊山那次了,她破天荒的安慰了一下花满楼,还用一种貌似发誓的语气说:“我护着你。”
谜一样的姑娘。
花满楼说完话好一阵儿后苏九儿都没点表情,就在前者以为自己是不是唐突了或者惹人家生气了时,苏九儿忽然道:“我……替你去招兵。”
“……哈?”花满楼呆了呆:“招兵……哦哦,你意思是西山卫的少年兵?”
苏九儿点点头。
西山千户所扩充为西山卫后,满员编制为五千六百人。
扩军是必须的,花满楼这次要求的是入伍年龄在十五到十九岁的区间,依然不许勋贵和镀金的入伍,但身体素质必须达标——或者有条件达标才行,理论上这比上次的要求更高,故而一时半会还真没召齐人。
可问题是,苏九儿怎会对这事儿上心?
“我能问问为啥……或者你想去哪儿招兵么?”
“……大同。”
“要不……过些日子我陪你去?”鬼使神差的,花满楼说了这么一句。
472.出气重要
花满楼的热情并未得到反馈。
或许是九儿觉得花满楼是单纯的客气了一句,又或许是九儿觉得花满楼要忙的事情属实太多——旁的不说,晋商的事情尚未完结,且婚事也近了,他走不得。
于是这姑娘便一人一马一剑出发了,可谓是潇洒之极,甚至连花满楼给的盘缠和玄武卫腰牌都没要。
对此,和花满楼一起跑来送别的戚大小姐一脸复杂的评价道:“我又不是妒妇。”
花满楼:“……哈?”
戚婉容道:“我不许狐狸精进家门,但她又不是狐狸精……”
花满楼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她要表达个啥,不由得无语:合着您觉得九儿在这个节骨眼离开是你在后院儿吓唬人作的?
以及,她不是狐狸精……算是个啥形容?褒义还是贬义?
不过话说回来,苏九儿在自己大婚之前忽然选择离开,莫不是真不想看见自己婚配?特地不要自己给的护卫和盘缠啥的就是为了自证清白……吧?
实话说,女孩子们看见路上有人不小心撞了电线杆啥的可能会瞎想那人在偷看自己,那男人们其实也不例外,所以花满楼的思维开始发散了:朝夕相处一年……莫非这妞也爱上自己了?
戚婉容见花满楼不答话,便继续别扭道:“那些商贾送来的都……都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子,进了家门说不得就能搞得鸡犬不宁,我爹当年领回来的可不就是这样么,最后还是我娘将之都赶出府上才……”
花满楼收回自己发散的思绪,一脸乐呵的看着戚婉容:“嗯?你意思是丈人昔年……颇为风流?”
戚婉容撇撇嘴:“昔年……哼,现在不也风流么?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说着还白了花满楼一眼。
“不是,前些日子也没见你这样啊,怎的回府没几日就是这调调?”花满楼惊奇的看着戚婉容,忽然灵光一闪:“懂了,想必是岳母大人给你说了点有的没的吧?”
戚婉容扭过头不敢直视花满楼的目光:“没有!”
嗯,实锤了。
这年头……不如说不管什么年头,有本事的男人大体上都是多吃多占的——这是实际存在的事情,无可辩驳,只是这年头表现的更加直白些,毕竟没有舆论压力。
因此,不管是白莲圣女的白毛小姐姐还是京师权贵圈儿的两位大小姐都不太会计较花满楼多娶几个,甚至他在外面瞎玩儿也没人说他的不是——君不见,某张小国公已经玩了半年有余么?
但瞎玩和纳妾是两回事,后院儿人多了是非也就多了,争宠之类的事情也自然是屡见不鲜甚至还变成了传统手艺,是以尽管应国公夫人知道自家傻闺女能嫁出去已经不容易了,但依然自觉不自觉的想要给她传授点东西,也免得她往后在西山伯府被人欺负,又或者是被赶出家门连孩子都失去继承权。
毕竟么……
花家一门双爵,早说过应国公这边要占一个的——正妻没占着,爵位可不能少,不然脸往哪儿搁?
结果教导了没几天就把戚婉容教不耐烦了,紧接着和花满楼刚一对线就露了怯,然后她在花满楼瞠目结舌的表情下开始紧急补救:“你若想多收几房妾也不是不行,我娘说东南西北她们都算我的陪嫁丫头,到时候你想怎么收都行,反正……反正在外面胡来就不行……”
这惨状花满楼都不忍直视了:“神经病!走,回西山!”
……
花满楼送别苏九儿的时候,京中他设的局也开始了运作,反扑开始。
“台吉,咱们真要依着那南蛮子的吩咐做事?”鸿胪寺,整装待发的额斯图木出门前,心腹犹豫不决的问了这么一句。
“有的选么?”额斯图木砸吧砸吧嘴,苦笑道:“草原上的雄鹰也有飞不动的时候,好在咱们这又不算是摇尾乞怜,顶多是算乘一阵风吧。”
嘴上这么说,可实际上额斯图木心中苦笑:便不算摇尾乞怜也算是街头卖艺了,这境况……怎的感觉比上次还惨?
摇了摇头,额斯图木继续道:“许是鞑靼作孽太多,所以长生天才不庇佑草原,如今但求能自保,待得长生天息怒后,自是有好日子过。行了,不说了,走吧。”
额斯图木这论调便是如今瓦剌上下的论调,他们认为去岁的雪灾和今年的瘟疫都是长生天的怒火,起源于鞑靼人的子弑父和自相残杀,这……
花满楼听到了估摸着能笑掉大牙。
但事实上,哪怕花满楼当着额斯图木的面笑他也得陪着笑,因为前几日花满楼将瓦剌的事情转包给晋商后,这群人便打算在哈密卫一带开设互市的场所,如此一来也算是大赵将‘全面’与瓦剌展开贸易,这是好事儿。
而为了这件事能顺利达成,花满楼给额斯图木的条件便是帮他坑人,理由也非常的提神醒脑:“额兄,小弟这次算是顶着压力替你将互市落实了,可问题是,互市这事儿总有人看着不顺眼……同行是冤家这句话听说过吧?听过你就很懂了,生意嘛,你做得多了,旁人就做得少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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