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史尔特尔 第80章

　　没有遗骸，大概观察员们在天灾到来时已然成功撤离。

　　她走进观察站的内边，脑海中也没有什么幻象或者记忆碎片在思维深处显现。

　　这里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地方罢了。

　　很普通，随处可见。

　　少女的心中有着名为‘怅然若失’的感觉浮动——她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但她也不太想将这种心情抹除。

　　——总感觉，今天似乎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呢。

　　——但似乎不是节气，我也不记得有什么纪念日在近期。难道是谁的生日？不对，我不记得有谁的生日是这个日子。

　　——真是奇怪啊……为什么，我会有这种迷茫不解的感觉。

　　她的指尖拂过朽坏的长桌，桌和桌面上的散乱文件一起化作粉尘——没有什么特殊的事物，没有什么隐藏的秘密。这里就是一座普通的观测站据点。

　　但她却因此而感到失望——她想要在这里遇见一只强力的怪物。她想要发掘一些隐藏的秘密。她想要品鉴一段古旧的传说——某种冲动在她的心底涌动着，想让她为自己寻找一些与众不同的特殊事物。好将那作为一份有趣的礼物。

　　礼物……

　　为什么是礼物呢？

　　送给谁的礼物？谁又需要礼物？

　　——我今天，难道不是已经做了很多礼物，送了很多礼物出去了吗？

　　——我漏了谁吗？

　　疑惑和迷惘在脑海中徘徊不休，她脚尖在地面上一跺，所有的朽坏之物便尽数化作粉尘碎末然后再被热风从门洞处向外送走。转眼之间，这座废弃的老旧建筑便被清扫一空。

　　什么都没有。

　　唯一完好的事物是一块在以前曾经是天花板一部分的石头。而除此以外——不，包括这在内，什么有趣的东西都没有。

　　于是她在石头上坐下，思考，等待着源石风暴的抵达。

　　她知道自己只要愿意，那么手动也可在大气上卷起风暴。但既然泊尔塞福涅已经做好了计划，那便没有必要再将其它的变数添上。

　　思考。

　　莱万汀释放出热度，在她身边，让她能够将手放在上边。

　　继续思考。

　　从切尔诺伯格事件开始时计算，直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只有三天多，接近四天。而在这短暂的时光中，发生的事件却实在是又多又杂。

　　——我有遗漏掉什么吗？

　　梦界中的经历暂且排除，虽然对现实有些影响，但牵扯不大——实际上，泊尔塞福涅直到现在都没有通报一个坏消息这一事实，基本就可以确定梦界之旅对自己以外的人根本没有多大影响。而自己之所以和她们保持距离，只不过是因为常规的安全条例。

　　——我想救的人，都活着。

　　——我想帮助的人，都比以前过的更好。

　　——对于这个世界，我做出的干涉不大……但三四天能够有多大干涉？更何况，我还将切尔诺伯格从天灾手中保下。

　　——我应该做得挺好了……除了新的行为模式带来了一些情感上的困扰以外。我在其它方面应当都做得挺好了。

　　——我可以获得奖励吗？

　　脑海中突兀地生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但她很快便将这无谓的念头从脑海中排除——都多大了，还一副小孩子的模样？这么多年都活到空气上去了吗？

　　抬起手，打开PRTS，终端上的信号显示为空，想要找个人聊天也做不到。

　　搜检一下终端内存，一些消遣时间的游戏便呈现在眼中——但这些把戏对于她来说实在是过于简易。她得眨眼才能够补得上帧，让自己的动态视力低于终端的刷新率。而无论是格斗操作，贸易经营，解密探索——这种一眼就能够看到底的把戏对她来说都如同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奇幻世界的强者会沉迷电子游戏？——骗人，能够在无数生死厮杀间取胜的冠军，哪里会对这种手指操控下的像素变化感兴趣？这种虚假的胜利甚至无法为她带来愉悦感，而她对于那些一戳就破的番剧更是不感兴趣。

　　放下终端，环顾四周。在不久前还一副无处不在模样的特蕾西亚如今却又不见影踪——是了，她说她想要办一些私事。而想来她的私事并不是抬抬手指就可处理。

　　——有些无聊呢。

　　——不过，唔……特蕾西亚……啊，是了，我忘了给特蕾西亚做衣服了。

　　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她觉得自己应当是把握住了一些什么，明悟住了内心那莫名翻腾的迷惘和空虚——特蕾西亚，还差特蕾西亚。虽说特蕾西亚现在已经死了并且处于不便见人的忙碌之中，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己便应对不了这种情形。

　　闭上双眼，然后睁开，意识帝国的领土处于脚底。

　　深呼吸，风暴滋生，浓郁的雾气被向着外侧推开直到露出数平方公里的完整大地。

　　然后……开始锻造吧。

　　——送给特蕾西亚的礼服不应是轻飘飘的裙摆。

　　——她不需要礼裙，她的战场不是优雅的舞会。

　　——所以，我要将一套铠甲交给她。

　　地面随着她的凝视而开裂，一座硕大的火山在轰鸣中升腾。炽热的炎池既是熔炉，大地的血脉于深处翻滚不休。

　　火，更炽烈的火。将莱万汀刺入炎池之中。

　　沸腾的炎池由亮红转为炽白。大地的骨与血在极端的炽热下汇聚——她并不知道意识帝国中的金属到底有着怎样的本质……这并不重要。她只需要知道，无论是什么事物，只要在莱万汀的煅烧下能够坚持短暂时光，那么它便是绝无仅有的，无害的珍贵材料。

　　燃烧，然后汇集。

　　以意志作为拘束器，整座火山内的一切炎融之物都几乎被莱万汀给烧蚀一空。而最后剩余的一些姑且未能在第一时间里便被焚毁彻底的事物。便是锻造装甲的合适料物。

　　她获得了一团悬浮在半空中，因极致的高温以至于仍处于炽白色的金属。

　　然后，锤炼。

　　以空想作为骨架，以意志施加锤打。她轻易地便从记忆中诸多女式铠甲中选取精华部分设计出了适合特蕾西亚的式样。没有多余的纹刻，没有额外的镂空，更不会让肌肤多余的外露。铠甲的本职就是防护，而流线型的架构只强调‘圣洁’这一概念的具现。

　　“特蕾西亚一定会喜欢。”她打量着自己的造物，冷却下来，白底点缀暗红的典雅全身装甲出现在她眼中。她伸出手，稍稍测试了一下强度。“但只有外观可不够。”

　　史尔特尔小姐低语着，一缕血液从她的指尖溢出，而她身后披散的发梢也有着一小截在她的意志下切断——她的血融入铠甲，冷硬的金属便转为柔韧。发梢探入连接处并融入金属的材质之中。这套铠甲的数百块独立甲片便在一瞬间化作一个无漏的统合。

　　绝无破绽，气血增幅，自我修复，灵魂守护——传说中的一切防御神器所应该拥有的功效尽数出现在这具盔甲之上。隐约之间，甚至有着一个独立的意志即将从铠甲内部诞生从而让它宛若一个活物——但这可不行，雏鸟见到的第一个人应当是它的主人。于是史尔特尔小姐抬起手指，暂时地中断了这一活物的降诞。

　　中断，而非彻底阻止。

　　她需要一位信使，一位能够代替她找到特蕾西亚，但却又不是她的一部分，不会对特蕾西亚造成打扰的信使。

　　而她手上正好有着制造这位信使的原料。

　　“抱歉了，W。”史尔特尔小姐说道，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了W在离开之前，在天台上送给自己的惊吓盒子——她知道这里是意识帝国。而也正因如此，这里的惊吓盒子是概念的聚合，而非现实的造物。

　　“如果是你的心血的话，一定可以找到特蕾西亚的吧。”她松开手，W的惊吓盒子便化作一只黑色的飞鸟，一缕守护的力量被史尔特尔小姐附加在黑鸟之上。而它随即清脆地啼叫起来，抓起完工的圣洁之铠，便飞向天空的彼方。

　　史尔特尔小姐睁开眼睛。

　　她感觉脚下的大地似乎有些异样，似乎少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少。

　　她伸出手，拿出W送给自己的惊吓盒子——原本牢固的容器如今却变得像是经历了百年风蚀一样。只是触碰，便如同粉尘一般崩散。

　　“嗯？”

　　粉尘中传来了一点触感上的异常。

　　史尔特尔小姐低下头，仔细观察。她发现那盒中的小丑外壳正在脱落。一个精巧的内容物正随着粉尘的散逸而露出。而这一事实，让她睁大了眼眸。

　　是一个手办。

　　一个二头身的，Q版粘土人手办。

　　二头身的W就藏在惊吓盒子里的小丑中，朝她露出调皮的笑容。

　　她先是一愕。

　　“哈。”

　　然后。

　　“哈哈。”

　　心中的忧郁不再留存，僵硬的嘴角逐渐翘起，挂起笑容。

　　“还真有你的风格啊，W……原来你说得找点乐子，是这个意思啊。”她捧起手办，怎么看怎么觉得喜欢。原来这才是W在那时候送给她的临别礼物。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惊喜盒子。

　　她将手办放在胸口，贴身收好。

　　“谢谢你，W。”

　　她感觉好多了。

　　虽然她仍然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又到底遗漏了什么，但她感觉好多了。

　　门外风声转动，源石风暴正在生成。

　　约定的时间，到了。

　　她的脚尖在地面轻踏，身体便化作一缕火光升入距离地面一公里的风暴核心之中。高速飞溅的源石碎屑对她而言毫无意义，而莱万汀的火环绕着她，为她提供保护。

　　“这次也拜托你了，莱万汀。”她对自己的剑说道，然后，闭上双眸。

　　两界的门扉就此打开，而这一次，没有一缕熟悉或者陌生的气息出现在她的感知之中。

　　准备就绪，诸事皆宜。

　　那么，推开梦界之扉。

　　…………………………

　　史尔特尔小姐睁开眼睛。

　　映入眼中的，是燃烧的火焰。

　　火，沸腾的火。将房屋环绕的，带来浓烟的火。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纤细，病弱。身下是柔软但却简陋的床，而这具躯壳，正置身于一座廉价的公寓单间之中。

　　供一个穷苦病弱的少女蜗居的，正在被火焚烧的廉价公寓单间之中！

　　所有的好心情在一瞬间尽数消去，取而代之的，则是自内心深处迸发，不可抑制也不愿抑制的沛然狂怒！

　　她猛地扭过头，看向窗外某处，人声鼎沸，恐慌沸腾并伴随着蔓延的火。

　　“你他妈的……”

第一百一十七节·不从之苏尔特

　　——做得好，做得很好。

　　——久违的痛楚与彷徨，我却是好好地回味了一下。

　　史尔特尔小姐闭上眼睛，一秒后，睁开，适才沸腾于眼眸之中的一切怒火和憎恨都在一瞬间尽数消去。她临时地关闭掉了自己的情感系统，只以单纯的理智和绝对的冷漠来审视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的一切。

　　——这里不是我的前世，只是场景类似，事件雷同。因为我记忆中的室内陈设并非如此。

　　——日历上的文字也不是中文。

　　起身，从床上跃下。瘦弱的身体以闷痛和虚弱来警告她，告知她这具躯壳已然命不久矣的事实——但她无视，只是用自身的意志将这阵痛强压。靠近最近的更衣镜，镜中所映照出的正是和泰拉的她大致相同，但却没有犄角的面容。

　　——红发，不是黑发。眼眸也不是黑色——果然，我没有变回前世。

　　火焰仍在燃烧，吱吱作响烧蚀着窗帘的布料。从窗外传来的惨叫，呼喊，混乱和警笛声呈现出一种层次感。而这意味着陷入火灾的区域并非只有她所在的这一座居所。

　　烟雾正趋向浓郁，她感觉得到空气中有着密集的游离能量但性质却有些奇异。那些火焰像是普通的火却又仿佛混入了某种奇怪的事物，类似于诅咒，但却又不甚纯净。

　　——不应当强行驾驭这些火焰。这个世界的架构有些奇异，在弄明白一些基础常识之前，我最好只使用属于我的这具肉体。

　　——或许用死亡的方式重置一具躯壳会比较合适？

　　——不，不行。唯有这具躯壳，我不容许它以和我前世相同的方式死去。

　　一个决定被她在心中下达。而她随即轻盈地呼吸——不汲取空气中的游离能量，而是以单纯的呼吸法来调整气息，检视自己的躯壳是否有别于其它泛物理梦界中的人体。而当她获得了一个切实的结果之后，她身上的几处穴位，便在意志和气息的作用下，稍稍鼓涨。

　　肺有些疼，是重症期的肺炎。就这一点而言，还和史尔特尔小姐的前世相当一致。

　　但她不会咳嗽。用不着，也控制得了。

　　——人体结构粗略观察的结果中没有检测到游离元素或者异种血脉。看来这个世界的人类不是先天道体，也不是神魔后裔。那么，能够修炼的，便只有锤炼血肉结构的秘法了。

　　——在弄明白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之前，先使用人仙武道，和北斗琉拳。

　　——我需要补充能量。

　　房间里没有明显的食物，但床底下有着几袋压缩饼干——拿出来，吞入腹内，被刺激起来的胃以超过往常功率的效用将在被吞下瞬间便被呼吸所绞碎的饼干残片给吞噬消化。而伴随着一点力量的生成，少女没有走门，而是翻窗，自身所在的位置距离地面大约十五米，但只要稍稍调整一下身形并且卸力，便可如猫一般轻盈地落下。

　　身后，整栋公寓楼都在燃烧。时不时地便有着惨叫和求救的声音传来。而在大街之上，人群四散奔逃。

　　——西欧。

　　她认出了这些人种特征，然后很快在记忆中寻找到了对应了语言——这里是米兰，或者说意大利，有着悠久历史的古老国度。而这里的人种，也有着合适的理由让她顶着一头红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