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史尔特尔 第68章

作者:玖湮

  剑。

  她不习惯抓着一把陌生的剑超过五秒。

  弓,枪,或者棒槌倒是无所谓,但只要是带有锋刃的武器,她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将它长久地拿在手上。

  ——我的剑只属于我。

  ——我也只属于我的剑。

  她这样想到。于是她继续向着前方行走。从早到晚,从昼到夜。

  而到第四天的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她终于来到了那座城市的正门前。

  ——中世纪。

  她在看到那座城市时,心里有了一个评价。因为眼前虽然塔楼林立,但建筑的材料,基本都是木头或者石料。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街市上商贩叫卖呐喊,街道外士兵懒散巡逻。

  车轮滚过,尊贵者的华袍拖过地面。钟声鸣响,乞儿和卖花的少女避让在道路两边。

  她走进城,看到在城市的中央广场上,有着一座高达百米的巨大守护神像。那神像看上去有点眼熟,但却又莫名地让她感到厌恶。

  ——有点像我。

  少女心想道,下意识地将斗篷拉低了一点。因为她看见那座神像有着尖锐的犄角,红色的长发,以及绯红的双眼——但是手中空空如也。

  ——但那不是我。

  ——因为它没有剑。

  她想到,并且努力地不去听那些信徒祈祷的声音。因为她听到这座城市中有许多人在向一个名为‘Surtr’的神灵祈祷。认为这位神灵,可以庇佑它们,让它们安全。

  ——可笑。

  ——神有什么好拜的,祂们都死光了,对你们人类来说不才是好事吗?

  少女的心中愈发的烦躁。她努力地不去在意那些祈祷,而是专心地寻找自己的剑。

  剑。

  剑在哪里?

  少女认真地寻找,从贫民窟到城主的行宫,她遮掩着自己的痕迹,她不放过每一处最小的可能性。

  但她找不到。

  她很确信,剑就在这里。但她找不到。

  于是她继续找。

  而在她寻找的时候。渐渐的,城市里的人越来越少。

  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其它。她看到在神像脚下祈祷的人越来越多。但穿着华丽,或者全副武装的人却越来越少。

  天灾要来了。有信使送来了这份噩耗。

  权贵们获得了证据,于是躲避天灾,带着士兵和富人离开。而城市里的穷苦人和病弱者却被抛下——没有驼兽,没有保护,与其走入荒野中躲避天灾以及人祸,不如待在城市中,那样或许还可以靠着屋墙和地窖抓住一条生路。

  “请从天灾中护佑我们,Surtr,请赐予我们食物”

  “请从苦难中保护我们,Surtr,请赐予我们权柄”

  她看到那些人朝着神像叩拜,不吃不喝,将额头撞得出血。

  她感觉剑还在这座城市里面,但她却始终找不到它在哪边。

  她很烦躁。烦躁得她一直都没有睡觉。

  而那些无聊的祈祷让她更加烦躁。她甚至想将那座神像直接打碎,好让这帮家伙能够安静一点。

  终于有一天。

  “你们不应该拜神,你们应该靠自己。”她解下了遮挡面部的斗篷,用自己的真容,站在了这群只懂向石头祈祷的人面前。“跟我来,我带你们离开这里。我知道荒野中哪里有着水源,我知道在哪里可以让你们重建一切。”

  她说道。

  她以为自己至少可以说动一部分人,那样另一部分也可徐徐图之。

  然而。

  向神像膜拜的人们甚至没有看她一眼,而是更加狂热,更加虔诚地膜拜那堆石块。

  “请从天灾中护佑我们,Surtr,请赐予我们食物”

  “请从苦难中保护我们,Surtr,请赐予我们权柄”

  他们更加热枕,有些人甚至撞破了脑袋,颅内出血,死掉。死前还在叩拜。

  ——都是废物。

  少女想到,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

  但既然别人不屑,那她也不会自作多情——她最终只做了一件事。

  她在城市后方挖了一座地窖,徒手,足够深,足够牢固,也足够宽广。足以将整座城市所有还未离去的人装进去三次还有空余。然后她将前往地窖的路告知给了城中的每一个还能够动的活人。

  但没有人感激她。因为人们只是更加虔诚地叩拜它们的神,叩拜那具泥雕木塑,叩拜那无用无能的Surtr。

  ——无可救药。

  她的生气变成了失望,但她仍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失望。

  于是,她等到了天灾到来的那一天。

  她以为至少也会有一点安慰奖,比如会有人给自己留点食物,卖花的小女孩或许会送自己一朵小花,甚至于一句感谢,一个礼节……她以为至少会有这么一点回报。

  但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天灾风暴应约而来,吹袭大地,将巍峨的建筑夷平,将高大的神像撕裂磨灭。而她什么收获都没有。

  没有人死,也没有人感谢她。

  于天灾的风暴中,她在神像边上坐下。

  她挡住了源石粉尘混杂的风,于是她身侧的墙壁上便也出现了少女模样的蜷缩人影。

  什么都没有。

  剑仍在这座城市里。但她什么都没有。

  不,准确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她获得了一个答复,一个回应。一个让她感到失望的……结局。

  “莱万汀。”她轻声说道。脑海中混乱的记忆,聚合成为清晰的图景。

  “我回来了。”

  于是剑便出现在她的身边。

  “欢迎回来,史尔特尔。”剑靠在她的身边,剑刃上缠绕着她所熟悉的火炎。

  剑一直都在她身边,剑一直都在等待她想起自己的名姓。

  “我好像白干了一场。”少女抱着自己的剑,轻声说道:“我死之前,我死之后,我活过来这段期间。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没有多大差别。”

  “你后悔吗?”剑问道。

  “我为什么要后悔?”少女摇了摇头。“我只是对多余的人抱有了多余的期待,而在这期待之外,我所要行之目的,尽数实现。”

  她伸出手,一座被压在石头下的茉莉花便穿过源石的风暴来到了她的身边,漂浮。花已经有些枯萎,但却依然释放出清香。白色的花瓣一共有十三片,在她的意志下,没有一片在风暴中被撕扯出花萼的联结面。

  “我是为了我自己而战斗的,我为了我的理念,我的道德观,我的想法而战斗。我为之而生,为之而死。而在这之外,其它人是否能够因我的行为而成长,文明是否能够因我的死去而解放。其实与我毫无关联。”

  “你不需要它们。”剑说道。“你终于能够以神的立场来思考问题了。”

  “嗯,我不需要它们。”少女回答。“它们成长,是它们的收获。它们困顿,是它们的选择。它们堕落,是它们的命运——它们的成与败,与我无关。我只要做我想做的事就好。”

  “那么,你打算去做什么?”剑询问。

  “去完成委托,去提供帮助。”少女回答,起身,带着自己的剑穿过风暴。

  “凡人只是发布委托的道具,它们的言谈和举止与我毫无意义。我不当因为它们而喜悦,也不当因为它们而悲伤——换而言之,委托只有两个要素,一个是内容,一个是报酬。而在这两者之外,一切都是多余的事物。”

  “多余,所以没必要自作多情。”

  那朵茉莉花从她身前落下,被源石风尘吹散破裂,落到她脚下,被她踩成泥粉。

  她终究是没有抓住那朵小花——因为她已经没有理由抓住它。

  “我不会后悔。”她穿过风暴,离开了这座都市——因它已于她毫无价值。

  …………………………

  “我不应后悔。”史尔特尔坐在城墙边上,俯视着左侧的荒原以及右侧的钢铁森林。她看见城市在荒原中缓慢前进,看到钢铁所铸的街市兴旺忙碌。

  她在城市里闲逛了几个小时。

  又在城边的荒原上跟着匍行的城市闲逛了几个小时。

  她想起了那朵小花,那朵在幻觉之中出现的茉莉花。

  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它,但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限制自己的想法。

  脑海中有着许多似是而非的情景不断涌现,思绪中诸多缤纷万象的念头在流转。

  不应后悔。

  没有必要后悔。

  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人,只和自己有关。哪怕自己真的是个变态,真的热衷于痛楚和鲜血。难道自己的目的就不能够达成?

  “我有些特殊的癖好,又能怎样?难道我就因此而不能够保护她们吗?难道就不能够照顾她们?不能够让她们免于受伤?”

  “可笑。”她轻声说道,对着自己,也对着自己的剑。“我能够控制好我自己。既然我能够控制,那么一切就不成问题。”

  已经决定的事,没有必要改变。

  已经下定的决心,没有必要退怯。

  她按着自己的心脏,感受着那颗躁动不安的心逐渐平复。

  她已经做好了决定,不需要她人过来开解。

  …………………………………………

  又是推荐被ban的一天,痛苦_(:з」∠)_

记忆碎片·龙(版权)族·二

  日本。

  东京。

  某跨国大形重工业本部大楼。

  许多只能够从街头巷尾间听到传说的大人物们齐聚一堂。有些年轻,有些苍老。有些愤怒,有些不甘。有些西装革履,有些遵循日本传统,身份越高衣着越是复古——他们被召集起来,齐聚于此,他们的一个小动作便足以让这座岛国动荡。

  他们全部跪在地上。

  “严格来说,我对你们日本分部的小算盘其实没有多大兴趣。什么白龙,黑龙,乱七八糟的龙……都无所谓。反正北欧神系里的东西从上到下都被我克死,你们弄出的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搞得再有趣,对我来说,也是蝼蚁。”

  红发的女人站在会议场的中央,将那许多或恐惧,或不甘,或愤怒的目光尽数收入眼底——她站着,其它人就得跪着。而能够跪着,实际上已然是才能的体现,事实上除却少部分气质非凡的年轻人或者中年人以外,绝大多数,甚至只能够五体投地地趴着。

  当然,趴着好过躺着。

  因为在会议场之外,那些半人半龙,不人不龙的东西,已然全部完整地躺在地上或者零零散散地躺成一滩。

  在她脚下,一个披着古典风衣,背上有着‘橘’姓家纹的老者还在尝试挣扎。

  于是她脚尖稍稍用了点力。

  “但是嘛,背叛这种事我可是万万容忍不了,尤其是外人介入的背叛。你说是吗?赫尔佐格博士?”

  她脚下的老者呕出大滩的血液,因为这一踏,踩断了老者的脊椎骨。

  然而比起伤痛,更令老者惊诧的,是她说出的话。

  “你……你怎么知道!”

  “我想知道,我就知道了。”红发的女人稍稍弯下腰,伸手,探出,刺入老者的胸腔。

  而当她将手抽出的时候,一副和血肉相连的梆子已然落在她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