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明同学
查尔斯的内心因为震惊而剧烈地波动着,他不受控制地抬起头,用一种恐惧的眼神望向了神情平静的乌木达。
他已经隐隐约约预料到了什么,查尔斯皇子已经感觉到山雨欲来的气息。
他明白今天在这栋宅子里一定会发生一些极其恐怖的事情。
查尔斯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落在了乌木达身后。
但乌木达并没有理会大皇子、脚步也并未迟疑,他直接推开主宅的大门走了进去,就好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曾经也确实是他的家。
一路走进布兰登家族的祖宅,沿途就能够很清楚地看到那些衰败的迹象:地板上无人打扫的炉火碎屑,天花板上隐隐出现的裂痕,和走廊的墙壁上悬挂着的那些曾经或许十分昂贵的挂毯。
这里大概因为护卫人手不足而偶有小偷光顾,查尔斯注意到那些挂毯上有被粗糙剪掉过的痕迹——那一部分可能原本是用黄金来装饰的。
这里的主人原本地位尊崇,但现在,似乎连一些胆大的毛贼也敢于窥窃他的财物了。
而乌木达似乎对于欣赏这栋屋子的现状并不特别感兴趣。
装饰着挂毯与灯架的走廊通往宅邸主人的住所,可他却在走廊的某个拐弯处略作停顿,眼睛看向了某个狭窄、漆黑的通道,不
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他知道那条通道的尽头是一个简陋而又寒冷的房间。
他也知道那间屋子早已荒废,里面空无一人。
查尔斯皇子奇怪地看向乌木达,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停了下来。
好在乌木达只是很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他很快便又再度迈开了步伐。
两个人来到了书房之外,乌木达用手握住门把,他推门而入。
——————
——
布兰登公爵已经上了年纪,从外表看来略显老迈,他的眉毛非常浓密,瞳孔是纯真的铁灰色,下巴的胡茬上能看到一些纤细的白胡子。
布兰登公爵坐在一把由樱桃木做成的直背椅上,当乌木达推开的门的时候,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只是专注地看着桌面上的什么东西。
乌木达推门的声音不算小,布兰登公爵的眉毛因此皱了起来。
他以为是管家进来了,于是头也不抬地说道:“出去!没事不要进来打搅我!”
可布兰登公爵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诚惶诚恐的致歉声和门被重新合拢的声音。
公爵大人意识到进来的人并不是管家,这才终于把那尊贵的脑袋给抬了起来。
他匆匆了撇了一眼表情尴尬的查尔斯皇子,随后又看向了站在一旁的乌木达。
然后,那双铁灰色的眼睛突然间瞪大了,神情中充斥着不可思议。
布兰登公爵已经有十多年没见过自己的这个私生子了,然而他在一瞬间就认出了对方,而在认出对方的那一个瞬间,他的手就下意识地伸向了腰间。
然而公爵大人摸了个空——他没有把武器带来书房,谁会在办公的时候往皮带上拴一把刀呢?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布兰登公爵两只手扶住桌子,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严厉地呵骂:
“你!你这个该死的孽障!谁允许你踏入这栋房子里的!!!”
而乌木达的反应则是谦卑地行了一个晚辈的礼节,就像是完全没有把布兰登的质问放在心上。
他笑着对布兰登公爵讲道:“夜安,尊敬的父亲。”
这个称呼让布兰登公爵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这位老公爵的表情非常古怪,一开始你或许会认为他是在生气或者是恼怒,但在仔细观察之后就能发现他的瞳孔深处其实有一丝被隐藏起来的恐惧。
——他在害怕自己生下来的孩子,他害怕乌木达这个私生子。
布兰登公爵惊惧交加看着乌木达和查尔斯,就像是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人会搅混到一起,他下意识地问道:“你……乌木达,你回来这里做什么?”
“你为什么要问呢?”乌木达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不是已经很清楚了么?父亲。”
公爵大人甚至都顾不得大皇子还在这里站着了,他直接提高了音量,朝屋外大声喊道:“卫兵!卫兵!”
立即有两名属于布兰登家族的骑士冲进了书房。
布兰登公爵的脸上流露出了短暂的喜色。
但真的就只有短短的一瞬间而已,因为那两个骑士径直越过了乌木达,转而朝着公爵大人本人走了过去。
“不,你们想做什么?!”
“这是背叛!背叛!”
“你们根本就不配做骑士!!!”
但无论布兰登公爵如何斥责、如何辱骂,都逃脱不了被两位身强力壮的家族骑士按倒在地的命运。
尊贵的公爵大人暴怒地挣扎了十几秒钟,直到他在视野当中看到了一双靴子。
乌木达停在了狼狈不堪的布兰登公爵面前。
他蹲下来,慢慢地打量了对方一会儿。
乌木达略带腼腆地笑起来,像是在夸赞一件合身的外套:“这样很适合你,公爵大人。”
他又问道:“为什么你要表现得这么害怕呢?这些都是你教给我的东西呀——我难道不是那个最像你的儿子么?”
布兰登公爵礼貌回复:“你个婊子养的杂种,你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我就是死也不会把爵位交给你的。”
乌木达安静地看着他,说:“不,父亲,你错了,死人是做不了活人的主的。”
布兰登公爵的脸色变得惨白,但他不愿意在乌木达面前落了下乘,眼眸凶狠地瞪向对方,就好像是要活生生地把乌木达给生吃了。
但乌木达却似乎已经感到厌倦了。
他站起来,目光望向书桌上的酒壶,突然对趴在地上的布兰登公爵问了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
“您觉得饿么?父亲。”乌木达说道。
几分钟之后,有人从厨房提了一只装满了各种浑浊液体的潲水桶。
乌木达看向布兰登公爵,对自己这个生理意义上的父亲说了最后一句话。
他说:“大人,您相信因果报应么
?”
——————
——
乌木达的母亲是一个珈蓝人,一个被买来的珈蓝奴隶。
因为美丽的外貌和曼妙的身姿,布兰登公爵很是宠爱了对方一段时间。
只是很快,这位喜新厌旧的公爵大人就对这位美人没了兴致,他很随意地安置打发了这个女人,没过两天就把对方的存在彻底忘了个干净。
乌木达的母亲实际上是很聪明的,继承了母亲头脑的乌木达可以作证。
这个身份卑微的女人很清楚,自己想要活下去,就不能够得罪这里的任何人,她必须像没有呼吸也没有存在感的幽灵一样活着。
她小心翼翼地在这座仿佛牢笼般的宅邸中谨慎地踱步,总是谦卑地低着头,很少说话也很少同人去争夺什么。
甚至没有多少人知道她那时已经怀孕了,她在那个昏暗狭窄的房间里生下了自己的孩子,只有一个相熟的女仆因为可怜她,而提供了少许的帮助。
她其实不该生下这个孩子的,又或者她应该在孩子出生的时候就掐死他。
毕竟她生下的是公爵的私生子,这个孩子注定会为她引来灾祸。
可她实在是舍不得这个孩子——这是她在这个国家里唯一能够拥有的亲人了。
乌木达的母亲很小心地保护着他,这孩子直到两岁之前都没有离开过他出生的那个房间——这让他一度以为这个世界全部的东西就是床铺、小桌子、母亲和偶尔会来看他的苏珊阿姨。
但随着乌木达一天天长大,他的存在也就彻底瞒不住了。
在他快满三岁的时候,布兰登公爵知道了这个私生子的存在。
因为乌木达是个儿子,最开始公爵大人还饶有兴致地让人把他过去看了看。
但只一眼布兰登公爵就感到了失望:
从远一点的地方看过去,小乌木达的眼睛好像是跟自己一模一样的铁灰色,但仔细瞧就会发现,他还是像他那个低贱的母亲。
那时候正是珈蓝与帝国战事冲突最为激烈的时候,这种蓝眼睛的混血崽子走到那里都是不受欢迎的。
公爵大人很快就对这个私生子失去了兴趣,但因为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也就随意地吩咐了两句,让底下的人给乌木达一点饭吃。
但乌木达和母亲的生活并没有因此得到改善,反而变得更加恶劣了起来。
原先,母亲所需要烦恼的不过只是食物和保暖的衣物。
她是一个很低调又很勤劳的女人,从公爵府上换到一点食水并不是特别困难。
而现在,公爵私生子的存在让她变得显眼了起来,各种闲言碎语的议论和毫不掩饰的恶意投到了他母亲身上,她要面对公爵正派夫人的刁难,还有那些婚生子有意的戏弄。
小时候乌木达总是会紧紧地跟在母亲身后,当她去浆洗衣服或是给厨房帮忙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帮她做一点轻便的杂活。
当佣人们开饭的时候母子俩也就可以放下工作,去领这一天的食物,但不管他们去得早还是晚,都会被挤到队伍的尾端,吃最后留下来的残羹剩饭。
厨房里人很多,母亲用两只手紧紧地护着身材矮小的乌木达,默默地排在人群的最后面,有男人故意贴过去,不规矩地用手摸她,她也都悄悄地忍了。
大人们做坏事的时候,总是觉得孩子什么都不懂,根本不会发现,但实际上小孩子对这种事情是最为敏感的。
乌木达当时懵懵懂懂,并不明白这些人是在做什么,只是凭借直觉感觉到这些人不怀好意。
他于是仰起头来盯着那些男人的脸,紧紧地靠在母亲身边试图保护她。
年幼的乌木达记住了每一个人的脸,他当时想:“等我以后长大了,就把这些人的手全都剁下来。”
可是当时他真的太小了,他做不了任何事情。
后来他的母亲在他出生的那个房间里病得快要死掉了,乌木达也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救她,他请不到医生,没有人愿意帮他。
乌木达于是闯进了布兰登家族享用晚宴的那个房间里,他朝布兰登家族尊贵的儿子们讨要一碗掺水的牛奶。
他的某个弟弟——某个恶毒的小崽子——把桌上的牛奶碗拿起来,叫来那个正在清扫食物残渣的仆役,把牛奶倒进了对方提着的潲水桶之中。
“拿去给你那个婊子妈喝吧,”那个布兰登咯咯笑起来,“你们就只配喝这种东西。”
当乌木达空着手折返回来的时候,他的母亲就已经在床上停止了呼吸。
乌木达其实是一个感情特别淡薄的人,他确实有着某种病理上的情感缺陷,对人几乎没有共情心理,也很难产生类似于恐惧、害怕的情绪。
这样的人很容易成为反社会份子——但这并不是绝对的,也有很安分,就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着的情感障碍者。
对于乌木达来说,母亲
大概就是他与世界所能够产生的唯一的链接。
她在人世间和乌木达直接牵起了一条纤细的丝线,让他有了一点舍不得放下的牵绊,也就形成了最基本的约束。
这约束的力道虽然微弱,但却总归是存在。
但后来,那根丝线断了。
二十年前,布兰登公爵的某个儿子把一碗牛奶倒在了潲水桶里。
二十年后,当年那个祈求食物的孩子,把布兰登公爵的脸摁在了潲水桶。
他很耐心、很平静地感受着生父在自己的手掌下拼命地挣扎,感受着对方气管里呛进食物残渣,然后发出那种极度痛苦的闷咳声。
乌木达并没有特别享受这个过程,他始终表现得很平静,完全不像是大仇得报后应有的表情。
他只是把这件事情列在了自己的清单之上,并且打算在这一天完成这件事情而已。
他感觉到手中挣扎的力道慢慢地弱了。
乌木达又耐心地等了五分钟,确定对方彻底死绝。
然后他站起来,旁边的两个骑士拖着已经死去的布兰登公爵离开了这个房间,他们还顺便带走了潲水桶和那块被弄脏的地毯。
乌木达抽出一张手绢擦了擦手,又随意地把它丢在一边。
一直到他重新走到大皇子身边、并体贴地询问对方是否感到恶心的时候,查尔斯才回过神来,踉跄着后退两步,露出了一个惊恐万状的表情。
就在这时候,一个事务官模样的人走进了房间,对着新晋的布兰登家主致意。
这位事务官说话的语速有点慢,但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的内心正饱含恐惧。
他指向书房外的某一扇门。
事务官说:“乌木达大人,你说的人都在里边了。”
乌木达点点头,又回过头朝着查尔斯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并没有任何含义,仅仅是一种无意识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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