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被反派女主盯上了 第212章

作者:小明同学

最让人觉得惊奇的还是她的左肩——以肩胛骨为分界,她那属于人类的躯干上平白生出了鸟兽的羽翼,轻柔地垂落在身侧。

那并非现代工业生搬硬凑制造出来的化工产物,那翅膀漂亮极了,每一根翎羽都柔软而富有光泽,和谐地仿佛生来便该如此。

那真的是肖鸟么?陈小伢困惑了,她怎么会有翅膀?

有什么好奇怪的,脑子里有个奇怪的声音在说着话,小鸟就该有翅膀才对。

是嘛……

陈小伢晕乎乎地想着,竟荒唐地觉得对方说的话好似也有几分道理。

“格温?”

似乎是察觉了身后有人在看着,肖鸟停下了手中更换衣物的动作,略微偏过头向后看去。

陈小伢在一瞬间慌了神,偷窥所带来的罪恶感在一瞬间淹没了她,她下意识地便想要赶紧后退、离开这里。

或许因为是梦境的缘故,逃跑的念头刚刚升起,身体便已然诚实地缩了回去——动作比她想象中的更大,甚至因为过于仓促而险些倒栽葱摔倒下去,用头来着陆。

陈小伢丢脸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只用两只胳膊撑住自己的身体。

心脏在以一种不健康的频率快速地鼓动着,她心虚地抬头看向床榻。

在不远处,肖鸟缓慢地掀开了绕在床榻周围的布料、半边身体探出来,似乎是想要查看外边的状况。

陈小伢的视线控制不住地挪过去

,却发现小鸟此时已经重新穿好了衣服——对方显而易见地匆忙,衣领也跟着翻了起来。

她有些怅然,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失望还是怎样。

“……格温,是你么?”

肖鸟在轻声唤着,她听出来那声音之中隐藏着的不安,就像是迷路的人在下意识地呼唤同伴。

陈小伢迟钝地意识到,那是一个自己并不清楚的,陌生女人的名字。

可那是谁?

你又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陈小伢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

她望向门口,没有人进来,房间里除了自己也没有旁的人了。

那个叫做格温的女人并不在这里。

另一边的肖鸟已经起身下了床,她赤脚踩在地毯上,在触地的瞬间身体略微顿了顿,随后才慢慢地迈开步伐。

她的脚踝是象牙那样莹润的白色,窄窄的一圈,像是某种包裹了轻革的金属。

陈小伢注意到她左侧的脚踝处有一道很明显的淤痕,她心下一惊——那就像是曾经被什么东西束缚,经过长时间摩擦后留下的痕迹。

对方在她跟前停了下来。

肖鸟垂下眼眸,似乎是在辨认着眼前之人的模样,那双浅淡地近乎透明的瞳孔中倒映着女孩茫然的脸庞。

“……格温不在这里么?”肖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嘶哑,与其说是交流,其实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哦,我忘了,我已经死了……”

陈小伢揣揣不安地注视着她,直到后者慢吞吞地伸出手臂,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所以,这是梦。”

她听见肖鸟在小声地嘀咕着,语气中带着和她如出一辙的困惑。

“我记得这里,”肖鸟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虚幻而飘渺的意味,“这是在都城……我以前住在这儿。”

陈小伢没能听懂这句话,她确信这是一门外语,且全然超出了自己所学的知识范畴。

不过,‘都城’说的或许是个地名。

她猜测着,随即注意到小鸟的状态有些不对。

肖鸟的额前冒出了些冷汗,那两片单薄的嘴唇微微张开,紧接着,就像是为了抑制某种情绪似的紧紧地抿在了一起。

“医生。”她短促地喊道。

突然,陈小伢整个人被拉了过去——而肖鸟几乎是撞上了她的胸口。

陈小伢痛呼一声,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半步。

她下意识伸手抱住了陷入自己臂弯之中的那个人,比记忆中消瘦许多的脸深深地埋在自己肩头,唯一的手臂也胡乱地攀上后背。

这样的距离足够陈小伢观察到眼前这人最微小的变化,她注意到肖鸟另一侧的翅膀无力地垂了下来,注意到她腰背的线条因为过度紧绷而生理性地战栗。

回过神来的时候,陈小伢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嵌进了小鸟后腰的凹陷之中。

不,她不是故意的,陈小伢有些慌乱,她没想……没想去摸的……是手自己……

她恨不得当场砍掉作乱的手臂来自证清白,但缩在陈小伢怀里的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冒犯。

她似乎很混乱,就像是陷入了某种应激状态之中。

“……我不想呆在这,”肖鸟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缕呜咽,“我得走……我讨厌这个梦……”

那声音中似乎带上了某种哀求的意味,小鸟用仅有的一只手臂死死地勾着女孩的后背,手指攥紧衣服的布料。

她从未见过肖鸟这样脆弱的时刻。

小臂在隐隐作痛,但陈小伢毫不在意,她伸出手——她的身体再一次违背了她的意志,将情绪濒临崩溃的小鸟揽入怀中。

“……我想回去,”怀里的人声线沙哑地过分,“医生,我想要回家了。”

某种莫名的直觉告诉陈小伢,肖鸟在这里所说的‘家’,并不是那个她们在河县共同居住过的房子。

可她还是立即做出了许诺。

“好,”她说,“我带你回家。”

你想去哪里都没有关系。

她在心里发着誓:只要你想,不管是哪儿我都会陪着你,因为你也曾那样耐心地陪过我。

陈小伢抚摸着肖鸟脑后柔软的发丝,闭上眼睛感受着后者杂乱无章的呼吸声,她尽可能地搂紧了,希望小鸟能因此平静下来。

不过……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唔,确实不对劲。

自己比肖鸟起码要矮上五公分,不可能像这样抬手便将对方搂在怀里。

而且,她也并不是‘医生’,肖鸟不会这样叫她。

陈小伢下意识地低头,把手掌在眼前摊开——真是怪事,她的手好像变得大了一些,连带着五指也变得纤长许多。

就像是大人的手。

我长大了?

这个念头才刚刚从陈小伢的脑海中生出来,身体便不再听从她的使唤,擅自地动了起来。

陈小伢攥着拳头抗议,但抗议无效。

虽然说出来会显得有些气人,但这具身体并不属于陈小伢……至少不完全属于她。

‘她’轻轻替小鸟捋平了领口处凌乱的布料,再上移,直到搭上对方瘦长的颈项,动作温柔地不可思议。

陈小伢能够感觉到肖鸟的呼吸,颈动脉就在自己的指腹下急促有力地搏动,毫无抵抗、毫无警觉,将致命的弱点暴露于她的掌心之下。

“……老师。”

陈小伢听见‘自己’在喃喃细语。

她缓慢地摩挲肖鸟颈脖的两侧,那里的肌束被按住了,脉搏跳动得很快。

所有的问题好像突然都变得不重要了,她低下头,指节拂过那张因为等待而显出空茫神情的脸庞。

心脏在喜悦地战栗着,带动她尚且懵懂的灵魂也跟着颤了起来。

这是梦,但有的时候,梦即心声。

———————

——

她很迟钝地想到,这或许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可以用幸福来形容的时光。

高中的生活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新意,甚至称得上乏善可陈,但对于陈小伢而言,却是她少年时代绝无仅有的黄金时期。

不用费尽心思去解读身边人的情绪,不用害怕饿肚子,不用害怕虐待,就连精神上的无视和冷漠都不存在,她被人很好地照料着,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正被人爱着。

在市一中念书的过程很顺利,总体而言没什么大的波澜,同学和老师们都很友善,所在的班级里也没有那种俗套的排挤、霸凌的情节。

学习是一个筛选的过程,每当你进入到更高的阶段,某些人就会在你的生活中慢慢消失。

这一规律虽然并不绝对,但社会大体便是如此运转。

那些她曾在初中阶段遇到过的不学无术的学生并没有升上高中,所以她踏入市一中的大门时,便真的如同一脚踏入了通往未来的理想殿堂。

刚入学的第一次月考她的成绩并不怎么好,在班级里只在下游里边徘徊——这是难免的,因为县城的教育资源毕竟要差上不少——陈小伢在河县或许是名列前茅的优等生,但在江城里就稍微有些不够看了。

成绩有这样的波动,可陈小伢却并不觉得气馁。

或许是因为先前诸多磨难的缘故,她已经有了面对坎坷的勇气和耐心。

更何况,学生时代的苦,不过也就是多做几本题、以及需要熬夜背书罢了,这对于她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期中的时候,陈小伢就能在化学生物之类的优势科目上考出优等生的水平。

而等到期末考试结束,她的整体成绩便已经恢复到了中上游。

再然后就是过年。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她和肖鸟一起度过了几乎全部的周末,所以当新年到来的时候,后者几乎理所当然地把她揽回了自己家里,陈小伢连抗辩的余地都没有。

当然了,她也并不想要抗辩——这伢崽子就差没乐得冒泡泡了。

过去陈小伢是很不喜欢新年的,这个节日于她而言,就只意味着商店关门以及失去打零工的收入。

而现在,她只觉得满足。

如果那个讨厌的医生朋友不要过来在横插一脚的话,她还会更高兴的。

陈小伢对此愤愤不平:怎么会有人这么厚脸皮,过年的时候都硬跑到别人家里来蹭饭!

而且小鸟居然还真的收留了她!

实在是太没有眼力见了,陈小伢在日记里如是写道,自己以后绝对不会成为那样糟糕的大人。

她就这样度过了平静无波的第一年,顺利地升入了二年级。

但在极偶尔的时候,陈小伢也会觉得惶恐。

童年时期的她遭受了太多的冷漠和虐待,留在脑海之中的就只有痛苦的回忆。

即便是做梦的时候,陈小伢也从没奢望过,自己会在某一天拥有这样的生活。

在内心深处,她始终存在着某种隐秘的担忧,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中虎视眈眈,随时都会夺走这份幸福。

那些自小就生活在幸福家庭里的孩子,会很自然地觉得被爱和幸福是理所应当的——就连肖鸟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但陈小伢知道,这样的幸福其实并不常见,在这个世界上,有的是貌合神离相互指责的父母,也有的是人根本不爱自己的孩子。

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的陈小伢一直相信自己的人生和‘幸福’二字无缘,她只是很艰难地试图养活自己,不想要饿肚子,不想要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直到她被一只路过的小鸟捡回了家里,头一次蜷在对方的羽翼之下、获得了久违的安宁。

被人爱着的感觉对她而言来得太迟了一些,这在陈小伢的人生体验里还是完全空白的领域——她第一次产生这样的体会,简直甘美得令人快要喘不过气来。

所以,当陈

小伢意识到,自己都梦到了些什么之后,便真的连该怎么喘气都给忘了。

好像就连身体都不再是自己的,剩下空茫的灵魂躺在床上,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

宿舍内安静昏黑,舍友们都睡熟了,只有她睁开了眼睛,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一夜无眠。

第二天要照常上课,她却什么也没能学进去,精神也萎靡不振只顾着心乱如麻。

相熟的同学都看出来她状态不对,好心地询问出了什么事,但陈小伢却只是找了借口敷衍过去。

这件事说起来简直匪夷所思,她没法和人解释自己的异常,也无法向任何人倾诉那个古怪而又旖旎的梦。

这样魂不守舍的状态持续了好几天,陈小伢眼底都青了一片,整个人精神不济且怀疑人生,哪都不想去,只想一个人呆着静静。

连饭她都吃得有一顿没一顿的,因为不想在食堂碰见肖鸟,所以陈小伢总是磨磨蹭蹭地拖到最后才离开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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