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明同学
肖鸟偏过头看过去,纤细的眉眼随之垂下来,一副很无奈的样子:“啊,清点的时候没注意看,醋已经用完了。”
说起来,这还是小鸟回到现实之后过的的第一个年,她从两个星期之前开始就开始筹备这次的年夜饭菜单,定下若干海鲜干货,摩拳擦掌准备着收拾出一桌好菜。
今晚的年夜饭会很丰盛,肖鸟按照家乡的习俗炸了丸子蒸了鱼,剪开老虎虾的背再浇上现调的蒜蓉酱,煮了一锅美味营养但绝对不可能被喝完的热汤。
在她童年的记忆当中,每当除夕之夜家里的桌子总是会摆得满满当当,外婆跟母亲聚在厨房里,等到晚上就会变魔术似的收拾出一大桌菜,最中间的也总是砂锅炖着的热汤。
迷蒙的水汽不由分说地缠上远归的人,让人陷在名为‘家’的味道之中。
这是她回归现实后度过的第一个除夕,肖鸟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
她几乎难以想象,在经历了这所有的一切之后,自己还能健健康康地活着,被所爱的人环绕——这是她幼时所幻想过的、有关于幸福的终极想象。
肖鸟想:平时大家都很忙,小伢要去医院上班、格温有公司的事要处理,红月也要赶各地的通告……一直到年末的时候才有机会休息。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聚在一起过年,说什么都该好好筹备一番。
结果她光记着买菜了,没留心注意家里的调味料存量,菜单进程刚开始不久就踉跄着卡住。
“糖醋排骨和锅包肉都要用到醋,”肖鸟又晃了晃瓶里只剩个底的醋瓶,“我排骨都焯好水了……”
这俩都是甜口的小孩菜,按照陈晓玥的说法,都是‘用来骗傻老外’的。
傻老外在此时恰如其分地上前一步,朝着小鸟伸出手——格温妮丝用拇指轻轻抹掉肖鸟脸颊上沾着的面粉,低声问道:“可以用别的调料替代么?我买的年货里面有黑醋。”
这里的黑醋指的是意大利人用特殊工艺像酿红酒似的陈酿二十多年、原料是葡萄的意大利黑醋,装在包装精致标签洋气的小瓶子里边,能拿来送人当礼物。
肖鸟两只手都沾着粉末,于是站着乖乖让她抹:“应该不行,格温你带回来的那种不适合做炒菜。”
两人说话的时候用的是她们曾经在第一个小世界当中用过的语言,这种数百年前曾被人使用过的古语尾调里带着一点甜腻的颤音,这让小鸟低声同格温妮丝讲话时就像是在说着什么隐秘而又旖旎的悄悄话。
格温妮丝静静地看她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那要不要换一下菜单?做别的菜也可以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手并没有从小鸟的脸上挪开,反倒用指节拨弄起了对方的耳垂,并玩闹式地用指尖轻轻捏一捏耳朵。
小鸟觉得这实在是有些痒,但因为手还沾着调料,她只能缩起脖子蹭了蹭:“……嗯,但是我怕其他的菜你吃不惯,酸甜口的应该好接受一些。”
“我去给小伢发个微信吧,”肖鸟提议道,“她刚打电话说刚从医院出来,应该能顺路带瓶醋。”
这里的‘小伢’也就是指陈晓玥陈医生——直到现在,肖鸟还是会不自觉地称呼陈医生的小名。
说起来,原本到除夕前两天医院就是给陈医生放假了的,不过昨天晚上临时呼叫,又把人给叫了出去。
肖鸟也算是真实体会了一番急诊医生的日常究竟是有多么繁忙,电话一响就得随时到岗……好在现下医院的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小伢刚刚给她来过电话,说是很快就会回来。
在这个时间点,稍微大型一点的超市应该还在开门,从医院回家的必经
之路上就有一个,既然陈医生在往回赶,那么顺路带一下就是最方便的做法。
这样想着,肖鸟把手伸到龙头下清洗了一番,跑到客厅去拿手机,‘相亲相爱一家人’群中有两条未读消息,系红月骑士露娜所上传的高铁票根照片,并附言大概能赶上晚餐。
肖鸟回复‘路上注意安全’,并单独艾特了陈医生,发去一条语音消息、拜托对方带一瓶陈醋回来,
大概五秒之后陈医生回复:“好的,老师。”
肖鸟放下手机,钻回厨房先做别的菜。
回到厨房的时候,她正巧看见格温妮丝也在翻看着手机。
在刚开始,肖鸟看到格温摆弄现代电子设备,心中总是会产生一种荒诞的不真实感,但到现在,她已经基本习惯了。
总之,小鸟并没有怎么在意,她很快就别过脸专注于菜肴之上,没能发现格温妮丝手机屏幕上的微信群界面。
那是一个只有三人的小组群,群内设置的背景图片红艳喜庆地仿佛过节贴春联,左侧上书“公平公正公开”,右侧写有“一三五七轮换”,群名“不许偷吃”横批在最上方。
格温妮丝默默地翻阅着小群内的信息,但从始至终都没有打字发消息的意思。
半晌,她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样,把手机收回了口袋里面。
肖鸟正在灶台前照看着锅呢,却突然发现有一双手从背后揽住了自己的腰,女孩柔软的身体贴上背脊,温热的吐息尽数钻进衣领里边。
“……利维。”
格温妮丝轻轻地开口呼唤,将脑袋埋进肖鸟的颈窝。
肖鸟视线略微移动,随即发现格温正安静地伏在自己肩上,手掌虚虚地拢住脆弱的小腹,随着呼吸的起伏慢慢起落。
她无端觉得肩膀上像是趴了只暖烘烘的小猫,正用尖细却又柔软的爪子轻轻扒拉着衣领。
肖鸟下意识握住格温妮丝的手背上,后者暖融融的掌心隔着布料拢在小腹的位置上,熟悉的触感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格温,怎么……”
身后的人却只是摇头。
肖鸟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身后的人正在靠近自己,她并没有躲开,事实上,小鸟注意到自己的心跳声开始变得有些过于喧闹。
“利维。”女孩又重复了一遍。
下一秒,一个纯粹的吻落在她的颈脖。
有学者指出,节日气氛会促使人的多巴胺分泌,让人的神经变得松弛,进而做出许多平时根本不会有的举动。
格温妮丝不是学者、也非诗人,很难准确地描述自己在那一刻脑海中的想法,她怀着复杂的心情亲吻了小鸟,揽在腰迹的手臂紧紧收拢,带着几乎无法抑制的长久的思念。
不知道是谁的手伸了出来、胡乱地拧掉了煤气阀,还在咕嘟的砂锅被可怜巴巴地晾在一旁,再也无人理会。
肖鸟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手指抚在其间,格温妮丝的头发就像是绸子那样顺滑。
亲吻是会变得得寸进尺的,肖鸟很快领悟到了这一点,她的后腰被抵在灶台上、被动地嗅着格温身上浅淡的香气,两人的呼吸亲密无间地相互纠缠。
心跳开始变得有些不稳,小鸟头脑发胀,她感觉到格温正贴在她的颈窝里,手探进衣服的下摆。
她浅浅地抽了一口气。
“等等,嗯,不,”肖鸟含混地低声呢喃着,“格温,这是在厨房……”
她显而易见地为此感到紧张,衣衫不整地站在灯火明亮的房间里令小鸟感到羞耻,她战栗着,最后不由自主地抱紧了眼前的人、手指抽搐着拽紧外套的衣料,哭泣似的小声喊出来。
指缝间的液体满溢出来。
格温看不清肖鸟的表情,只是感觉到对方骤然紧绷的躯干又再度变得柔软,怀里的身体在逐渐升温,她没有任何想要放手的意思。
格温妮丝于是凑到小鸟耳边,贪得无厌地向其索取一段独处的时光:厨房太危险了,利维,我们应该去到更安全的地方。
她指的是卧室柔软的大床,但实际上两人踉踉跄跄地走到客厅便晕头转向地栽倒在了沙发上。
肖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着了道了,太久未曾有过的亲昵勾起了那份安静伏趴在心底的渴求。
她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只是在迷迷糊糊的间隙捞回少许理智,偏过头时看见自己的外套被随意地甩在了沙发背上。
“……格温,”她用发软的手臂搂紧格温妮丝的脑袋,控诉一般地低声哼哼,声音带上哑意,连意识都快要模糊不清,“格温妮丝。”
她真的太投入了一点,甚至连门被打开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怀中的女孩齿间突然用力,让肖鸟被激地仰起头来。
她蒙着水雾的眼睛顿时瞧见了站在沙发跟前的、衣着整洁的陈晓玥。
医生手里拎着透明的塑料袋,正低下头来看着自己
,眼神波澜不惊。
完蛋。
肖鸟绝望地想道。
第三十四章 失踪
清晨七点,河县依旧笼罩在宁静的薄雾之中。
与繁华喧闹的城市不同,小镇的早晨来得总是会晚一些。
而此时又正逢暑假,学生都窝在家里睡大觉,除了零星几个早起上班的,街上就只能瞧见摆摊卖东西的小贩。
陈小伢在心里算着日子:肖鸟已经离开了有三天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里只有一个人了的缘故,这几天,她总是醒得格外的早。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经历,可现在当她醒来之后,看到空荡荡的屋子和冰冷的灶台,却莫名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明明只是一起生活了很短的时间,陈小伢想,连一个月都不到。
她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陈小伢给自己煮了早餐,简单的清水挂面加上青菜,家里的猫还躺在窝里呼呼大睡,昨晚才填满的食盆倒是已经舔得干干净净了。
煮面的时候她一边用做实验般的严谨搅拌着锅子,一边在嘴里乱糟糟地哼一段调子。
这事赖小鸟,她平时在家里有事没事就会瞎哼哼,一句歌三十个词只有俩在调上,不知不觉间便对陈小伢的艺术审美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让孩子终生落下了只要唱歌就爱瞎跑调的毛病。
屋子里有些冷清,她坐在桌前吃完了自己简易的早餐。
直到她把碗洗好,猫都还在睡着。
陈小伢走到窝旁边,用手搓揉着四号圆滚滚的脑袋,自言自语地说道:“还是你好啊,什么也不用愁。”
这八嘎猫睡得比猪还死,七仰八叉地横在窝里,对于她的抚摸连丁点反应也没有。
陈小伢低下头轻轻地笑一下。
“我出门啦。”她对着四号说道。
四号猫猫在窝里呼噜呼噜地打了个转,用屁屁对准了她。
——————
——
“嗯……你就是陈小伢吧?”
面前的人拽了拽兜帽,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并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是王哥介绍我来的。”
陈小伢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说道:“我是,东西放下吧。”
来人看着她的模样,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迟疑:“有这么多,你能按时交上么?”
陈小伢抬起头来,平静地看他一眼:“肯定能,但你的钱要提前给。”
她在这片做这个已经有一定的口碑,提前收定金倒也算是合理。
对方咬一咬牙,似乎是在痛下决心:“行,钱不是问题,但是你得保证赶上……”
“保证赶上,”陈小伢点了点头,“一门三块,作文价格另算。”
“怎么这么贵,”对方心疼地不行,“能不能便宜一点……”
“你之前说你是熟人介绍来的?”陈小伢想了想,“那总价给你便宜一块。”
“我代写作业一直是这个价。”她补充道。
那个戴着兜帽——满脸青春痘、看上去最多十三四岁的男生颇为不甘心地从口袋里拽出一把零钱,五角一元地数出来六块大洋。
陈小伢动作娴熟地把钱揣进自己兜里,一边写着题一边随意地打发行了你走吧到时候就到老地方去取……看上去平时就没少干类似的事。
是了,这姑娘平时就在干这种帮人代写作业的活,都是那种后面没有答案的试题,卷子、练习册、习题集来者不拒、按量计费。
初中的题对她来说不算难事,试卷上出的题她基本都能做出来,有少数做不出来的,晚上稍微琢磨一下也能写出个大概。
有回她甚至接到了市里高中生的暑期作业,那份高二年级的试卷让陈小伢很是亢奋了一阵。
她跑去县城最大的新华书店、顶着店员杀人的目光看完了教辅资料上的总结公式,奋战两周之后也都写完了。
该说不说,陈小伢在学习期间一直沉迷搞钱都没让成绩下降太多,很大程度上都是这些‘客户’的功劳。
在她自己念书的那所中学里,陈小伢甚至代写出了信誉,还培养出了稳定的用户群体……
要不是被老师抓包一次后收敛许多,她能把这门生意天长地久地一直做下去。
所以,小鸟之前提来一捆初高中练习册的行为其实多少有点多余——陈小伢根本用不着她督促,在肖鸟还没离开家之前她就一直在琢磨着接单了。
这其实并不轻松,因为试题没有答案可以抄、也没有网络能够答疑收缩,只能靠自己硬做,一个暑假下来也不过能赚零碎的几十块。
而陈小伢其实根本不必如此费劲,她只要把每周小鸟给她的零花钱存起来,就比暑假代写作业得到的更多。
可她却说什么也不愿意舍弃这份辛苦的差事。
对于陈小伢而言,多做两套题、翻翻教辅书,这种事情甚至根本不能被称
之为吃苦。
这是她‘赚钱的能力’。
陈小伢始终对有人在养着自己这件事情感到惶恐——肖鸟的温柔和耐心只是让这种惶恐变成了更加隐晦的负罪感。
迄今为止,命运从未对她有过仁慈,陈小伢习惯了被如此残酷地对待,习惯了所有她想要的东西最终都会被无情地夺走。
从肖鸟把她带回屋里的那一刻起,陈小伢就开始设想这个人在某一天也会无情地抛弃自己,就像是自己的父亲、母亲诸如此类的大人。
上一篇:综漫:老婆桔梗,从半妖打穿诸天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