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波德瑞克派恩
这打头的几个明军看着就是狠人,隔着三四百步都能感受到那种生死置之度外的漠然气质。
代善不得不承认,也就他兄弟阿济格、莽古尔泰等人身上,才有这种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那都是杀人多了杀出来的。
他自己手上虽然也有上百条人命,甚至杀过自己的正妻以讨好父汗,可也养不出这样将人当牲畜看的漠然眼神。
他心中一惊,知道觉罗英额这下讨不了好,于是低声吩咐:“伱待会儿带着我的亲卫上去做做斗将的样子,大概来回冲杀过两波,你们射出四五轮箭,我就派人接应你们,务必不使一个明军逃入瓮城。”
他是来找场子的,不是真来致师斗将的,先前与明军总兵满桂的约定只是为了将明军骗出城,以便创造出利于己方的野战而已。
觉罗英额死命点头,他知道旗主贝勒心肠好,不会真让他去送死的。
“代善阿浑,这明军看着很能打,要不我也派二十来个亲卫助阵?”
看到宁远守军派人出城迎战,济尔哈朗带着自己手下的甲喇额真、牛录额真骑马来到老堂兄跟前,热心提议道。
“不用,对付这点明兵,我的戈什哈就足够应付了,你还是回到阵前,听我号令,一旦有变,也好有个照应。”
代善拒绝了堂弟,并将他赶回了镶蓝旗的军阵前。
然后这位大贝勒开始点将,“多妣、席林、韩哈出、普海儿……”
主将是一位甲喇额真,觉罗氏的多妣,骨干则挑了三个牛录额真和他们的亲卫,以及代善自己的二十个巴牙喇亲卫。
八旗的牛录额真、甲喇额真既是管民政的官,也是带兵的武将,一个旗里面的牛录额真、甲喇额真等职务,也基本上都是按照军功升上来的,老奴的二儿子代善都才四十三岁,这些中层军官年纪也不大,普遍在四十左右,挑几个能战的充作这种场面的指挥将军正合适。
他们这边有小动作,李昊这边也慢慢在压近。
趁着鞑子整队的功夫,李昊带人将整支队伍压到了二百步的距离上。
“领头的鞑子你认识不?”李千总询问身边的大曹曹文诏。
“自然识得,那是鞑子大贝勒代善,先前掌过两红旗,后来和儿子们闹矛盾,杀了第二个老婆,老奴将镶红旗给了他的大儿子岳托和二儿子硕托,让他领了正红旗。旁边的大概是济尔哈朗,镶蓝旗的一个酋首,阿敏大鞑的弟弟。”
曹文诏将自己知道的说给满总兵嘴里的这位李大刀听。
“小曹,敢不敢冲杀那领头的旗主代善?”李昊又转头问起另一边的曹变蛟来。
这可是真正的悍将,史书上唯一有记载冲击过黄太吉军阵的人。
“有何不敢?”曹变蛟断喝一声,“李将军未免太看不起我等将士,待会儿我第一个冲过去。”
李昊合掌一击,“好极,不管打不打的过,咱先宰了代善,也不枉这出城一趟。”
提刀就是干!
在鞑子于阵前大致凑了个军阵出来后,李昊也不管建奴们准没准备好,当即放了短三眼铳。
轰隆隆!
在明军骑手双腿夹马腹之后,二百多只马蹄卖力踏到了坚实的地面上,明军一方率先冲阵。
当然冲锋的时候,家丁们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来,有弓的拿弓箭开路,没弓的家丁嘴上大喊大叫,各种污秽言语不断冒出,虽然鞑子们不一定听得懂,但能显著提升己方士气。
正红旗的甲喇额真多妣也只得下令冲锋,他也知道旗主贝勒的意图,来回两轮之后便是身后的大军齐动,无论明军怎么努力,第一次正面冲阵影响不大。
宁远城北门敌台处,满桂指着领军冲锋的李昊笑呵呵道:“此子有我当年的五分勇壮,若是他此番大战之后不死,我便上奏给他表奏陷阵之功。”
祖大寿趁机拍总兵马屁,“得大帅五分勇壮便如此惊人,真不敢相信大帅若是全盛之时,那老奴能在大帅手下走几个来回?”
祖参将身边,一个年轻明兵撇了撇嘴,依他之见,这满桂连城下恶战的李将军三分胆气都没有。
“若我全盛之时,当率军直冲代善大旗,夺旗斩将一气呵成,杀得那鞑子四散而逃,哭爹喊娘!”
满桂再次自吹自擂。
朱梅、何可纲、左甫等明军将领们也纷纷出声拍满镇马屁,他们出城打鞑子的勇气是没有的,守在城头嘴上杀灭鞑子老奴的胆色还是够的。
要是嘴上说的话能成真,那老奴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明军砍。
祖大寿身边那年轻明兵忽然发现了异常,惊呼道:“舅舅,怎么李将军真的带人冲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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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如墙而进
这年轻明兵自然就是十八岁的吴三桂,他虽然和舅舅祖大寿亲近,可打心眼里就瞧不起舅舅这种守着乌龟王八壳不动的行为。
至于更稳健的他爹吴襄,年轻的三桂连看都不想看见,所以一直跟着舅舅在宁远城混。
满桂、朱梅等将,在他眼里也和家畜差不多,每年白拿朝廷几百两的俸禄,干的活比筑城的班军还不如。
听说前几日出了个敢带着五六个家丁就出城杀鞑子的猛将,他早就想结交一二,今日得知其带着五十个人就敢迎战代善大鞑子,更是惊为天人。
待到看见这李将军率军直冲代善本阵的壮举,只觉得口舌生津,心砰砰大动,于是绕开众将,到一处垛口旁聚精会神盯着,生怕看漏了一幕李将军的夺旗陷阵风采。
“我辈大好男儿,该当如此。”他喃喃道。
满桂等宁远众将也被李昊率军冲阵的行为惊得目瞪口呆。
在宁远卫城北城墙远远望去,上千鞑子骑兵在距城一里远的地带组成了一堵似乎无法撼动的墙,而前冲的李昊等明军虽然也阵脚严密,气势如虹,可双方力量对比实在过大,以至于众将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见所得。
“辽人中竟然还有此等壮士。”满桂扯了扯自己的胡子,总算是确认这是真的。
城墙上除了将军,还有大小三四千名明军能看得见北面的战局,二百步的冲锋距离一瞬即逝,可在城上明军看来,却是如同一年数月般漫长,在数千双眼睛的期待之下,出战的李将军等人终于和略有骚动的建奴骑兵墙撞在了一起。
远离战场的城墙明军只能瞅的见双方贴身近干,听得见一些嘶喊之语,连摇旗呐喊都做不到,好在有机警点的营兵,擂起了北门战鼓给己方助威。
李昊、大小曹、众家丁等一线硬干的将士又是另一番感受,鞑子派出的六十名巴牙喇骑兵只和他们交手过一次,一轮清弓齐射造成了四五个家丁受伤下马,而己方的弓箭没有造成敌人减员,双方交错之后,他们这五十多人的战力才体现出来,加上李昊、大小曹等悍将,共计砍翻了十四五个札甲巴牙喇鞑子。
然后李昊趁着后方鞑子没有做好准备,直冲旌旗最多的那片正红旗鞑子。
敌人的骚乱在意料之中,可建奴骑兵反应速度也超过了李昊的想象,不动的骑兵更能发挥清弓的威力,于是在他们冲到敌阵之前,两轮平射、几百只劲箭射了出来,造成了八九个家丁的减员。
好在建奴的优势不会那么多,李昊带着四十名早就红了眼的家丁,以及曹变蛟、曹文诏这种顶级莽夫悍将,冲到了也开始加速冲锋的正红旗鞑子阵前。
贴脸厮杀一触即发,兵器交击之声震慑人心,惨叫呐喊不绝于耳。
八旗将领都有过分装饰自己顶戴、头盔的习惯,在铁胄上,最为常见的装饰品便是玉珠、宝石。
因此从上千鞑子里分辨出带兵额真、旗主贝勒还是很容易的。
李昊早就让曹文诏给自己指明了代善相貌和阵中所在区域,于是悍然前冲的同时牢牢锁定了此行最大的目标。
在双方准备致师前后,正红旗骑兵就整队为前后三列,李昊等人发起冲锋前,代善等旗中贵人聚在第一列,但是一动起来,迅速退到了第二列的位置。
李昊看的是真真的,在与大队正红旗骑兵撞上之后,当即出刀砍翻了一个拦住他前冲趋势的札甲旗丁,然后在身边大小曹的掩护下,策马挤到了鞑子第二列中。
建奴三层骑兵阵,被这四十余人一冲,愣是冲出一个凸起的包来,两翼鞑子骑兵借势绕了一个迂回,就此团团围住明军。
这凸起的包已经堆成了肉堆,双方基本上都不能移动,建奴擅长的弓箭也不奏效,于是各自施展手段,使刀的拿刀砍,用枪的来回戳。
李昊身边的鞑子堆的更多,所能辗转挪腾的空间更小,明制长刀居然都有点施展不开,他索性扔掉右手上的长刀,左手拿短三眼铳,右手拿重柴刀,又砸又砍。
旗主身边的亲卫大多是札甲巴牙喇,柴刀得砍到甲片连接处才能见效,否则只能砍出一个窝槽,对鞑子造成的伤害还不如铳头那一砸。
所以李昊也只能刀刀重砍,一刀劈开甲片,第二刀才能砍出血。好在柴刀挺重,抡起来够劲儿,在颈膊处,鞑子也受不了第二刀的重击。
在李昊右侧,双手挥舞着大刀的曹变蛟如鱼得水,建奴的制式腰刀根本拦不住他的阔刀,往往一个鞑子举刀迎击就被连刀带胳膊砍下来,有时候曹变蛟收不住力,鞑子胯下的战马都得挨一刀。
曹文诏和他的几个家丁处在李昊左侧不远,这几位在战场的表现就老道多了,几个人团团挤在一起,保证后背全是自己人,然后才舞刀大杀。
他们那边清理的很快,近侧的鞑子都被砍得差不多了,稍远一些的鞑子坐在马上过不来,于是准备拿箭攒射,曹文诏变动的很快,招呼左右家丁一直往前杀。
“李将军,得先冲杀出去。”大曹还不忘提醒砍得兴起的李昊等人。
“我明白,还有这几头,砍完就能杀穿敌阵。”
满桂拨来的十个家丁中,领头的是一个吉姓旗总家丁,主将只顾着砍人杀敌,这个吉旗总还算有责任心,跟在李昊身后聚拢众将家丁。
偏巧李昊曹变蛟周围的鞑子被他俩处理的差不多了,这个吉旗总没鞑子可砍,于是总揽了指挥的活,来回呼喊之下,保证了出战明军维持一个扁圈阵型,没被正红旗鞑子撕开阵型。
这一伙明军来势汹汹,代善大贝勒虽然也以勇武出名,但并不像阿济格、莽古尔泰等人那样悍不畏死,早早的就退到了自己亲卫的保卫圈里面,用满语指挥着正红旗的各牛录完成包剿。
只是没想到明军冲杀的如此决绝,用有死无生、有我无敌的打法直冲到了他的亲卫阵前。
代善因此有点心怯,抽出自己刀柄上镶了红宝石的腰刀,慢慢策马后退,只是胯下战马也被军阵裹挟,退无可退,身边的亲卫又一个个被砍翻,等到明军真冲到自己面前,也只能大喝一声,用腰刀格挡向自己砍来的那一刀。
“曹变蛟,代善是我的,你给我一边砍去。”
李昊刚硬挤到代善前边,曹变蛟就一刀劈向了正红旗旗主身上,好在这代善反应还算及时,举刀格挡,然后被曹变蛟一刀砍断腰刀。
李千总因此大惊,边高声呼喝,边拿铳头砸向代善这个大鞑子。
“杀鞑子还分你我吗?”曹变蛟也不甘落后,又是一记阔刀重砍劈向大鞑,好在代善左后方一个布面暗甲旗丁挤了过来,替主子格挡了这一刀。
正红旗旗主本人拿断了的半截刀横着挡住李昊的短三眼铳,却没想到面前这个悍将还有把柴刀,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柄柴刀砍到了自己脖颈处。
大贝勒的护颈自然不是普通小兵能比的,李昊砍了一刀居然只砍出一个窝痕,代善趁机向后一闪,准备跳到身后亲卫的马上。
李昊抓住机会,一铳头抡实砸到了代善的铁盔上,那顶华丽铁盔盔针上镶着的红玉石都被砸的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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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全乱套了
那代善被一铳头砸翻,偏巧马挤马人挤人,他连倒地都办不到,只能身子被多匹马托着,进气儿少出气多,眼瞅着是不行了。
李昊趁机追穷寇,一把从脚将代善扯过来,先从后颈砍断大鞑子的护颈系带,摘下这个硬的夸张的护颈,然后两刀砍下人头。
在这个过程中,曹变蛟倒是配合的挺好,始终护住李昊的右侧。
“李将军,快往外冲,鞑子快疯了,咱们前方可能又要被包住了。”
明军左侧翼的曹文诏还有闲心观察敌情,虽然这正红旗各牛录额真、甲喇额真都领着自己的旗丁分散在军阵中,可对将旗下的旗主代善盯的很紧,如今已经有数名牛录额真、甲喇额真瞥见了中军发生的惊变,准备从远离宁远城的那侧再度包抄过来。
他于是快速提醒主将李昊。
绑好代善人头的李千总也明白凭这伙明军翻不起多大风浪,砍翻了近百个鞑子,以及数名正红旗大鞑就已经是破天的军功了,于是再不犹豫,策马直冲。
遇人砍人遇马劈马,确保前方畅通无阻。
李昊身后的十几个家丁在吉旗总的指挥下,始终围成一个圈,曹文诏那边四人与李昊曹变蛟两波明军相隔几步,各自死战,终于在正红旗两翼骑兵有所反应之前冲出了第三列鞑子骑兵墙。
“往西侧走!”
曹文诏很有经验,知道东边有镶蓝旗的一个军阵,镶蓝旗的济尔哈朗从头到尾就没加入过战斗,又和这伙明军拉开了距离,变起阵型来很容易,也更能发挥出他们弓马的优势。
要是他们朝着东边而去,指定被射成筛漏。
于是逃出来的十七八人各自勒马转向西侧,好在西边地势都很平坦,直冲就是了。身后虽然有数十名鞑子追上来,可只要躲过最开始的两三轮弓箭就可以了。
建奴虽然骑射无敌,可射个两三箭就得歇着,免得脱力没有了再战之力。
正红旗军阵大部还挤在一起,变换马的方向也不容易,看上去李昊等人还有迂回冲到宁远城下的可能性。
“他们杀死了旗主贝勒,冲上去抢回旗主!”
一位名为佟佳克礼的牛录额真一看大事不妙,于是派自己旗丁来回多方呼喊,想让各旗丁暂时脱离自己额真的掌管,快速单独出击,以夺回旗主的脑袋。
大明用人头充作军功,后金、蒙古自然要出对策,抢回尸首因此变得很重要。
一般来讲,在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之下,大明在战场毙敌的数量,是斩获首级的两到三倍,而在大明单方面落败的情况下,后金基本上都能抢回己方尸首。
旗主战死算是大事,可比起丢了旗主尸首,那还真算不上个事儿。
这边正红旗尚有披甲旗丁上千,旁边还有济尔哈朗等镶蓝旗贵人以及数百名甲旗,这要是丢了大贝勒的尸首,别说大汗的惩罚了,就是其他六旗旗人的指指点点都能让两红旗抬不起头和脊梁。
虽然如今两红旗已经是八旗中地位最低的两旗了,可也不至于彻底摆烂不管自己的名声。
在旗人的提醒下,开始有旗丁脱离军阵,零零散散的调转马头,策马追逐。
为了保证不被清弓射中,李昊等人只得死死维持住与敌人五十步以上的距离,因此兜圈子变成了平行宁远城北面城墙的冲刺。
“快,传令王喇嘛,放红夷大炮,炮火助阵。西门瓮城里也吊下去人,准备开门接应。”
满桂虽然因为年老体衰而变得有些怯阵,但经验足够应付守城战,按宁远城歪着的摆法,西北炮台恰好能覆盖转向的建奴骑兵。
再加上炮火声能极大刺激战马,如此便可减缓正红旗鞑子的追击速度,好让李昊等出战明军顺利从西门返回。
城下恶战极大增强了城上明军的战意,尤其是很多营兵都见证了己方悍将冲杀正红旗代善大鞑的壮举,他们对李昊等人更加钦佩。
“满帅,我等虽不如李将军那般敢打敢冲,可也不是一味窝在城墙上的懦夫,请满帅准许我等出城骑马接应李将军。”
有数名千总、把总观战观的心潮澎湃,于是撺掇道标营中军守备何可纲,请求总兵满桂派兵接应城外这伙孤胆英雄。
“有个五六十人即可,何守备,你看着安排吧,自北门出后贴墙行走,必要时再稍稍离开城墙接应。”
满桂大手一挥,表示同意。
何可纲等人于是急匆匆安排吊篮和战马,准备下瓮城等事项。
当然,下城之前他还没忘了派个家丁给上司袁兵宪报喜。
“你就说李将军率军冲阵,斩获大鞑一名,疑似代善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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